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那是個極其高大的男人,卻又難以稱之為男人,因為那張臉實在稚氣得緊。
深刻的面孔英氣勃勃,一對如炬的雙鳳目眼角高高上翹,黑眼珠張望著熱鬧的市集,像孩童一般烏溜溜地轉。
四周的人瞬間就被這少年吸引了目光,那雙罕見的眼睛意味著他身上有高貴的血統,若非出自王家應就是仙神血脈。不過從少年身上穿的是普通的布衫,襟口翻開露出銅色的胸膛,胸口處有兩道紅紫的傷疤看來,他不是王孫公子也不是仙人現身。
他尋著那股氣息跟到了風月街,行至萬花樓前,脖子上的小八卦鏡突然發出強烈的震動,莫曰莞爾一笑,用指頭彈了它兩下,「知道,道爺我早發覺了,用不著你提醒。」
門口龜奴見莫曰一副窮酸打扮,但渾身又透著尊貴之氣,便也不敢怠慢,仰望著他哈腰諂媚道:「小爺裡面請。」
莫曰掏出一錠銀子丟給他,道:「爺要二樓左廂房第三間的姑娘。」
「這……這不成啊……」龜奴歡喜地捧住銀子,為難道:「那位姑娘已經有客,不如小爺另找一位,我們萬花樓比她貌美的姑娘多著哪。」今兒是怎麼了,天沒黑就有兩位闊綽的爺來找相貌無奇的嫣紅。
「爺我今兒就要這嫣紅姑娘。」莫曰手在衣擺下一轉,手掌裡出現一錠金燦燦的金子。
樓上的老鴇也被晃花了眼,急忙奔下來迎客,「喲,好俊的小爺啊。」
絲帕在莫曰鼻前揮舞,散發著刺鼻的惡香,莫曰緊皺眉頭,感覺到二樓廂房裡女人身上的精氣正迅速消逝。
「妖孽!休得傷人性命!」
無形的氣流將肥碩的老鴇衝倒,竄至樓上衝破左廂房第三間的門窗,只聽一聲淒厲的嘶叫,房裡迸出一股比老鴇的香帕更臭的黑煙。妓院裡的人知道是妖孽作怪,紛紛尖叫逃竄。
莫曰在屋裡施了法,現形的黑鼠精抱頭碰撞,怎麼也出不來。床上的嫣紅滿身是血,血是從左胸的窟窿流出的。
「孽畜,你竟吃了她的心!」莫曰暴怒,圓大的雙風目血光大盛,「休怪我取你性命!」
黑鼠精見他脖子上的八卦鏡飛快轉動,而眉心閃現一顆鮮紅的血痣,當即鬼哭狼號跪倒在地,「道爺饒命,道爺饒命啊。」這般模樣錯不了,他是「莫曰道仙」!
任何妖魔鬼怪也休想從莫曰道仙手中逃過,他雖是道士天責降妖除魔卻對妖魔尤為仁慈,只要不傷及人命他便不會取他們的性命。
「你若只吸了她的精氣我尚能饒你,而今饒你不得!」
血痣射出一道紅光擊中黑鼠精,妖孽嚎叫著在地上打滾,慢慢現出畜生的樣子。莫曰微微吃驚,竟沒能要了這妖孽的命!莫非是那因為吃了女子的心?
口中念起一竄伏妖咒,右手一指,了結了黑鼠精的殘命。而後莫曰來到床前,望著女子的屍體,神情十分自責。
妓院是妖怪常出沒的地方,男女交合,女人採男人的陽氣在體內轉為精氣,妖怪再從這些女人身上吸取精氣用以修行。這名叫嫣紅的女子有很強的精氣,前世大概是修仙得道之人,犯了錯被貶入凡塵受輪迴苦難。
莫曰咬破食指將一滴血滴入女子口中,念了一段超渡咒:「下一世投一戶好人家吧。」
歷經兩百年的修行,今晚將是牠修練成人之時,妖月當空,天地靈氣聚集一方,群妖停止叫囂,貪婪地吸收這百年一遇的恩賜。
牠要幻化成母貓妖,然後奪取妖界的王后寶座,惟有如此牠們這一族才能繁衍興盛。
就在此刻,一聲接一聲的浪叫傳入耳朵,比山貓叫春還靡旎淫蕩。緊要關頭卻遭到打擾,睜開貓眼,綠光乍現,數丈外草叢裡的景象落入眼簾。
那是!兩個男人,不,一人一妖赤身裸體緊緊交纏,男人散發著強大的靈氣,身下壓著的是狐妖,粗大的肉棒在狐妖的後穴裡瘋狂戳刺,狐妖放聲喊叫,要看尾巴就要現出來。
狠幹的男人突然轉頭,目光直射而來,他被驚嚇住了,那雙特別的眼睛好生犀利!
「小妖,敢偷看道爺,膽子不小啊。」
一記紅光迎頭劈頭而來,打散了他身上的靈氣。妖月隱下,他已無時間重新聚集靈氣,癱倒在草叢裡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發生變化……
莫曰教訓了偷看他的小妖之後,再次將火熱的巨物插入狐妖的後穴,正準備銷魂一番,卻察覺異樣……那小妖的妖氣不對勁!
起身拉好衣褲,縱身幾個翻躍來到幾丈外的青石板。藉著大亮的月光清晰的看到石板上倒趴的東西,那是一隻正要幻化成人,通身黑亮的山貓妖。在詭異的紫光籠罩下,貓妖一下呈現出人的身形,一會兒又變回黑色的山貓,反覆交替變化。
莫曰閉上眼嘴裡念叨一句,睜眼已能看清貓妖體內的內丹,內丹似被蒙塵閃著微暗的光。他不禁暗叫糟糕,定是他方才的一擊打散了這小妖聚集的靈氣,而今才會使得他不能化身成人。
「小妖,今兒算你運氣好,就讓道爺來幫幫你吧。」
眉心滴血紅痣浮現,一道柔和的紅光圍繞貓妖慢慢滲入他體內,內丹頃刻間發出耀眼的光芒並迅速罩住全身。
強光隱下後,莫曰便要離開,卻被那青石板上的人拉住了目光。
黑緞一般的烏絲從頭延伸到腳踝,覆蓋著彈指可破的雪膚,修長的雙腿微微彎曲摩挲,雙手還像貓爪一般蜷縮在臉旁。
他側伏著,莫曰看不到他的臉,正蹲下身去瞧時一陣清風拂過烏絲滑落,挺翹渾圓的兩瓣臀丘映入眼簾。莫曰聽見了自己嚥口水的聲音,湊近再湊近,竟看見那腿間粉嫩的一根,原來這是隻公的。仔細看這身子骨架比女人要大得多,站起身怕是要齊及他口鼻。
貓妖和其他的妖精不同,在成人之前沒有公母之分,化身成人時能幻化成母貓妖的大約有兩成,只有那些修為高妖力強的才有可能化身為女人,也因此貓妖的數量一直不多,且越來越少。
可惜啊,貓妖不似狐妖那般放蕩,要能享受這副身子一番該多好。莫曰遺憾地歎著氣,撩起一縷烏絲在手中感受綢緞的觸感,而後發出幾聲惋惜的哀歎背手緩步離去。可是走出沒多遠便嗅到幾股刺鼻的妖氣,氣味正朝那隻小山貓靠近。剛成人的小妖最美味,小山貓啊你還睡著,就要被當夜宵吃掉嘍。
莫曰不想管這些妖精間的事,繼續前行,突然幾聲尖銳的叫聲絆住了他的腳步。
「喵——喵——喵嗷——!」
哀聲嘶叫勾起了莫曰的惻隱之心,想著是自己的法力助那貓妖化身成人,不能就這麼白白讓他給其他妖精吃了,於是他二指一併,「千里追風術,走!」
莫曰施法瞬間來到青石板,見全身赤裸的貓妖在和幾隻蛇精打鬥,甫成人形的貓妖顯然抵不過他們,黑綢緞的烏絲已被抓得凌亂不堪,雪白的胸膛上有一大塊焦黑,定是被蛇精的蛇信子打傷的。
「喵——!」
一隻蛇精哈出一口毒煙,貓妖捂住眼睛大叫。就在毒牙快咬上他脖子之際,莫曰甩出幾道黃符打中蛇精,蛇精下身瞬間現出蛇尾,驚恐地看著散發出強大法力之人,隨即扭動蛇尾逃竄而去。
「想不到老牛鼻子的符如此厲害,改日向他多討些。」莫曰這輩子最討厭的事便是畫符,那些彎彎曲曲的東西他如何也學不會,不過天底下不會畫符的道士大概也只有這一位。
「小山貓,你傷得重嗎?」上前扶起貓妖時,莫曰發覺他並無大礙,胸前的蛇毒在逐漸化解。若是一般剛成人的妖精,這蛇毒便會要了命,看來是剛才傳給他的法力保住了他的命。
撥開貓妖的烏絲,莫曰想看清他的模樣,就在這時一雙墨綠色的眼眸驀地瞪大……
是他!是這人毀了他的修行!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
莫曰不識他的憤恨,只當小山貓在與他眉目傳情。心想這小模樣雖不如狐妖生得悄,卻也是難得的動人,尤其是這雙綠眼多勾人魂魄哪……既然小山貓也對他道爺有意,不如……嘿嘿。
「小山貓,你名喚什麼?」見他不回答,莫曰道:「沒名字嗎?對啊,你才修練成人,道爺給你名吧。」抬頭望著當空的明月,聞著四野裡的桂花香,「秋月,你就叫『秋月』。」
莫曰是故意的,故意給他一個女人的名字,女人是男人之物,而「秋月」在這一段日子裡便是他莫曰的。
清晨,莫曰從茅屋出來時聞到自己身上有一股騷味,想必是昨晚與狐狸精燕好時沾上的。
他就說這世上沒有完美之物,狐狸精生得俏功夫也夠好,可偏是這騷臭味敗了興致。昨晚那隻還算好,修行已有五百年,這身味兒洗洗就能去掉。
最近的河在半里以外,可莫曰昨晚為小貓妖耗費了法力累得慌,不想走路。
「騰雲駕霧,起!」
咒語一出,莫曰的身體便騰空而起,像是被一團雲托著緩緩飛向山林深處。
不過累得慌,用這極為耗費力氣的法術難道不累嗎?
「騰雲駕霧」並非誰都會,惟有那些修為高法力強的人方能使用,當修練到隨心所欲的境界時那便是得道成仙了。
不過這一種高深法術莫曰天生就會,人稱他「莫曰道仙」並非毫無道理的。
莫曰飄飄蕩蕩來到河邊,不過才脫掉衣服剛碰著水就跳了起來,只見那沾到河水的腿瞬間起了冰霜。莫曰不禁大怒:「白靈兒,今兒莫給本道爺鬧,當心我把你剝了鱗做糖醋鯉魚。」
「道爺好生無情啊。」清脆嗓音從水裡傳出,水霧升起。一個身著月白色長衫的清麗男子立於水面之上,笑盈盈地看著莫曰。不過笑意沒持續多久,男子的臉色便暗沉下來,捂住鼻子道:「道爺你這身味兒,莫非又招惹那些狐狸精去了?」
「是招惹了。」莫曰大大方方承認,「快收起你的花樣,讓道爺洗個澡,道爺回去還有事。」
白靈兒不聽他的,蹲下身坐在水面上,兩腿伸進水裡逗弄水下的魚兒,「我沒有耍花樣,這水可以用啊,涼爽舒服,瞧它們多喜歡吶。」
若是平日,莫曰還會陪他戲耍一陣,可今兒他沒這閒工夫。「你不解除法術是嗎?那道爺我只好親自動手了。」
莫曰邪邪一笑,右手二指指向鯉魚精再輕輕一勾,隨即白靈兒尖叫著身體直衝而來,莫曰單手將他接住,手托著他的屁股狠狠揪了一把。
白靈兒眼波一轉,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同時張開雙腿圈住他的腰,噘嘴問道:「這一年你死那兒去了?」
莫曰溫柔地撥起他額前滑落的頭髮,下一刻卻收起柔情哼道:「干你何事,你又不是我老婆!」
「啊——!」又一聲尖叫,白靈兒瞬間被扔進河裡,困住在一個大水泡裡,任他使盡法術也出不來。
這下莫曰可以洗澡了,想怎麼洗就怎麼洗,樂得哈哈大笑:「真舒坦啊。」
「走嘍。」洗過澡莫曰隨手抓了兩條魚,甩了甩溼髮,揮手告別水泡裡大叫大嚷的鯉魚精。
回到茅屋時已經接近晌午,屋裡的人仍在熟睡著──至少看來是這樣。
莫曰推開柴門就大聲喊著:「懶小妖,太陽下山了還不起床。」
床上的人假意閉著雙眼,拳頭放在兩側拽得緊緊的。可莫曰卻沒看見,走到跟前伸手撈起滑落地上的烏絲在鼻間嗅著,感歎著。
好香,原來貓妖的體香這樣好聞。
「懶小妖快別睡了,看我給帶什麼好東西……」
「喵嗷——!」
睡著的人驀地睜開眼,身體騰至半空雙手揮舞著撲向莫曰。
莫曰不慌不忙地抬起右手,手指曲伸結印,左手抓住懶小妖的青絲猛地一扯將他拽下,結印的右手點中他的額頭。
「喵——喵嗷——!」
懶小妖馬上動彈不得,像是被無形的繩索捆住,可他仍不放棄,張嘴朝著周身的氣流拚命嘶咬,叫聲一聲大過一聲。
「省省吧,被道爺的捆妖咒釘住看你能折騰出什麼花樣。」道爺拍拍手提著桌上的兩條魚準備到屋外生火做午膳。
「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喲呵,你這小貓妖終於會說人話……」莫曰轉過身來便收了聲。
只見那墨綠的眼圓瞪鼓起凶光四射,圍著外衣的身體泛起淡淡的綠光,嘴大張開同樣繞著綠光的內丹懸在嘴邊,光線越來越亮。小貓妖正試圖用妖法破除莫曰的捆妖咒,可他有幾斤幾兩,那點妖法如何能與莫曰道仙抗衡,若是再這樣下去只會魂飛魄散。
「小貓妖,你不要命了!」見他真是拚了命,莫曰趕忙解除捆妖咒,卻是萬萬沒想到精氣耗盡的小貓妖竟還有攻擊的氣力。
「喵——殺了你,殺了你!」剛擺脫捆妖咒小貓妖一把扯掉外衣撲騰而來,雙手唰唰唰朝莫曰臉上招呼過去,又快又狠。
莫曰躲不開挨了一抓,三道長長血痕從額頭延伸到耳根。想他何時這般狼狽過,怒髮衝冠,額頭滴血痣顏色開始變深,打算給不知好歹的貓妖一頓教訓。
可是一見那張掛著淚珠的臉、那副雪白如玉的身子還有修長美麗的雙腿,莫曰哪裡還狠得下心。只好忍受住他的亂抓亂打,一手鎖緊他的雙臂一手扼住他的手腕,即使這樣他仍沒有停止掙扎嚎叫,手腳被束縛他就用嘴,一口咬在莫曰的下巴,疼得莫曰跟著哇哇大叫。
「給我停下來!秋月!」
這一喊,小貓妖居然停下了,抬起頭睜著圓圓的眼看著眼前的人。
「秋月……名字……我的名字?」小貓妖手指著自己,臉上有一絲不確定,還有一絲欣喜。
他沒有名字,像他這樣道行不高的山貓,母親不會給他們名字,因為他們能不能化身為人尚且不知,要名字來何用?若非巧逢妖月奇象,聚集天地靈氣,他或許還得修練兩百年方能變化成人。
莫曰因他出人意料的反應而愣住,點點頭道:「是啊,秋月,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秋月,秋月,我的名字……」秋月喃喃念著,漸漸鬆開抓著莫曰的手。臉上先是淡淡的笑,而後笑意逐漸加深,最後是眉飛色舞,「秋月,我的名字!」
「是,沒人和你搶。」莫曰哭笑不得,他胡謅的一個名字竟讓這小貓妖歡喜成這副模樣兒。「好了,穿上……衣……」眼前的活色生香令莫曰住了口,手不由自主地撫上那白玉一般的身子,真想馬上將那修長撩人的雙腿扛在肩上,捧著那圓潤的臀丘狠狠地……
「小秋月,我給了你名字,那你是不是應該……」聲音已被慾火燒得嘶啞。
聞言,兀自高興的秋月回過神,退後兩步看著他,整張臉皺在一起神情十分苦惱,最後狠下心道:「雖然你給了我名字,可你也害了我。」害他成了男人,他要的不這樣的身子,「所以我還是要殺你。」說完秋月歎了口氣,重新走回莫曰跟前。
莫曰道爺這回可大意了,以為這小貓妖沒有殺氣,便放心環起雙手欣賞眼前誘人的身子。
眼裡看著的同時,腦袋裡跟著勾畫起花花事兒,等到他察覺小貓妖圓眼閃過一道光,殺氣陡起時,秋月長長的指甲已招呼上他的臉。
「啊——!」
慘叫聲驚得山林的雀鳥四處逃散,緊接著是一聲喵嗷大叫和重物摔地的聲音。
莫曰氣得七竅生煙,本來道行再高的千年妖精也傷不了他分毫,可今天竟然被這低劣的小妖精接連兩次得手,他若不好好教訓他一番,他的面子往哪裡擱啊?
至此,莫曰不再手下留情,揮起一記掌刀將攻擊他的妖精劈出去。
無力抵擋的秋月被打飛,重重落下將木床砸得四分五裂。
「不給你點苦頭嘗嘗,你就不知本道爺是何等人!」莫曰衝出木屋,右手二指對著木屋畫出一道符,口中念道:「困妖縛魔陣,困!」但聽屋內傳出一聲淒厲的唉叫,莫曰心叫一聲糟糕,陣符畫錯了!趕忙解除法術,大喊,「破!」而後重新伸出二指,畫出另一道符,「困妖縛魔陣,困!」這回應該沒畫錯了吧?
「喵——啊啊——」屋內傳出比方才更甚的叫聲,直揪疼人的心。
「又畫錯了?」莫曰哭喪著臉,盯住那沒用的右手,真想把它給剁了,這尋常的符咒連一個小道也會畫,他堂堂莫曰道仙卻蠢笨如斯。
罷了,不會就不會吧,幸好他有自己的法術,「困!」
眉心滴血紅痣射出一道紅光,繼而變成一張巨大的網罩住木屋。這樣一來裡面的秋月出不來,外面的精怪也進不去。
「本道爺大人大量,看你這小妖精不懂事,小懲一下好了。」說完莫曰捂著滿是抓痕的臉,使出千里追風術,像風一樣瞬間行至木屋幾里外,就怕後悔輕易饒過小妖精,返身衝進屋裡去拔了他的皮做裘衣。
此後的十日裡,莫曰懲戒了兩個精怪,邂逅美麗的花精與之纏綿了三日。
三日後的夜晚,當他摟著赤裸的花精看月亮時,才記起木屋裡被困的秋月,心想把那小貓妖也餓夠了,所以在隔日回到山林還先到靈河和白靈兒戲耍一陣,捉了幾條肥大的魚提上,然後才回了小木屋。
不出所料,小屋四周的林木盡毀,是那些來獵食的妖精幹的。
此刻的秋月尚不懂得隱藏一身妖氣,引得周圍的精怪來獵食,吃了他,那些妖精便可奪得他的兩百年的道行。
「秋月、小秋月、秋月兒,不在嗎?快出來,有魚吃……」看見地上的東西時,莫曰住了口,捂住鼻子跳得遠遠的。
那是三隻死老鼠,不對,應該說是老鼠皮和血淋淋的內臟,血還沒乾看來是才宰殺的……那隻山貓妖竟然在吃這噁心的東西!
想到這,莫曰箭步衝上木梯一腳踢爛木門,暴吼:「秋月,你給我吐出來!」
木門被踢得殘屑四濺,最大的一塊不偏不倚地打中地上蹲著的秋月。他捂著被打疼的腦袋轉過頭,原本呆滯無神的眼眸驀然地點亮,死死盯住莫曰手中提的兩尾魚。
微微顫抖的人兒只在腰間繫著破爛的灰衣,沒有禦寒之物雪白的身子凍得青紫,綢緞般的烏絲如今又亂又髒,臉瘦得只有巴掌大墨綠的圓眼便佔據了一半,尖尖的下巴脆弱得不堪一握。
地上是一堆燒焦的東西,上面還有一點火苗散發妖氣,看來這小妖是打算用妖術烤這東西吃。可是他在外布了陣,按說是不能使用任何妖術的,所以小妖精才凍成這樣。
「我……我餓了……」滿臉淚痕的人兒皺著紅紅的小鼻子說道。
莫曰只覺心臟被錐子扎了一下,全然忘記懲罰的事,口中喃喃念一句喊了聲「破」解除困妖縛魔陣,然後拉起地上的人輕聲道:「秋月,快暖暖身子。」
「哦。」秋月聽他命令施法暖和身體,眼睛仍是離不開那兩尾魚,小舌舔了舔嘴唇問:「這個……我能吃嗎……」
莫曰脫下外衫裹住他赤裸的身子,拍著那張令人又愛又憐的小臉道:「能吃能吃,本道爺馬上給你弄去。」
急切想吃到魚秋月跟著走向灶房,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什麼便停住了腳,看著裡面忙活的莫曰面露苦惱之色。
一見他這樣的表情莫曰趕忙摸出兩張黃符,悄悄貼在背後和胸前,怕這小妖又想著要殺他。
想了好半晌,秋月做出了困難的決定,咬著下唇道:「雖說你給魚我吃,可是、可是我還是要殺你的。」大仇不共戴天,他非殺不可!
「請便。」莫曰無所謂地聳聳肩,回頭正逮著躡著手腳靠近的小妖精,笑問:「你現在要殺我嗎?會沒有魚吃的喲。」
秋月撇嘴露出「你騙我」的表情,「我看見了,魚下鍋了!喵嗷——!」
一聲叫喊,小貓妖的雙手指甲竄出半尺來長,輕盈的身體登時躍起直撲莫曰。
莫曰一臉從容的背過身繼續做他的膳食,利爪觸及他後頸之際,突然彈出一道黃光像雷擊一般將小妖精打倒在地。只見秋月雙腿大開,莫曰趕忙蹲下身欣賞破布下的美好春光。
第一次是大意,第二次是疏忽,要是被這小妖傷了三次那他莫曰道爺可真沒臉活了。
輕易被擊倒秋月將原因歸結於自己太餓,爬起身甩甩眩暈的腦袋瓜注視著冒著熱煙的鍋灶,心想要吃飽了才能……
「吃飽了才能報仇,小秋月快來吃吧。」
莫曰剛把兩條魚端上桌,秋月便飛快搶去大的那條,抱住盤子呲牙怒視著莫曰,「我先搶到的!」
「為何不全搶去,一條就夠了?」莫曰笑問。
「不夠,可是那是你的。」秋月轉過身看也不看不屬於他的那一條,抓起自己盤裡的魚大口吃起來。
真是惹人愛極了的小傢伙,莫曰一臉幸福地想著。看小貓兒吃得津津有味樣子他也有了胃口,拿起筷子夾了一小塊魚肉放進嘴裡,「好吃嗎?」
「好吃。」秋月抽空給他一個燦爛的笑臉。
莫曰瞇起眼,目光從他笑臉下移到白皙的脖子、優美的鎖骨、光潔的胸膛……
「是啊,美味的小東西。」
靈河的魚沾染了白靈兒的靈氣,只需一條就把饑餓的小貓妖撐得飽飽的。吃完後他便伸出舌一一舔乾淨手指,看得莫曰直皺眉。
小妖精貓性不改,似乎有必要教教他怎麼做人。
「沾上了。」
「嗯?」
「這裡。」秋月見不得他髒,站起身隔著桌子把腦袋湊進過去,伸出粉紅的小舌將莫曰嘴邊的殘渣舔乾淨。
送上門來的甜頭莫曰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伸手扣住他的下巴,趁他嘴張著時,靈活的舌長驅直入,追逐那片誘人的粉舌。
莫曰的行為秋月無法理解,也不知他是何用意就沒有拒絕。探入的滑溜在口中四處侵襲,很快侵襲者又將他的舌卷裹住,強行納入他的口中咀吸著。
奇怪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臉和身體迅速燒熱起來,被嚇著的秋月這才開始掙扎,「啊……喵……」
莫曰偏不放開,扼住他揮抓的雙手,盡情品嘗他口中的美味,直到覺察小貓妖反抗的妖氣減弱才放過他,「魚肉是我的,我得奪回來。」
還剩一口氣的秋月趴在桌上,不可置信地看著跟前的人,他不過是舔了一絲殘渣,這人竟然也要奪回去!母親說得沒錯,人果然是自私又小氣的。
喘了好久秋月才順過氣來,一見莫曰把手伸過來,他趕忙跳到三尺外擺出戒備的姿勢,同時閉緊嘴巴,生怕莫曰再吸走他全身的力氣。
他知道了!這人是個妖道!專門吸取精怪的靈氣來修練法術,他一定被吸走了很多靈氣,所以現在才手腳發軟!
思至此,秋月勃然大怒,「妖道,你把我的靈氣吐出來!」
「靈氣?」莫曰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叉腰仰天長笑。
道行深的千年精怪會將自身強大的妖氣轉化為靈氣用於修道成仙,這甫成人的小妖居然大言不慚地說吐出他的靈氣,像他這樣的笨蛋妖精再修練五百年也休想聚化出一絲靈氣。
莫曰笑夠了,正要開口嘲諷小貓妖,忽而腦中一轉,道:「吐出來可以,你過來張開嘴,我吐給你。」
「哼!我才不會上當!」秋月憤然拒絕。
喲,才想他是笨蛋妖精,這會兒倒是聰明了,偷香不成,遺憾啊。
「你不趁機吸乾我所有的靈氣才是怪了!」秋月又道。
果然是笨蛋妖精。
「那你說,我怎麼把靈氣還給你?」莫曰將手一攤表示無能無力。
秋月低頭想了一會兒,信誓旦旦地說:「我會一直跟著你,直到殺了你,奪回我的靈氣。」
「秋月兒,讓道爺教教你怎麼做人。」莫曰施展移形換位,眨眼間便來到秋月跟前,愛憐地摸著他的腦袋,「做人呢其實很簡單,心裡想什麼一定不要說出來,『殺了我』這些話要藏在心裡,若是被我知道,讓我有了防範你便殺不了我,知道嗎?」
秋月一臉受教的樣子,不斷點頭,他是該學著做人了。
「小秋月真乖。」莫曰摩挲著小貓妖的下巴,本以為這貓兒會舒服得喵嗷直叫,卻沒想竟是狠狠抓了他一下。
秋月再次戒備,恨恨地瞪視妖道,別想趁他沒留神掰開他的嘴巴!
莫曰納悶,貓不就喜歡人這樣逗弄嗎,敢情是山貓野性難馴?
那也不錯,太溫順了反而不夠味兒。望著秋月修長雪白的身子,莫曰的黑眸越來越亮,這該是怎樣一番銷魂滋味啊。
「髒貓兒,道爺帶你去洗洗身子。」
秋月早不滿這一身髒,聽他這麼一說馬上向屋外衝,到門口時卻又一臉驚恐地折回來。
莫曰朗聲大笑,看來這小妖這些天吃盡了苦頭。
「走吧,外面的縛妖陣我早已解除。」
使出騰雲駕霧到了靈河,望著寬闊的河面,秋月反而有些害怕不敢下水,可見到莫曰嘲笑的眼神,他便把心一橫跳進水裡。
清涼的水洗去全身的汙穢,原來在水中洗澡這麼舒服,做人真好,每天都可以這麼舒服。
莫曰在河邊倚石仰躺著,面帶淺笑看著河裡歡暢得像條魚的貓妖,將來這段日子裡有這小妖精陪著一定很有趣。
小秋月啊,你若把道爺伺候得舒坦,縱使不能渡你成仙,本道爺也會大方地贈你幾百年道行的。
「魚,有魚!」河裡的人突然興奮的大叫起來,手腳刨著游向河邊,興奮地對著莫曰喊:「河裡有魚,河裡有魚!」
「河裡當然有魚。」莫曰好笑道。
「我要去抓!」說完,興奮不已地人兒再次潛進水裡,舔著嘴巴追逐那些肥美的魚。
追來遊去始終抓不到一條,秋月只得施展法術,喵嗷一聲躍出水面懸浮半空,右手伸出尖長的指甲呲呲竄出,然後轉動手腕。只見河面隨著他的手旋起一個大漩渦,而且越來越大,直掀起了層層巨浪,很快漩渦中心的河水全被卷至空中,乾涸的河底有百來條魚兒拍打尾巴掙扎著。
秋月笑彎了眼,右手朝河邊一指,河底的魚全部騰空而起飛向河邊。
「何妨小妖,敢在我靈河放肆!」
隨著一聲喝斥,百來條魚同時落入河中,秋月則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到了岸邊。
莫曰飛身將他接住,手趁機在他赤裸的身上摸了兩把。
「原來是道爺,哼,一個人在我這打食不夠,還帶著一隻小妖來,敢情這位是道爺的新歡?」
秋月呆呆地看著站立在水面的白衣男子,心臟像是要跳出喉嚨,體內充斥著一種強烈的渴望。好奇怪的感覺,這是……莫非這就是人界所謂的男女之情?可是,他和這白衣人都是男人啊?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
好想、好想將他擁入懷中啊。
對上那雙閃著墨綠光彩的圓眸,白靈兒只覺從腳底竄上一股涼意,不禁打了個冷顫,隨即惱怒喝道:「你這小妖是什麼東西?」說完,金色眼眸亮光一閃馬上看出小妖原形,當即汗毛直豎。
是隻山貓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