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當張開雙眼的那一刻,平發現自己全身赤裸的縮在老舊公寓外的階梯下。拂曉時刻的昏暗中,他看著這簡直不像自己的、白皙且引人注目的肌膚。稀疏的體毛、伸長的四肢,一開始讓他有些驚訝。
平是一隻狗。
距離在雨天的垃圾場被撿回家,也已過了一年多。看來有點骯髒的牠有著柴犬的外表,經過這段時間後,也已被養育到成為十五公斤重的成犬。牠的主人──上總也是救命恩人,所以在心中發誓除了要對主人絕對忠誠之外,牠對主人的喜歡也已經到達難以言喻之境。
鎧王上總,模仿這個從字面上看來相當裝腔作勢的本名,他以「國王KAZUSA」這種聽似有些怪裡怪氣的花名來從事男公關的工作。對平而言,主人怎麼看就只有帥氣可形容,高挑的身材很帥,強勢的態度也很帥,外表散發出的十足魄力很帥,偶~爾心血來潮的溫柔舉動很帥。惹怒他時那種讓人停止呼吸的駭人模樣也還是有著讓人顫抖的帥氣,身為男公關想當然耳地相當受到歡迎。可想而知,他身邊並不缺乏交往的對象,在獨居的房子裡過夜的女人總是換了又換。
平對於如此親密的氣氛除了羨慕之外,被飼養在外頭的牠有好幾次都滿懷悲傷的情緒,看著窗戶的燈光消失。牠心想,能夠像這樣和上總相擁而眠是多麼的幸福的一件事。
意想不到的是,在兩個月前這個夢想居然實現了。
那晚在強勁颱風的侵襲之下,上總特別允許平進到房裡躲避風雨。要說上總是節省也好吝嗇也好,為了把每個月以百萬為單位計算的薪水給存起來,他選擇住在屋齡有三十年以上的老舊公寓裡,在狂風暴雨襲擊下,建築物本體也跟著晃動不已。但若是在上總身邊,這種晃動也是令人愉快的,牠懷著滿滿的幸福安心入睡,沒想到一覺醒來,不知為何就變成人類的樣子。
對此感到驚訝的不只是平,上總也是,當發現同一張棉被裡居然睡著全身赤裸的男人時,他明顯地皺著眉頭,將平踢出棉被。
「你是什麼人!?真是噁心!」
因為上總本來就近乎病態的討厭同性,只要想到被一個裸男挨近身旁的話,只會更加感到厭惡吧。
「上總先生……」平自己也搞不清楚牠為什麼、又是怎麼變成人類的,正為此感到不知所措時,卻又被最喜歡的上總無情對待,不禁有點想哭。
「我、是平……」平無法好好地解釋清楚,只能拚命地告訴上總自己的名字。
「你居然跟我的狗名字一樣!」上總當然無法想像得到平就是自己所飼養的狗。「你是在二丁目那邊因為太迷戀我,而不顧一切地跑來夜襲我的傢伙嗎?」由於上總工作的男公關店就位於新宿一帶,有此聯想也是理所當然。
「你就這麼喜歡我嗎?」
「當然,我喜歡著,上總先生……唔!」
無論在什麼樣的狀況下,就只有這點是不變的事實。當平一昧地表達自己的愛慕後,也許是被這專情的舉動給影響了,上總猶豫著,撫摸了他。但不消多久時間,原本試探的動作便轉化為熟練的大膽愛撫。
「啊啊、不……別、別這樣……啊啊……」
「你還真是意外的淫蕩耶!」上總雖然以壞心眼的語氣說著,但實際上還是溫柔地,一邊注意著平的身體反應,一邊擁抱他。
上總在體內深處動作著,炙熱的黏膜激烈地摩擦著身體的內部,全身都陶醉在彷彿要令人融化的快感中。
「啊、啊……上總先生,我喜歡你……」
雖然隔天早上一切又恢復原狀,但平心中卻有預感會再次變成人類,而下個月預感成真時,平並不像先前那麼的驚慌失措。再加上保持人類姿態的時間能比先前來得久,他也一點一點地掌握到這不可思議的現象的組成條件。
首先要能夠保持人類的姿態,和自己是否有強烈的意志有關。在接近滿月時會更容易變身,反之,隨著月亮漸缺就會更容易恢復。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就是平知道不光是自己,也有其他跟自己一樣因為過於愛慕主人而變身的同伴。
而今晚,溫柔的月光從平的頭頂上灑落,就像是滲入深藍色的的夜空中,隱沒在淡淡的雲端,從上方靜靜地看著平。在沉睡的世界裡散著朦朧的光芒,宛如夜晚的守護者。
「月亮娘娘……」平懷著感謝的心情低頭向月亮感謝,之後便將頸上的項圈給拆下。平也知道赤裸著身體的男人被鎖在公寓外頭是很引人注目的。
平把好不容易拆下的項圈扣回原狀,如此一來,看起來就像是因項圈太鬆而導致狗兒逃脫一樣,就算短暫地消失一段時間也不會引起上總的疑心。
這是動物醫院的淺田醫生教平的小技巧。淺田醫生知道平的秘密,同時他自己似乎也和在醫院當助手的大庭有著超越種族之間的羈絆。
「有煩惱的時候隨時可以過來找我商量。」
雖然上總無緣無故地討厭淺田醫生,但是親切淺田醫生對平來說相當可靠。總覺得上總好像對淺田醫生眼鏡底下所流露出來的知性非常反感。
但是,淺田醫生似乎知道絕不表明自己來歷的平的真正身分,這也讓上總加倍地感到焦躁。
平一邊感到有些奇怪,一邊甩了甩頭。越接近黎明時分氣溫也跟著下降,讓赤裸的身子覺得有些涼意。平四處張望著,看看是否有晾衣服在外面的人家,但實在是遍尋不著。
「沒辦法……了嗎?」平很快就放棄找衣服的念頭,確認四周沒有人後,趁著夜色,從公寓小跑步到角落的矮樹叢裡。白皙的肌膚在夜晚顯得格外引人注目,不好好躲起來的話可是相當危險。
平心想,變成人類也很不自由。
如果是狗,根本不用在意身上有沒有穿衣服,赤腳走路也幾乎不會受傷,身上有毛皮包覆著,在冬天也十分暖和。
「而且……」
上總在狗的面前,還比較能放下心防說出內心話。如果是人類的樣子時,他只會逼問著平,「你平常在做什麼?是在哪邊賣淫嗎?為何總是沒穿衣服!」這類讓平說出自己來歷的話,但在飼養的狗面前總是比較鬆懈,也可以聽到他在無意之中所透露出的心聲。可以見到平常給人強硬及壓迫感的上總,較為人性的一面。
「真是受夠了每天晚上都要對那些女人花言巧語,讓她們灑下大把銀子,都快累死了……不過看到你這副與世無爭的臉才有鬆口氣的感覺。」
「每天都要討那些女人的歡心已經夠膩了,可是讓人難以忍受的是開店前還要和一群臭男人聚在一起。除了我之外的那些男人全都給我給我扔進監獄裡!」
上總自己大概也知道這是很自私自利的不滿,所以會胡亂咒罵地發洩這些絕不可以讓同事或客人聽到的抱怨。上總在平面前晃了晃手中那幾疊用束鈔帶捆好的、用現金支付的薪資,諷刺地說著。「你知道嗎?就算共產主義解體,戰爭也不會就此消弭,因為世界是被經濟給操控著吶!石油公司跟軍用工業會為了自己的飽暖而讓那些貧窮的人自相殘殺。這世上錢的價值等同人命啊!」
「汪嗚?」說實在的,這些話對平來說十分難以理解,但也許正因如此,上總才會毫不掩飾地對牠說出這些話。
最重要的是,當平知道上總掛心著那個瞬間出現在他面前的陌生男子時,內心更是雀躍不已。
「那傢伙!明明說無論我怎麼要求他都願意,結果還是擅自從我面前消失無蹤!」
上總蹲在狗面前,雖然似乎帶著怒意地發著牢騷,但不知為何卻不會讓平感到恐懼。也許是因為上總他也料想不到自己是在當事人的面前說話,那副模樣令人忍不住想笑。
「下次再見面時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
平心想,與威嚇的語氣相反,上總似乎還想要再見到對方。再次以人的樣貌去找上總也沒關係,如此期待的心情膨脹起來。
多虧再次變成人類的姿態時也提起了勇氣,今天才能像這樣等待上總的歸來。在矮樹叢裡縮起赤裸的身子,一邊搓著冰冷的手腳,一邊等待天亮。
天色漸白,陽光開始耀眼地照亮著大地,當送報生的機車停在公寓前,往來的人潮便跟著逐漸增加,平躲在平時不會引人注意的狹小空地一隅,壓抑著一個人抱膝等待的不安。
男公關俱樂部的熱潮從深夜開始,上總最快回家也是早晨的時候,如果又要配合客人出場的話,有時會因此拖到中午才回家,回家的時間總是要看運氣決定。
「呵呵……」一想到待會見到上總的話,要說些什麼,又會怎樣地耳鬢廝磨,漫無目的等待上總的時間也是很愉快的,臉上自然浮現出笑意。
通勤的上班族和學生的腳步匆忙地往車站移動,公寓的住戶們也多半都是小跑步出門,謝天謝地,沒有人注意到那躲在灌木叢陰影裡赤裸身子的男人。
在早晨擁擠通勤人潮過後不久,平嗅到上總身上的氣味,雖然現在的嗅覺沒有當狗的時候那樣靈敏,但仍然能夠在上總要進門前就察覺他回來了。
「上總先生……」抓準上總經過矮樹叢前的時機,平出聲輕喚。
上總露出疑惑的表情,停下腳步朝聲音源頭望去,在枝葉間發現了平的身影。
對平來說,明明應該是每天都和主人見面的,但因為變成人類的時候視覺比較鮮明,所以覺得上總又更加地英姿挺拔。
比起一般人要高上半顆頭的身高,挑高的腰際與修長的腿更是恰如其分。寬闊的肩膀和厚實的胸膛實在不太像日本人,總是可以將俗不可耐的男公關西裝穿搭得很有氣質。本身的存在感絕不輸身上裝飾著的高價手錶或是華奢的首飾。
不讓身材專美於前的俊俏臉龐輪廓分明,向上挑起的劍眉和下顎的線條俐落,也有著高挺的鼻梁。因為眼尾細長而目光銳利,讓人感到有壓迫感,雖然這些大概也都是因人而異,但卻無法否認上總那十分端正的五官。
雖然立即奔過來的上總,眼神像是在瞪著自己,但平非但不感到恐懼,心中還因為這是久違的對話而雀躍不已。
「你這傢伙!怎麼又這副模樣……」
雖然說每次相遇都是這種狀況,但畢竟對一般人來說全身赤裸的模樣似乎還是相當怪異,上總發出大吃一驚的聲音,而後一腳跨進平躲藏的低矮樹叢裡。一邊拉起蹲著的平,一邊也對他那副不能被人看到的裸身樣子皺起眉頭,把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並披在他肩上。
「真是的!搞什麼鬼。你倒底把衣服丟哪去了!」
上總用外套罩住平並輕抱起他,與其說是擔心他赤腳,還不如說是因為這樣會比較快。就像抱小孩一樣地用單手抱起他,為了遮住四周的眼光快步地走上樓。
從外套上飄來菸草的味道,但混雜著上總身上的古龍水,並不讓人討厭。平實際感受到自己現在跟上總一樣是人類,並且回到了上總身邊。
「好一段時間沒見到你,是跑哪去了?」邊跨上樓邊問著平,但對於這類的問題平總是支吾其詞,上總也不期待他的回答會是真的。
「咦、啊……」
就算平支支吾吾,上總似乎也不打算繼續責備、追問下去,發出無可奈何的嘆息聲後,朝向二樓深處的房間走去。上總單手抱著像小行李箱的平,並轉開房門。
「我的心情都讓你搞得焦躁不安……不是叫你乖乖在我身邊嗎?」
帶著怒意的語氣裡,上總的眼神並不駭人,似乎還抑制不住地露出一抹笑意。進屋後把平放下來前,在玄關用親吻代替問候。仰起頭、伸長了脖子將唇覆上被他抱起的平。
「啊……」
上總那久違了一個月的雙唇發燙著,還帶著淡淡的酒味。像啄吻般地被吸吮著,牙關一鬆,嬌豔的舌便被交纏著,像酒醉般地讓人目眩。沾滿唾液的唇濕滑炙熱,從被舔舐上顎開始,感到一陣酥麻,平緊緊環抱住眼前的上總。
因為人類的模樣,才能像這樣和上總互相擁抱。
平心想雖然當狗的時候也很開心,但還是能變成人類比較好。
平還未完全被上總放下,便發現廚房前的抹布,並拿來擦拭起骯髒的腳底。既不會一個人把衣服穿好,也不會拿筷子,明明就很明顯地完全是個生活白痴,就只有這種事情很仔細。
「你也真的是很怪耶!」
心緒似乎有些失了神的平靜下來,上總看著眼前平的一舉一動,想起了狗的平。因為平常總是養在外頭,所以每當要讓牠進屋時都要先把腳上的灰塵給拍掉,再用腳去摩擦抹布,也許是因為這種舉動和眼前這個平有點相似吧。
平真的相當地來路不明。每次出現在眼前都是接近全裸的狀態,人又不可能憑空冒出,但看這副模樣完全無法想像他日常生活的樣子,疑惑在心中不斷增加。是有人不想讓他輕易逃脫,而把衣服鞋子給拿走,監禁著他嗎?
雖然如此,但是仔細想想他在自己面前那副不諳世事的樣子,老實說,真的無法想像他有讓人需要把他監禁起來的價值。
平看起來大約二十出頭,身材算稍嫌削瘦的標準體形,連長相都十分普通,神情是遠遠稱不上知性、聰穎的幼稚表情,講話也時常脫線。外表、口才、整體感全都看來如此寒磣。原本像他這種男人,上總可是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分開後便會立即從記憶中抹去。
「真是的……」
「打、打擾了──」
平把腳擦乾淨之後,像是很熟悉週遭那樣,開心地朝和式房間直奔去,上總嘆口氣後追了過去,訝異於自己居然會對只披著過大的西裝外套,看似瘦弱的身形的裸體感到心動。
「再怎麼說,我在生理上可是不能接受臭男人的!」大概是因為不敢相信自己會被這種窮酸的男人給耍得團團轉,上總非得斜眼瞪著對方不停叨絮著。
對此上總也曾焦躁不已,雖然一開始就算用強硬的手段也要逼迫平說出真相,但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平,就只有在那個時候堅決地拒絕對上總說明一切。
「我不想說!」
從平咬緊牙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決心,大有要是再這樣逼迫下去就不再出現在上總面前的固執想法,讓上總不得不死心。
「哼!就算見不到你對我來說也不會有什麼困擾……」
原本只是在心底說給自己聽的話,在不知不覺脫口而出,讓平聽見之後在外套裡僵起身子,偷偷看向上總後立即飄開眼光,剛才那雀躍的模樣像是騙人的一樣,消沉地低下了頭。
「我──我知道的。」平垂下肩膀,一直低著頭,目光飄移不定,慢慢地咬住了下唇。駝著背、垂頭喪氣的頸項看起來很無助,明顯傳達出意志消沉的模樣,的確就是一副狗夾著尾巴的感覺。
「喂、喂……」雖然只有一點點,但還是有一些罪惡感,但又還不至於到要道歉的程度,上總伸出手想逗逗對方時,平無意中發現角落有東西,在上總要抓住他肩膀前跳了起來。連上總為他披上的外套掉下了都絲毫不在意,從洗好的衣物堆裡挖出一條舊毛巾。
「這、這個……!」
「啊!又是這玩意啊?」
不知道為什麼,平似乎很喜歡上總用過的毛巾,之前在房間的時候也是片刻不離身。但是其實先喜歡這條毛巾的是上總養的狗,想著最近這段時間都沒有看到這條毛巾時,只是以為是被狗的平咬回去狗窩了而已。
「是曬衣服的時候掉了嗎?」
上總感到不解地想要撿起毛巾時,平彷彿不願意似地搖著頭、咬著毛巾和上總拉扯著。
「嗚……汪、汪嗚!」雖然平像是抗議一樣的發出低鳴,但上總當然無法從牠嘴巴間的空隙間抽走毛巾。平好像相當重視那條毛巾,怎麼也不肯離開上總的腳邊。
「我知道你很喜歡咬這條毛巾,但這條還沒有用很久所以先還給我啦!過幾天我再去買狗啃玩具給你咬。」
上總摸過狗的頭隨口安撫一下後,就把毛巾拿回房間裡了,但是面對著公寓外牆、垂頭喪氣低著頭的愛犬模樣實在惹人憐愛,隔天下班後便依照約定買了狗啃玩具回家。平眼中充滿喜悅的光芒看著上總,尾巴大力左右揮舞著,咬著骨頭形狀的玩具當場又蹦又跳,似乎早就忘記毛巾被搶走這件事了。
「……你連這種地方都跟狗很像。」
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上總的聲音,平──他卻是在房間裡裸著身、坐在榻榻米上,將鼻子貼近毛巾,用臉頰磨蹭著。明明數秒前還因為上總的責罵而感到呼吸困難,心情已快速轉換,半瞇著眼、嘴角帶著笑意,臉上還露出陶醉的表情。
「這真的有這麼好嗎?」
上總驚訝地問著,平帶著笑容回過頭。
「因為這上面有上總的味道。」
「我本人就在你眼前耶!」
「是這樣沒錯。」平緊握著手上的毛巾,像是想要對上總說明這兩者之間的不同。
「這不重要啦!你還是先穿點什麼吧!」
上總打開衣櫥的拉門,從下層的衣箱裡拿出平的尺寸的襯衫和牛仔褲。之前都是拿對平來說尺寸過大的衣服借給平,但基於自己的期待與第六感,認為平還有可能會再來訪,所以事先準備好了適合平尺寸的衣服。
話雖如此,這些衣服並不是他特地去買的。而是從附近同樣有養狗的鄰居──守那邊搶來的。
安齋守是一個飼養著身形巨大的大丹狗的大學生,不光是本人,家裡也十分的貧困,但因為長相出眾,色豔桃李,所以上總幫他介紹了在男公關俱樂部裡打工的機會。會從他那邊拿到適合平尺寸的衣服,是因為身高頂多也才一百七十公分的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突然造訪上總家,央求上總能給他一些衣服。
「我需要一些大件的衣服啦,既然你都像個笨蛋一樣地拚命存錢了,就別這麼小氣給我幾套吧?」
上總那極具攻擊性的性格可是清楚地寫在臉上,再加上他討厭男人,因此大多數人對上總說話都可能害怕到腿軟,但不知道是守是因為個性粗枝大葉,還是根本不知道恐懼,他對上總說話都不會特別客氣。
「你這傢伙!要不是你夠漂亮我早就一拳打凹你的鼻梁!」
因為喜歡守那大眼睛加上瓜子臉,讓人印象深刻如同美少女一般的清秀臉龐,他才沒有對守拳腳相向。幸虧如此,直到守擅自進房裡亂翻衣櫃之前他都還能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要是可以穿的都好。啊!這件破牛仔褲就可以了,還需要幾件襯衫!」
「少開玩笑!這件可是六十年代的古著褲,一件要八萬耶!」
上總把高價的牛仔褲從守手上搶回來,為了想要趕快把守趕出門,便從衣櫃選了幾件比較沒在穿的衣服丟給他。
「相對的你也要給我一套衣服。」
「咦?我的尺寸上總你應該穿不下吧?」
「廢話少說!我也有我的理由!」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拿到平可以穿的衣服。就只有內褲是買新的放著,上總把衣服備妥並遞給平。
「吶!拿去穿上」
「謝、謝謝你。」
平還是老樣子,笨手笨腳的,連要打開內褲的包裝袋都很不靈活。袋子從奇怪的地方破掉,平盯著攤在榻榻米上的內褲,煩惱著要從哪邊穿上。
「穿反了!」
除了把前後穿反之外,重新調整好前後之後,他便自己將內褲拉上。襯衫、牛仔褲也是,雖然扣釦子對他來說還是有些吃力,但遵循著之前學會的「一個孔對應身體的一個部位」的法則,總算能夠自行穿上。
「看來比之前順手了呢!」
上總的一句稱讚,讓平露出不像是成年男子會有的天真笑顏,滿臉笑容、得意地抓抓頭。
「嘿嘿……」
「開心成這樣,你平常到底……」原本又想問起他平常的生活,話才剛到嘴邊,便勉強在說出口前將它吞下肚。即使問了他大概也不會回答,這樣下去會搞得自己也跟著心情不好。緊張的氣氛對彼此來説絕非好事。
上總試著從別的方向來靠近平的身世。「喂,你的雙親呢?」
「咦?」
實在是看不下去牛仔褲的鈕釦不斷從平手中滑落,而出手幫他扣上的同時,用著不經意的語氣試探地問出口。除了想要知道平的身家之外,上總也想知道是怎樣的雙親會養成平這種絲毫無惡意的天真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