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陷害
宋玄到家時已是月上中天。方秋棠是生意上的應酬,想來是脫不開身,他與想容敘了半天的舊,也就回來了。
他剛一推開大門,就直直撞進了姬雲羲的視線。
宋玄關門的動作一頓。
姬雲羲坐在正廳階前,仍是白天那一身白色滾銀邊的錦衣,瞧見宋玄進來,一瞬也不瞬地瞧著他。
宋玄想起了白天常氏兄弟跟他說的,姬雲羲進了花下樓,便被姑娘領去風流快活了。
他本以為今夜姬雲羲要留宿花下樓,所以看到姬雲羲時,他竟有些手足無措。
「你……回來了?」宋玄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
他若真是姬雲羲的兄長,此刻也許會教訓姬雲羲一番,讓他年紀輕輕不要貪色。
又或者姬雲羲只是尋常人家的孩子,宋玄也會將他從青樓裡揪出來,要他不要沾染上吃喝嫖賭的惡習。
可這一切都不成立。
姬雲羲有著天底下最為顯赫尊貴的出身。
而宋玄與他非親非故,至多只是童年時的玩伴,如今負責護送他回京的老友罷了。
所以宋玄只能說出這樣一句無趣的話,然後走上前去想要拉姬雲羲起身,「別坐臺階上,小心著涼。」
姬雲羲無視他伸出的手,仍是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宋玄,我在花下樓瞧見你了。」
姬雲羲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這是宋玄最不想提起的事情,他不動聲色地岔開了話題,「今晚秋棠不回來了……」
「你很喜歡她?」姬雲羲打斷了宋玄的話。
「她?」宋玄一愣。
「想容姑娘,」姬雲羲的聲音輕柔,眼角帶著下彎的弧度,瞳孔中卻空空蕩蕩,沒有半絲笑意。「她很好看?很溫柔體貼?」
「……還好吧。」宋玄實在不願意跟姬雲羲討論另一個姑娘,更何況他說的形容詞跟想容沒有半點沾邊。
姬雲羲似乎沒有看出他的迴避,仍直勾勾地瞧著他,「還好是有多好?是身段好?聲音好?還是……」
姬雲羲輕輕扯住了他的衣袖,「她在床上把你伺候得很好?」
宋玄聞言一驚,緊接著便惱了,「姬雲羲!」
姬雲羲卻恍若未聞,他牽著宋玄的衣袖,站起身來,聲音剛剛好落在他的耳側,透著一絲詭異的平靜:「她碰了你哪裡?」
宋玄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他發現姬雲羲手中握著那一把輕薄華美的匕首,正抵在他的後腰。
「說啊,宋玄,她碰了你哪裡?」姬雲羲的笑容在月光下越發豔麗,卻讓宋玄感到一絲徹骨的寒冷。
那匕首沿著他的腰線游移,輕而易舉地割裂了他的腰帶。
宋玄衣著本就寬大,腰帶一斷,身上布料便被夜風吹得不住搖擺,好似天上的仙人,立時便要踏月而去。
宋玄卻是冷靜了下來。
他看著眼前容貌精緻的少年,心底竟生出一絲惱怒和冷意。
他不知道這情緒是何時出現的。
或許是在得知姬雲羲被姑娘帶去雅間尋歡的時候。
又或許是在姬雲羲質問他的時候。
宋玄臉上終於沒了慣有的溫和,他的目光銳利得像一把刀,「姬雲羲,你要做什麼?」
姬雲羲沒有說話。
「你不如痛快些,」宋玄握著他的手,牽引到自己的胸口處,那銳利的刀刃只隔著一層布料,就要刺穿他的皮膚。「是不是這樣你就高興了?」
那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匕首,只要姬雲羲輕輕用力,宋玄的胸口就會出現刺眼的血色。
可姬雲羲沒動。
宋玄鬆開了手,只聽那匕首「噹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彷彿驚醒了兩個人似的。
宋玄最終放棄了與姬雲羲對視,率先移開目光。
「抱歉,是我言重了。」宋玄說。
說著,他像是在逃避什麼般,匆匆地回了房。
他隱約察覺到,或許那匕首並不是用來插進他的心臟的。
「我怎麼捨得呢?」
姬雲羲眼中漆黑的一團終於翻湧起來,帶著顯而易見的自嘲。
「宋玄……我怎麼捨得殺了你呢?」
他俯身拾起那把匕首,眼神幽深而專注。
宋玄在對著話本發呆。
上頭的每個字他都認識,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把這些字拼湊成完整的句子。
他的腦海中只剩方才月下的姬雲羲。
他一直以來如親兄弟般對待的人,對他說出冒犯的話,又威脅他的性命,他本就應該生氣。
這是人之常情。
可宋玄清楚,他那一瞬間的惱怒,並不是因為姬雲羲怪異的喜怒無常。
那是一種不可言說的情緒。
他無法理解姬雲羲為何會在自己與青樓姑娘消遣過後,再來逼問自己與想容的關係。
更無法理解,姬雲羲為何會因為這一點小事,就對著自己掏出匕首。
他在乎姬雲羲。
在乎到願意豁出性命保他平安,頂著天大的風險摻合到天家的博弈之中,以一己之力送他回京。
可姬雲羲對他呢?
究竟是走投無路之下抓住的救命稻草?
還是一個可以利用的舊識?
宋玄原本不會在意這些,他與姬雲羲童年時的交情、感情上的虧欠,都足以讓他為姬雲羲冒險,而不去懷疑姬雲羲對他的用心。
宋玄對待朋友大多如此:我為你兩肋插刀是我對你的義氣,至於你對我是真情還是假意,到了時候自然就知道了。若是時時刻刻都要斤斤計較彼此的用心真假,那這兄弟只怕也沒得做了。
可在這一刻,宋玄竟忽然在意起姬雲羲對他的情誼。
次日早飯時,方秋棠面對的就是沉默不語的兩人。
只有他在飯桌上滔滔不絕地叨念著生意經,宋玄和姬雲羲夾菜吃飯、一聲不吭,連眼神都沒有相互交集。
偶爾抬頭,那目光也彷彿是兩塊同極磁石,巧妙地避開了彼此,只盯著對方耳垂下方的空間發呆。
眼看著宋玄扒完了一整碗米飯,方秋棠正說著:「宋玄,你回頭替我謝謝想容姑娘,這回真是多虧她了。」
這話一出口,飯桌上的空氣遲滯了片刻。
這下方秋棠終於感受到氣氛的怪異了,他來來回回地掃視宋玄和姬雲羲。昨天晚上,這兩人絕對發生了什麼。
宋玄擱下碗筷,「你自己去說。」
「我這不是沒時間嗎?」方秋棠臉上帶著一絲探究,「我這裡還有自己弄出的兩盒脂粉,想讓你幫我帶去,權給她當謝禮了。」
說著,他將兩個白瓷的脂粉盒子向他推了推。
姬雲羲低頭吃飯,彷彿什麼都沒聽到。
宋玄抬了抬眼皮:「不去。」
這下方秋棠更確定,這兩個人之間絕對鬧了什麼彆扭,這彆扭還十成十與想容或是花下樓有關。
方秋棠倒真的來了幾分興致。
要知道,宋玄這個人,說好聽些是平易近人,說不好聽的,就是個濫好人。他與宋玄相交這麼些年,鮮少見他對誰紅臉,對身邊的朋友更是有容乃大,能退一步便退一步。
宋玄與姬雲羲慪氣,反倒讓方秋棠生出一絲好奇。
他見宋玄不肯理他,便將那兩盒脂粉收了起來,面上帶一絲笑:「你若是不願意去花下樓,我自己去便是。只是等等得有人去盯著進貨,我脫不開身。你若是有空,不如代我去了?」
宋玄正愁沒理由躲開姬雲羲,聞言便應了下來,自顧自地扒乾淨碗裡的飯菜便匆忙出門。
姬雲羲見宋玄走了,便放下碗筷,目光落在方秋棠的身上。
方秋棠似笑非笑地瞧了他許久,似乎是有話想對他講,姬雲羲本不想理會,可想到宋玄的沉默,他又坐在那不動了。
他也想從方秋棠那套出些話來。
他思索了一夜之後,不得不承認,在兩人分別多年以後,他對於宋玄的了解,甚至及不上宋玄的江湖朋友。
在知道宋玄就是童年時的那個人以後,他對宋玄的獨占和依賴就與日俱增。
然而他根本無法掌控宋玄。
宋玄什麼時候學會的算命本事,又怎樣開始以此謀生,喜歡過怎樣的人,經歷過怎樣的事,姬雲羲一無所知。
哪怕讓祝陽去查,也只能查到一些不知真假的傳聞。
宋玄對待他的溫柔,總讓他有種一切都沒有改變的錯覺。
可姬雲羲在昨夜清晰地意識到,宋玄早就在這些年的漂泊中,變成了一個陌生的、強大的、卻又更讓人無法移開目光的男人。
方秋棠見姬雲羲冷淡的樣子,壓根想不到他心裡有這樣多複雜的念頭,只當他還在慪氣,「昨晚宋玄訓你了?」
這是他能想到讓兄弟倆吵架的唯一原因:宋玄知道了姬雲羲與妓女尋歡,訓斥了幾句,反倒傷了少年人的面子。
姬雲羲不置可否,「我在花下樓看見他了。」
方秋棠還以為他是在抱怨宋玄表面一套背地裡一套,便忍不住道:「你瞧見什麼了你?他是陪我去的。」
不得不說,儘管方秋棠對著宋玄百般嫌棄、千般糊弄,在旁人面前卻還是維護的。
「宋玄雖然古板,卻也是為你好。」方秋棠對姬雲羲倒也還算有耐心,只是嘴上依舊不肯饒人。「你現在還沒有娶妻,他也是怕你年紀輕輕弄垮了身子,日後成了有把兒的太監,你才是哭都來不及。再者,你剛來怕是不了解,這四方城裡做美人局的也不在少數,宋玄只是怕你吃虧罷了。」
姬雲羲抬了抬眼皮,「難道不是他自己吃過虧?」
「他吃過什麼虧?」方秋棠一頭霧水,「他精得跟猴兒祖宗有得一拚,誰能讓他吃虧?」
「想容。」姬雲羲還是將這個名字說了出來。他的睫毛微顫,露出探究的眼神,「花下樓不就是他送給想容的?」
方秋棠張了張嘴,終於意識到姬雲羲在說些什麼,笑得直顫,一雙狐狸眼都瞇成了縫。
「原來你說這個,你可別亂說──就宋玄那身子骨兒,哪壓得住想容那尊大佛?」他幾乎半個人都笑癱在椅子裡,「那市井傳言別人信也就罷了,你也敢信?你瞧瞧宋玄那窩囊德行,他送得起花下樓?真有那銀子,還不如送給我來得划算。」
姬雲羲忽地意識到,自己可能鬧了一個烏龍。
方秋棠笑了許久才緩過氣來,為姬雲羲解釋宋玄這一段無緣無故的風流韻事。
「想容不是青樓姑娘,只是一個大人物的逃奴。那人跟宋玄頗有幾分淵源,捨不得想容,卻又不肯出面,便讓宋玄幫著頂鍋,將花下樓贈予想容。」方秋棠說,「這件事想容姑娘和宋玄都心知肚明,這些年相互照拂著,頂多算兄弟之情──」
笑過了,方秋棠又提醒他:「你可別去招惹想容,她別的沒有,天生一身神力,三五個壯漢都抵不過她一手。」
姬雲羲並沒有跟著笑,反倒目光越發冷淡,「他倒是好心,這樣的鍋也頂著。」
還讓眾人都當想容是宋玄的紅顏知己。
方秋棠瞧見姬雲羲的神色,慢慢收了笑容,「他這些年過得也不容易。我不曉得你這個弟弟是他從哪裡撿回來的,但既然宋玄看重你,就是你的運氣。這世道,像他一樣能掏心掏肺對別人好的人,實在沒有幾個。」
方秋棠認真地勸道:「哪怕是看在他真心的分上,有些小口角,不管誰對誰錯,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吧。」
方秋棠說完這話,也忍不住嫌自己多事,搖著扇子走了。
只剩下姬雲羲獨自坐在桌邊。
他知道宋玄這些年來過得艱難。
也知道宋玄是真心實意地對別人好。
可他想要的,卻是獨占宋玄的好,無論是過得好或不好,他總是希望那其中有他的痕跡。
然而,過去錯過的,終究是錯過了。
他要謀劃的,是宋玄的將來。
替方秋棠跑生意這種事,宋玄做的並不多。
原因無他,當年他在城中是靠算命謀生、打著能通鬼神的招牌。古怪些、孤僻些尚算情有可原,可若是日日行商賈之事,經手黃白之物,未免讓人懷疑。
所以壓根就沒人想到,方秋棠運送銀兩的牛車上,會坐著這樣一尊大神。
據聞方秋棠這樁生意是同一位大人物做的,說是盛京來的商賈,背後有大靠山,在花下樓更是出手闊綽,手上有一批頂尖的綢緞,被不少商戶盯著。
若不是想容的引薦,方秋棠怕是不可能從這位老闆手中拿到貨。
宋玄不想搞砸了好友來之不易的生路,便穿了尋常商人的衣衫,只把自己當作方秋棠的副手,與那京城來的老闆滿臉堆笑地周旋。
隨行的布料師父一一瞧過了箱子裡的綢緞,給宋玄了一個眼色,示意其中並無不妥。
宋玄的心略略放下了些,拱手道:「我們方老闆今日不能親自前來,託我向您謝罪。」
「咱們做生意,不講究這個,貨到了,就是信譽到了。人來不來,有什麼關係?」老闆驗過了銀兩,也呵呵笑著。
宋玄點了點頭,一抬手便要讓伙計們將綢緞箱子抬走,卻見那老闆笑著連連擺手,「箱子怪沉的,不勞煩諸位。各位還請進去吃杯茶,等會兒我們自己為您抬上去。」
宋玄聞言卻給了兩個隨行抬箱子的伙計一個手勢,命他們守在原地,臉上的笑容不變,「不敢叨擾您,箱子開開關關的,也不方便。」
他雖沒怎麼做過生意,卻曉得這時候貨物是不能離身的。
「就說你們四方城的人精明,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交個朋友,怎麼,看不起我?」那老闆拍著宋玄的肩,笑了起來。「知道你們謹慎,銀子放在這,綢緞也在這,總不會長腿跑了。等一會裝車,我親自開箱給你們再驗一回,可好?」
話既然說到這個分上,宋玄便怎麼也不好拒絕了。
他雖心疑這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卻也只能隨那老闆進了正廳,喝了幾口茶,聊了些有的沒的。
這時候,後院傳來婦人的哭聲和叫罵,緊接著便有僕役上前,匆匆對那老闆說了幾句,老闆臉上立即浮現出尷尬的神色,搓了搓手,對宋玄道:「實在失禮,我這裡有些急事。」
宋玄起身便要告辭,「既然如此,我等便……」
「不,您坐您坐。」老闆將宋玄按回椅子上,「不瞞您說,我還有些事想託方老闆辦,您且等我片刻,我稍後便來。」
說著,也不管宋玄答不答應,便火急火燎地往後院去了。
宋玄就是再生疑,也不好就這樣拍拍屁股離開,只得又喝了一盞茶。
隨行的布料師父似乎也察覺出怪異,湊上前低聲道:「宋先生,這事……不大對勁啊。」
宋玄老神在在,「且看著吧,咱們的銀箱有人守著,出不了大事。」
雖不明白具體情況,可有一件事宋玄是清楚的。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但凡坑蒙拐騙,大多是衝著銀錢去的,在交貨前將銀箱看牢,總不會損失什麼。
也正是宋玄這樣武斷的想法,讓他著了道。
宋玄從來獨身走江湖,一直奉行著「三不沾」的規矩。
黨爭權謀不沾,煉丹之術不沾,謀財害命不沾。
所以哪怕他慣常遊走在高官豪紳之間,也並未涉足任何權勢鬥爭,一時間便想不到其中千迴百轉的關竅。
有時候一場騙局,未必是為了金銀珠寶,更有可能只是一個引線,為幕後人帶來他最期望的結果。
這是宋玄在事後才明白的道理。
而此時的宋玄,卻只守著那兩箱銀錢,優哉游哉地喝著茶。
這時,忽地聽到門外響起兵刃相接的聲音,金屬的嗡鳴分外刺耳。
緊接著便衝進了一干捕快,個個凶神惡煞,上來就將宋玄和幾個布料師父團團圍住。
那為首的捕快將手中牌票一亮,大喝一聲:「此處有人買賣私鹽,意圖謀反。我等奉上頭指令,特意前來緝拿,如今人贓並獲,你們還不束手就擒?」
這一串臺詞念得可謂是字正腔圓,情感飽滿,引得宋玄都忍不住看了那捕快兩眼。
「買賣私鹽?意圖謀反?」
這兩個罪名加在一起,可是要株連九族的大罪。
那捕快本說得底氣十足,見有人還敢質疑,剛想罵回去,卻忽地瞧見了開口之人的模樣,「宋先生?」
這倒不是宋玄手眼通天,只是四方城官匪勾結本就是慣例,尤其是捕快這等不受重視的小吏,想要在四方城裡混得開,總得拜好山頭、認清地頭蛇。
宋玄也認識這捕快,姓趙,向來圓滑,「許久不見,趙捕快倒送了我一份響噹噹的大禮。」
趙捕快只知道自己是來捉方秋棠的,卻沒想到撞上了宋玄,「這……宋先生怎麼在這裡?」
放平日裡,他是萬萬不敢得罪宋玄,可這回不同,上頭是下了死命令的。一時之間,他竟也猶豫起來。
「我替秋棠來送貨的,只是不曉得這正正經經的布料生意,怎麼變成買賣私鹽了。」
聽到他這樣問,趙捕快反倒生出些底氣,他示意左右捕快靠近宋玄,半挾制著他往門外走去,「先生自己看吧。」
宋玄出去定睛一瞧,門口的幾個箱子被人掀開,除了自己帶來的兩箱裡裝的是銀兩,剩下幾個箱子裡竟都是白花花的鹽。
隨他來的眾人也傻了眼,他們明明先頭瞧過,這裡頭的都是上好的布料,怎麼不過一刻鐘時間,就都變成了鹽?
「後頭倉庫裡還發現了二十餘箱,可見這裡是個鹽販的窩點。」趙捕快說,「宋先生,不是我不給你面子,實在是國法難容──」
宋玄盯著那些雪白的鹽,抿緊了嘴唇,「既然說是買賣私鹽,那鹽販呢?」
「他們已經逃了。」趙捕快的底氣越發足了起來,彷彿在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四方城傳得神乎其神的宋先生,也不過是一介草民罷了,哪能與官府相抗衡呢?
「至於鹽販目前的藏身之處,是該我們問你才對。」趙捕快神氣地說,「宋先生,到了大牢裡再好好交代你的上家吧,興許上頭還能饒你一條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