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以為日本的問題,不會發生在台灣!97學年度,大學指定考錄取率高達98%,甚至7分也能上大學。除了學校過多、學生人數大幅銳減之外,真正的原因之一,是台灣已面臨學力集體下降的事實了。2008年立法院三讀通過,勞工強制退休年齡,由60歲延後為65歲,其背後的隱憂之一,是五年級、六年級前段班的人,根本無法如期在60歲退休,台灣專業經理人,已經後繼無人,企業正面臨「專業斷層」的問題!這些現狀與問題,在日本早已引起關注,台灣卻很少人正視。日本重要思想家內田樹從最根本家庭教育切入,分析日本為何愈來愈多的孩子不願讀書、年輕人不願工作。如果,這些現象持續惡化,日本社會的未來,將何去何從?當我們不知不覺踏著「學力集體下降」的風險邁向未來時,內田樹教授所分析的日本現狀,是我們的借鏡,也是我們避免重蹈覆轍、避免懷抱下流志向的社會活教材。【目次】第一章 逃避學習新型態日本人的出現∕討厭讀書的日本學童∕對自己的學力低下毫無自覺∕連「矛盾」都不會寫的大學生∕對不了解的事完全無動於衷∕充滿凹洞的世界∕唯我獨尊的孩子們∕預期之外的問題:「老師,學這個有什麼用?」∕家庭勞動教育的消失∕教育服務的消費者∕教育的意義∕一種名為「不悅」的貨幣∕學生的意態表達∕不悅貨幣的起源:家庭裡的不悅爭奪戰∕抱怨者增加∕學習與時間∕母語的學習∕抗拒改變的孩子∕「找尋自我」的意識型態∕變賣未來的孩子第二章 風險社會裡的弱者龜裂的社會輸送帶∕不同階層,風險有別∕什麼是風險控管?∕「三方一兩損」調停術∕忘記風險控管的日本人∕沒準備替代方案∕自己決定?自己負責∕貧窮的智慧∕弱者持續誕生∕自己決定的弱者∕完全不讀書,卻自信滿滿∕學力低下也是「努力的結果」第三章 逃避勞動自由決定的弔詭∕對不合理視若無賭∕日本尼特族∕青鳥症候群∕頻換工作的思考模式∕「薪水太低」的理由∕勞動是創造超額價值的表現∕交換與贈予∕支持IT富豪的理由∕實學志向∕時間與學習∕學習「學習方法」∕學校即工廠第四章 提問與解答美國模式的結束∕無法等待孩子成長的雙親∕育兒與音樂∕高速運轉的社會活動∕師生關係的條件∕教育者的必要條件∕無限的尊敬∕愛抱怨的家長∕文化資本與階層化∕家族與親密圈∕新親密圈∕尼特族的未來∕尼特族的解決之道──家庭∕更多的溝通造就了孩子∕附和雷同∕拒絕聆聽的人們∕恢復生活的時間性∕身體力行的教育
章節試閱
第一章 逃避學習
新型態日本人的出現
在本書一開始,先探討的主題是「逃避學習,逃避勞動」。
現在多數日本人應該都已了解何謂「逃避學習」,這是東京大學教育學部佐藤學教授提出的名詞,意指放棄受教育的機會,斷然選擇逃走的孩子。他們在接受教育的一開始,便抱著離棄教育的主體意識,這同時意味著他們不久將隨波流向低下層級,往「下流社會」流動,而懷著低落志向的社會團體就此登場。這是日本社會裡教育危機的重要指標,佐藤教授並為此進行完整的分析,認為其中的關鍵就是「逃避學習」。
我個人認為,「逃避學習」並非單一現象,隨之產生的還有「逃避勞動」;這二者可說是同一次社會環境變動下的產物。過去在日本社會中,未曾有人質疑「學習」、「勞動」的功能。當然,任何時代都有不想認真學習或好逸惡勞的人,但至少當事人都自知這樣的行為無法在社會上獲得正面的評價,最後甚至帶來負面的結果。不久前的日本社會仍無法接受不工作是「值得誇耀」或「提升自我評價」的說法。但是如今,這樣的常理不斷被推翻,因為教育界人士的證言正說明這種現象已經產生了。
現今的社會中,新世代團體不斷出現,新型態的日本人對於學習與勞動的想法也和以往有所不同。是什麼樣的歷史脈絡產生這種現象即為本書第一個探究要點。往後,新生代不斷逃避學習,逃避工作,將使日本社會的前途黯淡無光。面對這樣的危機,我們該如何自處呢?
關於這些問題,我引用幾篇對我影響甚大的文章。除了先前提到的佐藤學教授以外,還有諏訪取二先生的《唯我獨尊的孩子們》、苅谷剛彥先生的《階層化日本與教育危機──從擴大的不平等到意志不均的社會》,他在書中揭露了許多令人震驚的統計事實。另外,山田昌弘先生的《期待不均的社會──「失敗組」的絕望感撕裂日本社會》同時對我產生重要的影響。我以這些先進對於該危機現狀的解析為基礎,進而說明我的觀點。
唯我獨尊的孩子們
對現代的孩子來說,面對散布眼前許多「不了解」的事物,他們已不須感到不安或不自在,完全可以處之泰然,亦即在持續不懂的狀態下,他們能夠安然處之。這個事實或許能成為探究「逃避學習」時的重要參考。
思考這個問題時,諏訪哲二先生所著《唯我獨尊的孩子們》讓我有了全新的看法。這本書的內容雖然令我十分震驚,但似乎很少看到相關書評,也沒有引發全國性的討論。諏訪先生本身是「職業教師會」的代表,長年在高中執教。他在書裡寫道,從八○年代到九○年代,不但日本校園風氣丕變,他同時深深感受到孩子們的極大改變,並且列舉了許多實例。
例如,當老師走進教室時,學生仍繼續講話。老師已經開始講課了,仍和鄰座同學聊個不停。當老師要求「不要再說話了」,學生卻回嘴:「煩死了,我有在聽啦!」甚至憤憤不平地表示:「明明有在聽課,幹嘛還念我?」雖然老師認為,「不是還在聊天嗎?」學生卻硬是堅稱自己「在聽課」。
同樣是發生在八○年代之後,在全國國、高中校園裡,學生開始學會躲在廁所裡抽菸。當老師指責:「喂!不可以抽菸!」學生便立刻捻熄煙頭回答:「我沒抽。」明明親眼看見他抽菸,卻還強辯自己「沒抽」。或者,考試時作弊,但是就算老師當場指出:「這是小抄吧?」學生仍理直氣壯地反駁:「我沒看啊!」
很顯然地,這和過去的不良案例完全不同。從前的不良少年,對於自己不當的行為能夠有所自覺,如果被指責,至少不會在「是否做出不良行為」這件事上強辯。不同的是,現在的學生已經完全否定眼前發生的事實,明明是事實,卻能若無其事地否認。從這個時期開始,這樣的辯解方式普遍出現在全國校園,沒有人教他們這樣,媒體上也從沒報導這類風潮,卻在短時間內,全國國、高中校園不約而同地出現這樣的現象。
我認為這樣的傾向影響層面已經擴散到年長的世代了。八○年代的高中生現在已是四十歲左右的成人了。他們在中學時期親身經歷的有效交涉經驗,如今也廣泛應用在各種社會關係中。
在媒體上經常出現某個企業被揭發弊案、負責人出面說明的報導。通常在第一時間他們會冷漠以對:「還沒看到訴訟書,不便發表任何意見。」即使後來遭舉發也會聲稱:「我不知道有這件事。」等到證據確鑿,無從申辯時,才一步一步退讓,承認自己的錯誤,最後全盤認罪,低頭道歉:「實在非常對不起……」諸如此類的畫面不斷出現在媒體,早已令人感到厭煩。我實在不解,只要早早認錯道歉,就能儘快恢復組織信用,節省司法調查程序,為什麼還要如此強辯、死不認帳?然而,我想,對他們來說,這是辦不到的。也許並非他們喜歡用這樣的方式面對過錯,而是因為從小養成的習慣,即使對方已提出確切的證據,一定要先否認:「我沒有!」再進行交涉。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因應方式了。
回到校園,諏訪先生也與一些熟識的老師深入討論這個世代孩子的改變,以及究竟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變化?諏訪先生觀察這些現象後,設立了一個假說──這些孩子想要的是等值的交易。
「『他們希望』能夠在對自己行為所認定的負面性與教師的處罰之間獲得『等值的交易』……為了確保自己所認定的公平性,他們選擇盡可能「抹煞」或「縮小」事件本身。之後,無論哪一所學校,每一位學生回應「事件」的方法都會走向同一種模式(現在也是如此)。」
諏訪先生以「等值交易」的角度解釋孩子的行為,分析得十分精闢。以下我就依循這個概念,對孩子「逃避學習」的現象進行深入的探究。
討厭讀書的日本學童
透過媒體不斷的報導,我們都了解日本的學童越來越不愛讀書了。根據一九九九年IEA(國際教育到達度評價學會)的統計數據可以了解,日本的學童可說是目前世界上最不愛讀書的小孩。針對這個現狀,佐藤教授的看法如下:
「日本的學童從小學高年級開始,經過國中、高中,大多數都非常討厭學校裡的學習課程,並且逃避學習。過去的日本學童,比世界上任何國家更積極學習;但是如今已經淪為最厭惡學習、完全不讀書的族群。」
一九九五年,全世界國中二年級的平均校外教學時數為每天三•○小時,同年的日本約為二•三小時,是三十七國中的第三十名。到了一九九九年,則一度下降,國二學生的校外教學時數降到一•七小時,排名掉到第三十五名。到了六年後的今天5,一天大概只剩一小時,在所有調查對象國中可說是敬陪末座了。
最近看到一些資料,文中報導現在約有百分之六十的高中生校外教學時數為零。若以世界的標準來看,當今日本的孩子肯定是最疏於學習的一群。總結來說,在「校園失序」、「學力低下」的情況下,同時出現了「高等教育空洞化」的問題。
大部分的父母應該都有參加教學觀摩的經驗。我在小孩上國中的時候參加了幾次教學觀摩。他們當時就讀於兵庫縣蘆屋市立國中。蘆屋這個地方大部分的住戶屬於中產階級,是個恬靜的小鎮,然而第一次參加教學觀摩的經驗,著實讓我嚇了一跳。
雖然之前曾在報紙等媒體看過相關報導,知道「似乎有這麼回事」,但心裡總認為,媒體所報導的只是個案,不代表每個班級的情況,但我實際看到的情形是,老師上課的時候,大概只有靠近講桌的十個人在聽課,後面其他二十五個人幾乎沒在聽課。打瞌睡、走來走去,要不然就是聊天、看漫畫。既然是教學觀摩,家長們應該都在場。當著家長的面前,在課堂上走來走去,我完全無法理解他們的行為。後來我問孩子:「平常就是這個樣子嗎?」「不,今天是教學觀摩,大家比平常還乖。」孩子如此回答。天哪,那平常會是什麼狀況!
現在許多小學生從小就沒有養成學習的習慣。但因為少子化,加上每所學校都廣開大門,百分之五十不愛讀書的孩子也進入大學就讀。二○○七年是個大學錄取率百分之百的時代,如果不在意是否為名校的話,從小學低年級開始就不讀書的人也能當大學生了。不會除法無法進入理學院就讀,這已經是幾年前才有的問題了;現在連漢字不會讀、英文字母看不懂、四則運算有問題,都可以上大學了。
預期之外的問題:「老師,學這個有什麼用?」
小學生一入學,就開始學習平假名、片假名或算術等,但是現在,當一年級的老師正準備教平假名時,孩子卻舉手發問:
「老師!我們學這個有什麼用?」
我想,我們在小學一年級、生平第一次坐在教室上課時,應該不會問這麼激進的問題吧!恐怕連想都沒想過。
但是,現在站在學習立場的孩子,第一個尖銳的提問就是「學習帶來什麼好處?」以某種角度看來,這是非常商業化的問題。
的確,這個問題有其道理在。對孩子而言,在課堂上坐了四、五十分鐘,安安靜靜地聽老師講課、做筆記,算是一項「苦差事」,他們或許將這件「苦差事」視為對老師的一種「付出」。換句話說,孩子將「貨幣」以「痛苦」、「忍耐」的形式支付給老師,相對地,他們也想知道可以從老師那邊得到什麼「等值」的財物或服務,因而提出疑問:「我們付出了這麼多,那麼老師要給我們什麼呢?」
針對這個問題,老師無法回答,當然也不可能找到答案,因為教育制度的先決條件,是孩子不應該提出這樣的問題。
現今的孩子,對「義務教育」這個名詞的理解是「有受教育的義務」。這當然是錯誤的,孩子沒有什麼「受教育的義務」,只有「受教育的權利」。「有義務讓受保護的子女接受正常教育」的是父母。接受教育,讓孩子擴展人生無限的可能性,這才是孩子最重要的權利。然而,接受這項權利的孩子卻反問:「為什麼我非得行使這項權利?」這恐怕是當初日本憲法的制定者未曾想過的問題吧。「如果能夠好好對我說清楚,我就會行使這項權利。但如果我聽不懂,就不需要什麼受教育的權利。」這是孩子的主張。
因此,大人面對孩子提出「為什麼非得受教育不可」的疑問時,往往因為從沒想過而啞口無言。日本憲法第二十五條中,關於「生存權」明確記載著:「每一位國民,有權利經營健康且具文化的基本生活。」但當孩子問:「為什麼我必須經營健康且具文化的生活?」,我想大概沒有人能夠回答吧?如果某位老師針對這樣的基本人權,還能以「孩子也能夠了解」的方式滔滔不絕地說明:「這是因為……」我應該會對這樣的老師心存恐懼吧。
但是,有些大人會以經濟報酬率的觀念為動機,誘導孩子學習。他們以功利的角度引導孩子:「如果你好好讀書,就可以得到﹃諸如此類﹄的好處。」用功唸書可以「考上好學校」,得到「受人尊敬的職位」,獲得「高收入」,同時與「層次較高的異性」結婚等,換個方式說,幾乎所有的老師、家長面對孩子提出這樣的問題時,往往以這種逃避性的方法解釋。這是很令人驚訝的事實,認真思索孩子的提問而無言以對的大人,恐怕只是少數吧!
如果現在認為孩子的提問是「預期之外」的狀況,或許再過不久,無論大人或小孩,都將正視「什麼是教育」的根本問題。但是,令人遺憾的是,現狀並非如此。真實的情況是,大人都認為,「雖然孩子提出這樣的問題是該罵,但是,我們應該以孩子可以理解的方式回答」。這就是錯誤的第一步。
.無.法.回.答.的.問.題,就.不.要.回.答。
之前一名中學生在某電視節目中發問:「為什麼不可以殺人?」現場評論家聽了一時錯愕而無法回答(該事件廣為流傳的程度,或許可列為「都市傳奇」)。但是,我個人認為,當下的「沉默」就是正確的回應。面對一些問題,最好的回答是,「沒想到你竟然會問這樣的問題」。但此時,如果該名學生無法接受沉默以對,還有個方法,就是當場拿繩子勒緊他的脖子,跟他說:「那麼,在這個情況下,請你重複剛才的問題。」
世上有無數的孩子因戰爭及災難失去學習的機會。在這個世界的其它地方,有數億名孩童渴望能夠上學、接受教育。只有不知道這些事實的孩子才會問:「學習究竟有什麼意義?」他們更不知道,自己能夠處在這樣的環境、提出這樣的問題,是自古至今,絕無僅有的情形。
提出「為什麼不可以殺人」這個疑問的中學生,從沒有想過自己「有可能是被殺的一方」。同樣地,提出「為什麼一定要受教育」這個問題的小學生,也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因為環境而失去學習的機會」。只有對自己享受的特權渾然不覺的人,才會提出「預期之外」的問題。
然而,面對這樣的問題,大人無法斷然沉默以對、責備他們「不應該」提出這樣的問題。反而對此感到不安,語無倫次地說出一些功利性的動機期待孩子了解,促使他們願意讀書。孩子在人生的早期階段,就學會提出問題,讓大人啞口無言,或得到一些淺顯、無內容的答案。不幸的是,這樣的結果,無形中在孩子心中建立起某種成就感。
憑藉著這個最初成功的記憶,孩子日後無論碰到什麼事情,都會先問:「這對我有什麼幫助?可以帶來什麼『好處』?」如果答案令他滿意,就「接受」;反之,則「拒絕」。這個接受與否的基準,在人生的早期階段,就已內化在心中了。
於是,「等值交易的孩子」就此誕生。
第一章 逃避學習新型態日本人的出現在本書一開始,先探討的主題是「逃避學習,逃避勞動」。現在多數日本人應該都已了解何謂「逃避學習」,這是東京大學教育學部佐藤學教授提出的名詞,意指放棄受教育的機會,斷然選擇逃走的孩子。他們在接受教育的一開始,便抱著離棄教育的主體意識,這同時意味著他們不久將隨波流向低下層級,往「下流社會」流動,而懷著低落志向的社會團體就此登場。這是日本社會裡教育危機的重要指標,佐藤教授並為此進行完整的分析,認為其中的關鍵就是「逃避學習」。我個人認為,「逃避學習」並非單一現象,隨之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