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要殺了那個小神棍!
這是聶行風此刻唯一的想法。
漂亮的劍眉微皺,拿高腳杯的手捏緊,顯示出他現在的心情有多差,悠揚的爵士樂失去了能令人心境舒緩的功效,反倒更像是催化劑,將他心頭的悶火一點點地點燃。
「該死的張玄!」
如果心靈相通,此刻,張玄將會很榮幸地發現,自己今晚已經被親愛的董事長大人問候了不下二十遍。
臀部似乎被隻不太安分的手有意無意地碰到,聶行風脊背本能地一僵,卻僅僅是微啜杯中飲料,沒有更多的反應。
在這種熱情到幾乎可以說是糜爛的酒吧裡,很難指望出汙泥而不染,更何況他還打扮成這種模樣。
原本好好的髮型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噴染成亂七八糟顏色的頭髮,還有那個足可以假亂真的水鑽眉釘,以及緊緻得將腰臀曲線完美勾勒出來的緊身褲,最讓他惱火的是那件半透明襯衫,低領口令胸膛肌膚毫無遮掩地露出來,在放肆的目光逡巡下,讓他有種想將釦子直接扣到領口的衝動。
不過,顯然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早在聶行風出門之前,張玄就很有先見之明地直接將他胸口以上的釦子全都拽掉了,美其名曰——性感。不錯,現在的他還……真他媽的性感!
聶行風眉頭糾結,很沒風度地把髒字問候到那個始作俑者的神棍身上。
他怎麼會答應張玄這種過分的要求?啜著飲料,聶行風冥思苦想——如果當時他沒發燒,那就一定是張玄對他用了什麼法術,那個該死的神棍!
時間輪盤自動往回倒轉一圈,回到這個週末的早上。
聶行風被張玄一通電話召喚到別墅,他還在為可以跟那傢伙同度週末而開心時,一套華麗衣服拋過來,而後,張玄湊近他,一臉討好的笑。
聶行風心中警鐘大敲,感覺到自己之前的想法絕對是自作多情。
果然,一陣問候、奉茶、抓龍殷勤過後,張玄雙手合十在胸前,一臉坦誠地剖白約他的目的——穿得性感一些代替自己去某酒吧監視目標獵物。
聽完後,聶行風首先冒出的念頭就是一巴掌把那傢伙從樓上巴下去。可能也看出他心情不好,張玄繼續小心翼翼拜託:「董事長幫幫忙,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讓招財貓去出賣色相啊,可惜自己上次去不小心暴露了身分,偵探社裡的其他同事又都騰不出時間幫忙,想來想去,就只想到了親愛的董事長大人,不僅是因為外行搞跟蹤反而不容易被識破,更主要的是,依聶行風的容貌氣度,要調查什麼,絕對手到擒來。
當時是利令智昏也好,是被張玄的美色所誘也好,從小就在商界詭譎風雲中打滾的聶行風就真的沒經得起那番懇請,點頭答應了,然後當晚被套上這身性感衣裝,來到張玄指定的酒吧守株待兔。
不過,等來了之後,聶行風才發現自己還是被晃點了。他不在意幫張玄搞跟蹤,但絕對痛恨在這種色情開放的酒吧裡蹲點,尤其還是以MB的身分。
這是聶大總裁在酒吧守株一小時,被十位數以上的男男女女騷擾過後,才後知後覺想到的——原來在某種場合下某種服裝代表著某種特定的含義。
「張玄,這筆帳我會慢慢跟你算!」
正親切問候著張玄,拿杯的手突然一顫,古怪狠戾的氣息猛地向聶行風逼來。心不自禁地發慌,他眼簾抬起,發現吧檯裡依稀映出一個紅衣女人的身影,鮮血從額頭上汩汩流下,長髮被溢得盡溼,幾乎完全貼在頭皮上,面容因為血色的溢滿而無法看清,只看到灰白眼珠正狠狠盯著他。
玻璃杯裡的飲料劇烈晃動起來,是他的手不受控制的顫抖造成的。迄今為止,聶行風也接觸過一些鬼怪事件,但從沒像現在這樣失措過,強大的怨力透過暗色空間,毫無保留地傳達給他。
脊背突然被戳了一下,聶行風回過神,眼前幻影驟然消失,不過一瞬間,冷汗已溢滿了額頭,對身後的挑逗反而不怎麼在意了。
不見他有反應,那隻手愈加放肆,手指順著他的脊椎輕巧地滑動,隨即香風撲來,一個身穿大紅長裙的女人坐到了他的一側,女人靠得很近,讓聶行風幾乎無法忽視她低胸領口下的傲人風姿。
「你身材真好。」她恭維道,藍瞳似水,流露著豔情的笑:「以前沒在這裡見過你呢,怎麼稱呼?」
不可否認,這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大波浪捲的長髮,長眉精巧斜挑,五官深邃,帶著時下流行的歐美臉龐輪廓,可惜她靠得太近,以致於聶行風可以清楚看到她瞳孔上戴的藍色鏡片。忍不住皺皺眉,他喜歡的是張玄那種天然的藍瞳,可以隨心情自然變化的瞳色,而非這種刻意的修飾。
「有什麼事?」
心情還沒完全從剛才的那幕突兀景象中平復下來,聶行風不想理會她,拿起玻璃杯,不動聲色地格開了還在自己背上放肆摩挲的手,但那隻手隨即移到了他的大腿上,女人側頭看他,挑逗的嗓音就同她身上的香水味一樣,充滿了誘惑。
「我朋友臨時爽約了,不過我似乎找到了更好的甜點,有興趣嗎?」
「興趣?」
「你家還是我家?放心,不會比你的僱主給的少。」
這女人無疑是今晚的搭訕者中最大膽的一個了,不過聶行風對自動送上門的人不感興趣,側身避開那隻挑逗的手,淡淡說:「小姐,請放尊重些!」
女人臉色變了,氣沖沖站起來,衝他冷笑:「出來賣的,裝什麼清高!」
說完,包包一甩,轉身就走。她聲音不大,不過周圍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聶行風看到瞬間便有數對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牙齒咬得咯咯響,他是不是該感謝那個小神棍,給自己留下一個這麼美妙的回憶——聶氏總裁出來賣,他倒要看看誰能買得起!
坐等了一晚上,要等的人沒出現,不等的人卻接連不斷地跑過來邀請……更準確地說,是騷擾,還外帶見鬼,回去後他一定輕饒不了那傢伙,不,現在就不輕饒!
火氣沖天,聶行風忍不住了,掏出手機,一個電話撥給正在別墅裡悠哉悠哉享受的張玄。
電話第一時間接通,張玄充滿元氣的聲音傳了出來:『董事長,你辛苦了!』
「目標沒出現,你到底還要讓我在這裡等多久?」忍住氣,聶行風問。
如果此刻是視頻聊天,聶行風將會很清楚地看到張玄額頭一側瞬間掛下的數顆冷汗珠,還好手機隱藏了這一訊息,張玄伸手抹汗,賠笑:『再等等,再等等,董事長,稍安勿躁,回頭我替你抓龍好不好?』
尾音帶著濃濃的討好之意,聶行風心情瞬間舒暢了許多,問:「你在幹什麼?」
『研究案子。』張玄說話的同時關閉了家庭影院的音響。
在旁邊的霍離想戳破他的謊言,被小白一個貓巴掌揮過去,立刻消音,羿抱著啤酒罐,靠在音箱旁很聰明地審時度勢,按兵不動。
聶行風冷笑一聲,懶得戳穿張玄的謊言,「小離和小白在那玩得開心嗎?」
『很好啊,我對小動物一向都很有愛心。』張玄自詡完,又小心翼翼問:『董事長,酒吧氣氛是不是還不錯?』
「承蒙關照,我被十幾個人邀請到。」
平淡的口吻,但張玄絕對品得出裡面隱藏的火藥氣息,招財貓一定發現了自己玩的小把戲,他心裡咯登一下,冷汗不由又墜了下來,嘿嘿笑道:『被搭訕,那就證明董事長你的魅力無窮嘛,不過記住,一定不要被占到便宜喔。』
叮嚀中帶著某種獨占的意味,聶行風鬱卒的心情稍見緩解,環顧酒吧,沒再看到那個女鬼的行蹤,希望只是路過的魂魄,他自我安慰,說:「放心,我的便宜不是那麼好占的,有情況再聯絡。」
『好啊好啊,一切小心,監視的同時也別忘了享受,喜歡什麼儘管點,我請客,別跟我客氣。」
這傢伙,就知道拿公司的錢來做人情。
聶行風笑了,掛斷電話後才想起自己聯絡張玄是想向他興師問罪的,可是聽到他的聲音後,居然把初衷忘得一乾二淨。
拍拍額頭,他無奈地想,自己果然拿那個小神棍一點辦法都沒有啊。
別墅裡,張玄剛放下電話,就看到三隻動物六道譴責目光立刻瞪過來,霍離憤憤不平說:「大哥你太過分了,不是說目標今晚臨時取消計劃了嗎?為什麼不讓聶大哥回來?」
小白和小蝙蝠一齊點頭,贊同霍離的說法。
「現在通知他,會被他追殺吧?」
也許應該把「吧」去掉,是絕對會被追殺,所以,他剛才不是不說,是不敢說啊。晃點聶氏總裁角色轉換扮MB,末了監視對象還沒去,招財貓不火山爆發那才叫奇怪,他剛才也是良心掙扎了好久,才決定不說的。
「你們……不會出賣我吧?」眼神掃過三隻動物,張玄很懷疑地問。
小蝙蝠是他的式神,暫時不用擔心,不過小狐狸和小貓,尤其是那隻貓,老實說,張玄真不抱太大希望。
霍離和小白是上次他去聶家拜訪時認識的,說起那天的經歷,張玄到現在還頗為感歎,不是因為那棟家宅有多豪華,而是驚訝於圍繞在家宅周圍的眾多遊魂,更甚至聶家人對那些阿飄視而不見的神經大條程度。
家宅都或多或少有遊魂圍繞,但並非所有陰魂都會對人帶來不利,甚至其中大部分可以說是守護的存在,可令他吃驚的是,這棟豪宅周圍的守護魂不是一般的多,讓他徹底體會到有錢能使鬼推磨的真諦。
進家拜訪後,張玄才明白陰魂眾多的原因。董事長的弟弟聶睿庭身後就跟著一隻陰得不能再陰的背後靈,不用說,那些陰魂都是被他的氣場引來的,這讓張玄打消了原本想報復聶睿庭的想法,雖然那傢伙曾汙衊他是詐騙集團,可人家的式神比他的厲害多了,跑去挑釁一定討不到什麼便宜。
恭恭敬敬跟聶爺爺打過招呼,然後在眾人呆呆的注視下把見面禮奉上,他絕對沒自戀到認為自己的容貌能讓所有人都驚為天人的程度,但當時的狀況實在太詭異了,就好像大家看到了一個不可能看到的東西,吃驚到無法言語的狀態。
然後他就被聶睿庭很親熱地擁抱住,小離衝上來開心的叫他大哥,聶爺爺微笑頷首,小白和那個叫顏開的背後靈則跑到他面前,衝他上下左右前後打量,那眼神就像是在評估一件古器是否是贗品的感覺。
看到霍離人形中隱現的狐狸身形,張玄很無奈,他一介正宗天師門人,為什麼要跟一隻狐狸稱兄道弟?
總之,那天的宴會在異常熱烈的氣氛中度過,羿跟他們也很玩得來,於是,之後霍離和小白便成了他家的常客,一有空就跑過來。
「明天的消費一律我請。」
詢問沒得到回應,張玄只好忍痛拋出殺手?,花點錢就花點錢吧,總好過被知道真相後的董事長追殺。
「老大放心,作為一個合格的式神,我不會有違操守,出賣你的。」好處拿到,羿首先聲明立場。
張玄對小蝙蝠的式神操守從來沒相信過。
霍離隨即點頭:「大哥,明天我想吃維多利亞大飯店的烤鴨。」
狐狸不都吃雞嗎?為什麼他家的狐狸搞變異?
想想維多利亞飯店的消費水準,張玄的小心肝先痛了一下,然後眼神看小白,三隻動物裡這隻貓最陰險,只怕一隻烤鴨收買不了。
被盯住,小白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放心,我沒那麼大嘴巴,這種事你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關我們什麼事?」
順利過關,張玄放下了心,一拍巴掌,「那我們繼續看大片吧,先生們。」
聶行風就沒那麼好運氣了,張玄在別墅享受人生的同時,他正在酒吧裡鬱悶地喝飲料,兼,繼續被陌生人騷擾。
再等半小時,半小時後目標再不出現的話,他就走人。在酒吧喝飲料,真夠沒面子的……不,單單這套行頭,就已經很沒面子了,至於女鬼,唉,不想也罷。
「我可以在這裡坐坐嗎?」
柔和的嗓音打斷聶行風的思緒,他抬起頭,見是位裝束淡雅的女人,她很漂亮,但更多的是文雅的氣韻,眉間似乎有種淡淡的閒愁,不像是常來這種場所的人。
「請坐。」如果只是普通聊天,他倒不介意,反正等人很無聊。
女人坐了下來,微笑道:「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作為答謝,我請你喝酒。」
「謝謝,不過我比較喜歡飲料。」
女人沒勉強,跟調酒師要了杯葡萄酒,和聶行風碰了下杯,「你在等朋友?我剛才看到好幾個人都被你拒絕了。」
「可能他不來了。」
聶行風發現女人的笑有種禮貌的味道,眼角沒有笑紋,她只是習慣去笑。
「妳是第一次來?」他問。
「是啊,我出來逛街,看到這間酒吧,就順路進來了。」女人環視著四周,說:「本來覺得這裡不太適合我,不過後來發現有人比我更不適合。」
「有人比妳更不適合?」
「就是你啊,你見過一個成年男子在酒吧喝飲料嗎?」
女人看著聶行風,噗哧笑了,聶行風只好付之苦笑。有什麼辦法?來之前張玄三令五申不許他喝酒,說喝酒誤事,於是他就真的乖乖聽了那傢伙的話。
「我開車,沒法喝酒。」
「真是個蹩腳的藉口。」
女人繼續笑,這次是發自內心的笑容,聶行風也笑了:「的確很蹩腳。」
輕揚樂曲中兩人隨便聊著天,居然聊得滿愉快,聶行風看得出女人有很多不開心,不過她什麼都沒說,淡淡的笑臉,像是長久養成的一種教養。
三十分鐘很快就到了,聶行風喝完杯裡的飲料,正要跟女人告辭,外面突然傳來刺耳叫喊聲,他轉過頭,就看到花紋玻璃外一個黑影驟然閃過,而後,轟然撞擊聲在酒吧外響起。
裂人心肺的尖叫聲瞬間劃破夜的寂寥,街道上響起一片喧嚷嘈雜,緊接著,有許多人往這邊奔來。
「出了什麼事?」
酒吧位於商業大廈的一樓,喧嚷聲太強烈,驚動了在這裡喝酒的客人們,有些好事者立刻跑了出去,女人奇怪地轉頭看外面,問:「怎麼了?」
「我去看看。」
聯想到剛才窗外瞬間閃過的那幕,聶行風心中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起身匆匆出去。
酒吧前是條寬闊的紅磚人行道,不過此刻圍滿了人,人群中不斷傳來報警、叫救護車之類的話聲,聶行風擠進人群,就看到一個女人側身倒在地上,髮絲下是張慘白的臉,身軀輕微抽搐著,血色液體不斷從大波浪捲的髮間流出來,路燈明晃晃的亮著,把一切都照得那麼清晰。
是剛才跟他搭訕的那個女人,雖然落下的長髮掩住了她大半臉龐,但紅色長裙、波浪捲長髮都可以證明她的身分。聶行風眼神掃過落在旁邊的一隻高跟鞋,突然想起張玄曾說過的話——如果事故中掉鞋,就代表這個人救治無望,因為腳心屬五陰之末,魂魄失去壓制,已經從五陰中散了。
「是自殺嗎?」
「應該是,剛才我看她在樓頂徘徊,覺得不好,就打電話報警了,誰知電話剛打完,她就跳了。」
身邊傳來竊竊私語,聶行風抬頭看頂樓。這棟樓有五、六層高,周圍霓虹燈閃亮,頂樓的情況從下面可以清楚看到,女人在酒吧玩過後,就走到頂樓,從那裡跳了下來。
「嘔……」
痛苦的壓抑聲在身旁響起,聶行風轉回頭,見是剛才跟自己聊天的女子,她可能是被血腥刺激到了,有些受不了,捂著嘴奔到牆角吐了起來。
聶行風忙跟過去,幫她拍打後背,等她稍稍好些,又去酒吧跟服務生要了杯水,給她送過來,女人喝完後,向他很抱歉地笑笑。
「對不起,麻煩你了。」
喝完水,女人蒼白的臉稍見紅潤,眼神掃過事故現場,救護車已經趕來了,醫護人員忙著救護自殺者,她歎了口氣:「好可憐,怎麼就想不開,要自殺呢?」
聶行風想打斷她的話,已經來不及了,張玄說過在死者面前忌諱說這類詞,很容易被跟上,現在只希望那個跳樓的女人沒聽到這番話吧。
扶女人回到酒吧,因為突發跳樓事件,酒吧裡有些嘈亂,聶行風付了錢,想跟她告辭,卻見她靠在吧檯前不斷揉著額頭,似乎很難受,他猶豫了一下,問:「妳看起來不太舒服,我送妳回家吧?」
「不用這麼麻煩,請幫我叫輛計程車就好。」
「剛發生事故,現在恐怕不太容易叫到計程車,我的車就在附近,不會麻煩到。」
聶行風不是個很熱心的人,不過女人難受的模樣讓他無法置之不理,只是送一程而已,不會花太多時間。
女人沒再堅持,答應了聶行風的提議,在去停車場的途中,聶行風看到事故現場多了不少警察,他忙轉過頭,生怕魏正義也在,看到他,又拉他一起分析案情。
來到停車場,聶行風打開車的副駕駛座車門,請女人上車,然後轉到駕駛座位,啟動引擎,照女人說的地址把車開出去。
他今天開的是法拉利今年剛推出的新款車,女人不太懂車,但也能看得出這輛車價值不菲,又轉頭看聶行風。不得不說男人長得很出色,但吸引人的並不僅僅是他的容貌,而是舉手投足的溫雅風度,以及體貼,這樣的一個人去做那種職業,她只能說太可惜了。
「你做這行,其實也是身不由己吧?」她小心翼翼地措辭。
「做這行?」聶行風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女人的意思,想起被張玄晃點,他咬牙說:「身不由己。」
「你的情人對你很好,這是件很幸運的事。」如果不好,也不會買這麼昂貴的跑車給他,女人想。
「我沒情人。」
聶行風牙齒咬得更緊,他倒是很想把那個小神棍當情人,可惜人家到現在一點表示都沒有,真是有夠鬱悶。
「說的也是,那個……也算不上是情人。」
見聶行風神情冷淡,女人想僅僅只是包養關係,情人的稱謂的確不合適,歎了口氣說:「其實做這一行也沒什麼不好,人活著,總會做一些即使不喜歡也不得不做的事。」
聶行風整張臉都黑了,想了想,覺得也沒必要去解釋,聽女人語調憂傷,看來她家境雖好,過得其實並不是很快樂,於是也就任她亂想去了。
半小時後,聶行風照女人提供的路線在山腰一片豪宅區前停下。
「我家就在前面,我在這裡下車就好。」
顯然女人不想讓別人看到她乘別人的車回家,聶行風停好車,想下車替她開車門,手卻被拉住,女人說:「謝謝你送我回來。」
「只是順路。」
「真是個蹩腳的藉口。」
女人笑了,兩人離得很近,聶行風可以清楚看到她眼眸裡流露出的熱情和期待,而後,香唇靠近,似乎想要吻他,聶行風忙閃身避開。
「小姐,妳到家了。」
「……你是君子。」
接吻落空,卻又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女人重新靠回座位上,輕聲說:「聊了一晚上,你卻一直沒問我的名字。」
好像沒那個必要吧?
聶行風下車,轉到副駕駛座門前,幫她打開車門,女人下了車,向他微笑說:「我叫阮紅綾,希望我們還能再碰到,愛喝飲料的先生。」
隨著高跟鞋的嗒嗒聲,阮紅綾的身影漸漸走遠,聶行風把車轉了個方向往回開。已經很晚了,他現在只想早些趕回家,至於阮紅綾說的再碰面的話早被他甩去了腦後。
回到家,確切地說,是回到張玄的家,別墅裡一片漆黑,聶行風開了門,也不撳亮燈,熟門熟路地去了地下室的家庭影院,如果預料不錯,張玄一定在裡面看片。
剛打開門,迎面便一陣酒氣傳來,裡面只亮了盞小燈,前方落地大螢幕還在播放今年剛出的動作大片,不過看片的四位大人……聶行風掃了眼大廳,霍離化成狐狸狀蜷起尾巴睡在正中,小白仰面躺在他背上,羿抱著啤酒罐靠在旁邊的圓桌桌腳,張玄則趴在地毯上大睡。
水果拼盤,零食乾果的殘骸,還有堆放了一桌的啤酒罐證明,在自己出門的這幾個鐘頭裡,這四個傢伙大肆享受了一番。
聶行風很無奈,撳亮燈,把光碟關掉,又打開空氣清新機,上前輕輕踢了張玄一腳。
「回房間睡覺。」
正在沉睡的人給了他幾句意味不明的咕噥聲,聶行風正要再踢,張玄翻了個身,潮紅臉色顯示他喝醉了。
面頰泛著誘人的桃紅,聶行風突然感覺喉嚨有些發乾,轉身按下牆上的按鈕,靠牆擺放的沙發折開,形成寬大的睡床,他把張玄攔腰抱起,放到了床上,又去取了毛毯給他蓋好。
「董事長……」
輕聲嘟囔成功地止住了聶行風將要邁出的腳步,坐回床邊,但他很快發現那只是張玄的囈語,雙唇輕輕抿了抿,細密睫毛隨呼吸輕輕顫動著,完全沒有睜眼的跡象。
「你又晃點我。」
知道張玄不會醒來,聶行風伸手放肆地撥開垂在他額前的秀髮,讓自己可以好好看到他,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不需掩飾內心的情感,安心地注視這張面孔。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意他的?還是,根本就從來沒有開始,那份關切原本就根深蒂固地存在自己心裡,有些記憶也許會忘卻,但,那份喜歡在意的感覺就如同本能,不需要任何記憶提點。
想起那天張玄拜訪爺爺的情景,聶行風皺了下眉,有種直覺,家人以前認識張玄;尤其是爺爺,對一個初次登門的拜訪者,他不會那麼和顏悅色,甚至可以說是寵愛,那是只會對家人才表現出的態度。
可是,他什麼都沒問,也或許是不敢問,有些東西,也許揭穿了,就會失去原有的美好,他怕發生那樣的結果,而且,現在這樣也不錯不是嗎?至少張玄得到了家人的認可。
揉揉張玄的秀髮,感覺著屬於他特有的體香,聶行風發覺喉嚨那份乾渴感愈發強烈,手漸向下移動,順髮絲掠到領口下精緻的鎖骨,他微笑著,低頭將吻觸在半開的唇瓣上,繼而,探進去,明目張膽地侵略。
體溫在輕輕的吻吮中急劇升溫,聶行風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從張玄的唇角逃離,心跳得飛快,他苦笑,是誰說他是君子?看著依舊沉浸在夢鄉,對他的挑逗不聞不問的人,聶行風恨恨想,現在他就恨不得把這傢伙剝皮拆骨,整個吃下去。
他在張玄的喉間輕輕咬了一下,權當懲罰,然後起身走出大廳。對於神經超粗的人,他真沒辦法,不捨得放開,又不敢太暴露自己的感情,生怕把他嚇跑,所以,還是慢慢來吧,反正他們有的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