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冬日難得的陽光普照驅走了不少寒意,但在艾家的宅子裡仍是冬風瑟瑟寒氣逼人。對於艾九和卓夜旭兩人來說,這一天是值得紀念的歷史性日子,他們的關係將由此發生轉變。
「爺爺,其實我們……」
艾九戰戰兢兢地說著,話未說完卓夜旭已把一口茶噴在了西裝上。可惜了這套傑尼亞,今早為了見艾老爺子特地穿的。看來艾少爺是被逼急了,否則怎麼會說出這麼荒唐,這麼王八蛋的話。
「卓少爺。」女傭遞來乾淨的白毛巾。
不等卓夜旭伸手,艾九便接過毛巾親自為他擦拭水漬,滿臉的親暱和愛戀直叫卓夜旭胃酸翻湧,他發誓回去就把西裝給燒了!
「我自己來。」卓夜旭忍住揍人的衝動,客氣的推開艾少爺拿過毛巾。
艾九繼續聲情並茂地說,「不管爺爺您相不相信,我喜歡的人是……夜旭,我希望爺爺成全我們。」以往都叫阿旭,突然叫起「夜旭」艾九忍不住寒顫了一下,卓夜旭也是。
「哦?原來你中意的是男人,還是卓家小子?所以這半年來才遮遮掩掩?」再無稽荒唐的事在艾祁榆眼裡都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件尋常事兒,他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是……」看不出祖父的波瀾艾九心驚肉跳,卓夜旭也不敢貿然開口,兩人甚至不敢交換眼神。在艾老爺子面前任你是孫悟空也休想耍出花樣,何況他們只是兩個猴毛未全的黃口小兒。
昨天,整年難得見上一面的祖父突然召見,心頭惶惶的艾九今早天沒亮就上卓家把卓夜旭挖起來壯膽。前晚熬了半宿的夜,卓夜旭雖不甘願卻也沒耽擱一秒,馬上起床整裝待發。雖然口中罵艾九是懦夫,但他心裡也知道,換作是他獨自一人去見老爺子也不免忐忑慌張。
從小到大,艾卓兩家這兩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爺唯一怕的就是艾老爺子。可話又說回來,講起艾老爺子黑白道上有誰不怕,要說他的可怕之處那可真是一言難盡。硬要舉出那麼一點,可將梟雄曹操拿來做比,曹操是「寧可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艾老爺子也不會給人有負他的機會。一旦發覺任何蛛絲馬跡,他勢必將其連根剷除,錯殺一千一萬又如何。
艾九從來摸不透祖父,突然召見也不知為了什麼事,當祖父問他近一年在偷偷摸摸做什麼時,他知道和於琪琪的事情要露餡了。
得知於琪琪是於明德的女兒時已與她交往了半年,都怪一時昏了頭沒有事先查清楚她的身家背景。經營賭船的於明德一向礙祖父的眼,近年來還時不時的拐著彎與艾家起些小爭執。這姓於的自然不是祖父的對手,只是祖父沒把他這蝦蟹放在眼裡,否則於家不會安好至今。
但如果祖父知道這件事那於家就算是到頭了,原本收拾於明德就是遲早的事。不過聽那話的意思,祖父只是察覺他行為鬼祟,也許只是聽了些風聲,對於他和於琪琪的男女關係可能還不太清楚。
他當然不能老實交代,但也不能愚蠢地在祖父面前編造花樣,慌亂中見正在悠閒喝茶的好友,一時腦熱不知怎麼就說「我和夜旭正在交往,現在是戀人關係」。好在他和於琪琪來往的同時也不忘拉著好哥們兒一起四處逍遙,他倆向來都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絕不會因為有了女人便不講義氣地撇下對方。
祖父一向不浪費多餘的精力,只要他能給出合理的解釋,祖父信了便不會再深入這件事。和男人交往,足以解釋他這些日子來為什麼偷偷摸摸。
只是,找錯對象了!他要是說別的男人還好,但他和阿旭成天都混在一起,全世界都知道艾九和卓夜旭走到哪黏到哪,即便他們之間有那種勾當也不需要遮遮掩掩,因為絕不會有人把他們的關係往那方面去想,要對他們有想法早在十多年前就有了。
但是,話已說出了口。
「卓小子,我問你。」
「是,艾爺爺請問。」卓夜旭拉了拉衣角規規矩矩端坐好。
「你和艾九是在……」艾老爺子想了想,挑了個時下年輕人的詞,「交往?」
「我……我們……」
見卓夜旭支支吾吾,艾九急得要跳腳可又不敢幫腔。
「我和阿九……的確是戀人。我們是認真的……」卓夜旭紅了眼眶,害怕和慌亂被他演繹得入木三分,那淒然,那情深,直叫艾九在心中拍手叫好。
「卓老頭知道嗎?」艾祁榆問的是卓夜旭的祖父卓士舍。
「不敢讓家裡人知道……也請艾爺爺別告訴爺爺……」卓夜旭不免在想,祖父聽了這些會不會像艾老爺子這樣淡定呢?
「嗯,你們先下去。」 艾祁榆點點頭,揮手讓倆小子告退。
一被釋放兩人就直奔車庫,卓夜旭搶先佔了駕駛座,把車飆出艾家大宅一里外後猛然剎車,不等艾九從車裡出來就揪住他的領子將他拉出車門,接著一個騎脖子扔出三四米遠。
「你想幹什麼你說!誰和你在交往,誰和你是戀人,你他媽的變態了是不是!」憤怒的卓少爺脫掉外套拉開領結,掄起拳頭就要上去給臭阿九一頓好打。
艾九趕忙爬起身來躲到車的另一邊,手撐著引擎蓋不斷地點頭哈腰,「阿旭對不起,對不起,我當時急啊,想起火哥搞男人的事就不小心張口說出來了。」
「火哥搞男人你也想搞?你一個人變態就夠了,拉上我幹什麼!」
「平常就屬你和我走得近,我不那樣說能讓老頭相信嗎?我不能害了於琪琪和於家!」
「張口閉口都是於琪琪,你怕害了她就不怕害了我,萬一你家那老頭對付我卓家怎麼辦?做兄弟做到今天這份兒上我算看透你了,艾九你就是個只顧女人不講義氣的孬種!」
聽見這話艾九慌了,趕忙上前抱住他的胳膊作揖鞠躬,「別、別,阿旭,她怎麼能和你比,那個俗話說了,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我能不穿衣服還能砍了手腳?男人大丈夫總要有擔當負責任,我不能害了人家不是?」
「我不管,這事別攬上我。」卓夜旭甩開他的手擺明瞭不買這賬。
「阿旭——」艾九長喊一聲,重新抱住他搖晃著撒起嬌來,「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阿旭——」
被抱住的卓夜旭額頭青筋鼓動,看著他那噁心樣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一把擒住他肩膀將他反手壓在引擎蓋上,「你惡不噁心!」
艾少爺一張俊帥的臉被壓成了扁扁的柿餅,當下大聲嚷嚷起來,「燙,燙,燙啊!」
「燙個屁!」車才發動了兩分鐘怎麼會燙,「我告訴你沒門兒就是沒門兒!」這話是對艾九說也是對自己說,卓夜旭告訴自己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心軟,絕不能向這臭阿九妥協!
「你真的不幫我?」
「幫你,我怎麼幫你?和你裝成一對,整天黏在一塊兒?」
「我們本來就整天黏在一塊兒。」他們可是鐵杆兄弟,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那能一樣?難不成你還要和我親嘴,和我上床?」想起這些卓夜旭就噁心得猛搖頭,直想把那些畫面給倒出腦袋。
和打小的死黨上床?艾九一頭砸向車蓋,放聲哀號,「真要那樣不如死了算了。不用做的那麼逼真,只要別讓老頭起疑就行,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忙得沒閒工夫來管我。」
「以後呢?」
「以後我們就分手。」
卓夜旭冷笑,「分手?你是說要和我絕交?好啊,我巴不得哪!」他鬆開手對著艾九的屁股用力踹出一腳,讓艾少爺來了個漂亮的狗吃屎。
艾九自知理虧所以從剛才一直忍讓著,但幾次吃鱉少爺脾氣也上來了,「大便糊了你腦袋是不是啊卓夜旭!我是那意思嗎?不想幫就拉倒,稀罕!」說著艾少爺爬起身饒到另一邊,拉開車門作勢坐進去。
這個忙幫還是不幫?內心掙扎了兩秒後,卓夜旭牙一咬從引擎蓋翻身躍過去一腳踢在艾九腿彎,認命地說,「遇上你這臭阿九我什麼時候有好過了。」
「阿旭——」他就知道!剛才還一臉怒恨的人立刻換上喜臉給出個大大的擁抱,然後做了一個慷慨的決定,「我的小蘭歸你了。」小蘭,艾少爺的藍寶堅尼愛車。卓夜旭哈了很久,可這款限量版的車如今市面上已買不到。
卓夜旭勉強接受,揮拳打開黏在身上的東西,黑臉問,「你和於琪琪怎麼辦?分手?」
艾少爺哀怨地搖著頭,「不想分,可能嗎?」
「阿九,可別說你愛上她了。」
艾九不免好笑,「什麼愛不愛的,只是覺得她適合我。」
「怎麼個適合法?」卓悅旭邪笑,手伸到艾九褲襠處比了比,「是不是你的尺寸插進去剛好,那她還真是『小女人」啊。」
艾九往他臀部掐了一把,笑得更壞,「尺寸大小,要不要來親自鑒定?」
「還是你來鑒定我的吧。」
「啊!你來真的?!別、別掐,要斷了!」
「阿九,要不我們來一回?」
「沒問題。嘿嘿,讓我先看看乾不乾淨。」
「混蛋,你往哪摸啊!」
倆小子啊,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尤其是有些玩笑是不能亂開的。
這天以後艾九便斷絕了與於琪琪的來往,有事沒事都和卓悅旭待在一塊──一塊賽車賭馬、一塊去網球場射擊館、一塊到大排擋吃牛肉麵,還時常一塊住酒店,做情人不開房能叫情人嗎?只不過關起門來兩人並不是真的同榻而眠,猜拳誰贏了誰睡床,輸了的人睡沙發。卓夜旭那怪癖,想與他同床睡休想。
「七號,沖啊!快,快!七號,七號,七號——Shit,這算什麼常勝將軍!」
「接下來有球賽。」
「不看了。」
輸了馬的艾少爺用腳趾按關掉電視,下床在地板上做起睡前運動,這幾天老是失眠,睡前做兩百個伏地挺身有助睡眠。
卓夜旭不再搭理他,墊高枕頭繼續看手中的財經雜誌。
並不是刻意去維持這樣的關係,正像艾九說的,他們本就整天黏一塊兒。除了酒店開房,這些事都和從前一樣,艾九認識於琪琪的從前。自從於琪琪擠入兩人之間後便歇停了一段日子,卓夜旭的角色從主角轉為配角,本來這種電燈泡的角色他不屑去做,可艾九每一回泡妞都死活要把他拉上,臭阿九那磨人的功夫誰都抵擋不住,每每都是他舉白旗投降,跟在一男一女身後看著他們卿卿我我。
「阿旭,明天要不要去船上玩兩把?」運動的間隙艾九問。
卓夜旭哼笑,「怎麼,幾天不見就想你的女人了?」經營賭船是於家的主要生意之一。
艾九眨眨眼,笑得曖昧,「你吃醋了?」
卓夜旭懶得回他,丟開雜誌調暗床頭燈準備睡覺。吃醋?吃他個頭。只不過那種像被搶了玩具的感覺讓卓夜旭很不爽,十分不爽,但他拒絕承認這種情緒。
「你說老頭會不會相信我們的話?」
「你說呢?」
其實想想,艾九也覺得自己的行為可笑,真以為演一演戲便把艾老爺子糊弄過去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和卓夜旭假扮情人,讓他有一種像是做愛時攀升高潮的激奮感。所以即便覺得幼稚可笑,他仍然願意演下去。
「阿旭,我也想睡床……啊!」一腳踹來,終止了艾少爺的妄想。
艾少爺和卓少爺這一邊如膠似漆,艾老爺子那一邊卻沒有任何動作,一切仍是風平浪靜。日子一天天過去兩人也越來越寬心,直到這一天老爺子和手下的人突然來卓家造訪。
仍是陽光燦爛的一日,卓家公館。
一輛賓利未入車庫大咧咧地停在門口,幾十個保鏢圍車而站,隔著墨鏡注視著周遭的風吹草動。
艾祁榆入座寒暄兩句之後便把來意說明。聽完他的話卓父卓母愣了好半晌,直到確定今日不是愚人節,確定老爺子不過這節日,確定他不是專程來與他們夫妻倆開玩笑,他們才默默地點了點頭。老爺子都已發了話,除了遵從還能如何。
就在樓下的幾位相談甚歡時,樓上的兩位少爺也在「歡」著。
「艾少爺,請你再,說,一,遍!」卓夜旭把話一字一句地從牙縫裡擠出,一臉幾欲殺人的表情。
艾九一邊後退一邊結結巴巴地說,「老頭……老頭他要我們……我們到美國結婚……阿旭饒命啊!」
卓夜旭如獵豹一般躍起,將逃跑的人撲壓在地板上,怕樓下聽見動靜沒有施展拳腳,只是狠狠把他的腦袋按住往地板裡鑽,「到美國是什麼意思?」
「啊……結婚……結婚的意思。」
「結婚是什麼意思啊啊啊——」平日遇事冷靜的人此刻已然崩潰,恨不得把手裡的這顆腦袋就這麼給擰下來。
艾九挺直的鼻樑眼看就要碾碎,他卻還不知死活地說,「結婚就是……當我老婆的意思……」
「你去死!」卓夜旭再也壓不住滿腔的火,揪住他的頭髮提腦袋用力往地板砸去。
巨大的聲音驚動了樓下的人,聽見卓母在樓下問,「旭兒怎麼了?」
卓夜旭趕緊答聲,「沒事,阿九跌摔了一跤。」聽見母親的聲音,他突然想起「這麼說,我爸媽已經知道我和你變態的事?」
「老頭正和他們談……」
卓夜旭頓時跌坐地上,萬念俱灰,「就是說,事情成定局了?」
說起艾卓兩家的關係那便久遠了,卓夜旭的祖父卓士舍當年是艾祁榆手下的人,經艾祁榆的提攜卓家才有今世今日。直到現在卓家的人仍然恭敬地稱艾祁榆一聲老爺,老一輩根深蒂固的主從關係使得卓家父母不可能違抗艾老爺子的命令,今天老爺子就是叫他們打死自己的兒子,他們或許也會遵命行事。
「我希望爺爺成全我們……」
「什麼?」艾九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你說的好話啊,現在成全了,你高興了?」卓夜旭目光呆滯地看著面前的人。
艾九打哈哈賠笑臉,嘴巴剛笑開就冷不防地挨了他一腳。
「啊!」艾九疼叫一聲,捂住被踢中的肚子騰起身來,長腿一個橫掃將卓夜旭踢出老遠。既然對方下狠手,他也不必再留情,「你以為我願意!我隨便說說老頭就當真,老頭做事誰摸得清,這能怪我嗎!」
艾九這一腳顯然要重得多,卓夜旭撞翻茶几摔進沙發裡好半天起不了身。
「阿旭我對不起你,你要殺要剮都行,但千萬要頂住。到了美國我們又不是真的結婚,不是,是真的結婚,但我們不是真的做夫妻,挨過幾年我們再離婚不就沒事了。」
疼痛緩和了些,卓夜旭才開口「你懂個屁!」身為男人,卻和另一個男人結婚,這對每個男人來說都是一生中的奇恥大辱!
艾九上前將他扶坐起來,默默地為他揉著痛處,看著他泛紅的眼眶也跟著酸了鼻子。
他才想哭,本來想娶尺寸合適……和他合適的於琪琪,現在卻要娶一個男人,還是他一起長大的好友。上帝啊,他究竟做錯了什麼要這樣懲罰他!
艾老爺子一言九鼎,他說結婚那就非得結婚不可。艾家和卓家的基業雖在香港,但兩家早在幾年前就在紐約站穩了腳,所以老爺子捉摸著兩人在美國結婚以後就留在那,開始接手那邊的事業。
婚事無須艾九和卓夜旭操心,紐約的新家已為他們布置得妥妥當當。兩人都有美國國籍也不需要複雜的手續,找一個承認同性婚姻的州註冊結婚,簡簡單單就OK。
幾天以後在艾老爺心腹的押送下,兩位少爺被空運到了美國。
風和日麗的一天,麻塞諸塞州的一個教堂,婚禮進行曲正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播著。
四五十個身穿黑色西裝的高大男子矗立在兩個白衣男人……男孩兩側,個個形貌紳士、儀態優雅。可面對他們莫爾神父卻是戰戰兢兢畏懼不已,他從不主持同性戀者的婚禮,違背聖經、違背主旨意的種群不該得到主的祝福,如果不是這些惡棍拿槍逼著他……
「神父。」見他拖拖拉拉,為首的黑衣男子摸了摸腰側的鼓起。
莫爾神父急忙翻開聖經,心中默念一聲主啊原諒你的僕人便開始主持婚禮。
艾九和卓夜旭皆身著白色的西裝,有這一身潔白相襯,臉上的青紫就更為好看了。前兩日從紐約飛過來,兩人非要搶直升飛機的駕駛位。平時的規矩是誰先搶到就讓誰,偏偏這回窩著火的兩人誰也不想讓,為此在艾家的私人機場大打出手。一干手下本來懶得管他們,但想到他們就快要做新人,打傷了有礙觀瞻才勉強上去阻止。可是已經遲了,等他們分開兩人時,艾九已打腫了卓夜旭的左臉,卓夜旭則踢歪了艾九的下巴。
糊弄了一大堆話以後莫爾神父才轉入正題,只是面前這兩個同性的人讓他犯難了,衡量一番後他決定先問卓夜旭,「新郎,你願意娶新娘為妻……」
「停!」艾九打斷神父的話走上前一步,神父連忙後退兩步,他又上前一步,一隻手扣住神父的肩膀,另一隻手闔上他的聖經拂了拂書面,露出一個十分和善的微笑,「親愛的神父,我哪個地方看起來像女人呢?為什麼我,是,新,娘?」
艾少爺如此親切友善,神父卻被他嚇得快要昏厥。天主知道,眼前這人咬動著歪下巴的樣子是多麼恐怖。
生命受到威脅,神父趕緊改口,「新娘,你願意嫁給新郎嗎?」
卓夜旭溫文一笑,走到神父面前手指捏得咯吱著響,「親愛的神父,我又哪裡看起來像女人呢?」
莫爾神父閉眼,主啊,你的僕人將要來追隨你了。
婚禮以神父的「歸天」告終,而後兩位新人返回紐約,此前又上演了一齣搶直升機戲碼。這一次手下的人看也懶得看,同樣的戲碼看多了也會視覺疲勞。惡戰的結果艾九敗了一招,腦袋被打破了個小洞。
洞房花燭日,夜已深了,可兩位新人仍不願挪動屁股,繼續穩坐在皮椅上玩撲克牌。
「少爺,卓少爺,該休息了。」上前來催促的人是艾老爺子最為器重的手下之一,許毅。如今他已被老爺子撥調給了艾九,他的職責一來保護少爺二來在紐約的地盤幫襯艾九一把。不用說也知道,艾九對老頭的這條忠狗有多厭煩。
「你們先下去,睡不睡是我們的事。」艾九不耐煩地揮揮手,又甩出一張撲克牌,「這回是我的大。」
「可是老爺子吩咐……」
「吩咐什麼?吩咐你們守著我倆洞房花燭,生孩子,抱孫子?」
許毅低下頭皺眉不語,許久之後恭敬地鞠了一躬,「屬下告退。」
等許毅帶著人離開後,卓夜旭便對艾九嘲笑起來,「嘖嘖嘖,你們家的人是怎麼調教出來的?」這個年代,竟然還有像是古代家奴一樣的人。
艾九撇嘴,「我哪管他們,都是老頭的人。」
卓夜旭往桌上丟出一張K,繼續說,「你這少爺當的還真窩囊,區區一個手下也給你臉色。」
「我是窩囊,但是你別忘了。」艾少爺繳牌投降,弄了弄頭上鬆掉的白紗布,雙手枕在腦後,腿翹桌上悠哉地晃著,「你現在也是艾家的人,這窩囊日子你也要一起過。」
卓夜旭正要點菸,聽他這麼說拿起菸灰缸就砸過去,「還想幹一架是不是?怎麼不說你是卓家的人?」
艾九抬手一抓菸灰缸就到了手裡,「行啊,你去問問老頭同不同意。」
見不得他得意的樣子,卓夜旭脫口就罵,「你不就是個二世祖!」
「錯了,二世祖早死了。」艾九雖在嬉笑,眼裡的光卻是暗了下來,「我頂多是個三世祖。」
「對不起。」明知道「二世祖」三個字一直是艾九最聽不得的,卓夜旭卻一時口快去戳了他的痛楚。
艾九搖搖頭表示不想再說這事,抬頭望著頭頂上的燈飾,數到第十九個玻璃珠時突然問了一句,「阿旭你說老頭在想什麼?我們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誰知道。」卓夜旭躺倒在長皮椅上,一天的折騰他也累了,快要睡著時艾九又嘀咕起來。
「老頭最近投了一大筆資金進去,我是說房地產,他不會是想靠著卓家拉拔起來?」
卓夜旭哼笑,「就為這點破事?艾老爺子一向不喜歡這乾淨活,他的那些賺得比這多得多,房地產只剩了些殘羹,入不了他的眼。」
「我覺得也是。」
說了幾句之後艾九也開始犯睏,於是新婚之夜,兩個新人便在客廳的皮椅上橫豎睡去。他們也想到樓上的新房睡個舒服,但床只有一張,誰睡?最近火氣都大,沒準又是一番爭鬥,今天實在太累,將就一晚明天再來分勝負……勝負……
「咚!」
卓夜旭第三次摔下皮椅,這次腦袋先著地撞得清醒了幾分。睜開眼睛見另一張椅上的艾九也是懸著半邊身子,頭上的白紗布被那傢伙扯散開饒在脖子上,隱約看得見傷處的血疤。
「不讓人放心的傢伙……」 嘀咕一聲後走過去扶他躺好,然後蹲下身重新為他包紮腦袋,見紗布上的淡淡血跡心中不免感到內疚。唉,下手重了些。真麻煩,怎麼老是纏不好……
卓少爺的笨手一番擺弄將睡熟的人弄醒了,迷糊中艾九感覺後腦勺有點痛,睜眼見有人伏在自己身上,一瞬間的反應是這人在偷襲他。
「卓夜旭你敢偷襲老子!」鐵拳揮出,成功地將偷襲小人打飛。
好心被狗咬氣煞了卓夜旭,想也不想操起身邊的液晶電視就朝艾九砸來。
艾九敏捷地閃向一邊,剛要為自己成功避擊得意,腰側就挨了一記狠踢重摔在地,受傷的腦袋直接與地面親吻。地毯阻隔了砸地聲響,卻阻隔不了他的疼痛,「你他媽是個瘋子!」
浪漫溫馨的新房裡,床頭上方的相框隨樓下的暴吼抖了一抖。相片裡兩個大男孩滿臉青紫卻仍然英挺逼人,勾肩搭背的兩個人狠狠掐住對方的肩膀,腳下似乎還在相互蹬踩,稍顯凌亂的白西裝上隱約看得見幾個腳印。照理說該是笑不出來的,他們的笑容卻像三月陽光一般燦爛。
別誤會,這可不是兩個黑幫頭子結盟的紀念,雖然比較別具一格,但這的確是一張貨真價實的結婚照。
這一年,艾九二十歲,卓夜旭二十一,兩個打小一起長大親如兄弟的人,在美國名正言順地結為夫妻。
第二章
隔天早晨,有先見之明的許毅除了帶來收拾廢墟的傭人,同時也請來了醫生。說起來,艾九和卓夜旭這一個月來幹架的回數,似乎比從前相交的十幾年加起來還多。從前他們幹的架也不少,只不過是一起幹別人,近來是對幹。
艾九心煩,摸不清祖父的想法他心煩,擔心連累卓夜旭他心煩,無能為力他心煩。卓夜旭窩火,被逼和男人結婚他窩火,為艾九憂心他窩火,幫不了事他窩火。心煩窩火的男人,幹架就是最好的發洩管道。
包紮好傷處,兩人又恢復哥倆好的樣子,勾手搭背出門兜風去。盡職盡責的許毅派了幾人跟著保護兩位少爺,艾少爺反對無效之後讓他們保持五十米的距離。艾九越來越覺得這個叫許毅的人很煩,他和卓夜旭又不是美國總統,隨身還需要保鏢,說什麼保護,他看是監視才對。
紐約的街頭,性感迷人的女孩袒胸露腿強烈地刺激著男人的雄性激素。兩個英俊的東方男子停車駐足,欣賞著一道道美麗風景。
「哇,好大,啊,好圓……」看著過往的尤物艾九張大嘴不時地發出聲聲讚歎。
卓夜旭卻嗤之以鼻,「別土包子行不行,那些也叫大?」
「怎麼不大,這些金髮藍眼妞隨便抓一個也比香港的小籠包強幾倍,你看那個那個,半個屁股也比香港女人的整個大。」
「大就好看?」就這品位。
「你懂什麼,坐上去那叫一個爽啊。」艾九一臉陶醉地說。
「是是是,但是阿九,你能不能不要看的那麼……」見周圍人都往他們往這邊看,卓夜旭趕忙和他拉開距離省得丟人。再怎麼說他也背著艾少爺的名聲,能不能別做出這一副下九流的流氓樣。
「好不容易有機會,你就讓我看夠本嘛。」
在這之前艾九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泰國,還是陪老頭去拜白龍王。堂堂艾家少爺是這麼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說出去沒人會相信。有時候艾九覺得自己就像老頭養的那隻牧羊狗,平日裡用鐵鏈栓在一個角落不聞不問,只管丟幾塊骨頭給它餓不死就行,想逗弄的時候就拉一拉狗鏈召回身邊。總之,好不容易到了美國他當然要玩個夠本,怎麼玩?嘿嘿,不如就先從這些大胸洋妞開始。
卓夜旭見時間不早了,自己肚子也打起了鼓便推了把流口水的人,「去吃飯。」
「我來開車。」艾少爺跳上車甩出一個盤子上了左車道。
一輛卡車迎面擦過,卓夜旭嚇得大叫,「阿九車靠右!這裡不是香港!」香港的車靠左行駛,美國則是靠右。
在洋人堆裡兩個東方男孩是耀眼的,尤其還是長相十分英俊的男孩。東方人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加上卓夜旭一口標準的美式英語,餐廳接待員當他們只是華裔中學生,否則依兩人臉面掛彩的樣子一定會被當作危險分子拒之門外。
從昨天起就沒怎麼吃東西,餓壞的兩人點了一桌的東西,從小良好的用餐禮儀吃相看起來倒也算得上優雅,大快朵頤也不會顯得太粗魯。
艾九覺得刀叉不好使,見四周沒人注意便用手去抓一隻肥肥的雞腿。
卓夜旭手裡的餐刀立刻向他招呼過去,「少丟人現眼!」
艾九撇撇嘴,招手叫來服務生,「請給我一雙筷子。」
瞥見餐廳裡一堆像是大學生的年輕人,卓夜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老爺子要我們在這邊待三年,那念書怎麼辦?」
「不用你操心,老頭早安排好了。紐約大學,你念你的環保,我念我的法律。」說起來艾九也覺得可笑,兩個黑道背景的人卻選擇這樣的專業。
「老爺子到底怎麼了,竟然讓你在洋人的地方念書。」
不知老一輩的人是否都這樣,總之艾老爺子極端厭惡非同種的人,金髮藍眼的洋人在他眼裡便和淫蕩污穢脫不了關係。當年艾九的父親和一個洋妞糾纏上,艾祁榆不但殘忍地處置了已有身孕的洋妞還將兒子禁錮了兩年,不能不說是殘忍。
艾九停下筷子擦乾淨嘴,淡淡地說,「也許是香港有些事不想讓我看到。」
「阿九你這樣是不行的。」
艾九當然明白卓夜旭的意思。他已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兒,不能再這樣被人捏於掌股之間。可是他又能如何,都已經被捏了二十年。「怕什麼,天塌下來還有你這個好兄弟一起頂著。」
「是喲,我也就只能給你墊背。」
「好兄弟就要有難同當,上刀山……」
午飯過後兩位新人又開車遊蕩了一陣,然後找了家酒吧一直泡到了午夜。凌晨時分不遵守交通規則的兩人酒後駕車回到家,迎來了他們新婚的第二夜。
「說什麼好兄弟就要有難同當,上刀山下火海挺到底,現在一張床你也和我爭!」卓夜旭邊罵邊擺開架勢。
艾九也拉起袖子磨拳擦掌,「你那一腳踢得我腰都折了,睡地板的本該就是你!」
「我脖子還差點給你扭斷!」卓少爺上前半步。
「你不打歪我下巴,我能扭你脖子?」艾少爺上前半步,叉開雙腿。
「廢話少說,來吧!」
「來就來……剪刀,石頭……布!哈哈哈,我贏了!」
「你耍賴,我先出『布」你才出的『剪刀」,不算重來!」
「管你那麼多,我就是贏了!」
「我說重來!」
「幹什麼,想打我,來……」艾九的「啊」字沒出口就如願以償地挨了一記拳頭,當下疼得眼淚花兒打轉,「又打我下巴,我扭斷你脖子!」
卓夜旭一個後空翻跳到床上,紮穩馬步做出邀請的姿勢,「come on。」
艾九揚揚眉毛,曖昧一笑,「這就來了,老婆。」
按說這張大床足以睡下三四人,但卓夜旭從來不與人同床,每回與女伴完事後不是讓女伴回去就是自己離開。兩人也不好分房睡,他和艾九剛新婚總要做做樣子給老頭的人看,「夫妻」間白天幹架是一回事,晚上還是得一塊暖被窩的。如果被艾老爺子知道他們倆在欺騙他老人家,到時候下場淒慘的就不只是於琪琪。
艾九非常不齒卓夜旭這個毛病,你說倆大男人睡一塊能怎樣,他怎就那麼彆扭。
「老婆?」卓夜旭前一秒還笑得和煦如風下一秒就掃出一個橫腿,趁艾九雙手阻擋之際,蹲身一隻手從他跨下穿過掰住他的屁股,另一隻手掐向他的脖子,趁他後仰倒下時左腿順勢壓下。
才出一招艾九就被壓在床上動彈不了,頭懸掛在床邊,脖子被卓夜旭的腿壓得氣也喘不上,「你不要……不要臉,摸人家屁股……」
「臭烘烘……唔!」
卓夜旭剛低下頭就被身下的人鎖住了後頸,接著艾九一個打挺腰身騰起,再一個頭錘撞向他的鼻子,趁他吃疼時欺身一撲將他壓倒,兩人瞬間調換了個位置,「老婆能贏老公?笑話。」
「老婆你傻了吧,這樣可不行!」說著卓夜旭幾記快拳打在艾九多次重創的下頜,疼得他哇哇大叫,捧著下巴摔下了床。
「卓夜旭叫你別打我下巴!」吼完,艾少爺撲上床再戰。
兩人一番激戰從床上打到床下、從床下撲到床上,最後雙雙筋疲力盡癱在地板睡去,誰也沒佔著床。
為了能和平共處一室,這天以後兩人約定,禮拜一三五由艾九睡床上,二四六換卓夜旭,禮拜天則各憑本事。同房共眠的新婚生活由此開始。
幾天以後艾九和卓夜旭的入學手續辦妥,正式成為紐約大學的學生。雖說艾家與卓家皆屬黑道起家,但卓家在卓夜旭父親的手中漸漸漂白做起實體,艾祁榆又很少讓艾九插手家業,所以兩人從小過的日子與普通的富家公子無異,正常的玩樂,正常的交友,正常的念書。
艾九不是讀書的料,好不容易混到了大學三年級,現在讓他從頭讀起實在心有不甘,但不讀書他又能幹什麼。卓夜旭倒沒在意,他在香港已經修完大學課程,到這邊就當是溫故知新。念書在於兩人僅是業餘消遣,能不能拿學位倆少爺不在乎。
開學兩個禮拜,艾少爺每日都乖乖背著書包去上學,不是他突然轉了性愛上那些可愛的書本,可愛的不是課本而是……
「阿旭我今天看見個妞,正點耶。」
艾九所謂的正點妞卓夜旭看過後大失所望,原本他就對洋妞不感興趣,艾九請來的這位在他眼裡更是拿不上臺面的那種。
「怎麼樣,怎麼樣,人家是法學院的院花。」
「阿九你該洗洗眼了,這也叫正點?那臉簡直媲美調色盤,那皮粗的能劃火柴,拜託你,上輩子沒見過女人是不是?」漂亮女人首先要光滑柔嫩的皮膚,否則模樣再美也難入他的眼。
「現在哪個女人不塗得紅紅綠綠,人家皮膚也沒你說得那麼糟。」艾九看了看洋妞又看了看卓夜旭,果然是哥們兒的臉要細膩許多。「你看她的眼睛多好看,和於琪琪的像極了。」於琪琪有四分之一的白人血統,和大多數洋妞一樣擁有一雙深邃的眼眸。
卓夜旭笑,「原來是難忘舊愛,這裡隨便抓一個女的哪個和她眼睛不像?」
「對不起。」卡蘿用英文打斷兩人的談話,雖說她喜歡東方男子,這兩人又是少見的英俊,但也無法容忍他們在她面前若無旁人地用中文交談,這也未免太失禮了!
艾九連忙道歉,「sorry, sorry.我們在稱讚卡蘿小姐的美麗哪,我說卡蘿小姐的眼睛美麗,他說妳的鼻子更美,其實說來卡蘿小姐哪裡不美呢?」他一邊讚歎一邊將目光從卡蘿臉龐移到她飽滿地前胸,女人馬上自豪地挺了挺胸脯。看出魚兒願意上鉤艾九便發出邀請,「不知美麗的小姐可否賞臉,一塊兒去兜兜風?」
「非常樂意。」
「等等,我怎麼辦?」卓夜旭一把抓住起座的人。
艾九很沒義氣地甩開手,「誰讓你懶要搭我便車,打電話給許毅,或者自己坐地鐵,拜。」
「你小心得愛滋!」卓夜旭用中文罵道。
「今天單日,我的床就留給你好好享用吧。」艾九送他一個飛吻,挽著女伴大步離開。
卡蘿親暱地偎依著身邊的男子,又回頭望了一眼留在座位上的那一位,一個俊朗帥氣,一個斯文俊逸,兩個都是她喜歡的類型,只可惜另一個對她沒有意思。
被有異性沒人性的艾九丟下後,卓夜旭又叫了一份速食,細嚼慢嚥地吃光餐盤裡的東西才買單離開,剛出餐廳就聽見有人叫他。
「卓,要搭便車嗎?」懷抱書本的褐髮女子沒有卡蘿豔麗,但落落大方的氣質和潔淨嬌好的皮膚很對卓夜旭的脾胃。一個人有沒有品位從他泡的妞就能看出,他和艾九就是例子。
「維亞,今天去妳那。」男人逕自下了決定。
「OK。」女人微笑點頭,表面不很在意心底卻在歡喜尖叫。
與維亞建立男女關係已有兩個禮拜,艾九並不知道。他也不是刻意隱瞞只是覺得沒有說的必要,他們兩個向來各找各的女人,誰也沒有必要向誰報告,從前是,現在也不會有所改變。
離開學校後卓夜旭耐著性子陪女伴看了一場電影才回到她的住處,進門卓少爺沒有多說一句話,直接解領帶脫外套走向臥室旁邊的客用浴室。洗完澡進臥房維亞已換上了性感的蕾絲睡衣,坐在床邊擦拭溼髮。她知道男友不喜歡等待,所以通常都會迅速在臥房的浴室洗漱完早幾分鐘出來等候。
「卓,嘗嘗,我新學的。」維亞丟開毛巾,端起兩杯調好的酒遞給男友一杯。
卓少爺接過手仰頭一飲而盡,連碰杯也懶得,更無視女伴希冀誇獎的眼神。「妳不喝嗎?」見維亞端著酒不動,他乾脆連她那一杯也一起喝了,然後丟開杯子抱起她走向大床。卓少爺向來做任何事都直接乾脆,厭煩拖拉耽擱。
也許是兩分鐘,也許一分鐘不到,簡短的前戲後卓夜旭便分開女伴的雙腿,將堅挺置於她發熱的源地,準備開始活塞運動。
身下的女人抬高雙腿主動圈住他結實的腰身,迫不及待地邀請,「親愛的,快進來……啊!」
如她所願,卓夜旭腰身一挺大力衝撞進去,緊接著就是一番快速的抽送律動。維亞被他這一撞真是疼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擺動豐臀配合他的抽送,同時發出愉悅的叫聲。
和女人上床卓夜旭從來只顧自己盡興,身下人的感受不在他的考慮範圍。而他的每個女伴都盡職地表現出很愉悅的樣子,因此他也就不知道,其實,他的床技實在爛得可以。在他看來做愛就是那麼回事,生理需求,不需要搞些花樣。每回固定的姿勢、同樣的橫衝直撞,每個女人卻都是甘之如飴,努力裝出享受的樣子滿足他男人的心理。
一小時以後事完,男人翻身躺在一邊恢復體力,兩分鐘後起身拿著衣物走進浴室,五分鐘後沖洗乾淨出來到床邊與女伴告別。
「今天也要走嗎?」女人哀怨地問。
「嗯。」男人點頭,俯身給女伴一個goodbyekiss,簡短卻醉人,女人們每一回所期待的便是這一吻。
「給。」女人遞出車鑰匙。
「謝謝。」男人接過鑰匙毫不眷戀地離開,未曾回頭也就不知道女人是怎樣癡癡地望著他的背影。
開著女伴的車回到他和艾九的新家,一頭栽進平常奮力爭搶的柔軟大床上卻難以入眠。也許是習慣兩人睡同個房間,也許是睡前要和臭阿九「運動運動」,每當艾九出去打野食的時候獨自一人的卓夜旭便睡得不太好。顯然,這是個很不好的習慣。
一隻,兩隻……一百隻……待卓夜旭數了成千隻綿羊,迷迷糊糊正要睡著時,突然一個重物砸在床上,劇烈的震動驚走了他所有的瞌睡蟲,睜開眼睛見到的是艾少爺一張大便似的臉。
「吃錯藥了?」
艾九翻滾一圈把頭枕在他的大腿上,沒頭沒腦地感嘆著,「還是沒有那種感覺。」
明白他指的是什麼後,卓夜旭笑問,「正點妞不合你的尺寸?」
「說到屁股奶子於琪琪也比不上,可就是不爽,做到一半就做不下去了。」平日裡艾少爺多少會維持一下艾家少爺的形象,這樣粗俗不堪的話只有卓夜旭才有的聽。
「做到一半就做不下去?」卓夜旭彈坐起身,故作驚恐地叫起來,「不得了不得了,艾家要絕後了,阿九我認識一個醫生……唔……」一個枕頭迎面撲來,成功讓卓少爺消音。
艾九用枕頭壓住他的狗嘴再把腦袋枕上去,隔著枕頭在他臉上滾碾了一會兒,最後索性整個人都疊壓在他身上。卓夜旭實在累,不想與他纏鬥便任他壓著,只掀起一條縫隙露出鼻子呼吸,很快有了睡意。
「其實和於琪琪也只有那一次特別有感覺,那感覺……阿旭,睡著了?」艾九踢了踢睡著的人憤憤道,「你倒快活,這一晚上做了好幾次吧。」
卓夜旭和女人交往的事艾九知道,他那狗一樣的鼻子在兩禮拜前就聞出卓夜旭身上的香水味。不錯的味道,應該是個不錯的女人,艾九想。
隔天早晨,大床的主人迷糊中發現床上除了自己還有第二人,當即長腿一伸把那人踹下床,翻過身蒙頭繼續睡。落地的人以為是自己滾下床,摸索著爬上床接著睡。幾分鐘鬧鈴聲響,被子裡伸出一隻手將它按下,感到有尿意便起床去尿尿,睜開睡眼又見床上有人。
「找死!爬上我的床……」想想話不對,重新說,「艾九,輪到你睡床了嗎!」
床上的人翻身咕噥道,「昨天是禮拜一,我好心讓給你……唔!」話沒說完屁股就挨了一腳。
「今天是禮拜二。」卓夜旭小小的發洩了下才去尿尿。
艾九被踹了一腳也想尿尿了,站起來晃晃悠悠地走向廁所。廁所的門沒關,走進去見有人正在解決,他只得站在後面等著。
睡眼惺忪的艾少爺沒看清面前的人是誰,只見這人裸著上身,精瘦結實的背脊似乎很有觸感,光光滑滑的皮膚真是誘人,他很想摸摸,這一想手就真的舉了起來……
卓夜旭拉好褲子,抬起頭就從鏡子裡看見他變態的表情,感覺他的手撫上了自己的後背……「你變態是不是——」
隨著一聲驚天咆哮,艾九連帶廁所的玻璃門一塊兒被摔了出去。這下艾少爺算是徹底醒了,哀嚎著想爬起身,可試了幾次都起不來。試著深吸一口氣疼得要昏過去,再往左胸一摸,哦呵,肋骨似乎斷了一根。
事後證明艾九猜錯了,肋骨不是斷了一根,是兩根。倒也不是齊骨斷,骨膜還連著,沒有紮到內臟沒有內出血,很是幸運。醫生用膠布纏滿他的胸膛固定住斷裂的肋骨,說是要一個月後才能取下。
艾九這一回是真的傷了心,雖說他和卓夜旭經常讓對方見紅掛彩,但自小到大哪時候下了這種狠手,叫他怎不心酸心寒。
卓夜旭這邊也很後悔,但他絕不道歉。只要一想著艾九摸他那噁心的樣,他恨不得再揍斷艾九兩根骨頭。原本兩個大男人結婚他心裡就一直有疙瘩,又因艾九對他們的婚事答應得那麼爽快,他就曾懷疑過臭阿九的性向,對兩人的關係處境一直非常敏感。艾九那一摸無疑是點燃了火藥桶,沒炸死算是命大。
一個心寒憤怒一個內疚逞強,於是這以後兩人便開始不搭理對方。只是不理不睬,並沒有故意躲著不見,因為他們誰都不願表現得像個鬧彆扭的女人,雖說兩人都和女人一樣彆扭沒錯。
禮拜二四六晚上卓夜旭把屬於自己的床位讓給傷患,艾少爺卻不領他的情,卷著被子睡自己的地板。結果卓少爺也倔起性子跟著睡地上,從前拚死爭奪的寶貝大床從此被冷落了。
兩家少爺來到紐約除了念書,同時還得開始學習打理紐約這邊的家業。雖說結了婚成了夫妻,但艾家是艾家,卓家是卓家,各人管各家的事互不干涉。
卓夜旭被父親指任為紐約分公司的總裁,虛閒了兩個月今天是他第一次進入卓氏。接到「通傳」後卓氏的高層人員早早等候在會議大廳,原執行總裁威爾讓出上座和其他人一起站在兩側迎接卓少爺。
十分鐘後卓夜旭到達公司,比預定的時間早了五分鐘。一進會議廳他便主動向威爾握手問候,過度的熱情令威爾有些受寵若驚,也出乎了原總裁的預料,原想來的會是一位趾高氣揚的太子爺,沒想到是這樣一位溫文有禮的年輕人。
卓夜旭很清楚他這個總裁只是掛名做做樣子,往後真正做事的仍然是威爾,卓氏在紐約不過是一家普通規模的公司,此前好不容易才挖到威爾這樣的人才,不可輕易開罪。父親會讓他坐上這個位置是艾老爺子的授意,老爺子的意思是想讓他和艾九長進長進,因此讓他們倆分別擔任卓氏和艾氏的CEO。這頂帽子可就扣大了,他和艾九的小腦袋瓜撐得起嗎?
卓少爺在公司亮相的同時,這一邊剛拆下夾板的艾少爺也開始著手艾氏的事宜。要入手首先就得瞭解公司的運作經營,即便是艾少爺這個不會讀書的笨蛋也知道。為此,「忠心為君」的許毅特地將艾氏的幾位董事請到了家中親自為艾少爺彙報。可咱艾少爺卻不領情,藉口受傷不能太過勞累,速速打發了幾個看著就煩的糟老頭。
「這就是艾氏旗下所屬的公司?」艾九敲了幾下鍵盤把顯示螢幕轉向許毅。
「是,少爺。」
「是嗎?」
「剛才幾位董事已經向少爺細說……」
艾九舉手打斷他的話,一臉似笑非笑地說,「這些還不夠塞老頭的牙縫,曼哈頓的那些才是正餐吧?」
許毅斂眉垂首,「屬下不知。」
艾少爺突然作了一個決定,「告訴老頭我想去瞧瞧。」
許毅猶豫了片刻退出房間,幾分鐘後進來回道,「等少爺傷癒後屬下便帶您……」
「我自己有腳,對了,你和老頭怎麼說的?」艾九指著自己傷處,「我的傷。」
「意外。」
艾九點點頭,拍著他的肩以玩笑口吻說,「許毅你可別說我老婆的壞話喲。」千萬不能讓老頭知道是阿旭把他揍成這樣,否則後果不太妙。
「屬下不敢。」許毅彎腰行禮走出房間,闔上門以後盯著門上的花紋看了半晌才走開,刻板的臉上不覺浮現起一抹笑意。這紈褲子的眼神竟和老爺子如出一轍,不愧是祖孫,他的少爺……
紐約曼哈頓,極盡的繁華,極盡的墮落。
艾九連續好幾天都在這一家賭場裡晃蕩,不過他可不是來這玩牌擲骰子的。當然,也並非因為這家高級賭場是艾家的產業,艾少爺突然生出了擔當家業的責任感。只因幾天前他在這裡遇上了一個女人,一個比卡蘿更美豔更像於琪琪的女人,不論是相貌身材還是言談舉止都和於琪琪有七分相似,不得不感歎造物主的神奇。
夜色漸深,賭場也開始喧鬧起來。與外面的鬧嚷不同,三樓一個燈光昏暗的房間裡正放著悠揚的輕音樂,英俊的東方男人翹腿坐在寬大的豹紋皮椅裡,面前有美酒一杯,美人一個。
「艾,把我的也喝了。」美人噘著紅唇把酒杯抵在艾九嘴邊。
艾九推開酒,壞笑,「可以,不過要換種喝法。」
「你想要哪種喝法?」美人放下酒杯站起身來,前一秒還站得穩穩當當,下一秒便作出不勝酒力的樣子摔進艾九懷裡。然後重新端起酒杯將酒飲下含在嘴裡,拉下艾九的脖子獻上紅唇。
艾九毫不客氣地品嘗著美酒香唇,喝完美人口中的酒想與她繼續糾纏,美人卻在這時推開了他。
「別急,這樣的好酒不能浪費。」說著美人又端起酒杯喝下一口再次渡給艾九,艾少爺自是欣然接受。
美人餵的酒就是不一般,酒剛下肚幾秒艾九便感覺心跳加速血液沸騰,那種久違的感覺又來了,並且來得相當猛烈。喝完這一口拉開女人,將酒杯裡剩下的酒一飲而盡,重新覆上女人的嘴近乎粗魯地翻攪吮咬,女人痛呼一聲後開始瘋狂拉扯艾九的襯衫和皮帶。
「OH,艾,你好大……」
跨間挺立的巨物被女人握在手中,剛套弄了兩下艾九便有了想射的衝動。太過激烈的反應讓他漸漸感覺到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