玫瑰與夜鶯之城
BOX 1【Winny畫重點】
設拉子在中國明朝、清朝時被稱為失剌思、石羅子。上千年來一直是區域貿易中心,共有大約兩百多座清真寺與無數波斯花園。
盛產葡萄、棉花與白米,被當地人稱為「玫瑰與夜鶯之城」。
座落在札格羅斯山脈腳下,自舊石器時代以來就有人居住,是古波斯國最古老的城市之一。
才剛踏出機場大廳,兩位面生不熟的旅者朝這方向招手。「嗨!我們正在等你們!這位是來自澳洲的蘇。看來整架飛機只有我們四位觀光客呢!」戴著鴨舌帽的崔佛,熱情地自我介紹,沒有倫敦人的裝腔作勢。
稍早前,伊朗海關執意收每人一百歐元的簽證費外加官方未註明的手續費。爭執了許久,不想被坑。在旁的崔佛以為我們現金不夠,自掏腰包準備幫忙付款。「雖然最後不需要資助,但還是感激你願意對陌生人伸出援手。」「我只是把先前遇過的善意傳遞下去。」他微笑。
已年過六十的蘇,手拉著行李箱。原以為是希望四人一起分擔計程車錢,不料她卻提議大夥共同徒步至機場一公里外的地鐵站。「昆士蘭州的草莓季是每年的五月到十月,其餘的時間我都出門在外,農場就交給老公管。越接近當地生活的旅行方式,我越喜歡。」她說。
西方媒體的偏見
「你叫什麼名字?」「I love you!」「他是指對朋友的喜歡,不是真的愛你!」捷運上七嘴八舌,穿著軍服的年輕人正忙著翻譯York與當地男子之間的對話。設拉子的地鐵幾年前才興建而成,坐在車廂內彷彿回到台北。四周的人投射出好奇的眼光。
「歡迎來到伊朗!」「謝謝來到我們的國家!」這兩句話是在伊朗最常聽到的句子,由衷對於我們的來訪而感到喜悅。也許新聞報導較少,台灣人對伊朗並無太大共鳴。但在西方社會不一樣,主流媒體把此伊斯蘭國度過度妖魔化。在美國總統川普的政權下,只要二○一一年後造訪過伊朗的人,未來前往美國就需辦實體簽證。因此連平常對旅遊地點保持開放態度的York,對於來這裡還是提心吊膽。
尤其出發前一個月,政府因調漲油價三倍而使全國發生暴動。為了防止國內消息走漏,政府把全國網路關閉了約兩星期,使伊朗與國際社會完全失聯!「至少那段時間我們都放下手機,出門與左鄰右舍打招呼,所以也不是那麼糟糕。」後來聽伊朗朋友說。
「人們都被媒體洗腦了,我女兒認為我瘋了才會來到如此危險的國家。這裡卻比我去過任何地方還要安全。」方才在對York示好的伊朗人湊巧在同站下車,他幫蘇把沉重的行李提上階梯,不求回報直接揮手道別,在某些國家可能還會有人要小費呢!「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需要旅行,才能破除偏見。」蘇接著說。我點頭同意,慶幸在旅遊之初就碰到相同理念的摯友。
千年波斯遺址
隔天萬里無雲,蘇與崔佛跟著我們前往伊朗最著名的世界遺產。「我旅行從不做功課,因為我相信路上一定會碰到像你們這種有做充足準備的旅者!但我還是會帶本《孤獨星球》。」崔佛在車上笑著說。老套的他喜歡跟著書中的地址找當地旅館,這樣會比網路預定更有驚喜感。經過昨晚一夜暢談,我們得知他是位職業演員,很重視浪漫的感覺。
波斯波利斯(Persepolis)顧名思義是「波斯人的城市」,也是波斯帝國禮儀上的首都。整座兩千五百多年的古城,聳立在高十三米的半人工石平台上。所有建築均由灰色大理石建造。每踩一級石階,彷彿能夠想像當年的外國使臣是如何抱著敬畏的心,帶著貢奉前來朝拜偉大的波斯國。城後的山坡岩壁上鑿出了三座擁有浮雕裝飾的王族陵墓,去世後還是持續俯望著子民。
當時的波斯領土橫跨歐亞非三洲,征服了許多民族。來自東西方的工匠、黃金、象牙珍寶等都匯聚於此。雖然亞歷山大大帝在公元前三三○年征服後下令焚城,但留下的殘垣斷壁卻隱藏不住當時全盛時期的榮光。
「你們有租這個嗎?沒有的話,戴上看看!」一位素不相識的觀光客突然把一台虛擬實境眼鏡塞到手中。「哇!」我驚呼一聲。無論是十八米高的萬國門或全被摧毀的百柱宮,都在考古學家與現代科技的結合下,把波斯波利斯完整地還原在世人眼前!幸被保存的精美雕刻,在電腦程式的恢復下,被賦予當年的色澤。眼前一片廢墟,卻在戴上虛擬實境眼鏡後看到昔日的繁榮,兩者對比令人驚訝不已。
「看來在不久的將來,人類不用離開家也能暢遊世界。」我拿下眼鏡說。「我覺得科技還是無法代替現實。」崔佛把手掌心貼在一旁的石壁上。「像我喜歡接觸古蹟,閉上眼睛,想像它是連接著現代與未來的媒介。你不覺得很神奇嗎?千年前它就存在,看著不同世代的人們來來去去。而我們站在這裡,與它在同個空間,虛擬現實絕對無法帶來這樣的感受。」
我心裡有點矛盾,畢竟從小就被教導不要亂摸,但還是閉上眼睛,跟著崔佛嘗試感受那時空的奧祕。也許因為豔陽高照的關係,令人不禁產生幻覺。在這占地十二公頃的地方,似乎可看見逾百位使節在遠處數不清的高大石柱之間徘徊,腳步聲響徹宮殿。曾稱霸西亞的波斯帝國,正用不同的形式永續存在著。
萬花筒下的粉紅清真寺
拉開那厚重的木門,我在陰暗的祈禱室內獨享三十秒的寧靜。在天邊未露出白皙的亮光前,我們已在莫克清真寺(Nasir ol Molk)前外守候。壯觀的穹頂設計,複雜的彩釉瓷磚,無疑是伊朗南部最優雅的建築。建於十九世紀末,那時的波斯深受西方國家影響,開始使用印有歐式建築及花草圖騰的磁磚而非伊斯蘭傳統的幾何圖形花紋。磁磚中有大量面積運用粉紅色,因此也被稱為「粉紅清真寺」。
庭中的水池倒映著高大的宣禮塔,左邊的祈禱大廳的窗戶朝東,當清晨第一束光芒透過牆壁上鑲嵌著數塊彩色玻璃照入時,那攀附在牆壁、廊柱、地毯的片片奇幻彩光,令人終身難忘,像極了萬花筒。「根本是攝影大會。」York說。「我可以理解為什麼有些不拍照的人會不喜歡這裡,一早就被遊客擠得水洩不通。」這裡每天早晨太陽升起時最為美麗,每根撐起大廳的條紋柱子前後,都有位女孩與攝影師,正努力在黃金時刻內捕捉最好的畫面。
光明王之墓內的虔誠
連日豪雨,在光明王之墓(Shah Cheragh)庭院中的我手忙腳亂。一邊用脖子撐住傘,雙手嘗試著用手機拍照,同時需顧及把卡多爾(chador)拉好,不禁可以理解為什麼有些女性在伊朗的伊斯蘭革命成功後,對強迫性的遮蓋如此反彈。就算觀光客,女生在伊朗還是要戴頭巾、穿長版及寬鬆的衣物。如果頭巾不小心滑落並露出秀髮,民眾還會善意地「提醒」妳要把它拉回來。
雨水不斷從地面上的磁磚濺起,卡多爾這塊半圓形的大布也因為不停被我踩到,底端開始濕透。這種服飾早在西元前的第一波斯帝國時代就擁有,需一手將布的兩角抓在下巴處,全身只露出一小部分的臉和一隻手,其餘都被遮蔽著,是進入所有清真寺或一些陵墓的必要服飾。若是沒有,入口也都會有備用的。「實在太不便利了!」我不禁火冒三丈。身旁旅伴都是男性,只能苦笑看著狼狽的我。
這裡是設拉子最神聖的地方,是第七任伊瑪目兩位兒子的墓葬。「什麼是伊瑪目?」我悄聲問York。「妳知道伊斯蘭教分為什葉派(Shia)和遜尼派(Sunni)吧?除了伊朗、伊拉克等少數國家是什葉派,其餘都是遜尼派;差別在於兩者認為誰是先知穆罕默德的真正接班人不同。什葉派認為先知穆罕默德的堂弟阿里是領袖,在伊斯蘭語被稱為伊瑪目(The Imam)。另一派則認他的岳父兼大弟子——巴克爾。」他說。「簡單來說就是什葉派認為血統重要,遜尼派則覺得傳承伊斯蘭精華的人才是繼承者。」崔佛在旁補充。
園外的警衛看我們是觀光客,派了一位懂英文的義工隨行。沒有他的帶領,非穆斯林無法參觀聖墓內部。主殿男女入口分開,內隔間為二。伊斯蘭建築的對稱性,代表不同性別信徒看到的都是相同。殿中帶著閃耀碧綠色的光芒,數百萬個鏡子碎片,裝飾著牆壁及拱形的圓頂。「由於清真寺內都是地毯,放太多蠟燭會引起火災,因此用鏡子的折射來增加室內的能見度。」他說。
傳說有人發現此墓穴長期發出光芒,才會被稱為光明王之墓。我們退至大廳角落,盡量不打擾信徒們的禮拜。看著他們深情地親吻陵墓,嘴裡不斷吟誦著古蘭經。透過鏡面的照耀,反射出最美麗又虔誠的靈魂。就連沒有信仰的我,也感受到宗教讓人內心平靜的力量。
BOX 2【Winny報你吃】
Shirazi Paloodeh是一種用米澱粉製作成麵條狀的冰品,口感非常有彈性,有原味或是番紅花口味,需找傳統店家才會好吃。
Ash是「濃湯」的意思。當地人的早餐通常是一碗濃稠的湯,裡頭摻雜著絞碎的肉、扁豆、鷹嘴豆及不同青菜,搭配著麵包吃。每個地區做法不同。
Sangak是一種長方形或三角形的伊朗原味全麥發酵扁平麵包,在鋪陳了小卵石的烤爐中烘烤製成。
Shirazi Salad是一道傳統夏日小吃,主要有黃瓜、番茄、橄欖油和檸檬汁,可當飯前或飯後的配菜。
設拉子這座城市與西拉葡萄酒同名。這裡自九世紀開始就盛產葡萄酒,可惜在該國變成伊斯蘭政教合一的國家後,喝酒成違法的行為。
BOX 3【Winny會客室】
波斯帝王谷(Naqsh-e Rostam):距離波斯波利斯約十二公里,擁有四座墓穴雕刻在垂直的岩壁中。這些陵墓最初建於西元前一千至三百年。內部雖然不讓人開放參觀,但外貌保持非常完整。八十公里處則有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國的首都之一帕薩爾加德(Pasargadae)的遺址,不過所剩不多。
鏡面清真寺(Ali Ibn Hamza Mausoleum):第四代伊瑪目的親戚的陵墓。內有解說員介紹歷史,偶爾還會送茶點給觀光客。
詩人哈菲茲之墓(Hafez Tomb):伊朗人的朝聖之地。根據統計,他的詩集在伊朗發行量僅次於《可蘭經》。
伊爾姆花園(Eram Garden):在二○一一年與其他八座伊朗波斯花園被註冊為世界遺產。花園具體建成的時間已不可考,但推斷約於十三世紀中。
粉紅湖(Maharlu Lake):由於札格羅斯山脈有許多鹽礦,因此距離設拉子二十七公里有座粉紅湖(夏季可能會乾枯)。
彩虹鹽丘
BOX 1【Winny畫重點】
伊朗南部擁有獨特的鹽川(Salt glacier)。當鹽受壓,會像水形成冰川一樣流動的地理結構,聯合國組織正考慮將其列入世界遺產名錄。
該國目前測到的鹽丘達一百三十幾座,集中在霍爾莫茲甘(Hormozgan)和布什爾(Bushehr)區。
其中賈沙克(Jashak)鹽丘最為特殊,除了擁有不同色彩,更有鹽洞穴、鹽川、鹽瀑布、鹽水晶等其他狀態存在著。
踏進寬敞的院子,一陣香味撲鼻而來。穿著傳統服飾的婦女正蹲在院子角落用擀麵棍把麵團壓平。她抬頭見到我們,露出燦爛的笑容,起身把我摟入懷裡。「這位是我母親。」艾邁介紹。聽到外頭的嘈雜聲,其他家庭成員也陸續出來寒暄。
伊朗是世界上第四大石油生產國,鄰近波斯灣地區以「黑金」聞名。艾邁是位年僅二十初的工程師,曾在海上大型石油平台上工作的他,就業不久後發現內心最大願望還是希望讓世界能夠認識真正的伊朗。因此決然辭職,回到距離主要城市賈姆(Jam)約一小時車程的老家,用客製化的方式帶領遊客認識南部的人文風情。
「離開家才知道,曾經拚命想要逃離的地方,才是最溫暖的。」他說。「現在我跟爸媽住主屋。平常姊夫在別的城市打工,所以對面那棟目前是姊姊、姪兒與小妹在住。隔壁則是父母正在蓋給我的新房,希望我趕快娶個老婆!」我一聽,這不是跟三合院的概念一樣嗎?全家同享庭院,連唯一的廁所都蓋在院落中共用。原來祖孫三代住在一起享天倫之樂,並不限於華人傳統中。
鄉下的飯後娛樂
「嘿!要不要嘗試我表哥自釀的酒?」艾邁從房間拿出一瓶玻璃裝的紅色液體。「自伊斯蘭革命以來,酒就變成違禁品,許多西方人來伊朗對此很不習慣,所以我都會讓客人體驗一下我們的地下文化!不過酒不能亂買,就算從邊境走私進來的國際品牌,內容也有可能被調換。有些不肖商人會故意販售甲醇使人酒精中毒,我就有親戚因而瞎掉!」他在倒滿我們手中的杯子後,自己也小酌一番。
此時艾邁媽媽端了晚餐進來,怒瞪了他一眼。「上了大學後,學生們對宗教並不熱衷,也學會了喝酒。我媽是虔誠的穆斯林教徒,她很討厭我這樣的行為。」他笑著說。我挑了一下眉,難怪會有孟母三遷。可惜孩子都成年了,管也管不著。
我拿著剛出爐、上面還散發出柴火的香氣的饢餅,撕了一片放入口中。稍早前艾邁媽媽讓我體驗一下製作過程,這項手技需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麵團黏至高溫的鐵製焗爐壁內。可惜我速度不夠快,成品有些變形,還好沒影響到口感。烤好的饢餅外脆內軟,搭配著波斯煎雜菜蛋餅,簡單卻讓人滿足,難怪在外地的艾邁會想回老家發展。
「你們會抽水煙嗎?」酒足飯飽後,艾邁帶我們到他姊的屋內。老父親手裡正抱著小姪子,在沙發上翹著腿看電視,姊妹倆則與母親輪流抽著一尺高的水煙。小妹一見我們進來,馬上淘氣地把完整的煙圈頻頻從嘴巴吐出,像極了愛吸菸斗的大力水手。我忍不住鼓掌,這可不容易啊!果然,無論小妹如何指導,我們只能從鼻孔噴出兩條長長的煙,一點都不帥氣。
兩姊妹突然竊竊私語,從櫃子拿出厚重的布料。「這是伊朗的傳統慶典服飾,要不要試穿?」姊姊問。對於能夠嘗試不同的民族服飾,我當然說好!三位女人馬上圍在我身旁,細心地把紗綢纏繞在身上。翠綠的頭巾配著同色系的洋裝,彷彿下一秒就要去參加隆重的慶典。
老父親早已切掉了電視,不時露出慈祥地微笑看著前方。我嘗試在原地轉圈,紡紗隨著裙擺飄揚起來。「哇!好美!」她們齊呼。我們一同在房內拍照、錄影、嬉鬧,直到艾邁提醒明天還要早上五點起來健行,才依依不捨地脫掉衣服說晚安。我的波斯娃娃體驗,就像灰姑娘的故事一樣,在午夜前結束。
賈沙克鹽丘與鹽川
打開車門,馬上聞到空氣中的鹹味。如果有人蒙住我的雙眼,還以為被帶到海邊。「昨晚下過雨,不然地上整片都是白色的鹽結晶。」艾邁背起背包,準備在有限的時間內帶我們探索不同地形。札格洛斯山脈(Zagros Mountains)五千多萬年前曾經在深海底,這裡擁有豐富的化石,板塊的衝撞使許多古代有機物封鎖於地下變成石油。
「妳知道嗎?兩千年多來這裡歷史錯綜複雜。這條總長一千六百公里的山脈橫跨著伊朗、伊拉克和土耳其,把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和伊朗高原兩地人民分開,提供了文化及政治實體的界限,例如安息與羅馬帝國,較現代的波斯及鄂圖曼都是靠這山麓隔離著。」York雙眼不離地,盡量不要破壞地上尖銳的五彩鹽結晶。
我第一次看到鹽以這種形態存在著。顏色從白、黑、紅、棕、粉紅到黃都有,層層色澤分明,像極了培根!只是頂端銳利無比,如果雙手著地,掌心必留下深刻的痕跡。兩旁的山脊呈現出直條狀,艾邁說這山脈受到阿拉伯板塊的衝擊,才會形成大規模的皺褶地形。
「伊朗南部人喜歡在橘子上抹鹽。」他接著把帶來的橘子浸在溪內。「沒想到連水都是鹹的!如果有人在這邊弄個人工泳池,那就像以色列死海一樣可以浮在上面了!」「其實你們腳下正踩著鹽川,它跟冰川一樣是活的,所以每次來都會看到截然不同的地貌。」
我們徒手攀爬岩石,雙腳跨越溪流,不小心沾到水,衣物就會因殘留乾掉的鹽巴而留下一片白。可惜昨晚滂沱大雨使某些區域寸步難行,導致今天沒時間進去艾邁喜愛的鐘乳石洞。「沒關係,每次錯過都是提供下次回來的更多正當性。」我說。
回程,艾邁在公路上攔下一台沒有安全帶、後車箱還需要用布綁緊才能關上的車輛。「你該不會把我們賣了吧?」我開玩笑地問。接下來五個小時,司機一路飆車時速一百四十公里,坐在後座中間的York臉色慘白,深知如果出車禍,他將會是第一個飛出去的人。
還好傍晚我們安全抵達設拉子,趕緊傳簡訊給艾邁報平安。「司機有打電話跟我講。他說你們是觀光客,還特地開安全點。」天啊!明明互不相識,居然還幫忙報備,伊朗人也太可愛了!我想,人與人間的無私互動,將會是我想再回伊朗的主要理由。
BOX 2【Winny會客室】
位於波斯灣上的荷姆茲島(Hormuz Island)是當地人青睞的渡假勝地,同樣可看到彩虹鹽礦。可搭國內航線至阿巴斯港(Bandar Abbas),再搭船抵達這裡。
島上有葡萄牙佔領波斯灣時留下來的遺址、被高含鐵的土壤染成像粉紅色的海水以及彩色鹽丘。環島一圈大約三十公里,可租腳踏車或是從阿巴斯港參團來個一日遊。
沙漠中的沉默之塔
BOX 1【Winny畫重點】
亞茲德初建於西元三世紀,被稱為「風塔之城」。是世界上最古老、擁有最多土坯建築的城鎮之一,在二○一七年被列為世界遺產。
作為一個貿易中轉站而興起的綠洲,十三世紀的馬可波羅曾記載當地的繁榮。
聚禮清真寺(Masjid-e Jameh)擁有伊朗最高的宣禮塔,高五十二米,也是伊朗十四世紀建築的代表。
透藍的天空,崔佛手裡拿著一本馬克.吐溫詩集,一口啜著黑咖啡,正悠哉地享受倦意的早晨。「你無法想像昨天發生了什麼事情!」我走到他身旁。「York退房時居然忘了拿裝滿現金、護照、筆電的隨身包!而且到車站才察覺!還好遇到開車技術一流的司機,火速載我們回青旅。所幸打掃阿姨將包包紋風不動地留在櫃檯,不然所有旅費都在裡面,不見了可不堪設想!」他一臉驚訝,拍拍York的肩膀。「老兄,你這件事可能會被念一輩子喔!」York苦笑。
兩天沒見到崔佛,卻感覺有一世紀那麼長,三人互相交換旅遊情報,說笑不停。他比我們早幾天抵達亞茲德,馬上對老城屋頂上的Art House咖啡廳情有獨鍾。雖然伊朗其他地區也有風塔,但這裡能夠看到風塔林立的景象。亞茲德的夏季炎熱難耐,三千多年以來人們都在地下室挖出蓄水池,並在上面修一座四面透風的高塔。入塔的風會經由水面降溫而吹回室內,成為天然的冷氣機。
「你們不覺得這裡的住宅都別有洞天嗎?」崔佛問。「是啊!在這迷宮似的巷子裡,兩側的土牆都非常樸素,但進去後內部極其奢華。據說穆斯林教提倡外表簡樸,從建築到服裝都是,所以女人才需要遮顏蔽體。」我指了一下頭巾。
「可是我喜歡這種稍微見到髮絲就能令人心動的感覺,現代女性穿著太過暴露,身體已失去了神祕感。」可能發現這樣講有點男性主義,他馬上補充:「當然前提是女生自己想穿著保守啦!」聽到這觀點覺得蠻有趣的,畢竟一直以來都認為露越多才能吸引男人,希望未來內在美會是趨勢。
沙漠中的夕陽
成群年輕人坐在地上播放著波斯流行音樂,小販提著零嘴邊走邊販售,頗像場小型鄉村演唱會。巴夫(Bafgh)沙漠距離亞茲德約三十分鐘的車程,與想像中的一望無際沙漠相差甚遠,似乎墊個腳尖,就能看到遠方城鎮的輪廓。
我頓時感到不好意思,在眾多沙漠中,崔佛原本要去擁有伊朗最高沙丘的瓦爾扎內(Varzaneh)沙漠,卻被我說服來到如此商業化的地方。「重點不是去那裡,而是跟誰在一起。」他絲毫不在意。
前方坐在花布墊上的女子乍然驚叫了一聲,駱駝撐起後腿、挺直了前肢,隨著駱駝夫的牽繩在空地上繞大圈。「駱駝是古代最早的交通工具。可惜現代旅遊業為了賺錢,許多都活在殘酷的虐待之中。在埃及,有些駱駝夫還會逼牠們一天工作超過二十多小時,連水與食物都不提供。」我看著眼神空虛的駱駝,不禁心疼地說。
「聽說國際善待動物組織已呼籲人們多利用現代交通工具,像柬埔寨的吳哥窟就開始使用電動自行車來取代大象。只要人們停止乘騎的意願,才能讓動物們得到真正的解脫。」察覺話題有點嚴肅,我趕緊叫男生們往人群反方向走,嘗試在夕陽向地底墜落前找片「真正的沙漠」。
爬沙丘比登山還難,踩下去一不小心就滑回原點。三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喘吁吁地找到一處闃無一人之地。大夥兒一齊摔在軟綿的沙子上,等著天空的雲彩隨時間轉換,從耀眼的紅變成淡紫,隨最後的光輝被吸入了水平線下。我打了冷顫,入夜的沙漠氣溫直逼零度。遠處的亞茲德數點光亮閃耀,彷彿要我們趕緊回去市區享受熱騰騰的晚餐。
沉默之塔的天葬
前方一片寧靜,就如此處的名字一樣;沉默之塔(Tower of Silence),當地人稱之為「Dakhme」。兩座無頂圓形塔柱、山丘下的廢棄驛站,一切都籠罩神祕的異域氣息之中。「這裡像極了《星際大戰》裡的沙漠星球——塔圖因。」身為忠實影迷的York指出。
沉默之塔曾經是拜火教用來舉行天葬的,直到七○年代因衛生疑慮才被廢除。與藏人天葬相似,只不過拜火教相信邪靈會在死後進入遺蛻,使它變得「骯髒」。無論是使用火葬或土葬,都會汙染大地元素,於是把屍體交給專職的掮屍者,接著用石棺移至塔頂。屍肉在被肉食猛禽吃完後,遺骨會被扔進中間的大坑,等待雨季來臨時把遺骨溶解,就此讓教徒升天。
「呼!這階梯比想像還陡。」崔佛手撫膝蓋,努力想趕上我們的步伐。爬上頂端的歸魂之地,恰可遠眺全城。塔上的平台被石牆圍繞,與世隔絕。進去後恍如時間都靜止了一般,只能聽到風聲颼颼。「據說掮屍者以前是從祕密通道進入塔頂的,現有的入口是為了遊客們特地打造的。」我讀著旁邊的告示牌說。
踱步繞著中央的坑,我慢慢沉思,想像著百年前這裡屍骨滿遍、天上禿鷹打轉的畫面。世界各地有不同的墓葬風俗,但拜火教採取最自然的方式,完成生命的輪迴。英國詩人約翰.德萊頓曾說:「世界是客棧,死亡是旅行的終點。」那麼我也要不帶著遺憾,認真看遍這世界。
BOX 2【Winny會客室】
偏遠的沙漠位置,使亞斯德成為許多波斯人逃離戰爭的避風港,也很幸運逃過蒙古大軍入侵的破壞和肆虐,才得以保留。
拜火教的是波斯的國教。當阿拉伯人攻打該國時,許多教徒遷移至亞茲德。就算在被征服後,通過繳稅,人民還是可以保持原本的信仰。日後伊斯蘭教才慢慢變成主流。
當地的火神廟的聖火,據說從公元四百七十年以來都沒熄過。
在夜晚擁有絕美水池倒影的喬赫馬克廣場(Amir Chakhmaq Complex)附近的蓄水池,被改造成地下運動場(Saheb Al-Zaman Zurkhaneh)。Zurkhaneh是在伊朗使用巨大的木槌來增加肌肉的傳統運動,被列為世界遺產。在特定時間內可付費參觀。
亞茲德出產像是龍鬚糖的甜品Pashmak,通常會撒上開心果配點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