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少女 4(完)

近來台灣青年漫畫的市場開始備受重視，各大出版社都積極的經營這個區塊，也引進了許多台灣讀者未曾謀面的傑出作者。福島聰就是這些新面孔的其中之一。雖然說在台灣福島聰是個陌生的名字，然而他在日本已經是漫畫迷口耳相傳的漫畫奇才，《少年少女》則是他近幾年的代表作。



福島聰的畫力在日本一致評論超強。對於喜歡美型路線的人來說可能會有點質疑，認為他的畫並不漂亮。不過他的畫力超強，是因為他從歐吉桑到嬰兒，不論美少女還是歐巴，所有的人物，所有的動物、場景和時空，不論寫實還是空想，從二戰到未來，甚至模仿劇畫風格描繪古典怪談都能畫得栩栩如生。日本甚至出現「在同一本單行本中，簡直每篇都像不同人畫的一樣」的評語。大友克洋還在畫漫畫的時候，曾經被評論家論為日本最會畫老人和小孩的漫畫家，因為一般鑽研帥哥還是美少女等等美形畫法的人相當多，如果能夠把老人和幼童都畫好的話，在畫畫的題材表現而言，幾乎可以說是無所不能了。對於「說故事」的漫畫來說，什麼都能畫好，也正表示所有的題材都能充分表現。如今大概只有安彥良和這個等級的大師才有這種功力，這種漫畫家在當今日本實在屈指可數。



不過，福島聰可不只是個簡單的畫匠而已，他的圖畫之所以生動，和他編劇的感受性，還有觀察世界的眼光都息息相關。因此也才更值得推薦他的漫畫作品。



翻開《少年少女》，一開始大概就會被他的漫畫目錄吸引吧！從第一頁開始，目錄本身就出現了神秘的故事，完全無對白，只靠畫面來說故事，展現出整本單行本的標題，然後才開始第一回。在所有的回目完結之後，漫畫又接續著目錄的最後一頁，發展出有趣的結局。這種規劃單行本的方式，讓整本書的篇章彷彿被包裹在一篇漫畫中，讓整本單行本出現一種整體感。先前對於單行本這麼認真規劃的作者，我只看過高橋真。然而高橋真的處理方式不太相同，他是透過內頁標題的位置讓扉頁彷彿海報或雜誌跨頁，也和目錄的設計搭配，有時候甚至讓故事發展好幾頁之後才出現目錄，達到彷彿電影的視覺效果。



《少年少女》其實是一連串短篇的集合，乍看之下，日本的日常、二戰結束的德國、封閉的鄉村、逃家的青少年、神秘的外星熊貓……彼此沒有任何關聯。但是透過巧妙安排每篇的節奏，還有貫串頭尾出現在四本單行本中的良子－五郎從小學昇上國中的短篇，整部作品串連起來，呈現出各式各樣的生活片段。我們看到一個一個截然不同的少年少女在不同的地方生活著，不刻意傳達什麼意念，也不一定要克服什麼困難，但是卻能感受到他們逃家的不安、對於周圍的冷漠、少年少女的偏見和憤怒、漸漸長大的曖昧感、比外星熊貓更怪異的家庭漏洞、小小的戰爭、或者偷偷摸摸在大人不知的地方做愛……就像日本有讀者談到的，現在以「少年」「少女」為對象的「少年漫畫」「少女漫畫」很多，但是真正能夠捕捉到「少年少女」自己本身，描寫真實心情的作品卻很難得看見。有耍帥的時候，也有很遜的時候，會作莫名其妙的事情，也會懶散逃避現實。即使長大，也常常不見得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福島聰畫的，其實很多都是那些「不知道該怎麼辦」的片刻。能夠描寫出這些坦率和白痴，又不只是白描，而是在每篇故事中醞釀不同的情緒，散發出福島聰獨特的觀察力。這才是真正的原創性。我們可以從他的作品裡面看到一個創作者觀察世界的眼光，就像磨牙書單裡面提過的張愛玲。



福島聰的角色全部都很「真實」，像是真實世界中的人物。不是那種看起來弔兒郎當的英雄，也不是每天都光鮮亮麗可愛的偶像。不論是古代還是未來，還是住滿各種野生動物的養老院，福島聰都畫得栩栩如生，彷彿近在身旁。但是又和《黃昏流星群》或《未來空港》那類呈現人情世故，說教意味濃厚的人間劇完全不同。能夠在這麼多不同的題材裡面捕捉到這麼多真實的個性，福島聰真的非常了不起。魔幻寫實小說大師馬奎斯說過短篇的構成和長篇不同，不能累積角色和情節往前推進，往往每篇故事都是從０開始，其實更難。如果不要自我重複，就必須要比別人想得更多更遠才行。



福島聰描繪的不是「經過千辛萬苦的努力終於成功」或「對抗強大的反對力量終於證明自我」之類戲劇性的衝突，所以在讀他的作品的時候，可能對一般讀者來說會有很不一樣的體驗。故事戛然而止，或者突兀的轉折往往不能預測。一般人在閱\讀故事，尤其是比較封閉的ACG迷，往往會有一種習慣，就是期待在作品中尋找熟悉感。如果沒有俊男美女，或者故事不符合某些類型公式的時候就會開始覺得「看不懂」。其實有時候並不是大家真的看不懂，只是大家沒法用過去的閱讀經驗去解釋。台灣的文學教育最糟糕的地方就是要所有人都去尋找「這部作品主題是要表達什麼」之類的答案；可是看作品原本就不是為了考試，而是為了「感受」，我們是為了享受更寬廣的創作風格才讀。如果在聽音樂或看圖的時候，我們都不太喜歡看到別人老是重複類似的構圖或者沒有創意的旋律的話，那為什麼我們看故事的時候，標準卻降得那麼低呢？



希望大家都能一邊帶著好奇的心情一邊讀福島聰，不管喜不喜歡，有時候，有些事情總是需要自己體驗過，才會發現「原來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作品呀！」「原來還可以這樣創作呀！」讀讀福島聰，或許會讓大家有耳目一新的感受吧。



《少年少女》原本是在日本ENTERBRAIN的《COMIC BEAM》上連載的作品，同一本雜誌裡還有森薰的《艾瑪》，其他作者對台灣來說大都不認識……感覺也是很神奇的青年誌（話說回來福島聰還有和森薰合作的作品，真神奇:P）青文近來還有進他的最新作品《機動旅團八福神》，第一集感覺有點不行……還有待觀察下去。看到日本讀者有人把他和黑田硫黃並舉，出道也已經10年以上出了不少單行本，網路上也有應援站台，算是已經自成一家了吧。





‧福島聰官網

　http://members3.jcom.home.ne.jp/breton/



‧日本漫畫王網頁製作的福島聰特輯

　http://www.mangaoh.co.jp/topic/fukushima.php



‧COMIC BEAM

　http://www.kanshin.jp/comic-be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