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市街
大明正德元年(一五○六)剛到,北京便迎來了又一個燈節。
燈節起源於東漢。東漢明帝提倡佛事,於上元日在宮廷、寺院「燃燈表佛」,並詔示庶民一律掛燈。不知怎麼著,這種佛教禮儀演變成了民間節日。放燈時間,漢時為一晚,唐玄宗規定為三個晚上,北宋規定為五個晚上,南宋偏安一隅卻規定為六個晚上。
明太祖朱元璋定都南京,為招徠天下富商,聚集京師,遂規定從正月初八晚始張燈,至十七日晚落燈,共燃燈十個晚上。自明永樂帝把國都從南京遷至北京後,依然如茲。
明代的元宵節和燈節是混著過的。「正月十五鬧元宵」,其實從正月初八燃燈起,
十三日達到高潮,十五日家家吃元宵時,這個大節慶已趨於尾聲了。
北京集中燃燈的地點在明皇宮的東安門以東,即從東皇城根起,向東二里許,直到崇文門內大街。經過歷代的演變,這時的燈市已比前朝熱火多了。
正月十三這天晚上,天上正飄灑下來一陣小雪,冷颼颼的。但在燈市達到高潮的這個晚上,東安門外人們逛燈的熱乎頭絲毫不減。
明孝宗頭年五月駕崩,舉國服喪了半年,禁伶禁演禁聚餐,京師的人碰到樂事,想抿嘴笑一聲都得四處張望一下。這回上頭開禁了,士民們都像出了籠的鳥兒一樣,緊著到街上撲扇一陣。這時,沿街家家門前的燈柵,上下點燈,不計其數的燈籠,把一條街照得如同白晝。大戶則縛起山棚,擺放宮燈、紗燈、字畫燈、走馬燈,以及五色屏風泡燈等,爭奇鬥妍,故而這一天又被人們稱為賽燈會。
比肩接踵的人流中,太平鼓聲不絕於耳,戴假面具耍大頭和尚的,在人縫中擠來蹭去。更有些尖鑽小偷趁亂做手腳,有時近乎於從攤位上明拿。人們見了,卻只是護住自己的腰包,對這些人不理不睬。在金元之時,為了製造普天同樂的氣氛,在燈市中有三天謂之「放偷」,即小偷在這三天之內,偷也不受懲罰。明代尚存此金元遺風。
逛燈市街,或是一家一戶,或是一夥一群,或是同人結伴,或是男女牽行。總之,
熙熙攘攘,連綿不絕,人山人海,熱鬧非常。
這時,人群中擠出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和一個半步也不敢離左右的中年男
人。他們一樣在人潮中走動,可不知怎的,不論走到哪兒,前面就空出來一個幾尺寬的空地,使他們能夠暢通無阻地繼續前行,而沒有人能擠著他們,就像暗中有人給他們開道似的。
那少年長得白白淨淨,細皮嫩肉。他的眼睛是冰冷的,眼珠中閃爍著近乎純鋼的光亮,有時瞥視短促而尖銳,但更多的時候是游移的、飄忽的,好像眼前的一切事物都能引起他的好奇一般。實際上,再新鮮的事也不會引起他更大的好奇心。他的穿著極普通,頭戴「武士巾」,用縑為之,巾屋上廣,前後絕隔,垂之於肩,
身上是青布棉襖,白布褲,藍布裙,腳上是白布袢,青布鞋。這副行頭幾乎是全新的。
緊隨其後的那個中年男人頭戴緞面披雲巾,其式扁而頂方,後用披肩半幅,內置棉絮。身著與道袍相似的「直身」。這種寬而大的棉袍一般為士人所穿,是國初明太祖頒詔的標準民庶青布服裝。此人面色蒼白,微胖,無鬚,眼小卻不顯呆滯,在又濃又長的眉毛底下轉來轉去,就像兩隻小耗子,賊溜溜地把尖嘴探出洞外,猜疑地嗅著空氣。
他那發福的形體,圓溜溜的肩,緊隨那個少年行走時屁股的扭動,以及兩手不協調的擺動,都顯現著缺少男人的氣概,倒像個十足的中年女人一般。
在臨街的義豐號老酒店門前,圍了好多人。原先,這家老酒店的門口,有兩樣東西頗吸引人,一個是木頭製做的酒葫蘆,足有一人來高,一、二百斤重,二是店門上方掛著的一塊大木匾,上書「李白回言此處高」,不僅把大詩人李白搬出來招徠顧客,而且這七個字寫得揮灑有力,據說是元人趙孟頫所書。看來,這家的老闆十分精通於行商攬客之道。這次燈會,又訂做了一座龍山,上盤紅綢子紮成的紅龍一條。眼、爪、鱗片上處處是燈,通體透亮,而隨著一個店中小夥計在一個機關處拿扇子呼扇,龍嘴處忽忽地噴著火。讓圍觀的人不住地擊掌稱絕。
那少年聽見人們在大呼小叫,便往那堆人處走去,那中年人緊緊跟上。他們剛走到人堆前,斜刺裏忽地閃出幾條壯漢。他們的衣著不一,都是民間常服,但都穿著一件黃色的對襟罩甲,這種衣服軍民士卒皆不准服用,惟騎馬者可服,而黃色罩甲連騎馬者也不可服,惟軍中騎馬者可服,其衣式較短,為正德年間剛剛啟用。幾條壯漢並不說話,只是彼此間遞個眼色,便橫著肩膀上前,稍一發力,就在人堆中連擠帶別地闖出了一個口子。
那少年上前,踮起腳尖,順著口子向裏看了一眼,見是一座龍山,閃出無動於衷的表情,掉頭便走。他走著,一副對四周事物漠不關心的樣子,唱戲的、踩高蹺的、各種日雜商品從他眼前掠過,他除了扭頭回顧外,毫無表情,只是有漂亮的少女從他眼前經過時,才能惹得他回頭看上幾眼,即使這時,他的嘴也要緊緊地抿著。這種無動於衷,從他的臉上移到了他的身上,滲到了他那優雅懶散的動作上,甚至會在衣服的每條皺褶上表現出來。
一通鑼鼓,壓過了其他嘈雜聲,傳到了他的耳朵裏,他眉心微微一動,見不遠處,
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一堆人,便又懶懶散散地走了過去。沒走到人堆前,幾個穿對襟黃罩甲的壯漢,便急促地從他身邊繞過,幾個人在人堆邊緣挽起袖子,露出膀子,打頭的悠著勁,一擰身子,擠出了一個空,幾個人往裏一鑽,便不驚動旁人地開出個一尺來寬的小過道,那少年和那婦人般的中年男人,隨即側著身子擠了進去。幾條壯漢原以為那少年照例是看上兩眼便走,誰知道他這回只是一味地呆著,不挪窩了。
場子中有兩個漢子,長相挺相似,像是親哥倆兒。挺冷的天,倆兒都穿著白色的棉搭護,這是元代遺留下來的一種衣式,半截袖,比褂子略長,腰當間束一根半尺寬的大紅帛帶,練把式的人喜服。
倆兒一個拿鑼,一個拿鼓,連敲帶喝。
年長些的那位,圓頭圓眼肉鼻子,臉色烏油油的,有痘瘢;下巴寬大,嘴唇沒一點曲線;脖子短,幾乎和頭一樣粗,個子不算高,背脊闊得異乎尋常。肩頭和手臂一抖一抖的,現著不祥之兆。
他「噹」地敲了聲鑼,隨即厚墩墩的大巴掌往鑼面上一摁,爆出了一嗓子:「俺兩個是哥倆兒!」
另一位擊了聲鼓,亮開了嗓門:「俺哥叫劉寵,在家排行老六,又叫劉六!俺叫劉宸,在家排行老七,又叫劉七。」
他除了個子比劉六略高些外,別的沒啥不同,只是表情顯得聰穎些。
劉六大聲喝道:「俺哥倆兒打霸州而來。霸州在哪兒?距京師不遠,快馬只需一
天的工夫。」
劉七接口道:「來京師做什麼?來京師拉場子。拉場子做什麼?分文不掙!這位要問啦,分文不掙還拉場子,那圖個什麼呢?」
「只圖個以武會友!」劉六又接了過來。說罷,「噹噹噹」敲了陣鑼,末了站定亮相,那架式像個粗墩墩的老樹樁子一般。
圍著的人好奇地看到既拉場又宣稱分文不取的哥倆兒。
靜默中,冷不丁冒出句尖聲細氣的問話:
「霸州來的哥倆兒,你們的話讓我好生納罕。容我再冒問一句,你們這時候來拉場子做什麼?」問話的正是那個微胖、如同女人一般的中年人。他把那少年擋到身後,搶上一步,等著回答。
劉六瞥了他一眼,甕聲甕氣地說:「剛才說了,俺哥兒倆只圖個以武會友。」
「那以武會友又圖個什麼?」中年人似笑非笑地又來了一句。這時,他那對耗子眼泛著賊光。
「以武會友是圖……」劉六被噎住了。
中年人等著回答,眼睛像月牙般彎曲著。他右手輕撫著左邊的面頰,那兒有一個充滿著血筋的肉瘤。
「這位看官,以武會友就是以武會友嘛!」劉七看劉六答不上來了,樂呵呵地接過了話,「這會兒說這話,還不是為了叫列位看官放心,大過節的能不花錢瞧個樂子。」
劉六被提醒了,一揚脖子,「就是這麼回事。」
「列位列位,」劉七怕氣氛冷落下去,忙敲了通鼓,「怎麼個以武會友呢?俺哥倆兒在這兒擺擂摜跤,誰願意上來比試都行。比輸了的,你就下去,回家再練些日子;贏了俺哥倆兒中一個的,俺們掏錢,酒肉請著你,不圖別個,只圖認俺們為友。這就叫『武林走一走,花錢買朋友』!」
既不賣膏藥,又不收場子錢,反倒往外貼錢。京師的士民的確沒見過這等新鮮事。
他們安靜下來,任外面熱鬧非凡,也要瞧瞧此間的動靜。
劉六、劉七在場中四下打拱,好大一陣,沒一個人出來打擂。忽地,響起一聲怪
叫:「我來也!」接著一個戴純陽巾、著裙子的瘦高男子跳入場內。
明代各階層的服制有嚴格規定,往往一看服飾就能知道此人的來路。所謂純陽巾多為生員冬季所戴,其制頂有棉,襞積如竹簡,垂之於後。而男子在外衣之內的束裙係由朝鮮傳入,尤以馬尾裙盛行,其下摺蓬張大。為士人居家時所喜服。看該男子的裝束,就大約可以知道是哪位官人的家人或是跟班的。
劉六見那人上了場,並不搭話,雙手抱拳,微微一拱,便走上前去。將要搭手時,
那人突然閃身,賣了個門戶。劉六微微一笑,搶上一步,一隻有力的手,沉重地放到那人的肩膀上,往下一按,再無其他動作,但見那人的兩隻眼睛越睜越大,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動起來,高瘦而荏弱的身體,也索索地發起抖來,不消片刻,便一屁股墩兒坐到了地上。
在人們的哄笑聲中,只見又一個潑皮般的漢子,不可一世地上了場。
劉七把劉六撥開,迎上前去。在兩人剛搭上手的瞬間,劉七腳底疾掃,沒等在場的人們看清楚怎麼回事,只見那潑皮橫著身子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跌了個暈頭轉向。
京師的人好勝。
幾個平日裏練過些花拳繡腿的人見此狀,一個個心裏都是老大不服。哥兒幾個一核計,乾脆,輪番上陣。但見煙土騰起處,劉七左撥一下,右拽一下,不大會兒工夫,便把這一夥人全給收拾了。
場邊的人看傻了。齊聲叫好。那個總是冷漠著臉的少年看得情不自禁地咧開了嘴,
雖不叫好,卻也淡淡地拍了幾下巴掌。他身後的中年人則輕輕撚著臉上那個小肉瘤,在思索著什麼。
正在無人敢上之際,場邊有人發了聲喊:「霸州兄弟還想稱霸京師不成?」話音剛落,一青年男子跳入圈中。
這人生得牛高馬大,濃眉大眼。他頭戴金累絲製成的束髮冠,上有金葉打製的四爪蟒龍盤繞,嵌以睛綠珠石,冠額子上插以雉羽、朱纓。這種冠須,只有朝中重臣或重臣之後方可佩帶,其時要配以窄袖戎衣,束小玉帶。這人戴此冠卻配以綠緞襖子,襖外又罩了件低等的戎衣,即所謂的「褲褶」,其衣式短袖,上截有橫摺,下截為豎摺,為下級軍校所服。這身打扮既表明他是重臣之後,又是軍中的一個半大不小的官。
劉六見此人鐵塔一般,知道來者不善,拱手道:「軍漢貴姓?」
那軍漢亦拱手,「姓李,名丹之。」
場邊的中年人忙俯在少年耳畔輕聲說:
「這是李東陽的兒子李丹之,也是個目無朝綱、到處撒野的東西。」
那少年看得入神,只是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這時,劉六已和李丹之走開了場子。兩個人圍著一個看不見的圓心,側著身子,臉對臉地轉著,又都是走八卦步,走這種八卦步的目的是力圖搶在對方的身後。由於雙方的步子都到點,所以誰也沒能搶到對方的身後,走了幾圈,一直沒有搭上手。
圈子越走越小,終於搭上了手,你來我往了幾下,誰也撂不倒誰,又忽地各退兩
步,重新繞上了圈子。
劉六是個粗中有細之人,走了一圈場子,故意亂了一步,閃出個破綻,李丹之正專心捕捉對方的失誤處,見此哪肯放過,忽地搶上一步便要抄腿。劉六早有防備,身子一閃,就勢借力往對方的背後一拍,李丹之收不住腳,情急之下,一折脖子,一縮頭,就地一滾,方站將起來。
自唐宋以來的相撲角力,除雙腳之外,身子任何一個部位著地便以輸論。這一回合李丹之輸了,卻又不服,高叫一聲:「再來!」言畢便撲了過去。
劉六見他直朝自己心口撲來,略躲個過,就勢裏從脅下鑽入來,右手帶住了李丹之的肩胛,借力向上猛拽了一把,左手摔住了他的褲襠部,一發力,幾至把這二百多斤的人高高舉起,叫了聲:「去吧!」只見李丹之整個人四肢大開被摜到了地上。
劉七趕忙上前,將他扶起。這李丹之倒也是條好漢,被攙起來後,扶正了束髮冠,
齜牙咧嘴地揉了陣痛處,吸溜著冷氣說:「服抑或不服,後會有期。」
說著,一瘸一拐地走下場子去。
這尊鐵塔一撤下去,再也無人敢上了。
一時冷了場,只剩劉氏兄弟搓著手在場內乾等著。
那少年看冷了場,淡漠的表情頭一次消失了,眉頭微蹙,呈出焦躁之狀。這時,身後的中年人勾頭到他耳畔,輕聲問道:「還想看嗎?」少年中肯地點了點頭。
中年人緩緩地直起身子,從鼻腔裏長長地出了股氣,緊抿著嘴唇,向左右遞了個眼色,短促有力地甩了下頭。
彷彿是一道急令,一個穿黃罩甲的壯漢飛步跳入了場內,騎馬蹲襠,拉足了架式。
劉七見有人上場,雙手抱拳向前,「請問好漢尊姓。」
那壯漢不答話,一頭撲將過來。劉七一驚,閃開,回手就與他摔將起來。那壯漢不是對手,交手了幾下便被摜倒。劉七也不搭理他,又向場邊喊道:「哪位再來?」話剛說完,那壯漢一骨碌躍起,從背後抱住了他的腰。他正掙脫間,又一個穿罩甲的壯漢跳入場內直朝他撲來。
看到劉七一個人跟兩個人摔,劉六眨了眨眼,自語道:「這算哪家的摜法?」言畢上前揪住一個壯漢的衣領,向後一甩,怒喝道:「角力嘛,一個對一個,你們在這裏混鬧個什麼」
像是對他的回答,四、五條穿黃罩甲的壯漢,忽喇喇地衝入了場內,圍住了劉六、
劉七。
劉七看看陣勢,感到不對勁,用胳膊肘捅捅劉六,「哥,這幫人可不大像是來摔跤的。」劉六正在興上,低聲咆哮道:「管他娘的呢!上!」
接著,哥倆兒像兩隻下山虎般撲了上去。
場上是六、七個對兩個,而且沒了章法,被撂了個滾的黃罩甲,爬將起來不退場,
接茬上去又摟又抱。塵土暴起處只聽呼哧呼哧的沉重喘息和皂靴登地的騰騰響聲。漸漸地,劉氏兄弟也顧不得跤場上的規矩了,在黃罩甲們向他們的要害部位使暗勁、下陰招時,他們也只好朝對方卸膀子拿襠了。他們擰成一團,難分難解,這實在是一場不用刀子、不掄拳頭的格鬥。
場邊的人大氣兒不出,驚恐地看著。那少年的臉上卻破題兒頭一遭綻出了笑意。
終於,那六個黃罩甲被制伏得服帖了。他們躺在地上,或是大張著嘴急促地大倒
氣,或是捂這護那,再不就是「哎喲哎喲」地叫喚。
與此同時,劉六、劉七也沒人樣兒了。他們滿身是土,滿身是汗,汗與土混成一
片,黏乎乎地貼在身上。衣服被揪扯成一片一片的,耷拉下來。哥倆兒唇邊泛著白沫,晃晃悠悠地靠在一起。劉六向四下抱拳道:
「列……看官,……今天先練到這兒吧,俺……哥倆兒練不動了。列位……到別
的地方瞧熱鬧去吧。……俺哥倆兒……得回客店洗洗刷刷……緩緩勁兒了。」
他累得連話都說不俐索了。
這時,那中年人「嘿嘿」一樂,尖著嗓門喊道:「以武會友嘛,怎麼這就要走了
呢?還有人要跟你們接著練呢!」
說話間,又是十來個黃罩甲從四面竄入場內,一言不發地把劉六、劉七團團圍定。
那少年見此,扭頭便走,那中年人緊緊跟定。
燈節的高潮是放煙火。這時,煙火升起來了。京師的煙火是有名的。有「響炮」、
「起火」、「三級浪」、「花筒」、「花盆」等幾百種名稱不同的「花兒」,甚至有
「集百巧為一架者」。待施放起來,但見一道道寒光鑽向鬥牛邊,猶如銀燈衝散碧天星。一個個煙炮在空中迸開,嗶嗶啵啵地轟雷繚徹間,火樹銀花開滿天際。待到各種彩煙兒氤氳籠罩時,又一片火織的錦幔在空中鋪開了。
煙火一放,地上的各種活動都暫停了,千萬張臉齊刷刷地向天空看去。
只有那少年兀自走路,全然不管天上有什麼瓊盞玉台、水晶簾泊、八仙捧壽、七聖降妖。在他身後傳來一聲呼喊:
「錦衣衛抓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