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惑英倫（II）：賭注

那天傍晚我離開我父親的房子，回到自己家裡，並且在健身房運動了三個小時。我一直不停地運動，直到肌肉痠痛、滿身大汗、渾身累垮到微微顫抖著。不過在這一切之後，泡在浴缸裡來個泡沫浴確實很舒服。還有菸。這陣子我菸抽得太凶，對身體非常不好，我必須減量。但他媽的，想抽的衝動實在太強烈了。和布莉妮在一起足以安撫我，讓我不會這麼想抽菸。可是她現在不在了，我簡直是一根接一根地抽著，像是我們第一次交談中開玩笑時提到的連續殺人犯一樣。

我叼著Djarum，低頭看浴缸裡的泡泡。

布莉妮喜歡泡澡。她住的公寓裡沒有浴缸，而她告訴我她很想念浴缸。我喜歡想像她泡在我的浴缸裡的裸體。她的裸體……對現在我的來說，這個想像可一點好處也沒有，但我還是花了好幾個小時在想著。若是要我解釋原因，那就是我們之間發展的最開始──她的裸體……

湯姆．班奈特寄給我的照片，就是我在藝廊裡買下的那張。從客觀的角度來看，那只是一副美麗的裸體照，是個不管男女，任何人都會欣賞的身體。儘管我所知的只有湯姆最初告訴我的一點點事實，但加上她那張攝影照中透露出的脆弱感，完全是十足誘人的美麗。因此，想到她可能會有危險，或是有人會刻意傷害她，就讓我不自覺地走到街上，要她待在我的車裡以確保安全。我就是沒有辦法控制我的意志不受影響，就那樣讓離她獨自而行。當我們見面時，我的大腦更是因各種幻想而陷入瘋狂。當我們在交談時，我在腦海中所能看見的，就只有……她的裸體。

過了一段時間，我的洗澡水開始失去熱度，想當然，也失去了它的吸引力。於是我爬起來穿上衣服，走去尋找那本書：《濟慈致芬妮‧布朗的書信》。

父親跟我說的話，讓我想起了這本書。他提到我母親喜愛讀這些著名詩人的作品。我知道布莉妮喜歡濟慈。我在沙發上看到那本書，顯然是她拿來讀過，所以我向她詢問過。布莉妮承認她非常欣賞濟慈，並想知道我家裡為什麼會有這本書。我告訴她，我父親習慣把客人忘在他計程車後座的書送給我。他討厭把書丟掉，於是，只要他覺得還不錯的書就會把它們帶回家。我買下這間公寓時，他也運了好幾箱書過來填滿我的書櫃。這本書一定是那時候一起拿過來的。我坦白地告訴她，我從來沒有讀過濟慈的作品。

而我現在正在讀。

我漸漸發現，濟慈相當會運用文字。以一個才二十五歲就過世的男人而言，當他和女朋友分離時，他將許多感情確實地融入在給她的字裡行間。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就像是我感覺到自己的痛苦一樣──那的確是我自己的痛苦。

我決定要用紙和筆，親自寫信給她。我把書放在手邊，並且在家裡的辦公室中找到了高級棉紙。我走近的時候，辛巴在水族箱裡對我晃動著他的鰭。牠總是在期待著被餵食。我最無法招架乞食的動物，因此我丟了一隻冷凍乾燥處理過的磷蝦進去，看著牠大快朵頤。

「她愛你，辛巴。如果我告訴她，你沒有東西吃了而且在眼巴巴地期盼著，她說不定就會回來了。」我現在竟然在跟魚說話！我到底是怎麼把自己逼到這種落魄境界的？我不理會抽菸的衝動，先去洗手，然後坐下來寫信。



布莉妮：

「我之所以能調適心情，忍受此間生活，全因有妳的甜蜜回憶相伴。妳近乎殘忍，讓我無可自拔，將自由拱手相讓。 ……我所有思緒、不快樂的日日夜夜，一點也沒有治癒我對美麗的熱愛，反倒讓其強烈到我覺得沒有妳在身邊是何其悲慘……除了美麗以外，對妳的愛之起始再也沒有其他原因。」一八一九年七月。

我知道妳認得出這是濟慈的文字。我也開始讀妳喜歡的書。因此，我現在能了解這個男人想要對布朗小姐表達的情意──關於她是如何擄獲了他的心。

布莉妮，就像妳擄獲了我的心一樣。

我很想念妳。對妳的思念從未離開我的腦海。如果我能夠再訴說一次，讓妳相信我，那麼我就能夠得到一些慰藉。我只能試著讓妳知道我現在的感受。

我真的非常抱歉。我沒讓妳知道我知曉妳的過去，以及我為什麼會注意妳。但是，妳必須知道某些事情，因為這是殘酷的事實。我本來不打算接下這個工作，而且準備請妳父親找另一間保全公司去保護妳。可是當我見到妳之後，我就再也無法拒絕了。那晚在街上我就想告訴妳，妳父親正在安排保全公司保護妳。不過，當我見到妳看我的眼神時，布莉妮，我覺得我和妳產生了某種連結。我心裡有什麼東西動了，剛好掉到正確的位置，完全吻合。是我心中失落的最後一片拼圖嗎？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我只知道，那就發生在我們初次見面的晚上。我試著保持距離，好讓妳回到自己的生活裡，但是我做不到。從我看見妳照片的那一刻起，我就被妳吸引了。我必須認識妳，然後和妳在一起。我要讓妳看見我，並且真正地看著我。我現在知道，我是墜入愛河。我愛上了一個美麗的美國女孩。布莉妮，就是妳。

有好幾次我都想對妳說出那晚在藝廊我為什麼會接近妳，但每次我都忍住了，因為我怕害妳傷心。當妳從噩夢中驚醒時，我看得出妳有多麼驚恐。雖然我只能猜出個大概，但我會做任何事來保護妳免於一丁點危險。我知道如果我告訴妳，是妳的父親聘請保全人員保護妳，好避免妳被某個強大政黨對手所傷，一定會讓妳非常害怕。況且，想到有人可能要對妳造成生理、情緒，或其他方面的傷害，也令我坐立難安。我知道妳說過我被解雇了。但是，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或是有誰讓妳感到擔心害怕，我希望妳能打電話給我。我會立刻趕到妳的身邊。我對這件事非常認真，一定要打電話給我。

布莉妮，妳是個非常特別的人，和妳在一起讓我體會了感情、理念與夢想。這是一種深刻的相知，是一個我從未與任何人一起到達過的境地。只不過我也有屬於自己的心魔。沒有妳，我會害怕面對它們。我大部分的時候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但我很確定自己對妳的感覺。就算妳因為我的所作所為而恨我，我還是愛妳。就算妳不願意見我，我還是愛妳。我依然愛著妳，因為妳是我的。布莉妮，妳是我的。在我的心裡，沒有人可以將妳奪走，就算是妳本人也一樣。

E

隔了一個星期，我才把信寄給布莉妮──我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個星期。

其實不完全是，但我已經抽了夠多的Djarums，多到可以讓我破產或是得肺癌。我請花店的人送紫色的花，並附上這封信。我訂花的那天是星期日的下午，而花店的人告訴我他們會在星期一送出。我要他們送到她工作的地方，而不是她公寓。我知道她目前有很多學校的事要忙，因此我想等到她期末考結束。

布莉妮和我還沒有完全結束。

這段期間，我不停這樣地對我自己默念這句祈禱詞，因為這是我唯一可以接受的選項。

那天傍晚我離開我父親的房子，回到自己家裡，並且在健身房運動了三個小時。我一直不停地運動，直到肌肉痠痛、滿身大汗、渾身累垮到微微顫抖著。不過在這一切之後，泡在浴缸裡來個泡沫浴確實很舒服。還有菸。這陣子我菸抽得太凶，對身體非常不好，我必須減量。但他媽的，想抽的衝動實在太強烈了。和布莉妮在一起足以安撫我，讓我不會這麼想抽菸。可是她現在不在了，我簡直是一根接一根地抽著，像是我們第一次交談中開玩笑時提到的連續殺人犯一樣。

我叼著Djarum，低頭看浴缸裡的泡泡。

布莉妮喜歡泡澡。她住的公寓裡沒有浴缸，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