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要做的一百件事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一定覺得我瘋了,對不對?我一點也不介意。說真的,要是我聽到別人只是因為心血來潮,就在拉斯維加斯和一個陌生人結婚,我也會認為他肯定是個瘋子。事實上,會做這樣的決定,絕對不是因為酒精催化的一時興起,也不是受到不成熟的心智影響,更不是精神錯亂。相反地,這是一個縝密的選擇,當時我的人生正面臨著重大事件,其中一件最令我痛心的事情就是,一位好友的辭世。
毋庸置疑地,這些影響我生命的重大事件促成了在拉斯維加斯的婚禮,而這場婚禮也澈底改變了我看待自己和這個世界的方式。坐在加長型悍馬車裡,對切薇莉說出誓詞的那一刻是如此清晰,我的內心深處有種蓄勢待發的感覺不斷敲擊著。就是這種悸動,讓這段不可思議的旅程閃閃發光,直至今日。我想,我應該要毫無保留地解釋更多的細節,說明為什麼我一開始會出現在拉斯維加斯。
回想我的人生,其實還挺平凡美滿的。一對慈愛的父母,還有一個一起嘻笑打鬧的妹妹,因為父親工作的關係,還因此得到可以偶爾到世界各地旅遊的機會。四歲時,我已經住過四個不同的國家,就像所有的孩子一樣,當時的世界圍著我打轉。到了青少年時期,這樣的生長背景,讓我在進入高中後,沒有犯過什麼重大的錯誤,擁有健全的家庭以及運動校隊的愛護,在大家眼中,我就是一個身心均衡發展的孩子,完美家庭教育的產物。表面上看來一切完好無缺。
說真的,大多時候,在學生生涯快要結束以前,生活中的大小事對我來說都輕而易舉,我不必花費太多心力,所有的事情都能簡簡單單、信手拈來。我所遇到的第一個抉擇,就是要決定從高中畢業後(十二年級),要進入職場還是要繼續就學。就你我看來,這些選項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雖然我也可以選擇前往旅行,但這個選項對大家所認知的最首要的事情──財務保障沒有任何幫助。金錢的重要性已經深植我心,如果沒有財務上的保障,想要擁有一部汽車、一棟房子,甚至是養活一家人,都只是無稽之談,不會實現。所以,用消去法左刪右刪的過程結束後,我決定接下來的三年要進入大學就讀運動系,會下這樣的決定,只是因為我對未來的生涯沒有任何計畫和想法,這個原因讓我的決定可笑到了極點。
三年過去了,除了已經獲得學位,外加累積了一萬七千元的學生貸款外,我對未來還是一片茫然。已經二十二歲的我對未來充滿困惑。表面上,我完成了社會的期望,但實際上,我和三年前的自己一樣迷失。讓自己擁有穩固財務保障的期望仍然排山倒海、如雷貫耳,但在此時,我心中竟然冒出一個小小的聲音動搖著這個堅不可摧的價值觀,為什麼所有事情都得建立在財務保障之上?
想要釐清這個疑惑,速戰速決的解決方法就是旅行;就是因為這樣,我踏上了旅程,在接下來的好幾年,我在海外漫無目的地漂流,為的就是要尋找一個答案:我想要做什麼?但是,這個問題還是沒有獲得解答。二十四歲的時候,我來到加拿大的土地上,幾乎用盡身上的盤纏,我想我勢必要做好回到澳洲的準備,也必須要面對自己的下一步─進入職場。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就在搭上返鄉班機的前一個星期,我發現我的銀行帳目有一個錯誤。帳目裡竟然短少了二百元!我理所當然地撥了電話通知銀行,告訴他們我的帳戶裡應該有的餘額;但是,幾分鐘後,電話那頭的男士親切有禮地告訴我,錯的是我的算術,帳戶餘額是對的,他們並沒有多扣除我任何費用。就在我帶著尷尬準備掛上電話前,電話中的服務人員告訴我:「賽巴斯丁先生,告知您一個訊息,系統電腦顯示您的信用卡額度能提高至三千五百元。請問您有興趣提高您的信用額度嗎?」
這的確引起了我的興趣,十分鐘後,我掛上電話,我決定在回家前,再多去一個地方。一直以來,我都很想去拉斯維加斯,現在就是我最後的機會,因為接下來我就必須找一份穩當的工作,實現財務穩固的老生常談了。
在我的班機起飛的前一晚,我得知了關於克里斯的噩耗。
克里斯,有時候大家也叫他迪索,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我們念同一所高中。我們一起打橄欖球、一起划船出遊,還一起喝啤酒。迪索是大家的好友,所有人都喜歡他。他的好眾所皆知。迪索一輩子都住在同一間屋子裡,離學校不遠,離我們的衝浪俱樂部也不遠。好的不只是迪索個人而已,他的家人也都很受大家喜愛。他們全家在社區裡都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一位我和迪索的共同朋友從澳洲來電,他告訴我迪索前一晚過世的消息。和我一樣,他只有二十四歲。我陷入沉默。說真的,我想不起自己在聽到這個消息的當下做了什麼回應。
迪索前一晚已經和幾個好朋友狂歡了整晚,這是他一直以來都很熱中的活動。派對一直持續到隔天早晨,他們在一個朋友家的後院繼續嬉鬧著。玩著玩著,他們開始玩起了跳屋頂的遊戲,就像小男孩一樣,每個人都想超越其他人。克里斯身體裡住了一個大男孩,總是不斷地想找樂子,而且無憂無慮。但這一次,迪索玩過頭了,玩掉了自己的性命。在跳屋頂時,他失足而死。生命總是充滿意外,第一個趕來的救護人員就是他的一位好友。每個人都認識迪索。就這樣,因為我還留在北美,所以無法及時參加葬禮,一點忙也幫不上。我能做的就是不斷地思考,不久之後,我決定開始書寫。我將所有的想法寫在便條紙上,就這麼寫了好幾頁,試著釐清自己的思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留在雪梨的父母當然也參加了葬禮。和其他數百人一樣,因為前往弔唁的人實在太多了,所以他們只能站在教堂外面。
死亡激起一片火花,起先是對逝世者,然後再讓人反觀自己。有許多疑問在我的腦海中盤旋,其中有一個問題是我怎樣都抹滅不去的:如果迪索早就知道自己的死期,他會不會有所改變?他會不會在生命的最後一個星期、一個月,甚至是最後一年有所改變?最後,如果還有另一次機會,迪索會不會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
雖然只是我自己個人的猜測,但我想迪索的答案是「不會」;他不會因此有所改變。他的生活圍繞著他的朋友、家人和許多美好時光。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的身邊仍然被他所深愛的人事物圍繞著,在我看來,他因此無憾。
同樣的問題放在我身上,我開始思考自己的處境。換作是我,我是否也能像他一樣無憾?如果我知道自己明年、下個月亦或是隔天就要死去,我會不會有所改變?這件事讓我想了很久,我一一審視了自己做過的事,然後深入檢討自己心中的感受。
和迪索不一樣,我的答案是「會」;我想要有所改變。這不是一個經過思考後曇花一現的問題而已。這個問題早就困擾了我許久。我肯定的答案讓我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我並沒有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簡單來說,我並不快樂。我對自己生氣。究竟是誰允許這樣的生活狀態?答案是我自己。我從未感到如此憤怒。這是有史以來我首次看清自己的生命,我意識到自己並沒有成為自己想要的樣子。
我開始質疑一切。為何我沒有完成自己真正的夢想和渴望──沒有做「我」想做的事?我想到的是,一直以來,我都將自己的生命浪費在安逸的道路上,順應著社會對我的期望。
我生命中另一個重要且顯而易見的問題是:如果還有另外一次機會,我是否會有所改變?
我抓了另一張紙開始寫下:
死亡洞悉事物。人生只有一次。
瘋狂塗鴉了一會兒後,我將筆放回桌上,並看著自己剛剛寫下的字句。上面是一百件我一直都想做的事情,裡面有我的夢想和目標,每一項都可以在不同的層面考驗自己,生理上、心理上與情緒上。當我向下一一檢視一長串的挑戰,我忽然感覺到自己從頭到腳都被可能性和興奮感充滿。我甚至為我還沒有發現的事情留了空位,在上面註明「待定」。
原有的憤怒在我理出一些頭緒後,隨著發現問題的重點而得到了平靜:我還沒死,我還活著。我還有機會可以改變。得到這樣的啟發後,我覺得自己重新獲得力量,被能量貫注全身,從那天起,我下定決心不再浪費自己的生命。就在那裡,那張紙上,寫著自我實踐的關鍵。這是我的機會,讓我說出「不,我沒有後悔」的機會。
隔天,我動身飛往賭城,並在三天後和一個陌生人結婚了。雖然表面上看來,和一個陌生人結婚顯得莫名奇妙,但是對我來說,這是第一次我覺得自己完成了一件有意義的事。這件事為我所帶來的成就感,是前所未有的。重點並不在於那輛加長型悍馬車、婚禮誓詞和名人模仿者,而是因為這是在我的人生中,第一次完成了一個目標,這才是最重要的。雖然迪索的逝世為我帶來的啟發看似詭譎,但這件事卻讓我覺得非做不可。
巧合的是,迪索的葬禮正巧就和我的賭城婚禮同一天。我將其視為一個象徵。就在這一刻,我決定要完成我的夢想清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