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獨行
文學是一趟獨自的旅程,本書《廣闊的海─南方敘事》介紹了21位作家的生平與文學,其實也就是21位文學人的孤獨行旅。
以出生時間軸來計算,本書所記之作家的時代差距,最早是1892年生於廣東的洪鐵濤,年代日取晚者為1951年戰後生於臺南佳里的羊子喬,兩人出生年差逾一甲子,60年時間雖然不算長,但這段時期臺灣歷經了清末、日治到國民政府,政權多次更迭,文學的發展隨政治演變,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回頭檢視作家們的作品,現今都成了瑰寶般的文學遺產。
《廣闊的海》賡續前輯,針對21位歷史文學人物進行史料之搜羅整理,輔以田調之進行,從文本及作家生命故事切入,嘗試描繪作家之精神面貌,若能讓讀者領會臺南特有的文學風景,相信將與臺南更為親近。
1895年日本統治臺灣,開始了50年的殖民歲月,在總督政權之下,臺灣成為次等人民,21位作家當中有19位先後出生於日治時期,接受日本教育,在艱困的時代裡,以筆開展文學夢。
殖民時代臺灣人飽受壓抑,但作家們的才華不容許他們緘默,懷抱時代的感受,及自我理想的逐夢,寫下所思所感,留下的作品讓他們留下文名,為時代留下印證。讀楊逵的〈送報伕〉,感同身心被壓迫的臨界點,讀陳秀喜的詩,知道女性在婚姻當中如何被受刺蕀所傷;吳新榮的〈亡妻記〉,寫下男性視角的深情。這些詩文,佐以他們所處的時代背景,歷史、人物、故事,文學不再遙遠,人物頓時鮮活了起來。
本書在編排上依地域、性別、跨領域、及綜合成就等主題劃分篇章,第一章為「鹽地文學代領風騷」,出身鹽分地帶的七位文學家:吳新榮、郭水潭、王登山、莊培初、徐清吉、林清文、林芳年,如何在苦澀的濱海之地成長,雖然生活物質不豐,但呼吸著古早文風詩學的氣息,以各種姿態持續創作,終於寫下臺灣文學史精彩的篇章。
在臺灣文學史上以土地出發的鹽分地帶文學,由小鎮醫生吳新榮領銜,吳新榮的父親吳萱草本身就是知名古典詩人,與當時的重要文人來往密切,曾組織傳統詩社。吳新榮生活於書香盈繞,充滿詩詞歌賦的環境中,後來他被送至日本習醫,回臺執業後還是以文學為志業。另外一位鹽地詩人郭水潭,雖然未曾出洋留學,但情感豐沛,他不捨妹妹要出嫁離家,駐足海墘,寫出〈廣闊的海〉一詩,才情奔放。
這七位鹽分作家踩在同一塊土地上,有著共同的文學理想,都有著哪些相似又相異的故事?
第二章由三位女性作家登場:黃金川、陳秀喜、葉陶。
黃金川是臺灣早期傳統詩人,在女權意識尚且混沌之際,以文學天賦衝破姓別藩籬,在天際綻放光芒,亮眼之姿不讓鬚眉。黃金川出身富裕之家,父親早逝,但母親作風開明,請來名師傳授女兒詩文之道,甚至帶著她前往日本讀書,這在日治時期是絕無僅有的特例,也造就了黃金川日後成為三臺才女。
養女出身的女詩人陳秀喜,憑著僅有的基本學歷,在婚姻枷鎖之下,自力學習中文,以母性之姿書寫,卓然有成,日後還成為「笠詩社」的社長。
三位女性作家中,葉陶的經歷傳奇,她從社會運動起家,一生有很多外號:烏雞母、土匪婆、賣花婆,這些稱號背後有什麼故事?她又是如何和楊逵相識、相戀?葉陶雖然留下的作品不多,但她以生命成就夫婿楊逵,對文學史的影響深遠。
作家除了擅長書寫,更有人的才華跨足其它領域,在其它方面亦有出眾的表現。第三章「才華跨域文人丰姿」,就以六位擁有多方面成就的作家為對象,
洪鐵濤是臺南著名古典詩社「南社」及「春鸞詩社」重要成員,創作古典詩之餘也擔任文藝雜誌《三六九小報》的主編,他擅寫藝妓聲色、神怪故事之外,還是知名書法名家;許丙丁為臺語章回小說《小封神》的作者,是詩人、畫家、史學者,更是府城社會慈善事業的大老;另位作家劉吶鷗,從文學跨足影視,編劇導演一手包辦,更是早期臺灣青年前往中國上海闖蕩文化事業的代表人物。
葉笛為詩人、文學評論家和翻譯家。楊熾昌為日治時期詩人,曾為報社記者,他在文學史上重要的成就是創立「風車詩社」,在1930年代引領超現實主義之風氣於臺灣,其未來性的眼界,至今都稱前衛。童年生活困窘的林佛兒,書讀得斷斷續續,曾經三餐不繼,後來寫詩、創作推理小說,在文壇及出版業的成就,全靠自我砥礪持續上進才求得。
這六位文學家的跨域成就,是斜槓人生的先行者
終章「文學山林各展其志」則是以五位作家作結,展現出要成為一名文學家的堅強意志。其中葉石濤與楊逵已成府城的代表性人物,其成就不限於文學而已,台南市成立兩人之紀念館彰顯其生命力,可見其重要性。
楊逵的文章曾被選入教科書當中,楊逵的〈壓不扁的玫瑰〉,是他在綠島監獄12年所寫出的作品。他為什麼會有嫉惡如仇的個性,他曾經與一名童養媳被送做堆,但他為什麼堅持反對?而葉石濤的文句常被外界引用,他說臺南宜於「作夢、幹活、戀愛、結婚」,被政治人物甚至售屋廣告廣泛運用,兩人也是本書作家當中,較為一般民眾熟識者。
莊松林熱情參與社會運動,少年即加入臺灣文化協會,後轉入研究民俗文獻,為臺南重要文史大家。張水波為鹽水古典詩人,與本書另外一位女詩人黃金川生長於同一故鄉,在詩文上曾有交集。羊子喬出身臺南佳里,是西拉雅族後裔。
這些時代的氛圍,人生經歷,都影響了他下筆時的思考,或者可以說,在所有文學作品問世之前,他們的人生早就已經在為這些作品做預備了,文章只是等著被寫出來而已。
如何能成為作家?美國暢銷小說家史帝芬金(Stephen King)曾這麼評論,「我不相信作家可以製造,作家該是環境或志向使然。」本書所記之作家,有人一生錦玉,但更多生於困苦,或歷經磨難,但外在的富足或困窘並不妨礙他們一心嚮往文學藝術,不放棄的追求,終能寫出動人心弦的篇章,過程中,作家心靈如何來回激盪,讓他們的故事值得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