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愛的可能

《1》

我把放在桌上的可樂拿起來喝了一口，搖了幾下瓶身，又擱回桌上。我不斷重複這個動作，直到可樂氣絕身亡，其實我想說的是直到空杯為止。

人的一生有很多所謂的堅持，一種是對自己的堅持，另一種則是對他人的堅持，而我的堅持很簡單：堅持汽水要喝沒氣的，所以我拚命搖掉二氧化碳。堅持坐車遇到老人家要禮讓，不管當天我有多累。堅持出門要化妝，雖然我化妝技術有待加強。堅持到便利商店消費偶爾要拿零錢丟箱救救肝苦人，雖然不抽菸卻常誤吸二手菸完全是為了將來鋪後路。當然我的堅持還有上百種，但我想最特別一項就是──我二十二歲，但我堅持不談戀愛。

好吧，堅持不談戀愛這說法似乎太果斷了些，我還是期待愛情到來，也不排斥去愛的可能，好啦！其實我真正想表達的是：我二十二歲但我目前還不想談戀愛。

理由，沒有所謂的理由，不想就是不想啊。反正就目前也沒遇到我喜歡的對象，再說我也不是那種沒戀愛就會死的人，相反的，沒有愛情，我依然自由依然青春依然快樂得不得了，所以我又何必找麻煩給自己討個人來愛，因為愛情又要煩這個煩那個的，我身邊有太多愛情故事可以讓我借鏡，所以這便是為何我還遲遲不戀愛的理由。

沒錯，我還是把理由給講了出來，如果我不照實講便會有好奇Ａ好奇Ｂ甚至好奇ＣＤＥＦ接踵而來，擅自揣測我是不是被劈腿過、被甩、身體上有某些缺陷、心理有毛病之類的等等，我聽過更誇張的是還有人以為我是同性戀……

所以有時候，避而不答，不如誠實回答得好，因為好奇心可以產生無數個疑心病。因此，為了斷絕這種可能，只好先發制人把答案先說出來，這樣一來，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好比，「跟我談戀愛好嗎？」

我以為我會絕情地回答不要，因為我現在不想談戀愛。結果我竟然被那通莫名其妙打來表白的電話擾亂了思緒，最後從喉嚨跑出來的話卻是：為什麼？

為什麼？

我在想大概是因為男孩的聲音很誠懇、很溫暖又很有磁性，就聽覺來說無異是個陽光開朗型的異性，於是，我就這麼自然地反問他「為什麼」。

只是很不巧，我這個人有時候有點惡劣，這位來路不明肯定打錯電話號碼的男孩挑的時機不是太好，打給一個正被畢業論文搞得想大肆尖叫想找個什麼出口發洩的時候，他給了我一個調皮解悶的理由，所以我並不認識電話裡的那個男孩，而且我還很小人地順著他丟給我的問題擅自替那位他想告白的女孩回答。

我必須說這是很惡劣的行為，可當下我忘了道德這項美德，嘖。

男孩聽聞後，中間隔了一段好長的空白，我帶著玩笑般的心態在等一齣好戲，電話那端傳來男孩認真思考的呼吸聲，是的，認真思考的呼吸聲，感覺有在用心思考答案的那種專注。

「等你想好再打給我吧！」這是我對他說的第二句話。因為我驚覺這麼騙人實在不妥，而且也懶得知道這段插曲會怎麼下去，直覺想用這話打發他再把手機關了，等過幾天我有空閒再傳簡訊告訴他打錯電話了。

「等等啊，我已經想到了。」這是他間隔差不多五秒後的回答。

「啊？」我錯愕，這傢伙還真打算回答。

「妳先問我為什麼。」他提醒我該照著他的告白劇本走。

我假設我會聽到一長串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肉麻話，也已經準備好把這位男孩界定成是個愛花言巧語說話不用大腦真心不用負責的傢伙！只要他敢這麼厚臉皮地說出那些噁心巴啦毫無意義的屁話，我一定賞他一個鐵板踢。

「為什麼？」我照著他話問。

「因為我想對妳好！」他說。

下一秒，通訊中斷。

人不是我殺的，電話卻是我掛的。

如果掛那麼一通深情的電話會遭到什麼懲罰的話，我想那大概就是我的良心不安了，為了怕他又回撥，我趕緊把手機關了。上帝佛祖，我不是故意的！我在心底這麼懺悔，為了讓自己的良心譴責少一些，不過好像沒什麼療效，因為那一句真心的「我想對妳好！」著實讓我失眠了……

失眠。

對我而言，我想對妳好這句話簡直比任何情話都動聽，因為那句話包涵了一種意義叫真心，沒有摻雜任何雜質單單純純的真心。

真心是這世上買不到的情感，而所有愛情的開始都源自於真心。

所以這夜我失眠了，為了一通莫名的電話，為了一個陌生的男孩。

為什麼？

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

《2》

一早我打著呵欠，像河馬張著大嘴那樣豪邁地連打五六次後，整個人感覺更加疲憊了。週末這時候我應該躺在床上繼續當我的睡美人，而不是為了要找論文資料捨棄睡眠跑來學校圖書館裝用功。

這一切全都該感謝我那不爭氣的猜拳運，大輸三回合後，我成了組裡面的笑柄，芮婷和安娜不知道走什麼狗屎運地幸運躲過這件苦差事，她們兩個人現在應該還在溫暖的被窩裡睡美容覺吧？

真是氣人！

我站在書架前，細心地過濾著每一本對論文有用的書籍，週末，圖書館安靜得不像話，明明在室內我卻感覺冷，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手指頭在冷空氣中接觸太久逐漸顯得僵硬，我開始不由得痛恨起這個早晨。

資料查得我頭都痛了，好不容易找到兩本相關書籍，我決定去拿本漫畫偷個閒，看簡單明瞭的圖片，總比看那種夾雜許多英文字的書來得有人情味、有趣多了。

選好一本驚悚題材的漫畫，我左腳才踏進四樓溫書區，靈敏的鼻子就嗅到這一區有人的氣息，果不其然，我拐進右側的書架堆，就看到一個背對著我坐著看書的男孩，原來週末還是有用功的好學生。

我刻意放輕腳步聲不打擾用功的人，正當我賞識週末的圖書館還是有圖書館的樣子，男孩突然迸出一道清脆爽朗的笑聲，還幾度誇張地不斷拍打桌子。我滿頭疑問，那本書真的那麼有趣嗎？等我看清他手上拿的那本圖多於字的書，我才發現他用功的是漫畫書，是我瞎了眼會錯意。

刻意和男孩拉開距離，我默默移到對面最角落的位置看漫畫，頓時圖書館又恢復了寧靜，彷彿剛才男孩的笑聲和誇張反應都沒發生過一樣，要不是偶爾有溫柔的翻書聲傳來提醒我，我差點就忘了這裡還有別人存在。

漫畫看著正起勁，手機忽然響起，我心不在焉地從口袋掏出手機接通頻頻喂了好幾聲，納悶對方怎麼不說話，鈴聲怎麼還在響個不停，我下意識回頭尋探鈴聲來源，愕然發現對面那名男孩正帶著好奇目光看著我，他好像發現我剛才愚蠢的舉動了，男孩對我露出一口白牙然後很雞婆地對我說：「抱歉，是找我的！」

原來他的手機鈴聲和我一樣，我真無言。

雖然男孩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地講著電話，但漫畫我是愈看愈沒興致了，發生那麼丟臉的事，我哪有什麼心情再多坐一會，於是我打算走人來杜絕一切尷尬的蔓延，沒想到我前腳才到漫畫區準備物歸原位後腳那名男孩也跟來了，我正把漫畫推進書架裡，耳朵無意聽到男孩對著電話那頭說會去陪她，順便會帶上一杯熱騰騰的燒仙草給她驅寒暖身的話。

我在心底訕笑，又是一個隨call要隨到的案例，我在想如果愛情這麼了不起，幹麼這時外面不刮起大風下起大雨，這樣隨call隨到不就更可以賦予它偉大的意義。

不過顯然是我酸葡萄心理，外面並沒有刮大風下大雨，不過這種乾冷的天氣，也真夠折磨人了。

刻意等男孩離開後，我又回去把漫畫看完，算是補償今天冒冷出來找資料的代價。

在刻意穿上雨衣禦寒騎著小綿羊，臉蛋颳著冷風往返回家的路時，我打定主意要繞去小街上買碗熱呼呼的紅豆湯圓犒賞自己。正等著老闆娘打包我的紅豆湯圓時，我身旁來了一對情侶，男生關愛地問著女生要喝什麼，女生把整顆頭顱塞往男生的胸膛，嬌嗔地說她要喝紅豆湯加QQ還有芋圓，男孩笑得像個傻瓜一樣把女孩緊緊摟在懷裡，不知道為什麼這畫面讓我看得有點不爽。

拿了紅豆湯圓之後，我沒多想，加速離開，連老闆娘該找的五塊錢都忘了計較。

後來，我想了想，我大概是在不爽紅豆湯圓這種東西應該是要男生買來給女生喝才對。

原來是沒有人買給我喝，我還要自己掏錢買才有。我在不爽這個啊！實在都是那對情侶的錯……

說到底我能不能有種期待，期待有一天我也有那種隨call隨到的宅急便，或者我想吃喝什麼就有人會照單全收的那種就感心哆啦牌？

嘖！我看我八成是冷瘋了，才會有那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所謂靠山山倒，靠人人老，靠自己好。

所以，我又去買了一碗餛飩湯麵和一份炸地瓜條來疼愛自己。

瞧，前菜、主食和零嘴都有了，多好。



（待續）

《1》

我把放在桌上的可樂拿起來喝了一口，搖了幾下瓶身，又擱回桌上。我不斷重複這個動作，直到可樂氣絕身亡，其實我想說的是直到空杯為止。

人的一生有很多所謂的堅持，一種是對自己的堅持，另一種則是對他人的堅持，而我的堅持很簡單：堅持汽水要喝沒氣的，所以我拚命搖掉二氧化碳。堅持坐車遇到老人家要禮讓，不管當天我有多累。堅持出門要化妝，雖然我化妝技術有待加強。堅持到便利商店消費偶爾要拿零錢丟箱救救肝苦人，雖然不抽菸卻常誤吸二手菸完全是為了將來鋪後路。當然我的堅持還有上百種，但我想最特別一項就是──我二十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