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母拼讀直接教學100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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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呢？

序

證據本位的有效教學法

　　在這篇序裡，我將簡單介紹本書背後的「直接教學法」的理念、歷史，我個人在美國對直接教學法的觀察，及在台灣做的成效檢驗。其次，根據這幾年的經驗，我對中文版的使用者提出一些建議。最後一段，則是對許多人的感謝。

　　一、讓我印象改觀的教學法

　　1992年，台灣教改方興未艾，教改人士把台灣的教育形容成工廠，一模一樣的製程，產出一模一樣的學生。人本主義、開放教育、森林小學的概念出現，大眾普遍質疑結構化的教育與教學。而那時，我正在美國俄亥俄唸博士，聽到指導教授對直接教學法（Direct Instruction, DI）的推崇，受到教改思潮影響的我，對它的印象當然是「死板、沒創意」。十四年後，我才有機會翻轉這個印象。

　　（一）文獻中成效最佳的直接教學法

　　2006年，我再到美國研究，維吉尼亞大學特殊教育系系主任Hallahan教授給了我一個儲放中小學教科書的空間當研究室，大喜過望的我在那裡待了一年，把美國主流的閱讀教科書都摸熟了，和其他的教科書比較起來，我對直接教學法課程的系統性大為嘆服。那時，也涉獵了許多教學方法成效的後設分析研究，出我意料之外的是，不管是讀寫還是數學，教學實驗中，成效最佳的，都是直接教學法（如Hatti, 2009）。

　　如同本書教學指引中講的，當年作者們在奧瑞崗大學的研究團隊，負責教學的孩子超過一萬人，來自全美不同的城市和學區、有不同的膚色、不同的家庭背景，但只要用了他們的直接教學法Distar教材，兒童表現就比對照組優秀。作者沒有直接講的是，用其他教學法的，絕大多數都沒有明顯的成效。

　　（二）美國維吉尼亞州強生小學

　　在維吉尼亞時，我有機會多次進到小學，進行直接教學法課室的觀察。我最常去的是強生小學。

　　強生小學大概有330個學生，70%的孩子窮到不必繳午餐費，75%來自單親媽媽家庭，80%以上是非洲裔美國人，它曾經是維吉尼亞州學業成就最弱的學校，但在Sayeski校長的強力領導下，學校的讀寫課程改採直接教學法導向的Open Court教材，系統、結構、明示地教導精熟閱讀的各種必要技能。使用教材的前一年，全校只有37%的學生通過維州的閱讀學力測驗，但一年之後，有71%通過。不但如此，族裔間的差距也拉近了，非裔美人的通過率從33%進步到62%，白人從67%進步到92%。這個令人驚艷的成績，被許多美國的教育研究者視為「沒有孩子落後法案」（No Child Left Behind Act）的教學改革典範（曾世杰、陳淑麗，2014；Blaunstein & Lyon, 2006）。

　　在強生小學，我發現每一個教室的讀寫教學品質都非常好。上課時間，老師照著逐字教案（scripted lesson plan，或譯劇本式教案）演出，每個教學目標都有清清楚楚的工作分析和教學步驟。老師和學生的互動，呈現清楚的啟、應、啟、應、……過程，老師一句，學生一句，整堂課互動不止，非常緊湊。老師講的每一個字，在教師手冊裡都以紅字印刷；老師教具的使用、與學生的非語言互動，都以括弧裡的黑字說明；而學生要做的語言及非語言反應，也都寫在教案裡；教案裡已先行預防掉兒童最可能犯的錯，如果學生還是犯錯，教案裡也有糾正程序。我最印象深刻的是，不管是一般班級，還是補救教學班級，老師教學幾乎沒有空檔，學生也極少分心，下課訪問，孩子們都喜歡上課。學習成效就更不用說了，每年三到四月間，維吉尼亞州各個學校的閱讀學習標準測驗成績就公布在網上，強生小學從遙遙落後反敗為勝，變成極優秀的學校。

　　（三）我家的個案

　　2006年的這些觀察，讓我想到正在美國小學上學的兩個兒子，一個二年級，一個五年級，一句英語也不會，問他們學校在上什麼課，他們什麼也回答不出來。直接教學法可以幫助他們嗎？在好友Lloyd夫婦的建議下，我開始用本書Teach Your Child to Read in 100 Easy Lessons（以下簡稱100 Lessons）來教導孩子們的英語。

　　我家老大子揚，從小就有閱讀困難，對英文尤其害怕，自稱英文白痴，我還為他寫了一個個案報告（曾世杰，2006）。到美國時，我讓他重讀五年級，入學時，英文能力安置測驗只花了五分鐘，老師認定他沒有可測量的英文能力，被安置在為外國學生安排的英語班，班裡有三組，子揚被排在最弱的一組。

　　每天下午兩點半放學到家，我就開始上課，完全照100 Lessons的逐字教案教學，在這樣的教學下，子揚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發現了英文字母和字音間的規則。有趣的是，他居然把學人宿舍村裡幾個孩子們帶回家來一起上課，從此，每天下午我家小客廳裡，會有三、四個台灣和大陸來的小朋友一起學習，後來點心都由各家的媽媽供應。

　　成果是，子揚在上學期開學的第三個月開始，在英語班裡從第三級被升到第二級，下學期開學的第二個月被升到第一級，英語老師Mrs. Madigan依學生的能力給閱讀材料，她說，她給子揚的書，已經是全班最難的了。有一天，我看到子揚在沙發椅上看一本英文小說，看得吱吱嘎嘎地笑，我就知道他已經克服難關了。後來子揚在高中畢業後去考多益（TOEIC）得了915分，免修大學的英文課。

　　我不敢說這完全是100 Lessons的功勞，但子揚認為這套教材幫他奠定了基礎，讓他不再害怕英文。他大一暑假到台東偏鄉國中當英文補救教學老師，上課用的就是這套他小時候學過的教材。

　　（四）在台灣的教學實驗

　　從美國回到台東大學後，我在教育學院的補救教學學程裡開設了「英語文補救教學理論與實務」的課，希望能讓師範生們學會如何進行補救教學。我的困難是，師範生不但沒有教學經驗，連英文都不夠好，怎麼去補救中小學生的英文？我腦筋動到100 Lessons上，這教材原來的對象是四至六歲以英語為母語的幼兒，教學者設定為父母或撫育者，它有三個清楚的目標—解碼（decoding）、文字覺識和閱讀理解。但我從子揚的經驗知道，這三個目標中，台灣的國中生其實只需要學解碼—一看到英文字，就能自動化的唸出正確的語音；至於文字覺識和閱讀理解，台灣十三歲的孩子早在學習中文的過程中就學會了，不必再教。因此，我開始翻譯100 Lessons，讓譯本初稿成形，並開始到原住民的部落去試教。

　　2010年，我在台東市的一所國中開始了正式的教學實驗。參與者為三十二名七年級上學期每班英文成績最低的學生，隨機抽出十六名，由大學生進行共十週，每週四次，每次四十分鐘的一對一晨間教學，另十六名為對照組，僅接受原來的英語課程。結果指出，十週的教學之後，實驗組對目標字的認讀率達73.9%；對照組學生平均僅42.8%；實驗組學生後測的字母拼讀能力方面顯著優於對照組，介入的效果值（effect size）達2.09（曾世杰、陳瑋婷、陳淑麗，2013）。

　　這個研究值得注意的地方有二：第一，在教學實驗中，效果值0.5表示「不容忽視」，0.7表示「效果優良」，而本研究的效果值達2.09，成效非常驚人；第二，這個研究的教學者是無教學經驗、英語能力弱的師範生，但在系統、結構、明示的逐字教材下，國中學生和師範生都有了成功學習及教學經驗。

　　在國中的補救教學是「一對一」的教學，另外一個研究生以「一對十」的師生比，再用100 Lessons對高職一年級的英語低成就學生進行補救教學，效果值為1.32（孫翌軒，2014）。

　　亦即，在台灣的實驗研究指出，以英文為外語、學生年紀更大的情況下，不論是一對一或一對多的教學情境，這個教材的成效仍然十分良好。

　　結論是，不管是在文獻上，或我自己觀察過的學校、教室，或在台灣執行過的教學實驗，都指出，100 Lessons和它背後的直接教學法教學實施非常容易，而且學生的學習遠遠優於對照組。

　　二、給中文版使用者的建議與說明

　　這個教材不只是在補救教學裡用，也有老師在私人的家教班裡採用，用來教初習英文的小學生。在許多觀察之後，我發現中文版的使用者最常有的困難及迷思，因此提出如下的建議與提醒：

　　1.細讀教學指引：作者的教學指引寫得非常仔細，且非常有用。如果讀者想了解這套教材背後的原理「why」，就從第一個字讀起。但如果沒有時間，只想知道怎麼教，就從「Distar組字原理：哪來的怪字？」（第xiii頁）讀起，教學指引裡提供了許多教學該注意的事項。如果你是老師，這些提醒，不但有助於這個教材的實施，也會對其他學科的教學有所幫助。剛使用這教材時，我隔一陣子就會再讀一次教學指引，一直覺得受益良多。

　　2.精熟原則：這個教材經過非常縝密的工作分析（task analysis），把所有英文的解碼原則由易而難循次漸進的排列起來，前面的任務精熟了，再往下走，才會有最好的學習效果。原書是針對美國的學前幼兒設計的，一天一課。但使用中文版的兒童通常年紀較大，老師會發現，一天上三課或五課也不是難事，前二十課尤其如此。有的老師因此養成習慣，每次都要上三到五課，結果是孩子開始落隊，跟不上了。我建議一定要精熟了之後再往下一課走。一個保證精熟的方式，是請兒童針對故事練習朗讀流暢性，老師為每一課的課文定下秒數，兒童要在秒數內唸完，才能進行下一課。

　　3.教學節奏：教學指引裡沒有講到教學節奏的問題，所以華語世界使用者最常犯的毛病就是一個拖字：節奏太慢，在某些地方停留太久，這會使學生失去耐性，降低學習的興趣。Lesson 50以後的課文內容變多，但老師要盡量在三十分鐘內上完課，不得已時也不要超過三十五分鐘，寧可一課分兩次上，也不要拖太久，讓學生失去興趣。為什麼拖？最常見的原因是老師習慣做太多解釋、補充說明或觀念延伸。記住，這個教材最重要的目標是看字讀音自動化，第三人稱單數動詞要加s，動詞的種種變化等，要另找時間教導，不必在這裡講。另外，如果發現自己講話的時間超過十秒鐘，大概就已經違反這本教材的基本原則了。我看過最棒的直接教學老師，教學節奏明快，神采飛揚，學生全神貫注，這才是教學典範。

　　4.正確發音：若要用這個教材，請一定要把幾個英語語音唸正確。英文字母a有三種發音/€?、/　/ 和 /e　/，以漢語為母語者，容易有把apple的 /€? 誤唸為 /e　/、分不清had與head等等的問題，即使是正式的英語老師也常分不清楚，建議讀者上Youtube以「100 easy lessons」進行檢索，有許多美國家長把他們教自家幼兒的錄影帶上傳，小朋友的發音朗脆清晰，是最好的範例。台大史嘉琳教授在網路上有一篇「台式英語罪魁禍首」，裡頭以國語和台語的音節音素教導正確的英語發音，可以作為參考。

　　5.發音例外字：英文裡有許多發音拼音不規則的例外字，本書Lesson 35（L35）以前都是規則字，L36起開始出現第一個例外字said。許多老師習慣以L35以前養成的「唸單字」習慣來教例外字，自然會發生困難。其實本書裡已有清楚的指導語，先要求孩子唸出例外字的每個語音，然後明白地告訴兒童：「唸出語音時，這樣唸沒錯，但這是個例外字。」老師再示範正確的唸法。所以，我的建議是，每次上課之前，老師務必再仔細看一次紅字指導語，不能只靠前段課程累積起來的經驗。

　　6.字母教學：傳統的英文教學是先教ABCD的字母名稱及書寫，但本書的設計是先教字母所表徵的語音（phoneme），再教語音的書寫，L73才開始教小寫的abcd名稱，L81才教ABCD大寫字母。如果學生完全沒有學過英文字母，強烈建議依照本書的順序來教；但如果學生已經學會英文的大小寫字母，每一課裡的「字母書寫」任務，及L73以後的小寫、大寫字母名稱教學，可以完全跳過去。

　　7.理解與翻譯：L13起，每一課的課文都搭配圖片，並且有一個「圖片理解」的任務。這在中文版造成兩個問題：(1)原書是為五歲以下以英語為母語的幼兒設計的，但譯者預期中文版的對象絕大多數都在十歲以上，原書圖片理解的提問就太過簡單，實驗時，許多大孩子臉上明擺著不耐煩。(2)只要唸出正確的語音，美國幼兒立刻可透過語音觸及大腦裡的母語詞彙，但母語是中文的兒童，即使正確唸出語音，仍然不知道這語音代表的意義，他們的學習還要多一道手續—把英語語音譯成中文詞義。為了解決這兩個問題，我取得第一原作者的同意，把大部分課次的「第二次朗讀」及「圖片理解」改為翻譯的形式。希望能讓年紀較大、說中文的孩子有更具意義的學習目標。

　　8.100 Lessons≠英語文學習：本書教的重點是「書面英文的解碼」，它是學習英文讀寫的必要條件，精熟了100 Lessons，可以為學生的英語文學習奠下良好的基礎。但它並不等同於英語學習。學生仍然要在指導下學習詞彙、語法、語用，並透過廣泛、有意義的閱聽經驗，建立起對英語文及文化的認識。

　　三、致謝

　　我從2007年開始著手翻譯此書，但當時沒有出版的打算，只是用來作為教學補充材料及小型的教學實驗。但在多次的試教及實驗之後，我確信本書在稍加修正後，可以適用於台灣學英語的兒童。2011年6月承好友John Lloyd教授的介紹，我和本書第一作者Engelmann教授聯絡上，他是位嚴謹又嚴格的老人家，感謝他在了解我及心理出版社的背景之後，終於同意由我來譯這本書。譯書過程中，我得到幾位大學生、研究生及助理的協助，她們是許嘉肯、紀懿倫、溫曼婷、李瑋婷和林姮君。但最要感謝的是心理出版社的林敬堯總編和編輯李晶，這本書的體例及字體都是中文出版社不熟悉的，更何況還要紅黑套色。心理出版社提供了極為專業的排版、編輯和校對服務，我看到一校稿的仔細和精準，佩服到了極點，沒有這些服務，本書不可能有如此樣貌。

　　翻譯這本書其實不該花這麼長的時間，但過程中，我的家庭遭遇重大磨難。內子簡淑真教授在2011年底被診斷出胃癌，歷經手術及化療的折磨一整年，仍然於2012年年底辭世。那時子揚正要大學學測，子安才國中二年級。2013年8月又被借調到國家教育研究院。這些重大的異動，讓我突然有太多事情要顧，譯書的工作整整停了一年八個月。淑真和我在台東達魯馬克部落用此書教原住民的孩子英文，她看到孩子喜歡，看到孩子進步，因此一直鼓勵我把它譯出來，可惜她沒有看到這本書中文版的問世。淑真過世前兩個星期，Engelmann教授來信質疑我為何拖延出版，我告知淑真病況，他除了安慰我，還建議我把這本書的中文版獻給淑真，我對他的體貼衷心感謝。

　　謹以此書獻給愛孩子、愛台東、愛家人、愛耶穌的簡淑真教授。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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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世杰、陳瑋婷、陳淑麗（2013）。大學生以瞬識字及字母拼讀直接教學法對國中英語低成就學生的補救教學成效研究。課程與教學季刊，16（1），1-34。（TSSCI）
　　曾世杰、陳淑麗（2014）。找方法，不找藉口的反敗為勝學校。載於陳淑麗、宣崇慧（主編），帶好每一個學生：有效的補救教學（頁168-224）。台北市：心理。
　　孫翌軒（2014）。字母拼讀法對高職英語低成就學生之補救教學成效研究（未出版之碩士論文）。國立台東大學，台東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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