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門拳賞得主.日本肖像攝影大師:鬼海弘雄
台灣首度出版,捕捉日常中微小永恆
「當我明白不一定拍得到自己想拍的東西時,才真正成為攝影師。」
二十八歲時,在淺草,拍下第一張人物後,四十多年來拍下了近千人的臉、眼神、靈魂……
他說:「我一直想拍人類最本質的東西。」
他說:「簡單拍到的照片,像即溶咖啡,難以觸及深處。」
他說:「我希望我拍到的人,能讓全世界都有共鳴。」
他以攝影師之眼,感受看見與未看見的事物;他以文字爬梳隱藏在日常生活中微小的永恆。
漸漸喜歡上人的日子,是鬼海弘雄低頭對焦,彷彿向被拍者鞠躬致意,按下快門記憶人的故事。
那些初春時節、下雨夜晚,那些逼近的想念、孤獨的淚水、生活的浪濤……
讀來異常靜默,異常震懾。
【了解更多,觀看一条影片】
一条Yit,〈日本攝影師,用45年拍下近千個陌生人的肖像〉,https://is.gd/BexsDD
在此影片中,鬼海弘雄如此說:
「我的照片不是一張一張看,而是所有作品構築起『群山』『森林』,你問我代表作是哪張,這些『山』和『林』代表著我。」
那些日常生活中的微小永恆,也是構成「鬼海弘雄」的「山」和「林」,翻開這本書,看見鬼海弘雄以心寫下的寂靜話語。
土門拳賞得主鬼海弘雄,第一本繁體中文攝影散文集
攝影家筆下的文字,會是什麼樣子呢?
日本肖像攝影大師鬼海弘雄,寫下發生在自己日常生活中微小的事情,用淡淡的語氣說著「想說去趟車站另一頭那間好久沒去的燒烤店」「今天咖哩要吃什麼口味呢……」,紀錄在生活中出現的、誰都不會關注的某一時刻,在鬼海弘雄的筆下化為永恆,沉默中帶著溫柔的力量。
作者簡介:
鬼海弘雄
攝影師,一九四五年生於山形縣寒河江市。
畢業於法政大學文學院哲學系。曾當過遠洋漁船船員、暗房工作人員等,後來成為攝影師。
二OO四年以《PERSONA》榮獲第二三屆土門拳賞,二OO四年榮獲日本攝影協會年度賞。花了四十年時間,持續拍攝淺草市井小民的人像,還有以印度、土耳其為題材的作品也深獲海內外高度肯定。
二O一四年,在日本教育文化體育省主辦下,於西班牙舉行為期兩個月的攝影作品展。
鬼海弘雄獨樹一格的肖像攝影,撼動每個觀看的讀者。本書是攝影之外,我們接近攝影師的等待、覺察與思考,看見他細緻檢視內心默默形成的感性執著。二O二O年十月,鬼海弘雄因淋巴癌辭世,他的作品成為絕響,也成為恆久的典範風格。
譯者簡介:
楊明綺
東吳大學日文系畢業,曾赴日本上智大學新聞學研究所進修。
近期譯作有《六個說謊的大學生》《本命,燃燒》《蜜蜂與遠雷》《漣漪的夜晚》《少年與狗》等。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攝影界溫柔推薦】按照來稿順序排列
讀之被若有若無的感傷輕輕包裹,又被無微不至的清風釋懷。——作家 廖偉棠
他是一位兼具堅強意志、哲學思想與文藝底蘊等特質的影像作家,他的生命歷程蘊藏著淬鍊下的質樸,卻也外顯著陽剛中的溫柔。——攝影家、台灣藝術大學副教授 沈昭良
我在他細緻的文字中,見到如同他的肖像作品般、濃郁的人味。——作家、設計師 Hally Chen
閱讀鬼海先生的文字時,腦海浮現儼如電影般的影像畫面,甚至肌膚彷彿感受到太陽炙熱的溫度、空氣中的濕氣……——攝影家 Ivy Chen
看著、讀著,上癮了,不知不覺擱下手邊所有事,耽溺在他的影像、他的文字裡,像這本書的書名《漸漸喜歡上人的日子》。——攝影家 劉振祥
日本AMAZON讀者5星好評──
鬼海先生的照片充滿了「看得快樂」的心情。並不是只有「主題強大」而已,如果不連每張照片的角落都看清楚的話,是沒辦法注意到其中的樂趣的。每次觀賞照片時,都會有新的發現、新的認識。「看照片」這件事情變得更有深度。而,文章也是如此。帶給讀者「閱讀字裡行間」的樂趣,而我充分享受了這件事。
名人推薦:【攝影界溫柔推薦】按照來稿順序排列
讀之被若有若無的感傷輕輕包裹,又被無微不至的清風釋懷。——作家 廖偉棠
他是一位兼具堅強意志、哲學思想與文藝底蘊等特質的影像作家,他的生命歷程蘊藏著淬鍊下的質樸,卻也外顯著陽剛中的溫柔。——攝影家、台灣藝術大學副教授 沈昭良
我在他細緻的文字中,見到如同他的肖像作品般、濃郁的人味。——作家、設計師 Hally Chen
閱讀鬼海先生的文字時,腦海浮現儼如電影般的影像畫面,甚至肌膚彷彿感受到太陽炙熱的溫度、空氣中的濕氣……——攝影家 Ivy Chen
看著、讀...
章節試閱
サンドイッチと赤い星
三明治與紅星
我一早就躺在床上看書,翻看幾頁後,好幾本書調皮地在腦中盤旋,手上這本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心裡。這種日子一直關在家裡,心情只會越發鬱悶,遂起身決定去趟淺草。其實自己也明白如此沒勁的日子,根本沒動力央請不認識的人讓我拍照。
我在玄關繫鞋帶時,妻子叮囑我順便買一瓶「蹴飛屋」的馬油回來,這店名一看就知道有賣馬油(日文的「蹴飛ばし屋」,就是馬肉店的意思,取自馬腳後踢的意思)。一直以來,陽台上栽植的蘆薈和馬油都是妻子用來治療燙傷、肌膚乾燥的愛用品。
我站在通往車站驗票口的長長手扶梯時,一對中年情侶手牽手地站在前幾層台階。個頭嬌小的女子梳著髮辮,髮長及腰,這一頭長髮究竟留了多久?明明是中年人,看起來卻像少男少女。八成是來觀賞前往車站途中那幾棵盛開的櫻花樹吧。
下了手扶梯之後,女子手指著什麼,對男人說話,只見男子發出和壯碩體格不太相稱的高亢笑聲,獨特笑聲讓人明白他們是瘖啞人士。
我在月台的小賣店買了喉糖後,搭上停靠的電車,瞧見方才那對情侶站在另一側車門附近,身穿草綠色情侶裝,手牽手的他們像擺飾般站著。從他們散發的質樸氛圍,不難想像彼此總算找到攜手共創幸福的人生伴侶。
鬱悶心情被兩人的舒心感療癒,坐在我身旁的男人迅速將攤開的報紙翻面,紙張發出咔沙咔沙聲。我突然想起久違的大谷先生那張戴著黑粗框眼鏡,笑瞇了眼的面容。
昭和四十四年春天。個性優柔寡斷,甫從大學畢業的我搭上當時盛行的嬉皮風潮,完全沒打算找份穩定工作。純粹為了賺取生活費,從二月開始在製藥公司的倉庫打工,工作內容十分單純,就是用紙箱捆包盤商訂購的藥品。
紙箱促使手掌的油脂流失,所以工作半個月後,我的手就變得和腳後跟一樣粗硬。大谷先生就是在這時加入打工行列。
三十六歲的大谷先生是瘖啞人士,腋下總是挾著一本看起來艱澀難懂的書來上班。我馬上就知道他識字頗豐,因為他會用掉在地上的送貨單背面,硬是拉著我用筆談抒發對於當今世道的看法,而且常用成語。
混熟一段時間後,得知大谷先生和父母、兄長,一家五口在滿州吃了不少苦,於昭和二十一年返國。現在和在就業服務處認識,同為瘖啞人士的妻子以及兩個兒子住在荒川河堤旁的公寓。我詢問兩個兒子的近況,大谷先生用別具個人特色的字跡,和我筆談他那分別任教於高中與中學的兩位兄長趁春假帶他的兒子們參加漫畫電影大會,暗示兩個孩子都是「健全的一般人」。
中午休息時,同為時薪工的我們一起窩在倉庫吃飯。我吃超商便當,坐我身旁的大谷先生啃著妻子做的大三明治,保留吐司邊的吐司挾著份量十足的炒蛋、洋蔥與美乃滋。他的帆布包裡總是裝著用「紅旗」報紙包著的三明治與一顆蘋果。
大谷先生怕內餡掉落,所以用報紙半包著三明治吃食,所以總是響起報紙咔沙咔沙聲。
天候稍稍轉暖的三月某日午休,我正在看埃德加‧史諾(Edgar Snow,一九○五—一九七二,美國記者)的著作《紅星照耀中國》時,大谷先生瞅了一眼書名,開心地在報紙留白處寫道:「我大哥很推薦這本書」。
傍晚準備下班,換穿私服時,大谷先生遞了張寫著「請務必借我這本書」的紙條給我。塞在他常穿的藍色毛衣口袋的便條紙是他太太用廣告單背面做的,圓形迴紋針上的長長麻線綁著一枝原子筆。
落櫻繽紛時,他返還這本書。不久,我辭去這份工作,改當起卡車司機,當時還沒想到要成為攝影師。自那之後,就再也沒見過大谷先生;雖說只共事短短兩個月,但每到櫻花時節就會想起他那高亢笑聲與瞇眼的笑容。
為何那時沒把那本書送給大谷先生呢……
ジャムを煮る
熬煮果醬
我因為被愛貓GON舔臉而醒來。
帶著橘色的早晨陽光從窗簾縫隙延伸到廚房。一向都是妻子拿飼料給GON吃,今早不曉得是哪根神經不對勁,GON居然沒去找妻子討食,而是來吵醒我。當牠的鼻尖碰觸我的臉頰時,感覺有一股莫名寒意。我突然發現GON的臉不太對勁,原來僅剩一側的牙掉了。畢竟高齡十九了,也是無可奈何的事。頓覺有點感傷的同時,也深感貓是美麗的生物。任何動植物的形體經過漫長歲月後,都有著超越人類認知的美,之所以會這麼想,或許是因為自己也意識到年紀的緣故。想幫牠張羅吃的我從床上起身時,GON在我腳邊打轉。
我拿著報紙,回到床上時,瞧見窗簾上映著在陽台跳躍的鳥兒剪影,兩隻鳥在曬衣竿與陽台扶手之間跳來躍去,應該是從附近多摩川飛來的斑點鶇。當我看得出神時,GON也走過來,收攏前腳端坐著,貓頭隨著鳥兒的躍動左右晃,緩緩搖著尾巴,還開心地悄聲低吟,飄來一股魚罐頭腥味。
直到幾年前,我家陽台的常客是麻雀。我從小就很熟悉麻雀這種鳥兒,因為村子裡的男孩子都有個祕密麻雀窩。麻雀們總是成群飛來村子,但冬天的麻雀很特別,連日下雪總算停了的早晨,家門前的電線上就會有成排麻雀,來來回回地啄食從穀倉淘汰出來的摻著砂石的米,鬆弛的電線因為麻雀飛來飛去而晃個不停。
因為有此因緣,所以我以前會把剩飯洗淨、曬乾,然後撒在陽台上。GON看到鳥兒躍動的剪影就會興奮地撲向遮光簾,去年扔掉的窗簾上滿布的爪痕有如瀑布;不過從幾年前開始,麻雀數量急遽減少,近來幾乎沒看到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呢?融入日常生活的小動物身影突然消失,著實令人落寞。不知那些麻雀何時才會回來……
我大略看完報紙時,陽台上那對斑點鶇大鳴一聲,便飛走了。拉開窗簾瞧個究竟,發現擺在陽台的那顆完整蘋果只剩果核。GON在妻子的枕邊縮成一團,發出微微鼾聲。
喝完加了梅干的濃濃熱茶,開始沖洗照片。我通常都是拍了四捲底片後,拿個坐墊到浴室門口,正襟危坐地開始工作。
雖然從事攝影工作已經四十餘年,但沖洗照片一事還是讓我很緊張,從處理完畢到打開顯影罐的這段時間始終忐忑不已。照片是透過鏡頭與化學力量呈現出來的東西,所以就算是「自己拍攝的東西」也很難捉摸成果如何;不過,若用的是數位相機,至少能避掉沖洗照片時遇到的一些問題。雖說如此,我還是堅持使用花錢又花心力的傳統相機,總覺得純手工作業的麻煩過程能讓我重整心緒。每當我想在任誰都能拍攝的照片加些個人特色,卻往往適得其反。
當我明白不一定拍得到自己想拍的東西時,才真正成為攝影師,所以要是免去這些繁瑣過程,總覺得自己會變得不曉得要拍些什麼才好。我之所以能不厭其煩地完成三個系列作品,或許是拜傳統相機之賜吧。如果是著重訊息的照片,使用數位相機就能充分表達;但對於幻想拍照的瞬間能承載過去與未來的攝影師來說,數位相機實在過於便利。
結束水洗這道程序後,打開顯影罐。乳化劑讓濡濕的底片變軟且容易劃傷,但迫不及待想確認成果的我還是拿起濡濕的底片透著光來看。明明因為手滑,失敗過好幾次,卻無法輕言放棄。不過,這次倒是順利地將四張照片吊掛在衣架上的夾子。
那天下午,我站在廚房熬煮果醬。想起斑點鶇吃剩的果核,遂決定做蘋果果醬。定居家鄉的姊姊送來的一箱蘋果還剩下幾十顆,雖然品種好到用來做果醬有點可惜,但昨天削皮時,發現蜜汁已經滲到果皮。剛好電視正在重播我很喜歡看的影集《CSI犯罪現場》,想說邊削蘋果邊觀賞,還趁每一次廣告時間去察看底片的乾燥情況。
除了少加點砂糖之外,還必須不停小心翻攪以免煮焦,待加入肉桂和檸檬汁便大功告成了。妻子坐在暖桌旁讀著幾十年前看過的狄克‧法蘭西斯(Dick Francis,一九二〇—二〇一〇,英國著名的冠軍級騎師,也是犯罪小說作家)一本關於賽馬的推理小說,說想喝加些果醬的紅茶。
眼の解き目
解放雙眼
待在暖桌旁的我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被熱醒的我瞧見愛貓GON也趴在地上,那彷彿消融而逝的模樣讓我擔心不已,不由得伸手撫摸,只見老貓連頭也不抬,只是輕搖尾巴告知牠沒事。
這時期總是有股莫名的倦怠感,一點也不想出門。從窗子窺見的大樓在冬陽照耀下,拉出一條筆直的影子。就在我猶豫著要不要去多摩川一帶散步時,拍打棉被的聲音反射在遠處的建築物上,形成一連串小小的回音。
我刻意穿一雙需要綁帶的鞋子,步出家門。過了馬路,登上堤防,天氣清朗,視野遼闊,就連遠處的丹澤山稜線都能瞧見,撫弄冰冷臉頰的寒風有股冬日氣息。我走近立於堤防下方的兩棵枯樹,出神地欣賞著枝葉伸展的奔放姿態。沒想到枝繁葉茂時感受不到任何魅力的姿態,一旦枯了,就像在天空這塊畫布留下精采的速寫。我幾番想查找這兩棵樹的名稱,卻不知不覺過了好幾個冬天。
寒冷冬日,我走在平日人煙稀少的堤防時,前方有兩個中年女子以相當快的速度朝我這裡跑來;擦身而過時,其中一位戴著遮陽帽掩住臉的女子突然說了句:「百分之五。」就這樣默默地跑走了。沒頭沒腦迸出來的一句話,有如鈴聲逕自傳進我耳裡。
岸邊成了一片荒原,河道變寬的水面浮著三名男子等距間隔的身影。我繼續前行,這才發現原來他們盤腿坐在水裡的椅子上垂釣著。我看到的都是在岸邊垂釣,從沒見過坐在水裡釣魚,總覺得像是故事裡頭才會出現的場景。鐵橋橋墩處有一處細長沙洲,我想他們坐的地方應該是淺灘吧。成排水鳥拖著影子緩緩掠過水面飛去。
若要嚴選取景角度,這一幕應該能成為氣氛靜謐的照片。可惜我平常散步不會帶著相機,所以遇到如此奇景也無法拍攝;不過換個角度想,未嘗不是解放雙眼的機會。
我沿著橋下的路往前走,從竹林傳來踩扁鋁罐的沉鈍聲響。我常散步的河岸邊,有幾個男人鋪著塑膠墊,互不干擾地過活著。從事自由業的我對這樣的生活方式頗有感觸,他們蒐集鋁罐的勤勉模樣令我深感佩服,畢竟過著近似餐風露宿的生活,要是怠惰就無法生存下去。
松樹林前方岔出一條柏油路,我選擇踏入枯萎芒草中的碎石子路。方才那三名釣客的身影促使拍照一事在我腦中盤旋,加上近來經常瀏覽名為「Atget Photogrphy」的網站,網站刊載著從攝影發展初期到現今,幾十位國際知名攝影大師的作品。
雖然我平常沒餘裕關注同時代之人的攝影作品,但我認為一百五十年的攝影歷史中,能歷經時代考驗而留下來的作品絕對遠勝數位畫質,因為出色的作品超越攝影師身處的時代與場所,迴盪著名為「實際存在」的回聲,觀者與作品之間產生的共鳴在心裡掀起波濤,一種心靈的柔軟操。
但不知為何從幾十年前開始,幾乎看不到拍攝人物生動表情的傑作,或許是因為大量消費、一切講求效率的時代來臨,終結了人們願意面對鏡頭(他人)敞開心房,令人懷念不已的時代吧。身而為人的我為此感到羞愧……
就在我無視纏住褲管的雜草,繼續往前走時,瞧見有個男人撥開比他還高的枯草,奮力前行。他穿著袖長覆手,完全蓋住頭部的連帽大衣。我深深為這般融入原野景色的光景震懾,遲遲無法移開視線,腦中沒有餘裕思索他在做什麼,彷彿只有影像貼著我的臉。
男人住在胡桃樹附近,用藍色塑膠布搭成的四方形屋子。
我見過男人好幾次,看起來約莫七十前後的他是個一絲不苟的人,還為住居嵌上玻璃窗,庭院還有個用石頭圍成的花壇,去年秋天菊花盛開。有時我散步經過那裡,傳來的廣播聲還有晾在樹枝上的衣服,彷彿在代為傳遞關於男人的訊息。
我突然很想拍他的背影,總覺得會是一張無須多加說明,便能靜靜傾訴的黑白照片。
離開那裡的我走入一條蜿蜒小徑,乾燥冬日的碎石子不斷在腳下發出聲響。
我想,以後還是帶著相機出門散步吧。
サンドイッチと赤い星
三明治與紅星
我一早就躺在床上看書,翻看幾頁後,好幾本書調皮地在腦中盤旋,手上這本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心裡。這種日子一直關在家裡,心情只會越發鬱悶,遂起身決定去趟淺草。其實自己也明白如此沒勁的日子,根本沒動力央請不認識的人讓我拍照。
我在玄關繫鞋帶時,妻子叮囑我順便買一瓶「蹴飛屋」的馬油回來,這店名一看就知道有賣馬油(日文的「蹴飛ばし屋」,就是馬肉店的意思,取自馬腳後踢的意思)。一直以來,陽台上栽植的蘆薈和馬油都是妻子用來治療燙傷、肌膚乾燥的愛用品。
我站在通往車站驗票口的長...
推薦序
【推薦序一】
認識鬼海弘雄的另一條路徑
文◎沈昭良
多年前,有幸協同照堂老師策劃國美館與清里攝影藝術美術館,名為《起始.永遠》與《島嶼的記憶》的國際交流展,鬼海先生特別陪同遠道前來的台灣代表團,在山梨縣的清里住了兩天。在那之前,他也來到台中國美館參加開幕活動,在一場座談會中,他回答了我的提問,是關於給年輕創作者的建議,哲學系畢業的他,回答得當然哲學也感性。大意是說,「慢慢地找到自己,靠近自己,不要被周圍的漣漪影響,帶著信念,想望著遠方,堅定向前。」這小段話語也成為我回憶起鬼海先生的引子。
鬼海弘雄,一九四五年出生於日本山形縣,高中畢業後曾任職公務部門一年,隨後考上法政大學哲學系,深受近代哲學教育家福田定良在哲學思維及辯證上的啟迪與影響,大學時期更因接觸黛安‧阿巴斯(Diane Arbus,一九二三—一九七一)的作品,感受到攝影的巨大衝擊與力量。畢業後歷經卡車司機、造船工人及遠洋捕鮪船員等嚴峻職場的心志歷練。其後,延展淺草、東京及印度等多軸線的攝影創作,曾獲伊奈信男獎(一九八八)、相模原攝影獎(二〇〇二)及土門拳獎(二〇〇四)等多項日本代表性專業攝影獎,二〇〇八年更曾受邀在紐約的國際攝影中心(ICP)展出。
二〇〇四年獲頒土門拳獎時,當年獲獎的代表攝影集《PERSONA》為拉丁文中的「人物」「人格」之意,內容主要為鬼海弘雄近三十年來(一九七三—二〇〇三),於淺草寺周邊所攝之肖像攝影集。約莫自一九七三年起,他開始在東京著名的觀光名剎—淺草寺側邊的朱紅色外牆,以隨機等待的方式尋找對象拍攝肖像作品。據鬼海先生生前與筆者在東京相敘時所述,他面對每位拍攝對象,幾乎都以一捲中片幅底片完成,其間也透過適度的攀談,了解被攝對象的生命片段,而如此的簡短對話與實境語調,也成為攝影集中極為傳神且獨特的文字旁白。這些在攝影集中明顯低調標示,卻又引人遐思的文字旁白則包括:「由於自小過度引人注目,因此經常受人欺負……」「不斷詢問我要不要買他目前仍在使用的電車票卡的男子」「自稱在青森監獄服刑期間,學會吟誦短歌的人」「曾是美容師的快嘴男」「手塗滿白粉,禮貌周到的男子」等等。
光就前述鬼海弘雄的相關學習及工作經歷,不難理解他是一位兼具堅強意志、哲學思想與文藝底蘊等特質的影像作家,他的生命歷程蘊藏著淬鍊下的質樸,卻也外顯著陽剛中的溫柔。而這般獨特的個人潛質,除了可以從他對於淺草寺周邊庶民人物的觀察及互動中窺見,更在他大量人像作品中,所凝縮的姿態與描繪的神韻中展露無遺。
已故攝影家亨利.卡迪耶.布列松(Henri Cartier Bresson,一九〇八—二〇〇四)曾謂肖像攝影,主要為拍攝「被攝對象內心平靜的狀態」,法國新浪潮代表的導演尚廬.高達(Jean-Luc Godard,一九三〇—二〇二二)也曾說,「當你拍攝一張臉孔,你拍的是他背後的靈魂」。而《PERSONA》中的一幅幅肖像,一方面進一步演繹攝影者與被攝者間的相互凝視與窺探,更試圖在人類逐日均質且渺小化的都市化進程中,藉由庶民肖像的長期積累,對「人」形成更為系統性莊嚴且柔軟的視線與觀看。特別是在攝影集的數個段落中,所穿插編輯的相同人物、相同地點,卻相隔十數年的肖像對照,不免令人在喟嘆如此的機緣巧遇之餘,隱約望見在那消瘦容顏與佝僂身形之後,湍湍流逝的歲月印記與漂浪滄桑。
《漸漸喜歡上人的日子》則是鬼海先生自二〇一一年九月至二〇一四年八月,於《文學界》雜誌所發表隨筆的集結,內容雖是成長過程,歷來工作、生活中所經歷的尋常,卻也體現他在面對生活、生命轉折時的見地與哲思,提供讀者認識鬼海的另一條路徑。特別是在瓦拉那西河畔的逃離與沉醉、淺草的姊姊、山形的風雪與文明、加爾各答的竹籤飛機、春天暗房裡的柔軟自來水……等等的描述中,都不禁讓我聯想起鬼海先生溫暖慧黠的身影。藉此繁體中文譯本發行之際,一方面謝謝他對台灣的友好,也對他終其一生在攝影終極實踐上所帶來的典範與啟發,致上個人最高的敬意。
【推薦序二】
窮人都忘記拉褲子拉鍊
文◎作家/廖偉棠
二〇二〇年是告別之年。十月十九日,我在攝影家沈昭良前輩的臉書看到,我很喜歡的日本當代攝影家鬼海弘雄也走了。他的攝影和隨筆都有當代藝術難得的溫柔,我在二〇一一年開始買他的書,第一本就是他最著名的攝影集《PERSONA》,那時震災剛過,我去東京拍攝災後生態,在紀伊國屋書店遇上,純粹被他擁有詩意氣勢的筆名「鬼海」所吸引而從書架拿下這本書。
這本也是我最愛的日本攝影集之一,非常敬佩他會幾十年如一日在淺草寺同一堵牆前面,拍攝那些街友、流鶯和並非遊客的清貧路人。而且,鬼海弘雄常常拍同一個露宿街友在不同年代的照片,於攝影集裡並列刊出,你可以看到歲月在一個人身上帶走了什麼,什麼又是這個人固執地保留著不願意讓歲月改變的,後者是這些在底層輾轉的人獲得自尊的一種方式……
鬼海弘雄了解並且尊重這種方式,你能感到他拍攝時,使用腰平取景中畫幅相機,低頭對焦、屏息然後按下快門的一瞬,其實他是在完成一個向被拍攝的人鞠躬的儀式。
後來在鬼海的攝影隨筆集《漸漸喜歡上人的日子》,我讀到印證我這種想像的文字。那本書我讀了三年,沒捨得一下子讀完,直到他去世,我才把最後幾篇一口氣讀了。書的壓軸文章是關於他拍攝最多的一位老年性工作者櫻姊的,鬼海弘雄稱她為「姊姊」,最後她淡然在他的紀錄中消隱,就像她在世上飄過、櫻花一樣。
鬼海的文字也有櫻花的氣質,即使在擅長文字的日本攝影師當中也是數一數二的。而且不同於森山大道(一九三八—,攝影師)隨筆的Beat風的率性與酷,不同於小林紀晴(一九六八—,攝影師)的私小說細膩飽和敘事,鬼海弘雄承接的是《枕草子》的風雅和松尾芭蕉(一六四四—一六九四,被譽為「俳聖」)俳文的樸素沖淡,更為傳統日本,讀之被若有若無的感傷輕輕包裹,又被無微不至的清風釋懷。
譬如〈映照時光的影子〉這篇,從一個攝影師的腳步出發,對一個日本普通社區的詩意描繪得絲絲入扣;〈冬雨與獨眼麻雀〉則洋溢著村上春樹式的孤獨,這也是我對鬼海最有共鳴之處:藝術創作本身就是一件需要在孤獨中沉溺、從孤獨中提煉靈感、在孤獨中與自己對話的實驗,攝影師所能體會的孤獨感,也許亞於詩人和作曲家,但不會少於畫家與建築師。鬼海把這點寫出了自矜自得,讓我神往。
更多的文章是對偶遇的人充滿了人情味,反躬自問,關於自己與他們的距離—無論是攝影師與「被旁觀痛苦的他人」的距離,還是作為第一世界國家日本來的旅遊者與第三世界國家印度平民們的距離,鬼海弘雄都真誠待之。尤其難得的是,他不像荒木經惟(一九四〇—)為了取得驚豔影像不擇手段,他常常在某個時機放下手中的相機,「在對於人如此敏感的日子,怕是無法拍攝人像吧。」他在〈氣溫驟升的日子〉結尾自道。
還有很多時候,他索性不帶相機出門,「若要嚴選取景角度,這一幕應該能成為氣氛靜謐的照片。可惜我平常散步不會帶著相機,所以遇到如此奇景也無法拍攝;不過換個角度想,未嘗不是解放雙眼的機會。」這就是鬼海與我們這些有意無意成為了獵奇者的攝影師最大的不同,他的照片即使拍攝奇裝異服的街友,也毫無獵奇之感,只讓觀者與攝影者一樣蹲下身來,加入被攝者的日常,去尊重和理解後者。
當我在社交媒體轉載鬼海去世的消息的時候,有攝影師朋友告訴我,著名的紀實攝影家克里斯‧基利普(Chris Killip,一九四六—二〇二〇)也在十月初走了。出生於英國與愛爾蘭之間的馬恩島,基利普的攝影成名作都有關上世紀七〇年代和八〇年代英格蘭東北部的去工業化和經濟衰退帶來的日常影響。去年我剛把他的一本大畫冊《In Flagrante Two》從香港弄來準備寫點評論,探討他與左翼英國導演肯‧洛區(Ken Loach,一九三六—)的異同。
鬼海弘雄和基利普他們倆有一點相似,就是關注貧窮,窮中有樂,樂中有淚光閃爍—台灣的《人間》雜誌攝影傳統也有過這樣的時刻。我翻閱他倆的攝影集的時候,突然發現一個有趣的細節,就是無論日本、印度還是英國礦區,很多被拍攝的窮人男子,都忘記拉上自己的褲子拉鍊。
也許這是一個辛酸又幽默的細節,我記得在我短暫的調查攝影記者生涯裡,也曾拍攝過這樣的細節。那是二〇〇四年的山西大同,我去拍攝黑煤窯相關生存鏈條,也是使用鬼海那種腰平取景中畫幅底片照相機,當照片沖洗出來,我才發現好幾個礦工和煤車司機他們都沒有拉上褲子拉鍊。
無論觀者為之窘迫為之同情還是為之訕笑,這些忘記拉上拉鍊的窮人,都泰然自若面對我們的鏡頭。的確,相對於整個世界的粗礪,這點小節又算得了什麼?鬼海弘雄肯定也是這樣微笑著按下快門的,他的快門聲,像是對他們小小聲的鼓掌。
本文首載於二〇二〇年十月三十一日《上報》
【推薦序三】
用文字留下無法以照片留住的風景
文◎作家、設計師/Hally Chen
學攝影得學會讀照片,想了解攝影家的視角,就得認識他經歷的日常。一生做過多種職業,堅持要拍照就得拍人的鬼海弘雄,將記憶中恆河旁的苦行僧、觀音寺的模具工人等等,這些人生旅程中無法用照片留下的風景,在這本散文集裡鮮明地顯影出來。
在淺草街拍路人三十年,以出色肖像攝影聞名的鬼海,曾經在完全沒有人影出現的《東京迷路》系列說:「人與風景是一個硬幣的兩面。」我在他細緻的文字中,見到如同他的肖像作品般、濃郁的人味。
【推薦序四】
彷若感受到鬼海先生筆下提及的溫度、香氣以及空氣中的濕氣
文◎攝影家/Ivy Chen
閱讀鬼海先生的文字時,腦海浮現儼如電影般的影像畫面,甚至肌膚彷彿感受到太陽炙熱的溫度、空氣中的濕氣,忍不住嘗試深呼吸,看看是否聞得到他筆下所提到的花草氣味。時而如夢境般的費里尼黑白電影,又或者下一幕看見是枝裕和電影中日常的夏日逆光,細膩的文筆與黑白照片的強烈對比,有著獨樹一格的說故事節奏,不知不覺地讓我久久無法回神,太奇妙的閱讀感官之旅!
【推薦序五】
淡然卻有力的文字影像,超越七種味道的複雜和成癮
文◎攝影家/劉振祥
世上有幾人會像鬼海弘雄這樣拍照?
他的散文跟他的影像一樣,鉅細靡遺記下眼見所有看似百無聊賴的一動一靜。 可是你會看著、讀著,上癮了,不知不覺擱下手邊所有事,耽溺在他的影像、他的文字裡,像本書的書名《漸漸喜歡上人的日子》。
你想找出意義,可是意義重要嗎?意義不過是後設的歸納解析。那麼,在淺草寺的紅牆下拍了四十多年,最後偶然變成必然,意義早就在那一張張肖像裡。漸漸凝聚成一種日本人的容顏姿態樣貌。他拍印度,即使一面牆,讓觀者都好想翻過牆去看牆後有什麼東西。
他的影像像一片片隆冬裡的雪,你站在戶外,張開嘴接住一片片雪,雪裡的千滋百味,你很想辨明,卻釐不清。於是,你渴望在每次冬雪裡,再重溫第一次含在嘴裡的雪滋味。這種可怕的紀錄,非常淡然又非常有力,影像和文字都撒下超過七味的粉末,讓人每次吸吮一口烏龍麵後,非來上一撮,可怕地成癮了。
【推薦序一】
認識鬼海弘雄的另一條路徑
文◎沈昭良
多年前,有幸協同照堂老師策劃國美館與清里攝影藝術美術館,名為《起始.永遠》與《島嶼的記憶》的國際交流展,鬼海先生特別陪同遠道前來的台灣代表團,在山梨縣的清里住了兩天。在那之前,他也來到台中國美館參加開幕活動,在一場座談會中,他回答了我的提問,是關於給年輕創作者的建議,哲學系畢業的他,回答得當然哲學也感性。大意是說,「慢慢地找到自己,靠近自己,不要被周圍的漣漪影響,帶著信念,想望著遠方,堅定向前。」這小段話語也成為我回憶起鬼海先生的引子。
鬼...
目錄
推薦 1:認識鬼海弘雄的另一條路徑 沈昭良 002
推薦 2:窮人都忘記拉褲子拉鍊 作家/廖偉棠 006
推薦 3:用文字留下無法以照片留住的風景 作家、設計師/Hally Chen 010
推薦 4:彷若感受到鬼海先生筆下提及的溫度、香氣以及空氣中的濕氣 攝影家/Ivy Chen 012
推薦 5:淡然卻有力的文字影像,超越七種味道的複雜和成癮 攝影家/劉振祥 013
抱著石頭,在河底行走的男人 016
腳踏式縫紉機的輪唱 023
超現實主義的夜晚 030
喝醋的女孩 037
阿松的咖啡 044
夜雪 051
苦行僧的小腿肚 058
想給我東西的人 064
少年與擁有一雙孔雀眼的男子 070
三明治與紅星 076
竹籤飛機 082
氣溫驟升的日子 089
金龜子飛來的午後 095
箱子潛水鏡與李子樹的家 102
蒸發掉的玩笑話 109
下個不停的異鄉之雨 115
石榴與三間電影院 122
獲贈木瓜的日子 129
醃漬魷魚與魷魚絲之味 135
熬煮果醬 142
燒鍋子 149
漸漸喜歡上人的日子 155
映照時光的影子 162
發熱的夢 169
夏日,抱石 175
淺草的姬索蜜娜 181
打哈欠的愉悅時光 187
颱風與胡桃 195
冬雨與獨眼麻雀 201
記憶的浪濤 208
解放雙眼 215
霧中風景 222
颱風來的那一天 229
法蘭絨睡衣 236
五月、樹鶯與迪士尼手錶 242
纏著紅布的樅木 249
【番外篇】讓我捕捉最多鏡頭的人 256
後記 269
推薦 1:認識鬼海弘雄的另一條路徑 沈昭良 002
推薦 2:窮人都忘記拉褲子拉鍊 作家/廖偉棠 006
推薦 3:用文字留下無法以照片留住的風景 作家、設計師/Hally Chen 010
推薦 4:彷若感受到鬼海先生筆下提及的溫度、香氣以及空氣中的濕氣 攝影家/Ivy Chen 012
推薦 5:淡然卻有力的文字影像,超越七種味道的複雜和成癮 攝影家/劉振祥 013
抱著石頭,在河底行走的男人 016
腳踏式縫紉機的輪唱 023
超現實主義的夜晚 030
喝醋的女孩 037
阿松的咖啡 044
夜雪 051
苦行僧的小腿肚 058
想給我東西的人 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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