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目之子（3）

「吶吶，你說明天會下雪嗎？」

　　躺在身旁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兄弟看著木頭格子的紙窗，語氣略顯興奮的說著。雖然是在室內，但說話的時候已經會吐出白氣了，這也許是他們出生到現在最為寒冷的一次，過去只需要圍上圍巾，今年連毛線帽跟手套都得戴上，才不會讓手因為凍傷而紅腫。

　　記得「老師」也是跟他們說，今年入冬是有始以來最冷的一次，所以他們最好早早把門窗關起來，窩進棉被裡睡覺。兩個小孩非常聽話，都乖乖躺在比他們身高長一倍的被窩裡動也不動，但眼睛都睜得圓亮，始終睡不著。

　　他們剛過了五歲生日；其實他們兩個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老師」決定生日的。「老師」跟他們說，過了十二歲以後，熄燈的時間就可以晚一小時，但對兩個小朋友來說那還是超過自己歲數一倍的漫長歲月。

　　至少就現在的他們來說，連所謂的「雪」都沒有見過。

「『老師』說現在這個時候還不會下雪。」他自己也開口，看著吐出的白氣。

　　到底要怎樣才會下雪，兩個小朋友其實還不太清楚。對他們來說，只有書上或是電視上才看過雪，畫面中的小孩總是會玩雪玩得很開心，堆雪人、打雪仗、蓋雪屋什麼的，有些電視節目更會播出美麗的雪雕，他們會看到美麗的灰姑娘式城堡，裡頭投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照得閃閃發光。大人都說冬天才會下雪，而他們的生日剛過，所以一定還只是秋天而已。今年真是好冷啊。

　　「吶吶。」還在想像美麗的雪景，旁邊的孩子突然轉頭看著自己，眼睛睜得大大的，透露出期待的光芒，「你說會出現雪女嗎？」

　　所謂的雪女是日本北國特有的妖怪。留著又黑又長的頭髮，穿著白色的和服，所到之處即帶來冷風。她們會出現在雪山上對男人招手，要是有男人呆呆的過去，雪女就會將男人的精氣吸走。在講這個故事的「老師」，總是告誡他們下雪的話千萬不能到雪地裡去。

　　於是聽到自己的兄弟這麼說，他不禁用鼻子哼氣。「怎麼可能有雪的地方就有雪女，如果是這樣那山女不是到處都是嗎？」

　　「說的也是。」聽了答案以後，小朋友乖乖的縮進被窩裡。

　　那時的他們總是聽「老師」述說妖怪的故事，就跟其他孩子相信聖誕老人的存在一般，他們不曾懷疑妖怪是否存在。也因為這樣，結合雪女傳說的雪一定帶有不祥之意吧。

　　話雖如此，其實自己也很期待雪的。動畫中總是可以看到下雪以後孩子們開心的堆雪人及打雪仗的樣子，嘻嘻哈哈的一起撲倒在雪堆裡，感覺真好玩。真希望能跟自己的兄弟一起開開心心的搓起雪球互丟，或是一起堆一個大雪人給「老師」看。

　　「如果明天早上起來，外頭有雪的話就好了。」他也蹭進棉被裡，閉上眼睛的同時將棉被蓋住嘴巴，好讓嘴唇不再乾冷。

　　「嗯，好期待。」被窩另一邊的兄弟在棉被裡說著，明明應該要入睡的時間，聲音卻十分雀躍。

　　晚上吃了熱熱的茶泡飯，外頭的空氣又很寒冷，所以入睡是非常容易的事。對他來說，幾乎是眼睛剛閉上就進入沉沉睡眠。雖然夜晚寂靜得可怕，但是只要親兄弟睡在自己旁邊就可以安心。明天也會是值得期待的一天吧？一邊幫「老師」做些簡單的家事，一邊聽「老師」講有趣的妖怪故事。這種安寧、平和的日子，應該就是所謂的「幸福」吧？今天也可以睡得非常香甜。

　　然而，他卻睜開了眼。

　　四週依然一遍漆黑，這讓他也感到非常困惑。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半夜醒過來了，至少在他的記憶裡，他認為自己已經不會在半夜醒來，而總是一覺到天明。不明原因在半夜醒過來，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很多鬼故事都是這麼發生的。更可怕的是，就算是躺在被窩裡他也顫抖不止，是因為天氣真的很冷嗎，還是什麼原因？他想動一動僵硬的身體，卻動彈不得，只有被窩裡的手指不停地敲打柔軟的底被。

　　他勉強轉動了脖子，側頭看看旁邊的兄弟，發現對方也醒過來了，正睜著圓亮的眼睛，望著天花板發愣。這個時候的他已經不是睡前那副充滿期待的眼神，而是像在恐懼一般的徬徨。

　　「想上廁所？」像是想把不安的情緒拋開，他問了日常就會碰到的問題。

　　身旁的兄弟坐起身，輕輕地搖著頭，但是一句話也沒說。

　　原本安靜的房間明明兩個小孩子都醒著，孩子們卻沉默不語，顯得整個房間靜得可怕。也許是因為害怕這樣的寧靜，他也坐起身來，拉著年幼兄弟的手。

　　「我要去廁所，一起去吧？」他才說出口，就發現自己說的是藉口；其實他只是感到不安，想跟自己唯一的親人一起出去繞繞，只要經過「老師」的房間看到「老師」也安穩的睡著，就能讓自己能夠因為今天與平常沒有不同而安心下來。

　　看到年幼的兄弟乖巧的點點頭，他鬆了一口氣，拉起對方的手一起爬出被窩，兩個小孩子正要站起身來，就感覺到屋子震動了一下。

　　他們瞪大眼互看了一眼，好像彼此問著「你也感覺到了嗎？」但還沒出聲，外頭就傳來奇怪的聲響。

　　砰咚、砰咚。

　　每震動一次就有一聲重響。兩個小孩再對看一眼，誰也不敢開口問那是什麼。那不是地震的感覺，也不是有什麼東西撞上的聲音，不是貓在屋頂上走路的聲音，也不是有人敲門的聲音。如果要從短短的歲月裡搜尋，這個聲音聽起來像是腳步聲，但是太沉、太重了。

　　身旁的兄弟露出不安的表情，很明顯害怕起來地發抖。他把發抖的兄弟抓入懷裡，兩個人緊緊的抱著，看向聲音來源的走廊。震動越來越重，聲音越來越近，他除了把身旁的兄弟抱得更緊一點，什麼都不敢做。兩個人急促的心跳混在一起，交會成連續敲打的太鼓聲。

　　隔成木格紙窗的木門，他們看到了沒在記憶中出現的東西：非常、非常龐大的身影，大得將整個窗子都遮住，只看到一團漆黑，那龐然大物繼續砰咚、砰咚的在走廊上一步一步的走著，最終停在房門中間，頭轉到房間這頭的方向，睜著四隻紅得發亮的眼睛，對著門吐了一口氣。

　　「真好啊、真好啊……」低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那不是人類的聲音。

　　他緊緊抱著懷裡不停顫抖的兄弟，但是他同樣害怕的不知道怎麼思考。

　　重重「磅」的一聲，那個龐然大物似乎將不知是前肢或是雙手的部位壓在木門上，木門開始發出嘎嘰嘎嘰聲，並且因為被推壓而開始扭曲變形，感覺隨時要斷裂、被推碎。整個門都要被壓壞了，但是那個龐然大物只是發出噁心的笑聲，越壓越用力、越壓越用力，直到整個門被壓得破碎，斷裂的門框及糊紙到處飛散，落在他們兩個的前面，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前所未見的怪物……

「吶吶，你說明天會下雪嗎？」

　　躺在身旁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兄弟看著木頭格子的紙窗，語氣略顯興奮的說著。雖然是在室內，但說話的時候已經會吐出白氣了，這也許是他們出生到現在最為寒冷的一次，過去只需要圍上圍巾，今年連毛線帽跟手套都得戴上，才不會讓手因為凍傷而紅腫。

　　記得「老師」也是跟他們說，今年入冬是有始以來最冷的一次，所以他們最好早早把門窗關起來，窩進棉被裡睡覺。兩個小孩非常聽話，都乖乖躺在比他們身高長一倍的被窩裡動也不動，但眼睛都睜得圓亮，始終睡不著。

　　他們剛過了五歲生日；其實他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