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L：威爾史密斯回憶錄

砌牆

我十一歲的時候，我爸決定他的店面前方需要一道新牆。那是一道大牆，大約十二呎高二十呎長。舊牆快崩塌了，他「看得很厭煩」。但與其雇用包商或建築公司，他認為這是讓我和弟弟哈利練習的機會。
老爹負責拆除。我還記得痛苦驚訝地看著那個大洞，我非常確信絕對不會再有新牆了。
一年內幾乎每一天，老弟和我放學後就會到我爸店裡去蓋那道牆。我們一切自己來。我們挖地基、攪拌灰泥、搬運桶子。我還記得配方是兩份水泥、一份沙子、一份石灰。哈利負責操作水管。我們會在外面人行道上用鏟子攪拌好，裝進兩加侖的桶子，兩人各自砌磚。我們沒使用鋼筋或木框，只用了中間有泡沫那種水平儀。
如果你稍微懂一點建築，就知道這麼做簡直是瘋了。如果要說實話，這可是監獄囚犯那種勞動。在現代我們會打電話找社會局兒童保護課。這是很單調又漫長得沒必要的差事，最後花掉兩個小孩大半年的東西，成人團隊頂多只要兩天就能搞定。
老弟和我在週末、國定假日和假期都工作。那年我們整個夏天都在工作。沒關係。我爸從來不休假，所以我們也不行。我記得有好多次看著那個洞，無比洩氣。我看不出事情會怎麼收尾。這規模在我心目中大到難以測量。好像我們在蓋費城西區版的萬里長城──幾十億塊紅磚無盡延伸到不知什麼遙遠的鬼地方。我很確定等我老死的時候我一定還在攪拌水泥搬運桶子，我就是知道。
但是老爸不肯讓我們停工。每天我們必須到場，攪拌水泥，搬桶子，砌磚。是否下雨，是否熱得像地獄，我是否生氣、難過、生病或隔天有考試都不重要──沒藉口好說。我弟和我想要抱怨抗議，但是對老爸沒差，我們被困住了。這道牆沒完沒了，就是永恆。四季變換，朋友來來去去，老師退休──但這道牆還在。這道牆永遠都在。
有一天，哈利和我的心情特別不爽，我們拖著腳步咕噥，「這不可能」、「那太荒謬了」。
「我們到底築牆要幹嘛？這是不可能的，永遠都做不完。」
老爸聽到了我們的話，丟下他的工具，大步走到我們這邊。他拿走我手上的一塊磚，在我們面前舉高。
「別再想這道該死的牆了！」他說，「沒有什麼牆，只有磚塊，你們的工作是好好砌磚，然後繼續進行下一塊，把它砌好。然後下一塊。別擔心什麼牆。你們只要專注在一塊磚上。」
他走回店裡。哈利和我面面相覷，搖搖頭──這老兄瘋了──然後回去攪拌水泥。

我受過的某些最衝擊性的教訓，即使不願意我還是得學。我抗拒它、否定它，但是最後它正確無誤的份量變得無可迴避。我爸的磚牆就是那種教訓。
漫長的日子繼續過，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開始懂他的意思了。當我專注在牆上，工作就感覺不可能完成。沒完沒了。但是當我專注在一塊磚上，一切都變容易了──我知道我可以砌好下一塊該死的磚……
幾星期過去，磚堆高了，破洞只變小了一點。我開始了解感覺不可能和感覺可行的任務之間差別只是觀點問題。你是注意那道牆？還是注意磚塊？無論是考試考好申請大學，成為全球第一批大紅的嘻哈歌手，或建構好萊塢史上最成功的事業之一，在所有案例中，看來大到不可能的目標都可以分拆成個別可應付的任務──無法翻越的高牆是由一連串認知上可以處理的磚塊構成的。
在整個職涯中，我向來毫不留情。我奉行絕不妥協、高強度的工作倫理。我成功的秘密既無聊又不令人驚訝。你到場然後砌下一塊磚。生氣嗎？再砌一塊，首映週末票房欠佳？再砌一塊。專輯銷售下滑？起來再砌一塊。婚姻瀕臨失敗？再砌一塊。
過去三十年來，像所有人一樣，我面對過失敗、損失、羞辱、離婚和死亡。我受過生命威脅，錢被拿走，隱私被侵犯，家庭破裂──每一天我還是起來攪拌水泥，砌下一塊磚。無論你經歷了什麼，永遠有下一塊磚放在你面前，等著你去砌。唯一的問題是，你會起身去做嗎？
我聽人說過小孩子的人格會受名字的意義影響。呃，我的名字是老爸取的，他給了我人生最大的優勢。就是我承受逆境的能力。
他給了我意志力（譯注：Will的雙關語）。

那是個寒冷陰鬱的日子，在老弟和我開工將近一年後。當時，那道牆已經成為我生活中的例行公事，完工的想法感覺就像幻想。例如，如果我們真的做完了，又會悲劇般在後面出現另一個洞，立刻需要填補。但在那個凍僵的九月早上，我們攪拌好最後一堆灰泥，裝進最後一桶，砌下最後一塊磚。
老爸一直站在旁邊看最後幾塊磚被放到定位。他手拿香菸默默站著，欣賞我們的作品。哈利和我放下最後一塊磚測量水平，然後沉默。哈利聳聳肩──現在怎麼辦？我們要跳躍、歡呼，還是慶祝嗎？我們小心翼翼退後，站到老爸兩旁。
我們三個看著我們家的新牆。
老爸把他的菸丟到地上，用靴子扭轉踩熄，呼出最後一口煙霧，眼睛一直盯著牆。他說，「嗯，以後別再跟我說你們有什麼事做不到的。」
然後他走進店裡繼續工作。

砌牆

我十一歲的時候，我爸決定他的店面前方需要一道新牆。那是一道大牆，大約十二呎高二十呎長。舊牆快崩塌了，他「看得很厭煩」。但與其雇用包商或建築公司，他認為這是讓我和弟弟哈利練習的機會。
老爹負責拆除。我還記得痛苦驚訝地看著那個大洞，我非常確信絕對不會再有新牆了。
一年內幾乎每一天，老弟和我放學後就會到我爸店裡去蓋那道牆。我們一切自己來。我們挖地基、攪拌灰泥、搬運桶子。我還記得配方是兩份水泥、一份沙子、一份石灰。哈利負責操作水管。我們會在外面人行道上用鏟子攪拌好，裝進兩加侖的桶子，兩人各自砌磚...

砌牆
第一章 恐懼
第二章 幻想
第三章 表演
第四章 力量
第五章 希望
第六章 無知
第七章 冒險
第八章 痛苦
第九章 毀滅
第十章 煉金術
第十一章 調適
第十二章 慾望
第十三章 奉獻
第十四章 爆炸
第十五章 地獄
第十六章 目的
第十七章 完美
第十八章 叛變
第十九章 撤退
第二十章 投降
第廿一章 愛心
峽谷彈跳
致謝

砌牆
第一章 恐懼
第二章 幻想
第三章 表演
第四章 力量
第五章 希望
第六章 無知
第七章 冒險
第八章 痛苦
第九章 毀滅
第十章 煉金術
第十一章 調適
第十二章 慾望
第十三章 奉獻
第十四章 爆炸
第十五章 地獄
第十六章 目的
第十七章 完美
第十八章 叛變
第十九章 撤退
第二十章 投降
第廿一章 愛心
峽谷彈跳
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