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頭鷹守護神11：王者復歸天下

寒冰峽灣是連結南北水域的水道。巫魔依葛莉克在那裡的洞穴深處，看著一顆蛋在眼前顫晃著。她不是獨自一隻，她的伴侶，一隻名叫樸厲克的大角鴞，就站在她的身後。有些生物可能會說，他們一魔一鴞的結合很污穢，但他們以自己獨特的方式愛著彼此。問題在於，他們生不出小鳥。像他們這樣的結合是無法有子嗣的。依葛莉克雖然是隻巫魔，卻對當媽媽這個念頭執迷不已。她奮不顧身地想要一隻小鳥，儘管開放水域可能會要了她的命，但她的動機卻強大到足以讓她飛越其上。巫魔的羽毛缺乏許多鳥類天生就有的油脂，烏鴉般的黑羽一旦觸碰到鹽水，他們便會全身溼透，並被那個重量往下拖入海中。雖然面臨了這樣的風險，依葛莉克和樸厲克仍飛來寒冰峽灣與克莉絲同住。克莉絲是一隻魔力十分強大的巫魔，膽子很大地住在寒冰峽灣開放水域的上方。對於她何以要這麼做，她很簡單地陳述道：「海水是我的敵人。我的身邊要有朋友圍繞，但要讓敵人更靠近。」

克莉絲一輩子都在這個俯瞰峽灣洶湧海水的洞穴裡，研究一種會讓她和所有巫魔對海水免疫的魔法。截至目前為止，她還沒有成功，但倒是發展出強大的魔法，擁有其他巫魔所無法媲美的奈特米傑。她一向獨自做研究。她是個隱士，誓言終生不與其他巫魔結合，也不會變成艾林爵爺之流的工具，替他的愚蠢王位和冰皇冠打愚蠢的仗。一如依葛莉克對於當媽媽有著一股非常不像巫魔的衝動，克莉絲也有一種詭異且不似巫魔的幽默感。她並不真的反戰，反而毫不保留地享受殺生的樂趣。反戰只是因為她認為戰爭很愚蠢，依賴的又是蠻橫的力量和粗糙的策略，而非魔法和咒語。除了芬葛洛特之外，戰場上會用到的魔法或咒語寥寥無幾。

此刻，在她的冰窟裡，克莉絲正閉起耳朵，不想聽樸厲克叨唸著艾林爵爺的軍隊在遙遠彼處被年輕國王胡打敗的事。依葛莉克又一次懊悔地嘆息著。她曾多麼孤注一擲地想要胡當她的小鳥啊。她和樸厲克曾試著抓他，差點就要用克莉絲給她的特殊芬葛洛特咒語擄獲他，卻在最後一分鐘遭到攻擊，失去唯一的機會。她和樸厲克還因此雙雙受到重創。

「不要再嘆氣了，依葛莉克。覆水難收。老是唉聲嘆氣，妳的半巫魔會長不出來。宿主若是為了什麼事情沮喪，他們就不會順利孵化。」克莉絲斥責她。半巫魔是迷你有毒的生物，住在巫魔羽毛間小小的縫細和狹窄的小溝中。作戰時，他們可以挾帶大量的毒性衝出來攻擊敵人。但在適當的培育和訓練之下，半巫魔最大的好處是用來追蹤。

「現在，振作起來，依葛莉克。」克莉絲提出忠告。「我這裡有個東西──唔，我要怎麼形容它呢──就要誕生了，或許可以滿足妳當媽媽的渴望。雖然我無法理解為何會有生物想當媽媽。在我的想法中，按照自己的形象創造生物太無聊了。我只創造和研究新的生命，看看有些什麼可能性。」

當克莉絲在說話的時候，樸厲克緊張地環顧洞穴。牆壁上有很多用冰鉤懸掛著的貓頭鷹頭顱，都是戰場上被殺死的貓頭鷹。巫魔習慣把受害者的頭顱砍下，放在冰劍尖端，然後得意洋洋地帶著戰利品飛離戰場。克莉絲用高額的獎賞換回了其中幾顆頭顱。她也收集在告別式中燃燒成灰燼的骨灰。告別式是南方王國的儀式，那裡的貓頭鷹才知道怎麼用火。這些骨灰在北方可是得來不易，但它們在克莉絲的巫魔配方中卻極其有效，因此克莉絲總是巴不得能夠拿到。

用咒語加上腐敗的材料，克莉絲創造出了一些怪鳥。其中有些鳥的乾癟屍體就懸掛在冰窟的牆面上，像是創作錯誤的紀念品。牆上另外也整齊地掛著被她殺害的貓頭鷹風乾的沙囊和一串串萎縮的眼球。不過，她的一個創造物倒是活了下來。樸厲克只要看到那隻怪鳥，他的沙囊，或者該說是在和依葛莉克結合後所剩無幾的沙囊，就免不了會提高警覺。貓頭鷹和巫魔廝混後，原本高貴的器官沙囊會逐漸惡化。所以看到克莉絲的善知鴞，也就是介於善知鳥和雪鴞的雜種生物時，樸厲克只有殘餘的可悲沙囊還會微微顫抖著。善知鴞是樸厲克見過最邪惡的東西。他帶著一張純白色雪鴞的臉搖搖擺擺地走著，卻因為過分顯眼的斑點和善知鳥肥厚且鈍的大嘴喙而變得其貌不揚。

克莉絲原本認為，最好是對剛孵化的小鳥或是年紀還很輕的鳥使用變身魔法和咒語，而不要對蛋施法。但她最近改變了她在這方面的「想法」，或者該說是「哲學」──這才是她偏好的說法。克莉絲喜歡認為自己不只是奈特米傑的施法者，還是位科學家和哲學家。

「樸厲克，依葛莉克！」克莉絲喚道。「它的卵齒要戳出來了！」

馬上就要孵化的是一顆大角鴞的蛋，克莉絲偷來後便用烏鴉羽毛「碰了」它。在這個情況下，「碰了」的意思並不是「碰觸」，而是和她所謂的初級咒語階段的唸咒儀式有關。

冰窟裡洋溢著一陣興奮之情。依葛莉克和樸厲克挨擠著靠向前，一個念頭攫住了他們倆。這隻小鳥是我們的！我們終於有隻小鳥了！聽到洞內一個陰暗的角落裡傳來拖著腳步走的聲音，克莉絲很快地把頭轉向善知鴞。「不要靠近那些心臟。我在醃它們。離開這裡。」

「是的，媽咪。」善知鴞說，垂頭喪氣地搖擺著走開。

「我要跟你說多少次？不要叫我媽咪！我不是你老媽！你是我的實驗！」

然後，她轉向樸厲克。「蛋隨時會孵化。」

蛋發出了很大的碎裂聲，一隻光禿禿的迷你小鳥搖晃著從蛋裡出來。「它是什麼？」樸厲克耳語道。

克莉絲咯咯笑著說：「我們只能等著瞧了。是你說要大角鴞的，不是嗎？」

「對，可是它是嗎？」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克莉絲狡猾地說。

「看來確實像隻貓頭鷹，樸厲克。」依葛莉克說：「眼睛凸凸的。」她和樸厲克俯身在這隻小生物的頭頂上。

「妳很失望嗎？親愛的？妳希望它比較像巫魔嗎？」

「不，不，樸厲克。我要的只是一隻美好的小鳥。」

他們確實得到了一隻小鳥，美不美好則尚有疑慮。真正的問題是：她屬於哪一個物種？所有剛孵化的小鳥都很相像，全身幾乎都是光溜溜的，眼睛的顏色很黑。剛孵化的生物也沒有固定的形狀，缺乏明顯的特徵。但當羽毛開始長出來，眼睛的顏色變得清澈，所屬物種的全部特徵便會一一出現。

＊ ＊ ＊

在樸厲克看來，孵化後的幾天，小鳥顯露出所有跟他同為大角鴞的跡象。她的雙眼逐漸變得如大角鴞般明亮的黃色。然而，克莉絲似乎觀察他和依葛莉克更勝過小鳥，他不由得緊張起來。克莉絲有種狡獪，讓樸厲克忐忑不安，而每次他說小鳥真的像是要變成一隻大角鴞之類的話時，他發誓他聽到克莉絲用只有她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輕哼一聲。終於，在小鳥掉了絨毛，長出最初的羽毛，看來十分像是大角鴞的時候，怪異的事情發生了。

樸厲克和依葛莉克剛剛短暫外出飛行，現在狩獵歸來，飛進冰窟放下獵物。

「我們的小鳥怎麼樣了？」樸厲克用低沉的聲音問道，接著便聽到依葛莉克發出尖銳的呼喊。

「發生什麼事了？我的寶寶！」

「她受傷了嗎？死了嗎？」樸厲克轉向克莉絲。「妳做了什麼？妳這乾癟的醜老太婆？」

「沒什麼。」她咯咯笑道。「只除了創造出一個大師之作。」

「樸厲克，你看看她！」依葛莉克驚喘著說。

他挺起身子走到小鳥正到處啄著一些冰蟲的地方。小鳥仰起頭來看著她的爸爸，眨了眨眼。樸厲克覺得自己已然萎縮的沙囊突然倒向一邊。他現在正看著一隻母倉鴞的黑色眼睛，但她的身體卻有大角鴞天生的顏色。「發──發生──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這樣？」然後她的臉上像是大角鴞的黃褐色羽毛開始脫落，變成了白色。連她的身型似乎都變長了點，頭頂略略變寬，看來更像是一隻倉鴞。「倉鴞！我不要！」樸厲克不敢置信地驚呼著。

「你不要是對的！」克莉絲的話說得鏗鏘有力。「是我做的。我會替她命名為露塔。露塔是我的傑作。她什麼都是，但也什麼都不是。」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依葛莉克大叫：「我們只是要一隻看來像是我們其中之一或是我們兩個都像的小鳥。妳做了什麼？她不屬於我們任何一隻。」

「那得由你們自己去決定，親愛的。」克莉絲回答：「但看看她。看我創造了什麼。」倉鴞白色的臉現在又變成了閃亮的深黑色，雙眼變成烏鴉那種珠子般的眼睛。

露塔在一天的時間內變形六次。有幾個小時是烏鴉，然後一點一點變成了橫斑林鴞，接下來是雪鴞。最壯觀的變化是在幾秒內從全黑的烏鴉變成純白的雪鴞。但或許斑點鴞才是她最完美的變身。

露塔還算是隻開朗的小鳥。樸厲克和依葛莉克猜想，當她叫他們爸爸和媽媽的時候，他們的內心是歡喜的。只是，他們很難和這隻克莉絲稱之為偷換兒的小鳥產生親子連結。

「我做的事情真是太天才了！」從白天到晚上，克莉絲這麼驚呼了好幾次。儘管她曾斬釘截鐵地說她不想當媽媽，卻用一種幾乎是母愛的方式真心喜歡著露塔。

「可是這些改變……不自然。」樸厲克用最溫和的方式提出了抗議。

克莉絲眨了眨她珠子似的小眼。「你們認為你們之中有誰是自然的嗎？誰需要自然？露塔很有趣。她是個迷人的現象。」

「對，對，當然。」樸厲克和依葛莉克點點頭，默默地提醒自己，他們有一隻獨一無二且美好的小鳥。但他們也各自暗忖著，我們不要一個現象；我們只是要一隻小鳥！一隻可以稱為「我們的」小鳥。

他們試著欣賞這隻令人不可思議的小鳥。想要了解她，逐漸去愛她，並從她身上得到喜悅。有一陣子，這樣的努力是有效的。樸厲克和依葛莉克告訴自己，在雪鴞白色的羽毛，斑點鴞斑斑點點的光彩，或是大灰鴞銀霧般的長羽之下，她仍是他們的小露塔。不過當樸厲克為了露塔的初骨帶肉儀式帶回一隻肥嘟嘟的小冰鼠，露塔卻在儀式中一連變身了六次，著實令樸厲克沮喪不已。她從大角鴞開始，然後變成巫魔閃亮的黑。樸厲克和依葛莉克為此發出了唧唧的叫聲，以為露塔是在向他們致敬。「這麼有敬意！」依葛莉克低聲說道。前提是，變身得到此為止。當然，露塔並沒有停止變身。過了一會兒，她什麼不變，竟然變成了一隻鵂鶹，身體縮小到十分迷你的尺寸，幾乎無法把冰鼠肥碩的大腿吞下她的咽喉。

「偉大的守護神啊，為什麼這個小女生會做這樣的事？」樸厲克激憤地說。露塔對他眨了眨眼睛。「你為什麼叫我小女生，爸，而不是露塔？」樸厲克沒有回答。

「媽，為什麼他叫我小女生？我是你們的小鳥。那麼說聽起來好像你們不認識我。」

「我們覺得……有時很困難，親愛的。」依葛莉克看著眼前的鵂鶹膨脹成一隻倉鴞，端詳著在一張突兀的白臉上，那雙彷如河裡閃耀著光彩的黑色石子的深色眼睛，結結巴巴地說道：「妳在這裡面，不是嗎？」她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克莉絲從冰窟的一角，投來狡獪的一眼。

樸厲克和依葛莉克對露塔越來越沒有信心。外出狩獵時，他們會邊飛邊討論他們奇特的小貓頭鷹。

「我就是不知道要怎麼看她，樸厲克。」

「我懂妳的意思，親愛的。我想我們必須教她飛行。」樸厲克疲倦地說：「就像妳說的，真不曉得要有什麼感覺。」

所有的小孩、鳥或別的生物，都能察覺父母的懷疑，露塔也不例外。起初她覺得憤怒，接著卻變得相當漠然。她幹嘛在乎他們怎麼想？克莉絲一直對她很好。克莉絲喜歡原本的她，不論她是什麼。她開始害怕樸厲克和依葛莉克狩獵回來。他們似乎永遠都在竊竊私語著她的事。不等他們進入洞穴，她就察覺到了。然後，他們不是會凝視著她但什麼都不說，就是會轉過頭去，宛如看到她就令他們難過。但克莉絲卻正好相反。她似乎對露塔所有的變身都很高興。

在這特別的一晚，當她的父母才剛回來，而她以為會討依葛莉克的歡心，因此像隻烏鴉棲停在冰架上時，依葛莉克的眼神卻很冷酷無情。鴨洞內的惡魔在上，露塔用克莉絲最喜歡的咒罵默想著，為什麼這個叫作媽媽的巫魔會像這樣盯著我看？「聽我說！」她脫口而出：「對於我是什麼和不是什麼，我真的是無能為力。」在冰窟一角的克莉絲狡獪地將一切都看在眼裡。

「我想是吧。」依葛莉克只說了這麼一句話。樸厲克靜靜地到他在冰上棲停的位置，連和露塔打聲招呼都沒有。

隔天中午，當克莉絲和露塔睡覺時，樸厲克和依葛莉克離開了。他們遺棄了自己渴求的小鳥，留給一手創造出她，儼然是個造物者的巫魔。

寒冰峽灣是連結南北水域的水道。巫魔依葛莉克在那裡的洞穴深處，看著一顆蛋在眼前顫晃著。她不是獨自一隻，她的伴侶，一隻名叫樸厲克的大角鴞，就站在她的身後。有些生物可能會說，他們一魔一鴞的結合很污穢，但他們以自己獨特的方式愛著彼此。問題在於，他們生不出小鳥。像他們這樣的結合是無法有子嗣的。依葛莉克雖然是隻巫魔，卻對當媽媽這個念頭執迷不已。她奮不顧身地想要一隻小鳥，儘管開放水域可能會要了她的命，但她的動機卻強大到足以讓她飛越其上。巫魔的羽毛缺乏許多鳥類天生就有的油脂，烏鴉般的黑羽一旦觸碰到鹽水，他們便會...

序幕
第一章　一棵巨樹
第二章　就叫胡
第三章　炭火邊的冥想
第四章　誓為守衛者
第五章　寒冰峽灣裡的巫魔
第六章　教育露塔
第七章　思瑪茵的渴望
第八章　小巫，出動！
第九章　拜訪希嘉
第十章　潛入希爾斯加爾
第十一章　棲木戰士
第十二章　西奧遊說希嘉和小波
第十三章　這是我家？！
第十四章　臭氣熏天的巫魔
第十五章　沙漠裡的黑羽毛
第十六章　為露塔找一根羽毛
第十七章　荷拉冰霜宮殿
第十八章　喬扮思拉
第十九章　老朋友
第二十章　融化的冰宮
第二十一章　昆裡沙漠發現巫魔！
第二十二章　綠光之夜
第二十三章　思拉回來了！
第二十四章　刺殺行動
第二十五章　我是誰？
第二十六章　不是那塊炭火！
第二十七章　短日
第二十八章　長夜
第二十九章　凱旋
尾聲

序幕
第一章　一棵巨樹
第二章　就叫胡
第三章　炭火邊的冥想
第四章　誓為守衛者
第五章　寒冰峽灣裡的巫魔
第六章　教育露塔
第七章　思瑪茵的渴望
第八章　小巫，出動！
第九章　拜訪希嘉
第十章　潛入希爾斯加爾
第十一章　棲木戰士
第十二章　西奧遊說希嘉和小波
第十三章　這是我家？！
第十四章　臭氣熏天的巫魔
第十五章　沙漠裡的黑羽毛
第十六章　為露塔找一根羽毛
第十七章　荷拉冰霜宮殿
第十八章　喬扮思拉
第十九章　老朋友
第二十章　融化的冰宮
第二十一章　昆裡沙漠發現巫魔！
第二十二章　綠光之夜
第二十三章　思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