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夜的香港一向是燈火喧囂的,可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澆熄了平時的繁華熱鬧,也趕走了原本的浮悶煩躁,讓這個嘈雜的大都會難得的陷入一片靜謐中。
平日到了晚上九點多還有客人上門的愛心寵物醫院裡也冷清了下來,才八點鐘的光景已經沒什麼生意,助手們做完工作都提前下班,只留下藺扶蘇一人看店。
藺扶蘇餵完籠子裡的幾隻狗和一條蜥蜴,想起自己也沒吃晚飯,肚子已經開始咕咕叫,連忙又翻找起來,看看學長有沒有預備食物。這種天氣估計是沒有哪家店願意送外賣上門的,不知過多久學長才能回來,他可不想虐待自己肚子。
很幸運,還有一盒麥片,拿熱牛奶泡上,再等十分鐘便可食用。剛倒上牛奶,就覺有什麼東西在拉扯褲管,低頭一看,一隻黑色碧眼的小貓正望著他,見注意到牠了,鬆開咬住褲管的牙齒,喵喵地叫。
「小乖也餓了是不是?抱歉,忘掉你了,這就給你準備好不好?」藺扶蘇抱起黑貓放到櫃檯上,又找出一袋貓飼料淋上牛奶盛在食盆裡推到黑貓面前。
人都說黑貓不吉利,可牠的主人性格怪異,偏愛這些不討好的動物。想起李梓意,藺扶蘇心中同時泛起感激與無奈。七年醫學院的生活,多虧這個同宿舍的學長照顧,否則以他的財力很難支撐下來讀到最後。雖有獎學金,生活費也是一筆不小數目,還要經常回孤兒院探望蘇院長和孩子們,平時打工的錢遠遠不夠。幸好李梓意和他投緣,不時接濟自己才能順利畢業。
做人需要感恩,藺扶蘇由衷感激任何真心幫他之人,也因此注定他在這位學長面前一世不得翻身。
李梓意是個怪胎,明明是醫學院高材生,又出身醫學世家,這麼好的條件放著不理,卻轉行跑去讀獸醫系,畢業後開了這家寵物醫院。自己忙不過來,便把藺扶蘇這個學弟拖下水。很多時候,藺扶蘇白天給人動手術,晚上還要在李梓意出外看診時幫他看店,日子過得忙碌而充實。
正要吃飯,店門被人推開,門上的鈴鐺響起,叮叮噹噹召喚著主人。藺扶蘇回過頭去,準備迎接今晚這唯一的客人。
還未走到玄關,藺扶蘇已站住,一動不動地看著客人自己走進來。
看來還算完整的男人手上拿著槍,槍身線條流暢優美,深藍的烤漆發出冷冷幽光,連藺扶蘇這個槍械白痴都能看出這把槍的精良。當然,如果槍口不是指在他鼻子上的話,他會更有心情好好欣賞。
雙手向上舉起,略高於頭,這是標準的投降姿勢,源自於影視劇中敗者投降的經典鏡頭。保持聲音盡量不要抖得太厲害,藺扶蘇開口:「先生,請不要傷害我,錢就在收銀機裡。」此時此刻,丟財保命才是正道,更何況又不是他的錢,沒了也不心疼。
「我並非來打劫。」冰冷低沉的聲音。
難道是尋仇?天,李梓意你得罪何方神聖,竟讓人持槍殺上門來?
藺扶蘇驟然緊張,暗叫倒楣。
眼前的男人高大魁梧,一張臉滿是血汙,不過從輪廓看,洗乾淨後應該是讓女人趨之若鶩的吧。右肩上似乎被人砍了一刀,傷口很長,不過應該不深,因為血流得不是很多,舉槍的胳膊也抬得很穩。拿槍的手骨關節很大,食指上厚厚的繭皮,看得出來是練家子,拿自己握慣了筆桿和手術刀的手相比,顯然不在一個等級,藺扶蘇想,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即使他身上還有個累贅。
那累贅靠在他左肩上,臉色慘白,左胸上方接近鎖骨處一直在冒出血來,已經陷入昏迷,如果再不止血,恐怕會失血性休克,要不了多久便可送去火葬場了。當然,這句話是不能說出來的。
藺扶蘇緊張地思索對策時,對方開口了。
「我兄弟受了傷,把他身上的子彈取出來,救活他。」
原來是意外之災。意識到來者並非尋仇,藺扶蘇驚訝,這人憑什麼認定我能救他,難道他知我是瑪利亞醫院的外科醫生?
「先生,您應該送您的兄弟去醫院,這種傷勢需要輸血和進行手術,這裡只是一家寵物醫院,從來沒有給人看過病……」
「不能去醫院,你平時怎麼給動物治的就給他治,他活著你就活著,他死了,你陪葬。」
藺扶蘇無奈,好吧,識時務者為俊傑,態度好點說不定救不回來還能放他一馬。
「是,我盡力。」
幫他把人抬到桌上開始手術。
剪開上衣露出傷口,子彈從鎖骨下射入,應是打到了鎖骨下靜脈,血雖然還在流,但不像動脈那樣噴濺而出,總體來說還不算太糟。
先注射一針麻醉劑,沒有消毒設備,只好把手術刀在酒精燈上燒一下,切開傷口,用止血夾把靜脈斷口兩端夾好,取出子彈,再將斷口修剪整齊,吻合血管,縫合傷口。幸好動物手術也要用到這些工具,倒還齊全,不過消毒就差了些,畢竟不是給人用的,湊合著吧……好歹別死在這裡。
手術完畢時藺扶蘇看了看錶,二十七分鐘,如果是在醫院裡,還能更快些。
「先生,傷口已經沒有問題。」
藺扶蘇在心中祈禱──瘟神請速速離開。
男人皺眉:「怎麼不醒?心跳還越來越弱?」
「因為麻藥還沒過,還有失血太多……」
「那就給他輸血。」
「這裡沒有人用的血漿,您最好……」
看看扣在扳機上的手和直指眉心的槍,藺扶蘇決定再屈服一下,畢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不是嗎?
「請問這位先生是什麼血型?」
「O型。」
藺扶蘇也是O型,幸或不幸?
藺扶蘇很慶幸,李梓意的備用品準備工作非常到家,不光有動物用的治療工具,連人類用的拋棄式輸血袋、抽血針都一應俱全,或許自己的頂頭上司李院長--李梓意的父親--應該考慮讓他的小兒子去做瑪利亞醫院的採購部部長。
拆開輸血袋上的軟管,在手臂上綁好橡皮管,拿酒精棉球擦一下臂彎,往靜脈紮下去。不錯,一針見血,感謝醫學院裡教授的嚴格要求,護士的工作藺扶蘇一樣做的很好。
將近300cc的鮮血流入血袋,看看差不多了,拔下針頭,用膠布封住胳膊上的針眼,藺扶蘇開始給昏迷的男人輸血。掛在支架上的一袋鮮血很快流進另一個人體內,蒼白的臉色逐漸好轉,呼吸也開始有力起來。藺扶蘇檢查了一下櫃檯儲藏的藥品,竟然還有幾瓶點滴可以用,便又在病人的另一側打起了點滴。
男人看自己兄弟無礙了,開始饒有興致的觀察起藺扶蘇。很少有人能在被他威脅的情況下還這麼鎮定,這是第一個。
藺扶蘇抬頭看見男人用深沉的目光盯著自己,怔愣了一下解釋:「我剛做過檢查,沒有性病、肝炎、愛滋病。」
顯然,兩人的交流出現了嚴重偏差。
男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有些想笑,扯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近似於微笑的表情:「有吃的嗎?」
僅夠一人份的晚餐,想想自己空空的肚子,再看看對方手上的槍……
「櫃檯上有泡好的麥片。」
男人皺了下眉頭,顯然對伙食不太滿意,不過似乎也沒什麼別的選擇。
「不要試圖報警、也別想逃跑,如果你想活命的話。」
男人以平靜的語氣撂下威脅的話,起身到櫃檯上去找吃的,絲毫不怕藺扶蘇會驟起發難,想必是對自己能力有著極度自信。
藺扶蘇背過身撇撇嘴,不要命的傻瓜才會在這種情況下反抗。店裡根本沒裝警報器,電話在男人身邊的櫃檯上,手機也剛好沒電了,出口離這兒至少二十米,還要經過一處裝飾用的幕牆才能走到,自己跑到門口的時間就夠男人舉槍瞄準了,而且大門和窗子都是特殊的磨花玻璃製成,大雨瓢潑的黑暗夜幕下從外面很難看清屋裡情形,即使血染寵物店也未必能被人發現,所以他還是乖乖聽話的好。
「外國佬的食物就是比不上中餐好吃,什麼破麥片,這麼難吃!你這裡沒有其他吃的了?」
男人飽含不滿的抱怨傳進藺扶蘇的耳朵,無奈歎氣,回頭解釋:「先生,這裡確實沒有其他食物了,這個麥片……」
說了半截的話語卡在喉嚨裡,藺扶蘇愕然望著男人手上的食盆,還沒考慮清楚要不要笑出來,嘴角已不可抑制地上揚,幸得理智搶先一步抵達大腦,強忍住爆笑的衝動,咳了一聲,壓下噴薄而出的笑意,心中掙扎再三,還是好心的說了出來。
「先生,您手上的那個是小乖的貓飼料,麥片是旁邊那個。」
盛著食物的勺子停在嘴前,男人僵硬地看著藺扶蘇忍耐到扭曲的臉部肌肉,百年難得一遇的糗事讓向來剛冷如面具的臉上透出一抹可疑的紅暈,萬幸在血汙的掩蓋下沒能顯露出來。如讓熟悉男人的兄弟們看見,恐怕要一世英名盡毀了。
「喵……」憤怒的叫聲打破尷尬的沉默,男人看向一直站在櫃檯上惡狠狠盯著他的黑貓,額上青筋跳了兩跳,冷哼一聲,飛快地將食盆扔到小乖面前,另一邊的麥片卻說什麼也不肯碰了。
一個小時後,男人帶著醒來的兄弟離開了,藺扶蘇擦擦額頭的冷汗,目送兩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結束營業飛車回家,在柔軟的床上躺了半天,撥通李梓意的電話:「李梓意,明天必須請我吃飯,我要壓驚!」
***
八點二十五分,藺扶蘇將車停進醫院的地下停車場,想著還早,不需急著趕去辦公室,索性先到員工餐廳吃早飯。醫生的工作一向繁忙,尤其是公立醫院的外科部,說不定什麼時候遇上突發狀況就要在手術室站上一天,時常不能按時吃飯,所以儘可能在空暇時填飽肚子已成了藺扶蘇的日常習慣。
早上的餐廳不似中午那麼擁擠,藺扶蘇很快買好一份春捲和皮蛋粥,隨便找個位子坐下用餐。
「好巧,藺醫生今天也在這裡吃早餐!」輕快活潑的招呼聲自桌前響起,抬頭一看,護理外科的陳佩雲和蘇蘇正端著早點站在面前。
「是啊,偶爾懶得自己煮就來這裡吃。」藺扶蘇微笑。
年輕有為又英俊溫柔的男醫生一向能夠吸引女性目光,兩位可愛女生放下餐盤,自動自發坐到對面,爭先恐後地努力吸引著藺扶蘇的注意力。
耐心傾聽著小女生唧唧喳喳的八卦話題,適時做出恰到好處的評論,愉快地用完早餐的藺扶蘇看了下時間,結束談話。
「我吃完了,先走一步,待會兒見。」
望著離去的背影,蘇蘇先回過神來,捅了捅猶自發著花癡的好朋友:「回魂啦,人都不見了還看什麼!」
狠狠白了蘇蘇一眼,陳佩雲雙手按上胸口,兀自陶醉在藺扶蘇的微笑中:「這麼英俊的白馬王子,如果能喜歡上我該有多好!」
嗤笑一聲,蘇蘇毫不留情打破好友幻想:「已經九點鐘了,還沒睡醒啊?做夢是可以啦,不過不要帶到現實中來哦!」
「為什麼不可以,我又不是很差,追不到藺醫生做男朋友嗎?還是他已經有女伴了?」瞪大眼睛的陳佩雲不解地望著蘇蘇問道。
「不是追不追得上的問題,而是值不值得的問題好不好!藺醫生這種人啊,作為戀愛的對象是不錯,不過不能當成金龜婿來釣噢。聽說他是孤兒呢,一點身家背景沒有不說,每個月賺的錢還要拿去資助把他養大的孤兒院。你沒看這些外科部的醫生裡只有他是開著二手車上下班,雖然是很有前途啦,不過想要靠他過上上等生活,恐怕至少得努力十年才可以,等到那個時候妳也成了黃臉婆。要是換我選,寧願去追吳明軒、李耀傑這些醫生,雖然比不上藺醫生帥,不過至少不用我結婚後還要出來工作一起還房貸。」
聽完蘇蘇的答案,陳佩雲不禁驚歎:「蘇蘇妳好現實!」
蘇蘇忍不住望天翻個白眼:「這個社會哪個不現實,只有妳才會這麼天真。佩雲,別怪我沒提醒妳,妳長得這麼漂亮,幾個條件不錯的醫生都在追妳,可別犯糊塗挑個最沒錢的。女人的青春這麼短暫,好好利用才是正理。」
出了電梯的藺扶蘇迎面遇見同在外科部的同事吳明軒,禮貌性地打了聲招呼後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誰知吳明軒竟跟了過來,邊走邊問:「藺醫生真是受歡迎,一大早就和兩大美女共進早餐,心情一定很愉快吧?!」想是剛剛在餐廳中望見了三人。
明顯的揶揄口吻讓藺扶蘇微微有些不悅,臉上卻仍是一派和氣:「與任何一個相處融洽的同事共進早餐,都是件讓人愉快的事。」
公式化口吻回答堵住了吳明軒接下來的囉唆,打開辦公室的門,藺扶蘇微笑著詢問:「吳醫生,我要開始工作了,你還有事嗎?」
「哦,沒有,我也該去巡視病房了,一會兒見。」
盯著關上的房門,吳明軒眼裡不再掩飾地射出嫉妒的火光。明明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孤兒,卻能和李院長的兒子交上朋友;明明比自己晚一年進入醫院工作,卻更早成為主刀醫生;不過長得帥一些,就能得到他心儀的護士青睞。還有上次去其他醫院做學術交流時,李院長竟當著眾多醫學前輩稱讚藺扶蘇年輕有為。
憑什麼?畢業於同一所大學,同樣的專業,同樣的工作,他吳明軒比藺扶蘇差在哪裡?竟然處處落於下風。
哼,一山不容二虎,早晚有一天他要把藺扶蘇踩在腳下……
陰暗的念頭在腦海中逐漸成形,趁走廊裡的人多起來之前,吳明軒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診斷完最後一個病人,藺扶蘇全身癱軟地跌坐進辦公椅中,甩甩寫處方寫到發痠的右手,剛想喘口氣,敲門聲再次響起,連忙端正坐姿擺出職業的冷靜表情:「請進。」
進門的是陳佩雲,輕巧地將一杯咖啡放在桌上:「藺醫生,喝杯咖啡提提神吧。」
「謝謝!」
「藺醫生晚上有空嗎?我們幾個同事去唱KTV,要不要一起?」
「不好意思,我今晚還要看幾個病歷,祝你們玩得愉快。」
見到藺扶蘇與往常無異的淺淡微笑,陳佩雲浮上一絲失落,就算是個窮小子,她也想試著談場戀愛啊,難道她的殷勤示好還不夠明顯嗎?還是這個人真的是根木頭?!
沒有忽略助理護士眼中不時閃過的愛慕,藺扶蘇卻只是出於禮貌給予回應,並非不想交個女朋友,只是太多顧忌讓他裹足不前。護士群裡的私下評論他也時有耳聞,就算沒有興趣打探,李梓意的二哥李耀傑也會八卦給他聽。
無錢無勢無背景的小醫生,就算有前途又怎樣,沒有個十年八載怎能出人頭地,哪個女人願意浪費大好青春陪他一同奮鬥,更何況以他現在的薪資除去房貸和日常開銷後,恐怕請人吃頓像樣的西餐都付不起,還有什麼餘裕去享受奢侈的浪漫,索性當個縮頭烏龜,也好過拉著人家女孩子一道吃苦。
略帶幽怨地望了藺扶蘇一眼,陳佩雲很快藉口工作離開了。望著窈窕背影,藺扶蘇現出一抹苦笑後重又陷進椅子裡,想要閉目休息,卻被紛至沓來的思緒攪亂原本平和的心境,冷漠都市、艱辛生活、冷暖人情,本以為變得足夠堅強,誰知內裡仍是脆弱得不堪一窺,自嘲一笑,功力孱弱至此,真真是白修練了二十九年……
沉寂的房間裡響起悅耳的手機鈴聲,將藺扶蘇自沉思中驚醒,按下接通鍵,李梓意的大嗓門自彼端傳來:「扶蘇,我店裡的保全系統裝好了,這下放心了吧?!什麼時候再過來?」
「壓驚飯還沒請吃就想我繼續給你賣命?!」
好友的適時出現將藺扶蘇自低落的情緒中拖出來,佯作憤怒的口吻下是只有至交才知的調侃。
「誰說不請了,今晚七點陸羽茶樓,魚翅鮑魚隨你點!就算晚了三天也不必這麼大火氣啊!唉,再問一次,你真的不打算報警?」
哼了一聲算是接受邀請,揉了揉額角,藺扶蘇再次耐心地解釋:「第一,那人必屬黑道無疑,鄙人升斗小民,無意介入江湖紛爭;第二,警察未必能捉到人,報警也只是徒勞無功之舉。清風一夢了無痕,只當一場惡夢,過了就好,何苦再去提及。」
「好吧,你自己決定就好,晚上見。」
合上手機,看看手錶,已到了下班的時間,那麼……吃大餐去囉!
自陸羽茶樓出來已將近十點,同李梓意道別後,藺扶蘇驅車回了宜欣花園裡的新家。
宜欣花園實在算不上什麼高檔的住宅社區,不過大樓管理還不錯,十幾年的老樓打掃得很乾淨,設計得宜的戶數與合理的價格是藺扶蘇決定買下的原因,雖說每月要還的貸款不少,不過在其他地方省些也就過得去了,想到只要再還上兩年錢就能真正擁有屬於自己的家,藺扶蘇每次見到自家門牌都會止不住地心情飛揚,再加上剛剛享用了一頓美味的晚餐,從電梯中走出的藺扶蘇臉上難得地掛著燦爛的笑容。
從公事包中掏出鑰匙打開房門,正要踏入玄關,一道似曾相識的男聲在走廊中響起:「你看起來心情不錯。」磁性的嗓音低沉悅耳。
聽到有人和自己打招呼,藺扶蘇下意識以為是新搬來的鄰居,扭頭看向對門,掛著七○二門牌的陳舊鐵門緊鎖著,看不出有人入住的跡象。會是誰呢?疑惑地四下查看,目光停在電梯旁的安全出口上,一道高大的身影自門後緩緩走出,沒有了血汙覆蓋的端正面容一如他猜想過的陽剛十足,濃黑的眉眼間滿是居於人上的霸道自信。
捕捉到藺扶蘇周身隱含的戒備疏離,男人瞬間感到些微不悅,隨即釋然。
不速之客,難道還要人家笑臉相待。
「三天前,寵物醫院,你救了我兄弟的命。我來道謝。」
遞到面前的手上是張支票,視線掠過,壹字後面的六個零讓藺扶蘇的心臟小小跳動了一下。
「對不起,先生,我從未去過什麼寵物醫院,您認錯人了。」
驚訝地挑高左眉,瞇起雙眼上下打量著藺扶蘇--俊美儒雅的面容上透出的是客套有禮的虛偽。男人沉思片刻,了然一笑:不想涉入江湖紛爭嗎?!是個聰明人!不過,拒絕的方式很有意思呢!
面對難得挑起自己興趣的年輕醫生,男人笑笑:「瑪利亞醫院的外科醫生跑到寵物醫院做兼職,藺醫生興趣倒很廣泛。」
這人是誰?怎知他身分?藺扶蘇心頭一緊,不再否認,只是沉默以對。
「我叫秦飛揚,以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來九龍的星光娛樂城找我。再見,藺醫生。」
收起藺扶蘇無意接受的支票,秦飛揚留下姓名後瀟灑離開。
確定不速之客走得遠了,藺扶蘇從繃緊的神經中鬆脫下來,不以為然地淡淡一哂。
秦飛揚是嗎?怎麼可能會再見,應該說後會無期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