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麗人李香蘭（貳）：光風帶雨

22.通關赴宴 影迷熱情
山口文雄私下和茂木很能聊，但人多的場合，話不多，顯得道貌岸然。主要還是基於對滿映形塑香蘭的尊重，不想干擾女兒演出中國藝人。悅子人小好動，不太理會大人訂的規範，常常顯示和香蘭之間的姊妹關係，不過還是很順服爸爸的點醒。
在海上度過了三個夜晚，晨起，窗外天空懨懨的，香蘭決定小賴床，反正今天沒演出。悅子同樣賴在床上，文雄起床後，趁著人少潄洗過後，披著冬大衣逕自走到上層甲板。甲板上十幾個人，或站或坐，強風有點刺骨。不過這種冬冷對這一批過慣了北地冰天雪地生活的人來說，情況還好。今早船上不供應早餐，文雄昨天在販售部買了一些餅乾，出來前吃了一些，在裂膚的寒風裡，還能感受肚腹傳來的一股溫熱。越來越多天光透過雲層，融入海浪，但還是不見陽光。甲板上，旅客多了起來，兩姊妹和雅子也都上來了。擴音器響起了船不久靠岸，要旅客打包行李，準備下船的呼叫。有幾人下了舷梯，但更多人走向右舷。文雄帶著家人走了過去，舷欄站滿了人，都帶著幾分期待望著台灣北部的海岸線。就像兩三年前，香蘭第一次到日本，在船舷望著灰濛濛的下關海岸一樣，基隆海岸線的迷濛灰綠也牽動著她驛動的心。她到過這麼多地方，即使上海、蘇州，冬天也難免冰封雪覆，蕭瑟多時，南國四季常綠的想像在她心裡暖了開來，腦中不禁浮現新京有時令人絕望的酷寒，而打了一記寒顫。
文雄一家人回去房間做最後的檢查，再度上來時風沒這麼強了，船速似乎也更快了。山形的海岸越來越清晰，港口麕集的屋舍輪廓漸明，像臂彎攬著基隆港，橫在天水之間的蒼翠半島在文雄腦裡抹著一片詩意。
山口文雄已經有13年沒坐過客輪了，這艘大和丸又特別大，他很珍惜地從房間觀景窗看著船隻靠岸。從客房裡面出來的旅客和行李塞滿狹窄的通道。隊伍久久動一下，宮川力基小樂團和香蘭對台灣的期待，就在乾等中變成焦躁。船艙內空氣渾濁，香蘭等得身體發熱，有些渴。隊伍終於大幅度移動，看到了艙門，大家好像下坡一般，腳步加快了。
候船廳被木版牆隔成兩半，出境廳有些冷清，入境廳人潮如湧，湧動著上頭書寫著旅客名字的木牌或厚紙牌。茂木領著團隊進來時，南邦映畫工業社負責人本村竹壽和司機兼助手陳進旺迎面而來，茂木概略地介紹同團的隨員，並沒有特別指明文雄和悅子是香蘭的親人。本村確定團隊都到齊後，帶著大家插入出境的隊伍，通道柵欄邊群聚著熱情的年輕女子。
「Li Kou Lan!李香蘭! Li Kou Lan!李香蘭! Li Kou Lan!李香蘭!……」
日華語的呼叫和許多紙牌同波浮動。文雄嚇了一跳，出來的旅客這麼多，她們不可能輕易認出香蘭，不知她們這樣盲目地叫了多久。香蘭定神了一下，把手伸向她們。
「Li Kou Lan!李香蘭! Li Kou Lan!李香蘭! Li Kou Lan!李香蘭!……」
叫聲更多，更高昂了。香蘭個子小，人牆越堵越高，警察不斷吹口哨，但像水滴澆火，演出團隊提著樂器擠出大廳，影迷像潮湧般追了過來。在本村的指揮下，團隊直奔等待多時的巴士，香蘭優先塞進車內，樂器依序搬進，影迷只能隔著車窗和香蘭交流。
人員全上車，車子開動了，把有些失望的影迷拋遠。大家熱切地議論李香蘭熱時，文雄推想：香蘭電影已經來過台灣，因為人氣高，本村竹壽才動了邀她來台的念頭，看他春風得意的樣狀，顯然押對了寶。宮川力基樂團成員原以為香蘭是一般歌手，至此方知此姝非等閒之輩。
本村竹壽給大家準備了日式飯糰和清水，早餐在車上解決，演藝團直接奔赴台北。車子顯然行經谷地，兩旁山巒綠意起伏，北國訪客心裡徜徉著絲絲暖意。此刻，不管是新京還是東京，即使不下雪，也是寒葉落盡，枝椏密織，一片蕭瑟。香蘭想著小寐片刻，巴士已來到台北。
南邦映畫老闆本村竹壽主持的歡迎午宴在離建成町圓環不遠的蓬萊閣舉行。蓬萊閣是當時台北鬧區大稻埕的四大旗亭之一，文人宴飲酬酢，吟風弄月，藝妲撥弦唱曲，漢文化得以在日本政軍、文化的強勢占領下低迴緩進。香蘭一行人下了車，餐廳圍牆內的前庭又是人山人海，餐廳服務人員努力開道，群眾男女老少都有，他們只是想一睹香蘭，並沒有形成太大的推擠。香蘭一行進入餐廳，香蘭迷，除了少部份在餐廳諸多飯局中作客的，一般都不敢造次，最後只好慢慢散去。
包廂內席開兩桌，文雄刻意帶著悅子和樂團成員同坐次桌，被東道主本村竹壽熱切招呼的茂木、香蘭和樂團團長宮川力基自然坐主桌，同桌的還有提供表演團隊在台首演的大世界館老闆古矢、劇場經理江明和主持人菊子一干人。
躲開了外面的風暴，安坐包廂，香蘭鬆了一口氣，隨即發現不時有人在包廂門口窺探。本村致完歡迎詞，介紹他這一邊的貴賓後，茂木也致上謝詞，同時介紹他從日本帶來的賓客，但沒提到文雄是香蘭的父親，大家觥籌交錯過後，本村：
「這次迎來了貨真價實的李香蘭，台灣民眾果然識貨。」
「別說得這麼粗俗。」
大世界館老闆古矢說著用右手撞了一下本村。茂木：
「曾經有假冒的？」
「去年八月《支那之夜》在台北熱映，號稱『半島李香蘭』的朝鮮女子帶了30幾人的團，其中有日本的漫才師和喜劇演員，來台北演出三天。他們大概怕被揭發，來去匆匆，待新聞揭露真相，台灣人才知道受騙了。」
本村說著，收納同桌投射過來的訝異眼神。古矢：
「台灣人被小騙了一次，反而更期待真的李香蘭的出現。我們大世界館不惜重金禮聘李小姐一連演出五天就是要慰藉台灣民眾的渴望。」
「其實那位女歌手也不算是騙。她在廣告表明了：我就是朝鮮來的，不是滿洲來的李香蘭，很多人以為真的李香蘭來了，事後感覺受騙。主要是自己沒有弄清楚狀況。」
主持人菊子以女性的敏銳還給那位朝鮮女子一點公道。古矢帶點責怪的眼神看著菊子：
「妳這樣說也沒錯。但我還是覺得那位韓國女子經過一番精算，認為有些台灣人沒看清楚廣告內容，會糊裡糊塗誤以為她就是滿洲來的李香蘭，等到真相大白後，她人已經回去。她的行為雖然不致明目張膽，但造成觀眾被騙的結果。」
「或許。」
菊子不想爭辯，擔心場面不好看。古矢看向正在慢食的香蘭：
「李香蘭明天就開演，加上台灣中南部的演出，超過半個月，實在辛苦。」
香蘭向古矢舉杯表示感謝，古矢大氣地舉杯，要大家祝香蘭演出成功。本村提醒香蘭看向右前方，菊子隔壁的青年：
「妳也向他敬酒吧，妳幾天後從南部回來，台北最後一場第一劇場的演出就是由他贊助的。」
「哦！是嘛。」香蘭看著這位外貌憨厚的年輕人，再看他剛剛送出的名片：「張先生，謝謝，我敬你。」
「不敢當。請多多指教。」
張武曲華語脫口出，香蘭於是改用華語：
「張武曲先生，開的是張亦泰布莊。」
「是的，希望有一天能夠給您服務。」
「你的中國話說得挺好的。」
「因為常到上海批貨，學了一點華語。」張武曲看著香蘭米色有花樣的旗袍，「很冒昧，妳身上穿的旗袍，料子是錦織的嗎？」
「我不太清楚。料子大概沒這麼好。這是平常穿著用的。」
由於有一點距離，張武曲看不清香蘭旗袍上的花樣是織上去的還是繡上去的：
「李小姐!妳如果不嫌棄的話，妳表演用的旗袍，我們可以提供各種布料，織錦緞、真絲緞、繡花工布……」
同席的日本賓客被華語對話拋在一邊，很是納悶。香蘭把剛剛的對話用日語大概講了一下，張武曲也做了一些說明。本村和茂木對於香蘭有感於台灣民眾的熱情和張老闆的厚愛，決定穿台灣做的禮服表演一事，加以認真討論。
「現在1月11，選料交給師傅做，基本上，應該是趕不上1月16台北第一階段最後一天的演出。不過……，因為是李香蘭小姐，我們可以一天之內就趕出來。」
張武曲語出驚人，茂木頗感驚詫，但本村從張武曲的衝勁感到一種危險的躁進，他收納了大世界館老闆古矢使出的眼色，決定穩住李香蘭的演出。他環顧了一下同桌，再看向張武曲：
「李小姐明天開始在臺北五天的演出，時間緊湊，我覺得還是不要橫生枝節。但既然張兄這麼熱心，李小姐最後一場的惜別演出，就由你定裝好了。」
「那正好是我的場子。」
「沒錯。」本村樂見自己贏了一回合，反倒有點同情張武曲，「1月28日李小姐在第一劇場惜別演出，26日從新竹趕回台北，那就27日到你張先生的布莊選料製作了。」
張武曲微笑點頭，沒有回話。本村覺得這位台灣人年輕氣盛，希望他真有那份能耐，而非只是想在美女面前賭一把，藉機把日本人的氣焰壓下來。他想著把話題扯開：
「李香蘭小姐，妳說妳在新營有私人的行程，我給妳安排好一天了，演完嘉義場後就過去。」
「謝謝。我這幾天有空會跟對方聯繫。」
劉吶鷗!總感覺他還活著。去年11月，她從汪洋那兒聽到他的死訊，汪洋回上海後就沒和她再聯絡，一兩個月過去了，情誼迅速轉淡，汪洋說過的這種同事遭遇死劫的重話，似乎也變輕淡了，好似沒有憑依的傳說。就像她有時幻想自己去年9月3日在上海派克飯店等他一樣，或許他此刻正在家裡的客廳等著她。一陣喧鬧從外頭傳來，繼之以熱烈的鼓掌。香蘭這才從惘然神往中轉醒過來。
菜似乎上完了，大家等著甜點和水果，有人走出包廂上洗手間，香蘭走到外面，偌大中國風味裝飾的餐廳，幾乎桌桌滿座，她前面有幾個女孩推來擠去，似乎在偷看她。突然一位看起來比她大一點女孩被推了出來：
「李小姐，您來了嘛？」
香蘭有些驚訝：
「是的，今天來到!您什麼地方人？」
「台灣人哪!」女孩。
「嗯!台灣人？怎麼北京話說得這麼漂亮!什麼地方學來的？」
「廈門學來的。」
「廈門人不都說福建話嗎？」
「還是可以學到北京話。我就是從那兒學來的。」女孩看著一旁竊竊私語的同伴，「李小姐!人家都說您是滿洲人，到底是不是？」
「我是北京人。故鄉就在北京哪!」
哦!老天，平常長官教她面對這種最討厭的問題時的制式回答總是說得吞吞吐吐，現在竟一溜煙地脫口而出。看到已經走出包廂的父親的凝視，她更覺困窘。女孩回頭望著靠了過來的同伴。香蘭瞧著她們用閩南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而且不住地掩嘴笑。難道她們識破自己剛剛的故鄉說。香蘭想著說道：
「妳們在笑什麼呀!」
「她們要我代表說，很愛您啊!」
香蘭羞紅了臉，女孩說完不好意思地說再見，然後在同伴的簇擁下離開。父親笑笑地走了過來，但打了誑語後激湧而上的血液再次燒紅了臉頰，她心裡不住地說：「這位姊姊!對不起!但願有一天，妳會了解真相，體諒我的苦衷。」
歡迎午宴結束，全車被拉到車站對面的台灣鐵道飯店，卸下行李，分配到房間，終於獲得休息，但也累極，香蘭和雅子刷牙潄口，倒頭便睡。
醒來還不到五點，香蘭不曉得晚餐會如何解決。她覺得肚子還撐著，不太想吃。雅子幫她把有些衣服掛在衣櫥內，她於是走出房門到斜對面敲父親的房門。
悅子見到了她，猛虧她的名氣。
「沒想到姊姊這麼偉大。看到姊姊被這麼多人歡呼著，我簡直不敢相認，不敢相信這是我姊。」
「我也沒想到自己在從沒想過要來的地方有這麼高的人氣。在新京搭火車，或在東京搭飛機，都有影迷迎送，但沒這麼瘋狂。」
「幾年前妳還是學生，在奉天放送局唱歌的時候，那些長官要求妳用中國人的名字，說是國策，那時總覺得國策對妳來說真是一頂太大的帽子，現在有時覺得像個牢籠，把妳困在裡頭。」
父親文雄的論調還是不出幾天前大家在東京茂木辦公室議論的範圍，香蘭聽了有些意興闌珊：
「用這個名字演出和演唱，習慣了，但有時會很想做真正的自己。」
「中午和那位台灣女孩講了一番話後感到不安嗎？」
「我不知道。」香蘭囁嚅著，「或許吧。」
「我覺得『李香蘭』這三個字很像天狗1的隱身蓑衣，燒成灰塗在身上也可以隱身，人一旦隱身就變得很神，到處捉弄人，但當灰慢慢剝落，現出原形，反而會被人捉弄。」
文雄突然側身女兒的演藝生活，對「李香蘭」三字造成的效應很是好奇，嘗試解謎，但越解越迷。
「我確實也有寄生『李香蘭』這個軀殼的感覺，表現慾獲得滿足的同時。對自己的本名還是有些鄉愁。」
香蘭說出了心裡話，也驅退了父親心裡的迷障。文雄：
「依我看，如果妳不演了，滿映會受重傷吧。」
「我沒這麼重要。滿映沒有我，還是會繼續走下去。」
「我在想，那一天，妳不想待在滿映了，換成山口淑子再出發，也只能回到日本和眾多女明星競爭。」
「我想爸爸是多慮了。」
香蘭思前想後，覺得在現有的成果上繼續努力，免生煩惱，比什麼都重要。
簡單的晚餐過後，一行人搭乘原坐巴士前往大和町的日日新報拜會，敲定後天和大後天演出前的慰問傷兵的行程。
第二天天氣好了一些，開場演出前的彩排安排在台北公會堂，多少有著避開影迷的意味。公會堂座椅如海的演藝廳內，文雄和悅子、茂木分社長、古矢老闆，以及這次旅台的東道主本村竹壽社長一行人坐在最前面觀賞香蘭和宮川樂團的彩排演出，想到五天15場可能都看同樣的節目，文雄不免有些懨然。
就在文雄想開個兩三天小差，自費走逛台北城時，香蘭和宮川樂團彩排完一遍，正在後台休息。宮川力基走了過來坐在香蘭旁邊的空椅上：
「妳演戲或演唱時，令尊大概很少跟吧。」
「這是第一次。」香蘭豎起大眼看了宮川一眼才吐出一句話，「他這次跟來算是偶然。就像你們樂團平常都在搞爵士樂……」
「就像替妳的抒情歌曲伴奏是偶然一樣。」宮川搶著替她回答平息了她的一點不愉快，「我也在美國出生。」
香蘭頗感吃驚，顯然宮川已經摸清她的底細，也知道她在滿洲出生。
「真的哦!我都不知道。」
「長大後發覺美國少年對我這種日裔人種有明顯的不愉快。」
「那是日本軍政府在國際間的風評太壞所拖累。」
「妳在戲裡扮演中國女孩，戲外也扮演中國女孩。」
香蘭知道他想藉此刺激她面對自己的身分，覺得他粗魯得一如他搞的美國爵士，為了堵住他的大嘴巴，她臨機應變，自揭底牌：
「我在中國滿洲出生，也在中國受教育，也跟中國同仁相處愉快，一直都覺得自己是中國人。」
宮川被將了一軍，有些悻悻然，轉移話題後心緒才平復開來。
簡單用過中餐，走出公會堂附近的料理店，以李香蘭為首的大世界館演出團隊沿著西三線路往南走。這條打掉城牆後闢建的大馬路像條大河隔開了台北最熱鬧的榮町和西門町，一行人在台灣日日新報社前停了下來等待綠燈，背後報社一樓一二十個拱門連綴而成的騎樓吸引了悅子的目光，18歲的悅子稚氣未脫地轉身進入騎樓，急步回來，指著騎樓，要香蘭回頭看：
「姊，台灣人的街屋或店面都有這種廊下。而且這條廊下特別長。」
「我們昨晚來過了，不記得了？」
香蘭說著發覺剛剛彩排所在的公會堂一隅還在視線範圍內，感覺這地方既陌生又有點熟悉。另外一夥人循著悅子的視線，回過頭看向橫貼在報社門口的看板。茂木：
「李小姐果然好眼力。」
一行人橫過大馬路。悅子跑步跟上父親後，一連走過三條樹木稀疏的安全島，再跨越鐵道，左邊兩座路環公園形成一個橢圓的小圓環，視野為之開闊了起來。

22.通關赴宴 影迷熱情
山口文雄私下和茂木很能聊，但人多的場合，話不多，顯得道貌岸然。主要還是基於對滿映形塑香蘭的尊重，不想干擾女兒演出中國藝人。悅子人小好動，不太理會大人訂的規範，常常顯示和香蘭之間的姊妹關係，不過還是很順服爸爸的點醒。
在海上度過了三個夜晚，晨起，窗外天空懨懨的，香蘭決定小賴床，反正今天沒演出。悅子同樣賴在床上，文雄起床後，趁著人少潄洗過後，披著冬大衣逕自走到上層甲板。甲板上十幾個人，或站或坐，強風有點刺骨。不過這種冬冷對這一批過慣了北地冰天雪地生活的人來說，情況還好。今早船上...

嘔心瀝血　九轉丹成
記得1995年寫完最後一篇小說，第二年在上班的報社副刊發表後，迄今沒發表過任何一篇文章。中年娶了陸妻後，際遇如故，寒酸生活一直未見起色，陸妻失望之餘，對我的寫作提不起興味，兩子陸續誕生長大，在去中體系的教育下，除了不依我的調教，偏離雍容和穆，加上上班的報社，工作環境不是很友善，動輒得咎，工作壓力特大，動了一二十年的筆，就此擱下，說不寫就不寫。
2013年12月飲食、服藥失當，致血壓驟降，鬼門前走一遭，出院後身心難免恍然，不太專心，工作時在網上點了一首李香蘭的歌，忘了是〈支那之夜〉還是〈紅色的睡蓮〉。細如游絲的歌聲立馬扣緊我的心弦。李香蘭，我大學時就聽聞過，也知道她是日本人，但沒聽過她的歌。就像過往尋覓胡琴音帶、光碟一樣，我對美聲的追尋往往會熱一陣子。想到過往漫長歲月對她的「漠視」，除了她的歌，網上有關她的報導、故事，是越看越感興趣，待看過日本影星上戶彩和澤口靖子主演的她的影片後，寫她故事的願念油然而生。
這時李香蘭，或者說山口淑子還在世，但已93高齡，為了寫她，開始尋找資料，網上關於她的資料是越查越多，光是《李香蘭和支那之夜～名曲・蘇州夜曲之謎的解讀～》（《李香蘭支那夜～名曲・蘇州夜曲謎解～》，以下簡稱《李謎》。此作似乎只存在於網路，隨著時日的推移，不斷增生新的內容，表現新的內容時又把以前用過的資料拿來襯托，在網路不斷有機生長，應該不會印成紙本）大部頭作，我就下載到手軟。我將檔案巨大的《李謎》系列文章分成四夾，約有150萬字，但也僅為近八九年收集的龐雜資料的一小部份。此巨著文圖除了討論她在《支那之夜》暨多部代表作的演出，兼及生平種種，內容博雜，迭有重複，但也不難看出她在日本的人氣。全面下載李香蘭資料的結果，2014年就蒐集了逾10G的量，以後七八年陸續加載，購買影音檔。最後，以她為中心的人事物文字、影音資料達25G。
關於她的書或自傳，我儘量找來看。實體書，臺灣商務印書的《李香蘭自傳 戰爭、和平與歌》（以下簡稱《自傳》）看來平淡，上海文化出版的《此生名為李香蘭》（以下簡稱《此生》）帶有一些秘辛，臺灣書房的《李香蘭的戀人 電影與戰爭》（以下簡稱《李戀》）一書，作者田村志津枝對李香蘭成見甚深，讀來甚是不悅，相反的，北京團結出版社的《那時的寂寞 一代名伶李香蘭》一書，作者蕭菲甚是喜歡香蘭，書的內容多從李香蘭的傳記擷取改寫，參考性不高，但讀來賞心悅目。
當然拙作最重要的參考書物還是李香蘭本人和藤原作彌合寫的《李香蘭 私半生》（商周出版，以下簡稱《李傳》）。此書從她童年寫到她二戰後離開上海，與拙作《亂世麗人．李香蘭》（以下簡稱《亂世麗人》）對李香蘭敘事的時間範疇若符合節。至於網路小說〈滿映影星〉，情節恣意誇大，有些固然精彩，合情合理，但稗官野史，不敢引以為參考。
2014年春節過後開始蒐集資料，並加以整理分類，第二年春節過後，按捺不住寫作的心，懷著停筆20年後開工誌慶的心情開始動筆，起初摸擬東京電視播放的《李香蘭》劇的情節書寫，大概一兩個禮拜過後，開始以《李傳》一書提供的情節布局，邊寫邊揚棄先前寫的文字，將辛苦蒐集的資料依序融入，開始形成自己的敘事方式。《亂世麗人》和《李傳》、一般李香蘭的影片一樣，從她918事變前夕的童年寫到她1946年3月被遣送回日本為止。這期間，她藝人生涯七年多一點，其中在滿映就佔去六年一季。本序言提到的李香蘭基本上就是這時期的青年李香蘭。
鋪陳的情節屬虛構，但有所本，主要以《李傳》為藍本，再參酌其他書本、影音、文字資料開展故事。情節展開的過程，把《李傳》或其他傳記中的一兩句她或相關人物講的話語或敘述，巧妙地織進人物的對話或敘事裡頭。
上戶彩和澤口靖子主演的李香蘭電影，分別是《李香蘭》和《（再見）李香蘭》。當然，它們情節有的很迷人，但若不符《李傳》所載，或過於誇飾，個人還是不予採用。兩片中，李香蘭聞知護衛兒玉英水被徵召赴菲律賓前線，一時都非常激動，突然衝破謹守三四年的工作理智線，撲倒在兒玉懷裡。事實上，《李傳》、《自傳》和《此生》三本傳記都未書及此，若真有此情節，為了加深她對兒玉的懷念，李香蘭應該不會保留。她僅在《李傳》中透露出一點她和兒玉僅有的一點親密：兒玉送她回家途中，見她跌倒，順手把她扶起時，牽起她的手。這時她才滋生浪漫的情愫。這種文學性的輕描淡寫確實不若戲劇性的演出，但問題是，牽完手的第二天一早，兩人在車站死別。這場永別，香蘭著墨甚少。顯然在層層管制下，只是看著他搭上火車，沒有悱惻的話別場景，只是揮手看著他隨著車子逐漸遠去。這種在戲劇上的貧乏，在人情上的憾恨，反而留給文學綿綿的憶思，內心無盡的纏綿。
寫作《亂世麗人》，雖然以《李傳》（為了敘述方便，此處的《李傳》視同李香蘭）為圭臬，但還是有些微地方違拗了她，因為根據資料和推論，她應該記錯了。
《李傳》91-93頁，對當年日本大陸開拓文藝懇話會作家群和獨立作家久米正雄訪問滿映，同時接受酒宴招待一事有些描述。懇話會成立於1939年2或3月，久米正雄和田村泰次郎年譜所載，他們隨懇話會赴新京時在1939年6月，我最初執筆時描述這一段時，定時1939年6月。所以宴後第二天清晨「我還是冒著零下15度的大雪，用厚圍巾包住整張臉，穿著大外套……」（《李傳》93頁）這種冬晨車站送行的情節，我就沒採用。設若懇話會2月或3月剛成立，田村等人即隨團來新京，那時李香蘭連《東遊記》都還沒拍，怎可能和作家久米正雄討論《白蘭之歌》的拍攝事宜。
警方辦案，發現新的事證會重啟調查，我寫這一段文字時也一樣。重看久米年譜時發現《白蘭之歌》編劇木村千依男當年隨久米來訪新京，拙作據以修正時乃用久米口頭敘述的方式把木村輕輕帶入，且言明木村提前返日。稿子動了一點小手術過了關，不久再看《李戀》一書102頁，木村和久米都赴滿映宴，也看了宣詔節晚會，對香蘭演唱有印象深刻的描述，再翻閱以前參考過的〈三重大學人文學部紀要〉，幾經考慮決採用大陸開拓懇話會第一次視察旅行「1939年4月25日從東京出發，5月1日到新京，2日參加國民大會，夜宿中央飯店，然後再往哈爾濱進發這一時間序來鋪寫中央飯店的滿映宴。作家宴從6月變5月，改寫時，木村如實寫入，寫完後，又覺得有違《李傳》、《李戀》兩書書明懇話會作家是從哈爾濱回來，返日回程順道訪滿映的說法，和木村、久米年譜表明的6月和李香蘭會面也不合。決定再改寫，情節的鋪陳變成懇話會和久米5、6月都去了滿映，5月的輕描淡寫，6月份回程前往拜會後的洗塵宴，自然詳細鋪寫，同時用回想的方式帶出木村對李香蘭在5月1日宣詔晚會唱歌的印象，符合《李傳》、《李戀》兩書所述，懇話會作家回程途中順訪滿映，木村和久米兩作家年譜6月會香蘭的紀錄。
不管怎樣改寫，滿映給作家的洗塵宴和車站送別的時間點都勾不到冬雪的天氣。前文提及，宴會當時也在討論電影《白蘭之歌》。作家群接受滿映酒宴時，木村、久米的劇本和原作，都寫得差不多，原作1939年8月3日東京日日新聞連載到40年1月9日，久米6月宴後返日，將小說收尾交報社刊行，時間吻合。如依《李傳》所寫，香蘭在雪晨送別作家，當年11月到第二年2或3月，久米的小說可能已經連載或連載結束，和《李傳》所說的書「尚未寫成」也相矛盾。值得一提的是，《李傳》說到該酒宴的章節時說：「我對那未曾謀面的祖國產生深深憧憬，並且決定無論如何，非到日本走走看看不可。」事實上，酒宴當時她已去過日本兩趟，期間都很長。想來香蘭書寫《李傳》時，部份依據印象式的記憶，未作嚴格考證。行文至此。想說的是，寫作《亂世麗人》對《李傳》依賴甚深，但對其中有些印象式、不夠精確的描述，還是持保留態度。
為了寫李香蘭，除了網上的文字和一般書面資料、影音，尤其是電影，能找到就看。寫作的八九年期間，共下載了十部她演出的電影，計2.83G，17部電影片段，計0.47G。寫作的中後期，網上下載的《莎韻之鐘》的日語對話聽來吃力，網查後，透過亞馬遜日本買了（koalabooks）的《莎韻之鐘》DVD，但無論怎麼放，還是讀不到中文字幕，影片分成好幾部，畫質跟下載的差不多，但沒多久，畫面變模糊。《亂世麗人》寫到後段，李香蘭演出《戰鬥的大街》、《誓言的合唱》和《野戰軍樂隊》時，取得的文字資料甚少，遑論網上的影音資料，好不容易在網路廣告看到販售《野戰軍樂隊》的廣告，向龍騰影音多媒體買了影片，結果發現李香蘭在整部67分鐘的電影裡頭只出現3分8秒的一次，唱了一首歌。一開始有些失望，但想想這個特色依舊可以營造一些情節，還是如獲至寶。蓋1944年3月，斷斷續續拍了一年四個月的《我的夜鶯》殺青後，直到1945年6月大光明大戲院的「李香蘭歌唱會」，女主角這16個月的演藝歲月，若沒有《野戰軍樂隊》軋一腳，會變得很貧乏，有了這部電影，故事後段的推進多了一個支點，情節的蠕動多了一股推力。書寫至此才發現，這兩部買來的影片檔案都很大，每一部超過3.5G，遠遠超過我下載李香蘭大小影片的總和，兩者加起來7.2G。印象中，寫作期間資料蒐集總量維持好幾年10幾G，最近檢視，總量已達25G，想來主要是這兩部電影作祟。
李香蘭演出的所有電影，都是在籍滿映的六年一季的時間內，她是滿映人，所以我對滿映資料的蒐集一直很費力。寫作本作前，筆者透過網路、影片對滿映有些了解，寫作途中，對網上古市雅子寫的《「滿映」電影研究》多所參考。此作對於滿映各階段的行事風格、人事變遷著墨甚多。大概寫到第二三遍時，也在網上發現了滿映演員張奕編著的《滿映始末》。這本書每節敘述一個小故事，從滿映創始寫到長春電影製片廠，也就是從作者少年寫到他退休的70幾歲，前半段章節，透露出來的滿映和李香蘭的秘辛很多，採用後也將李香蘭形塑得更生動，有情味。
香蘭演了許多電影，筆者無可避免地常把她演出的過程帶進情節。要如此書寫，除了要看過她演出的電影外，也得關注相關的文件資料，寫《支那之夜》時，得助於《李謎》裡頭的文章不少，寫《我的夜鶯》時，網上渡邊直紀的《滿映哈爾濱表象－李香蘭主演《我的夜鶯》論》（《満映映画表象－李香蘭主演『私鶯』論》）針對那部電影給了很多深入的解讀。《亂世麗人》從頭到尾，校寫了五遍，大概寫到第三遍時，才在網路發現這本小冊子，囫圇吞棗，急於書寫，全書第五遍校寫完畢，整理這篇序言時，才發覺資料引用不確實，拙作在《我的夜鶯》這一敘述段，只好開刀式的刪修，加了蘇聯紅軍追捕白俄流亡劇人的戲碼。此外，《我的夜鶯》這部戲還有兩處戲中戲，電影裡頭的大小角色在片中演出歌劇，戲中劇劇情的敘述和詠唱，大大得力於〈古諾：浮士德/名曲如繁星的大歌劇〉和〈THE QUEEN OF SPADES〉（〈黑桃皇后〉）兩文。寫作當時想：日俄籍演員混編的劇組呈現《我的夜鶯》的攝錄已經很困難了，何況是戲中劇，這兩篇文章的出現讓戲中劇的書寫有了脈絡可循，心裡的大石終於放下一些。
李香蘭從影的七年當中，南下中國電影中心滬蘇一帶拍片共五次，第五次轉籍上海華影時，戰局吃緊，片子拍不成，第三次來滬時寄籍華影前身的中聯，拍了《萬世流芳》。拍《萬世流芳》的過程，除了電影本身和《李謎》內相關報導外，《湮沒的悲歌 「中聯」、「華影」電影初探》一書也起了很大的參考作用。此書圖文並茂，對於中聯、華影相互傳承，兩公司組織、製作的電影，和演員相互間，演員、官長之間的互動，詮釋甚多，尤其在日本侵華的大環境下，華日電影交流對電影製作和演員的衝擊，更有深刻的探討，故本作描述1942年秋香蘭在上海拍攝《萬世流芳》的那一段時日，多了一些內察中聯內部活動，仰視時代氛圍的視角。這些元素在1945年香蘭正式入籍華影時還是適用。
香蘭南下拍片，除了滬蘇行外，到臺灣算是另類的一次。當時旅滿日人鮮少有機會來臺灣，她一人就來過兩次，且滯留相當長時間。看過電影《莎韻之鐘》後，對她當時拍攝該片時的住居環境、生活情況有了概略性的了解，再參考《李謎》內系列文章、其他零星資料，以拍攝該片為中心的動態場景大體完成，整部小說大概書寫第三遍時，買了《流轉家族 泰雅公主媽媽和日本警察爸爸和我的故事。》一書。這本書對於當時霧社一帶泰雅各部落間，官警、部落間的互動有著脈絡分明的描述，揉進了這層基底，當時霧社小社會的結構就更扎實了。此書作者下山一，與香蘭同一世代，未被筆者寫入本作中，但他妹夫佐塚昌男（原日混血）一家悉數入列。書中提到佐塚昌男接受徵召前往南洋，香蘭和劇組人員特地到臺中農改所歡送。獲訊喜出望外，當即另闢一小節書寫歡送會。
青年李香蘭的職業是演員，所以她事蹟的鋪陳，拍片是主軸，但形成她藝術顛峰的還是歌唱。當時她最重要的演唱會有四場：初出道，在東京高島屋百貨舉行的亞洲資源博覽會和日本劇場演唱會，《李謎》系列文章：〈昭和13年李香蘭「満州資源博覧会」前後篇〉、〈李香蘭初來日〉、〈初來日印象〉……著墨甚多，兩三年後的日本劇場演唱造成騷亂，《李謎》內的〈再考 日劇七周半（七圈半）事件〉系列文章，也把事件的來龍去脈和影響寫得很清楚。有了第一手資料，這兩場以日本劇場為主的演唱會，個人寫來自然深入，且得心應手。同樣《李謎》裡頭〈臺灣李香蘭〉一文、《李戀》一書相關章節和其他文章，也將李香蘭1941年元月來臺巡迴演唱理出了時間軸，方便了系列場景的鋪敘。1945年6月上海大光明大戲院的「李香蘭女士歌唱會」，除了《李傳》，京都大學〈從中國音樂史上消失的流行歌：再一場夜來香狂想曲〉（〈中国音楽史から消えた流行歌：もう一つの「夜来香ラプソディー」〉）一文也給了我一點養份，演唱會得以順利呈現。
依佛家觀點，李香蘭乃因緣和合而生，個人才具配合大環境，因緣俱足，才會有波瀾壯闊的一生，青年李香蘭尤然。如今因消緣散，美人已遠。同理，個人才具不足，經過一番構思，編織文字，同時把前輩、先賢的相關資料摶成《亂世麗人》，也是一番因緣和合的過程和結果。書寫該作時，由於急於動筆，資料引述不確實，開刀式重寫的部份難以勝數。整部作品書寫了五六遍，第一到第四遍，逐字校對，根據新的資料修繕、增補，寫第五遍時，作重點式的修校。書成，整理序言時，發覺很多資料引用瑕疵，只好忍痛剖文修補。如今序就書成，八九年的夜長夢多落幕，欣然迎向另一階段的試煉。

嘔心瀝血　九轉丹成
記得1995年寫完最後一篇小說，第二年在上班的報社副刊發表後，迄今沒發表過任何一篇文章。中年娶了陸妻後，際遇如故，寒酸生活一直未見起色，陸妻失望之餘，對我的寫作提不起興味，兩子陸續誕生長大，在去中體系的教育下，除了不依我的調教，偏離雍容和穆，加上上班的報社，工作環境不是很友善，動輒得咎，工作壓力特大，動了一二十年的筆，就此擱下，說不寫就不寫。
2013年12月飲食、服藥失當，致血壓驟降，鬼門前走一遭，出院後身心難免恍然，不太專心，工作時在網上點了一首李香蘭的歌，忘了是〈支那之夜〉還是〈...

1939年
1.訪丹羽宅 作家聚首 8
2.蘭赴新辦 敘舊曉君 16
3.見過甘粕 傾聽曉君 25
4.感傷慘案 遷居大和 35
5.回北京家 找回貴華 44
6.共餐山家 暢敘川島 55

1940年
7.乍見川島 貴華回訪 66
8.山梨去職 蘭粉歡聚 74
9.赴滬盛會 交心富子 86
10.影片開拍 邂逅吶鷗94
11.共餐吶鷗 蘇州取鏡104
12.服部曲成 傳說礙戲113
13.再會貴華 溫馨作客121
14.巧遇川島 粉絲再會129
15.歌籍改隸 從師練歌139
16.助理報到 電影殺青150
17.吶鷗遇刺 夜遊墓園158
18.遷吉岡宅 雙雄鬥酒166
19.宴皇弟妹 南島呼喚174
20.溫父評戲 川島咬人182
21.準備赴台 父女忙翻193

1941年
22.通關赴宴 影迷熱情204
23.台北熱演 內幕走光211
24.獻堂設宴 蘭祭吶鷗218
25.茂木發飆 兒玉報到227
26.扛進爬出 歌會嗨翻239
27.香蘭補證 風波又起247
28.公子來信 瓢亭共餐259
29.美聲越獄 初吻松岡273
30.生活上軌 傳聞驚夢283
31.蘇州取景 輾轉赴日292
32.密集約會 感情走味301
33.山家秘辛 對美開戰311
34.新戲開拍 場外論辯319

1942年
35.東正教慶 戲外評戲328
36.閒話滿宮 一唱三嘆336
37.皇戚作客 談宮闈事343
38.劇組南行 遇泰次郎354
39.遊罷開封 躓向黃河363
40.陋室宴迎 河畔開唱372
41.老農施教 軍援有譜380
42.槍砲亂射 補給翩至389
43.搏浪鬥麥 機智解困398
44.戲裡戲外 戰雲密布405
45.千里還鄉 傷兵伴行412
46.多方努力 《黃河》遇阻423
47.南北龍頭 鬥酒鬥志434
48.山家作陪 小遊南京446
49.車遊上海 主任解說458
50.走看片廠 話憶吶鷗469
51.練歌對戲 香蘭忙翻477
52.萬劇開拍 香蘭高歌487
53.老旦上戲 劍氣逼人497
54.獻花日艦 雲裳悲切506
55.山家邀宴 一晚盡興519
56.小丘開鏡 月夜情挑529
57.劇團北上 服部開示539
58.日俄藝人 多元對話547
59.開鏡順利 松岡來函556
60.軍方協助 戲前討論564
61.奔馳雪原 好戲連拍571
62.躲避軍警 流離街頭579
63.收容所戲 雙雙攝竣587

1943年
64.共餐松岡 共話戰情 598

1939年
1.訪丹羽宅 作家聚首 8
2.蘭赴新辦 敘舊曉君 16
3.見過甘粕 傾聽曉君 25
4.感傷慘案 遷居大和 35
5.回北京家 找回貴華 44
6.共餐山家 暢敘川島 55

1940年
7.乍見川島 貴華回訪 66
8.山梨去職 蘭粉歡聚 74
9.赴滬盛會 交心富子 86
10.影片開拍 邂逅吶鷗94
11.共餐吶鷗 蘇州取鏡104
12.服部曲成 傳說礙戲113
13.再會貴華 溫馨作客121
14.巧遇川島 粉絲再會129
15.歌籍改隸 從師練歌139
16.助理報到 電影殺青150
17.吶鷗遇刺 夜遊墓園158
18.遷吉岡宅 雙雄鬥酒166
19.宴皇弟妹 南島呼喚174
20.溫父評戲 川島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