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魚服
正德元年的尾巴上,快過年了。
和別的地方一樣,京師的人把過年看成是一件歡天喜地的大事。歲曆一入臘月,家家就開始忙碌了:做臘肉、灌香腸、做年糕、採辦年貨、打掃房間、貼窗花等。好些好些事,全是為了迎接「年」的到來。
臘八一過,朱厚照又帶著劉瑾「微行」去了。黃罩甲們照例跟著,劉瑾攛掇著朱厚照到西城去看看,一出西安門,朱照厚就感到兩眼不夠使的了。
京師浸沉在無風和明朗的嚴寒中,浸沉在耀眼的光亮和淡藍的陰影裏。天乾冷乾冷的,人一呼吸好像從嘴裏往外冒煙似的。但在人們的心裏,這時都有老大一股子熱乎氣兒。這是「年」所煽乎起來的。
西安門外熱鬧烘烘,挨挨擠擠的人群,五光十色的年貨,全染上一層過年的氣氛。
最熱鬧的還數西安門外的福瑞祥大紙店,神龕、掛錢、年畫密密麻麻地掛了一大片。神龕是灶神、門神、五福神等神像版畫。年畫上則印著忠孝節義或吉祥吉慶的民間故事,多塗以丹者,又叫「歡樂圖」。掛錢則是用紅紙或色紙剪字或剪花的吉祥圖案。老百姓手上再沒有倆錢,到這時候也得買。買回一堆去,門神貼門板上,灶神貼廚灶上,福神貼正面牆上,年畫貼四貼,掛錢則貼門楣上,既添點喜氣兒,又指盼著來年鬧倆錢兒。
紙店邊上,香燭鋪的生意也夠火紅的。年年這時候,百姓酬神敬祖的上古遺風表現得尤其明顯,最不濟的人家,也得到香燭鋪買祭天用的子午香,敬神用的大雙包、小雙包,祭祖用的芸香。有錢人家還要買回一大堆藏香、檀香,以及各式鬥香、線香、盤香、香粉。
距香燭鋪不遠有帽店、領店、鞋店。大戶人家和寒門小鋪都盼著穿新衣新鞋過新
年,這些店的生意這時也挺好。出得店,朱厚照一頭鑽入了邊上的紙花店。
女人們在準備新年裏往頭上插戴的花,這時紛紛到紙花店買絨製或絹製的京花。朱厚照擠入店中,在女人堆裏擠擠蹭蹭的。他不缺女人,但皇城外的女子比宮禁裏那些有股子鮮活氣兒。
明代婦女喜包頭,夏用烏紗,冬則用烏綾為之,每幅寬約二寸,長四寸。後用全幅斜摺闊三寸裹於額上,垂後兩抄而再向前做方結。年老者或加綿帕。而少女則喜用頭箍上綴以團花方塊,從後面翻梳出桃尖式頂髻,或做鵝膽心長圓形的髻式。尚有喜圓褊的,在髻頂上用寶花,叫做桃心,兩邊有棒髻。
要過年了,少女們穿得五顏六色,把頭髮做成各種花式,滿心喜悅地在街上遊轉。
這時,賣各種糖果、水果的店鋪門庭若市,婦人們買各種過年的點心、水果,而不大為家事操心的女孩子們,則買各種零嘴兒,像灶糖、蜂糖糕澆切糖、寸金糖、娃娃酥、棗泥夾心什麼的。她們從這個攤轉到那個攤,邊吃邊聊邊嗑瓜子邊走道,一派嬌憨真切的女兒情態,是朱厚照在紫禁城的宮人中見不著的。
朱厚照專往女孩子多的地方湊,怪惹人嫌的。幾個紮堆吃花生米的女孩子,見他直往這兒探頭探腦的,以為又是個小衙內之類的浪蕩小子,幾個人攢著頭悄悄說了點什麼,咯兒咯兒一笑,罵了聲「德性樣兒」,便笑嘻嘻地走了。
他被人罵得滿心喜歡,正欲追上去,窮逗兩句,劉瑾卻伏在他耳邊輕聲說:「奴才帶陛下去個地兒。」
「去哪兒?」他心不在焉地問了一聲,卻仍瞅著那幾個漸漸遠離的少女的背影。
「沒幾步遠,就在萬松老人塔下。」
朱厚照看看不遠處的塔,問:
「那裏有妞嗎?」
「您到那兒就全明白了。」
朱厚照一陣好奇,跟著劉瑾便走。拐了倆彎便入了萬松老人塔下的一間不大的客
棧。劉瑾腳不停,進至後院,後院有間大伙房,裏面傳出叮叮噹噹的剁肉聲和人說話的聲音。
劉瑾來到窗下,悄聲招呼道:
「陛下,您過來往裏瞅瞅。」
朱厚照來到窗下,透過窗戶縫往裏看。只見一個胖老頭和一個老婆子正在剁肉,兩壯漢坐在一邊不聲不響地看著。
「這有什麼可看的?」他扭臉對劉瑾說。
「陛下耐下性子多看一會兒,興許能瞧出名堂。」
朱厚照又用兩手遮著亮,往裏看去。
京師的市井小民平日多半吃素。
「客來殺雞,逢年殺豬,」只有過年過節時才有豬肉可吃。當左鄰右舍此起彼落地傳來殺豬聲時,年的腳步也就近了。年年如此。
臘月剛至沒幾天,王屠戶便殺了隻豬。這種臘月裏殺了準備過年吃的豬稱為「歲
豬」。一頭豬,過年吃不了,所以還要製一部分擱得住的香腸、鹹肉、臘肉。
王趙氏此刻正忙著做香腸。豬大腸已被刮掉油脂洗後曬乾了,豬肉也被切成寸寬條狀用高粱酒、鹽、醬油、五香粉等佐料拌勻了。王趙氏正把它們往大腸裏塞,用細繩紮成半尺來長的一段一段的,完了後便可掛到室外風乾。
王屠戶則正忙著做鹹肉。他把炒黃的花椒和鹽往肉塊上均勻地抹著,抹完一塊碼入.子一塊。.子裏盛滿了,便用石頭壓住,準備醃個十天八天後取出晾曬風乾。
鍋裏咕嘟的也是肉,這些肉用花椒鹽抹透入味後,用厚布包起來,外面用細繩紮
緊。做好後為爽口不膩的肉。
朱厚照正看得無聊,卻聽裏面開了腔。
那王屠戶忙了一大陣,用圍裙揩了揩手,笑嘻嘻地對悶頭悶腦地坐在一邊的兩條壯漢,有仄有韻地來了個小段:
「劉六劉七你別饞,過了臘八兒就是年。臘八粥幾天,漓漓拉拉二十三。
二十三糖瓜黏,二十四掃房日,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燉羊肉,二十七殺公
雞,二十八把麵兒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熬一宵,大年初一去拜年!」
這段生動有致的京謠卻撞到了石頭蛋子上。二劉仍繃著臉,沒好氣地盯著王屠戶。
「還生我老頭的氣吶?」王屠戶又笑著撩了他倆一句。
見到劉六,劉七仍沒反應,王趙氏放下手中的活開了腔:
「二位,這就是你倆的不對了。容我老娘們兒說句公道話。劉六、劉七,你們總覺得王屠戶前些日子耍了你們,害得你們入了錦衣獄。就算是這麼回事,也是沒法子。王屠戶他是為東廠辦事的,東廠要拿那姑娘,還要通過那姑娘摸到更大個兒的,你們能摸到那姑娘的去處,他只好利用你們。要不這麼著,東廠得砍他的腦袋。」
「能有這事?砍你的頭?」劉七總算氣鼓鼓地說了話。
王趙氏登登登走過來,說道:
「那還假得了。就這回因為他沒盯牢你們,放跑了那姑娘,東廠差點要他的命。」
劉六、劉七一聽這話反倒有些不安了。
王屠戶趁熱打鐵:「就算我頭些日子耍了你們一回,今後這類事也不會再有了。為啥呢?因為打今兒個往後咱們是一事了。我是東廠的人,聽命於司禮太監劉瑾公公。知道把你們從皮場廟救出來的人是誰嗎?也是劉瑾公公。你們得報他的恩,為他辦事。所以說咱們是一事的。你們也別耍孩子脾氣了,就在我這兒安安生生過個年吧!」
劉瑾?這會兒劉六、劉七思索的是同一件事,原來救出他倆的,就是能把劉尚書都扔進大牢的劉瑾。這麼有權勢的人,能惦著兩個從霸州闖京的玩跤的草民,他倆越發不安了起來。
「劉公公救了俺倆的命,俺倆當然得玩命報答他老人家。」劉七說:「劉公公想讓俺倆幹什麼?」
王屠戶卻把話岔開了。「以後會告你們的。先過來搭把手,備點年菜。以後有你們報恩的機會。」
哥倆不好意思地搓搓手,站了起來。
窗外,朱厚照看到這裏,離開窗戶,回身對劉瑾說:「這兩個人朕好像在哪裏見
過。你救了他倆?」
「奴才是為皇上才救他們的。」劉瑾伏身上步,搬出了早已想好的謊話。
「為了朕?」
「皇上沒聽剛才他們的話中總提到姑娘嗎?皇上是不是頭燕九節在白雲觀看見了一個姑娘,讓他倆去抓來著?」
對這種事,朱厚照不用認真回想。他稍想了片刻,伸出個指頭一點,「有這事!朕想起來了,要不此二人看著眼熟呢,朕與他們摔過跤。燕九時朕帶他們去白雲觀,在那裏見到一個很有身手的俏女子……那女子呢?他倆抓到沒有?」
「一時還沒找著。就是為了讓他們接茬兒找那女子,奴才才把他們從北鎮撫司大牢裏,搭救出來的。奴才……」
一想起在白雲觀見過的那女子,朱厚照感到渾身發燥,剛才在街上見到的那些小丫頭片子簡直狗屁不是了。
對劉瑾往下表功的那些話,他一句也聽不進去,只是感到劉瑾把他從街頭拉到這家小客棧來確實對頭,確有深意,他的呼吸加快了,一指劉瑾,說道:
「讓那兩個摔跤的馬上找到那女子,朕有重賞。」
「領旨。」劉瑾一哈腰間眼向上一翻,「要讓他們穿得輕巧些,總那麼破衣爛衫的不行,是否賜他們點行頭。穿得八面威風,走哪也沒人敢擋,拿那女子才方便。」
「要朕賜他們什麼?」
「飛魚服。」
「這也值當提。你操辦就是了。」朱厚照一揮手。
他們離開了這家客棧,可仍留在客棧的劉六、劉七就此忙活上了。
京俗在臘月二十三前要掃除畢。
這幾天,他倆和王屠戶夫婦一起掃除牆角棚頂的蛛網,換去破了的窗紙,撕掉舊的窗花,地上每個旮旯全掃到,擦淨窗櫺,櫃子上的銅什件兒及門上的銅環,待裏外清理得一塵不染,又貼上了門神、灶神、福神、年畫,掛錢。
真有個過年的樣子了。這些天,王屠戶夫婦倆也沒虧待他倆,葷的素的緊著往他倆肚子裏塞,包子、饅頭、燒麥、花卷、油糕、蜂糖糕,有甜有鹹,頓頓不帶重樣的,使他們大獄之後的身子骨復元了。
不僅如此,王屠戶還到花市上買了兩盒牡丹擺在他倆的屋裏。在這種季節裏,臘
梅、水仙、山茶有開花的,牡丹這種「唐花」根本不到開花的日子,但豐台的花匠生生用窖火焙烤,讓它們提前開了花。不用說,像這種亂了節令的盆花價格嚇人。
劉六、劉七沒過過一天好日子,自小也沒怎麼被人疼過。劫後餘生,又一下掉入富足鄉里,心裏不說暖烘烘的,還產生了一種好像到家一般的較為執著的情愫。兩人笨嘴拙舌的,不會說什麼,大掃除之後每天就是悶著頭包餃子。包餃子不用發麵,但揉麵、.皮、調餡的活也不少。餡子用料除豬肉外,尚有白菜、蝦仁、酸菜、瓠子、芹菜,樣樣都要洗淨切成丁。包好的餃子要拿到屋外凍一凍,凍成石頭那麼硬,然後一包一包地碼入缸內,直到把缸碼滿,要夠往後吃十幾二十天的。
京俗新年期間不准動菜刀,從初一直到元宵節那天的吃的都要事先備下來。餃子包完了。哥倆又幫王屠戶打年糕。打年糕比較費事,要先把糯米磨成漿,用布包上榨去水分,搏揉成塊,加入糖、桂圓、紅豆、花生等物為甜餡,加入肉丁、香菇、火腿丁為鹹餡,置鍋中狠蒸而成。年糕做成了又幫王趙氏做蜂糖糕,其徑近二尺,厚二寸,上面嵌豬肉丁、黑棗,又塗以葷油、火腿丁、蝦米、糯米調成的餡子,外而用麵皮包起蒸熟。
大年三十的晚上,終於隨著滿城劈哩啪啦的爆竹聲,一塊降臨了。
過年了,店裏的客人都走光了。就剩下王屠戶夫婦和劉家兄弟。他們在正房裏圍成一桌,桌上是好酒好菜。
吉祥話說了,幾杯酒落了肚,幾筷子菜吃了,話匣子也打開了,天南地北地神吹海聊,樂得就甭提了。按劉六、劉七原先的想法,一出了大牢就宰了王屠戶,連他的醜婆娘也一塊捎上。可出了皮場廟他們就被送到了這裏,沒過多長日子,又好得像一家子了。促成這一轉機的不是別的,而是他們心目中的那尊神—劉瑾。
飯吃罷,桌上收拾出來,外頭的炮仗震耳欲聾時,王屠戶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說
道:「新年穿新衣,你們二位連身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前兩天,劉公公還念叨這事,特意差人給二位各送了身新衣服。」
在他說話的當口,王趙氏已從箱子裏取出兩個藍布包袱,恭恭敬敬地逐一打開,裏面各一身錦緞衣服和一雙白皮靴。
王屠戶當著他倆的面,把一身衣服抖開,一條綠緞子褲,一件綠緞子袍,袍的胸部有一塊補子,上面繡著一條似龍非龍的東西,在波濤間張牙舞爪的。
「知道這是什麼嗎?」王屠戶問時禁不住搖頭晃腦。
劉六,劉七對此並非全然無知。這一年來,在北京城裏到處「蹲」時,他們見過有的錦衣衛的官穿這種衣式。但他們叫不上是什麼名。
王屠戶做丁字步,大聲說:「此乃飛魚服!」
「乖乖!」劉六驚得往後退了半步。「飛魚服」這個名他們聽說過,非得錦衣衛中相當的人物才能服之。只是以前一直對不上號,這下倒出現在他們眼前了。
按《山海經•海外西經》載:「龍魚陵居在其北,狀如狸。」誰也說不清這「龍
魚」是什麼樣的,顧名思義,龍魚當能像龍一樣飛,所以又稱其為「飛魚」。按古人的想像,這種飛魚頭如龍,魚身一角。按那時的習慣,於經有載的靈異之獸往往要上補子,於是飛魚也上了補子。
自明景泰以來,文職官員的公服補子仍是可丁可卯地依循定制,基本沒胡來的。而武職官員的補子則越來越不循定制了。如原定武職一、二品補子可用獅子,以次逐漸降級,九品的補子僅為海馬。但以後三品及其以下武職也概用獅子圖案的補子,初時無人禁止,往後就更沒人管了。武職官員既如此,錦衣衛亦不甘落後,原定公、侯、駙馬、伯准用麒麟補子,後來錦衣衛指揮、僉事以上者有服麒麟補子者,到景泰四年只好規定錦衣衛指揮得衣麒麟服色。
飛魚補子亦是如此。其圖案類蟒非蟒,蟒服是極尊之服,非特賜方可穿。飛魚與蟒區別不大,亦有二角,亦作蟒形,只是加了魚鰭魚尾而稍異。有飛魚補子的公服原來是僅次於蟒服的尊貴服飾,但後來也亂套了,弘治末到正德初,武弁中參遊就可服。
但在錦衣衛中,不是什麼人全可服的,非隨皇帝行走的錦衣「宿衛」不可服,抑或是說,飛魚服是皇帝近身侍衛的專用服飾,那些不隨同皇帝行走的錦衣衛,則通常服僅次於飛魚服的斗牛服。斗牛補子的圖案紋路與蟒補子、飛魚補子相似,只是犄角不同,蟒和飛魚的犄角是直的,而斗牛的犄角是彎的,象牛角一樣。所
謂—「斗牛如龍而觩角」,觩為曲意。
對這個沿革和定制,劉六、劉七儘管一時還搞不明白,但也從直覺上感到,賞他倆一人一身飛魚服已是極高的禮遇了。這哥倆撲通一聲跪下,恭敬地從王屠戶手中接過了飛魚服和白皮靴。
「穿上穿上,」王趙氏勸道:「穿上給我們看看。」
他倆很快就穿上了。一俟換上這身錦衣衛的行頭,儘管王屠戶、王趙氏在一旁忙不迭地叫好喊帥,說他們的身架挑衣服,可他倆相互看看對方時,心中卻泛起一陣異樣的感覺。不錯,這身衣服是他倆這輩子以來所穿的最華貴的衣服,腳上那雙白皮靴是他們所穿過的最名貴的鞋子,但他們此時並沒有窮小子過年穿上了新棉襖的那種感覺,反倒挺不自在的,這不是和平日裏所見的那些欺侮小民的橫行市井的人穿得一樣了嗎?但這畢竟是救了他們命的大恩大德的劉瑾公公所賞,所以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王屠戶在屋裏踱上了方步,像在醞釀著什麼重要的話。
剛穿上飛魚服的二劉意識到了這點,惶惑地等待著。
「江湖上講究個知恩圖報。」王屠戶用這句話開了頭,「劉瑾公公不計你們放走了東廠捉拿的要犯而救了你們的命,又讓我們用酒肉好生招待。今天還特賞飛魚服。捫心自問,恩重如山,你們當有所回報。」
劉六、劉七低頭聽著,但心裏明白,劉瑾為什麼如此破格對待他們,到這年三十晚上當揭曉了。
王屠戶仍踱著方步,「劉瑾公公為人忠篤厚道,禮待下人,想必你們看到了,也領會到了。但朝中近來出了壞人,欲加害於他。這種人一日不除,莫說公公一日不得安生,就是朝廷也一日不得安寧。」
「您的意思是……讓俺倆為朝廷除奸?」劉七問道。
王屠戶卻不正面回答,而是說:「是否用你們的手除此惡人,在你們沒穿上飛魚服前,還是個可商量的事。在你們穿上飛魚服之後,莫說報劉瑾公公之恩了,身為錦衣衛之人,司禮太監有命,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
「您就說朝中壞人是誰吧。」劉六似已按捺不住。
「王岳。捎帶著還有劉健。」
「什麼時候下手?」
「到日子告訴你們。」王屠戶說著從箱中取出一個沉甸甸的包,「這是一百兩銀
子,事成之後再加一百兩。」
「俺不是為銀子才幹的。」劉七說:「俺只為報救命之恩。」
這時,正是除夕之夜,鞭炮譁然大作。
大年初一,劉瑾悄悄來到王屠戶客棧。王屠戶指指二劉客房的門,只對劉瑾悄聲說了兩字:「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