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
傳承珍貴的家族源流
一隻飄洋過海而來的鸚鵡,為一個小男孩的生命灌注比寶藏更豐富的養分,這就是貫徹《神奇鸚鵡住我家》的精神梗概。但且慢,事情還不止如此。
不同於狄克.金史密斯此系列的其他小說,《神奇鸚鵡住我家》不以擬人的動物為主角敘說情節,而是建構在人與動物的「真實」對話與互動上。在所有動物之中,似乎只有鸚鵡可以學人語,作者利用鸚鵡善於模仿的特色,鋪造一條小男孩與鸚鵡直接的溝通管道。或許整個故事誇張、強化了這隻非洲灰鸚鵡——麥迪遜的語言能力與智力,然而相較於其他動物與人類的溝通模式,這種假設相對地更容易讓讀者信服它的可能性,也更加深人與動物情感的互動表現。
麥迪遜是何海力的喬治伯公饋贈給他的遺物,海力從未見過這位早年移居美國的長輩,海力的父親也可能因為與這位伯父距離遙遠,所以從來沒機會對海力提起過他。對海力來說,喬治伯公曾經是個「不存在的親人」,除了那份薄弱的血脈之外,他們之間可以說是毫無關聯的。
喬治伯公真的不曾惦念遙遠的英國家庭成員嗎?從他的遺囑之中可略窺答案應是否定的。伯公知道在英國他還有個小姪孫,他更把陪伴自己的40年的鸚鵡夥伴送給了這個素未謀面的家族小成員。這隻鸚鵡代表的不只是需要人照顧的寵物,更可說是喬治伯公的精神回歸。他把自己最珍貴的「生命延續」送回原生家庭,而這個博學多識的生命體,也的確為何家帶來更多精采的生活片段。何家人藉由麥迪遜認識他們一直以來陌生的伯公,瞭解他喜歡吃什麼、他的個性、他的喜好,以及他崇拜的英雄是英國的納爾遜將軍……。
故事中,人口單薄的何家原本就養有貓、狗,但牠們卻只是生活中點綴的「寵物」角色,看不出與家庭成員有更深的互動與影響力。麥迪遜不一樣,儘管他「只有40歲」(就動物而言相當高齡),帶來的卻是喬治伯公的智慧的結晶,某種程度來說,他代表祖父一輩的精神。而這種精神注入生活步調簡單甚至有點乏味的何家後,所有人的生命,都在麥迪遜的潛移默化中變得更加成熟與豐富。爸爸有了一同看新聞、討論時事、玩填字遊戲的朋友;媽媽得到一位可以交換食譜、談天的對象;家中的獨子海力也找到功課上的指導者、遊戲的玩伴,而這個鸚鵡「老前輩」更催熟海力的性情,使他更為沉穩、茁壯。他的轉變與成長,可從麥迪遜失蹤一事中看出端倪。
正當一家人與麥迪遜相處融洽和諧之際,這隻鸚鵡家庭成員卻意外被闖空門的魏阿銀偷走,這個情節的安排除了帶出更多麥迪遜的冒險故事,也為小男孩創造一個破繭而出的空間。還記得嗎?在尚未和麥迪遜共同生活之前,海力是個毛躁的小孩、他活潑過度也會被櫥窗內的糖果吸引而分心。然而,為了接回麥迪遜,海力在短時間內便能慎思熟慮做好準備,他帶足了零用錢買車票,留下字條(以防媽媽擔心)、穿上連帽防風外套(以防天氣轉冷)、套上橡膠長統靴(以防下大雨)、背上小背包(可以把麥迪遜放在裡面,以防還要幫鸚鵡買車票)。他不受身邊其他事情的影響,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要趕到特拉法加廣場和分隔許久的鸚鵡朋友碰面。海力的轉變來自對人事物真心的關心與愛惜,這種力量讓他成為可以獨當一面的「大」小孩。因此,與其說《神奇鸚鵡住我家》是一個單純關於鸚鵡的冒險故事,不妨將它理解為孩子在小動物的激發下的成長歷程,或許會來得更加貼切。
「生命傳承」最具體的一幕,表現在感恩節的晚餐時刻。原本何先生買回來要代替麥迪遜的灰迪,在大家沒有預期的情況下(麥迪遜略賣關子,一直沒告訴他們灰迪是雌鳥)產下了一顆蛋。麥迪遜說:「你們現在可以叫我老爹了。」是的,麥迪遜終於在融入人類的家庭之外,有了屬於自己應當擁有的鳥家庭。何家的家庭樹也一再地擴大了,不但納入了已過世的喬治伯公和空運到家麥迪遜,還包括了後來加入的灰迪和尚未孵化的小鸚鵡。從陌生、猜疑到關心與牽掛,他們連結起不帶血緣的家庭關係。
此外,關於「蛋」的意象以及對鳥類的意義,作者也以幽默的口吻一再前後呼應。在第5章裡提到,熱愛人類美食的麥迪遜非常無法忍受看到人類吃白煮蛋情景,「對他來說,在任何鳥類面前吃這個東西,只會表現出人類最差勁的品味」,接著便把何家一家三口吃白煮蛋的模樣仔仔細細的描寫出來。這隻裝傻的鳥,終於在回想之後忍不住脫口而出:「噁心!」之後,在救命恩人老柯的家裡(第11章),老柯供應麥弟各種食物,最後當他問麥迪遜想不想吃顆白煮蛋時,麥迪遜想讓老柯知道他也懂得拒絕,所以他說了聲:「不用了,謝謝你!」這兩段小插曲除了營造出麥迪遜聰穎及堅持的性情,也讓讀者會心一笑:「原來,蛋對鳥兒來說,還真不是一種良好的食物選擇啊!」因為對人類而言不算是生命的「蛋」,卻是鳥兒們生命的起源!在本書的最終,當灰迪產下一顆泛著珍珠白光澤的鸚鵡蛋時,我們更能體會作者在前面的伏筆。
在《神奇鸚鵡住我家》中的麥迪遜,不但聰明更加勇敢,他冷靜面對危機,懂得分析與找到最好的解決方式,或許在某方面,這隻鸚鵡仍是過分夢幻的寵物伴侶,然而鸚鵡天性的能說善道與聰明,讓這個故事更趨近於現實,也更帶有一種意猶未盡的想像。任誰都會想,像這樣年老又睿智的鸚鵡,會不會有一天就突然出現在我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