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嗶──嗶嗶嗶──嗶──』
按了五、六次的電鈴沒有得到回應後,魏千樺終於不耐煩地用力亂按。
煩躁的等了兩分鐘還沒有人應門,他深吸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鑰匙和門卡自己進門。
「死小鬼……就不要被我抓到。」魏千樺碎碎唸著,刷開門禁進入大門,雖然心情很差,還是耐心地朝管理員微笑。「李伯,好久不見。」
「是魏警官啊,好久不見了。」老管理員笑著跟魏千樺打了招呼。
李伯是個很好的管理員,態度親切溫和但從來不多話,記憶力絕佳觀察力也很好,這座大廈有很好的保全系統,因此李伯只要注意出入口有沒有什麼狀況就好,是棟住起來相當安全而且隱私性很好的地方,也是魏千樺選擇這裡的理由。
進了電梯,魏千樺按下頂樓樓層,靠在玻璃鏡面上閉上眼歎了口氣,今天實在不是什麼好日子,一早因為某個警察坐在巡邏車裡睡了兩小時,被民眾拍下來傳上網,不到三十分鐘馬上登上午間新聞,不巧那個笨蛋還是某個立委的親戚,害得他得被逼出來開記者會澄清他們絕對沒有因為那個笨蛋是立委的親戚而給他任何職務上的方便,對在巡邏車上睡覺一事絕對會嚴懲。
天知道他一邊端著禮貌的笑容說明,一邊在心裡暗幹。
這幾天不知道是犯了什麼災星,昨天一個三歲孩童被綁票還沒有消息,全部的警察都嚴陣以待,還有個沿街刺傷女學生的變態沒抓到,加上昨晚的珠寶店搶案,所有能出動的警察都出動了,連夜加班巡查沒回家的警察不知道有多少,睡個兩小時到底會礙到什麼?他有時候實在不明白那些看到芝麻大小事都拍下來傳上網的人在想什麼。
他開完記者會,禮貌的應付完媒體,心裡暗幹到極點不說,回去還得安撫一群暴怒的同事,耐著性子跟一臉沮喪的當事者說明現在是非常時期,要他忍耐一下,結果那個傳說中的立委親戚打電話來關心的時候還是當事人自己擋回去的,魏千樺連看到電話都沒有。
在這種時候,除了媒體的騷擾,他接到唯一的電話是來自學校連絡,他監管的那個笨蛋曠課曠到快被退學。
在手機怎麼打都沒回應之後,他忍住摔手機的衝動,請了兩小時的假離開局裡,直衝那個笨蛋的公寓。
在燈亮到頂樓之前,他習慣地站得挺直,拉了拉衣襬和領帶才姿態優雅地走出電梯,身在什麼單位都需要偶像的年代,他知道自己能這麼快站上公關室主任的位子最大原因是長得端正,他不引以為傲,但他認為站在這個位子,他也有他能做到的事,至少他可以罩著高懷天那一票老同學,讓他們好好辦案不用擔心其他的壓力。
只是有時候他也覺得累到不行,就像現在。
以往他還偶爾有發洩壓力的對象和時間,但自從高懷天認真地跟那個可愛的陸以洋小朋友交往之後,他就真的連假都沒放過了。
他不知道放假要做什麼,不用說蘇翊已經長大了,就算蘇翊還小的時候也從來就不愛他跟在身邊,偶爾放個假一起出去吃頓飯聊聊走走,這孩子飯吃完就想跑了,也不想呆呆地待在家裡瞪著沒營養的電視看,想出門走走,多少會被認出來,走到哪裡都要行為端正笑容可掬,他覺得比上班還累,還不如不要休假。
出了電梯往左邊走,這裡一層兩戶,這一樓兩戶打成一戶,不過左右都有出口,魏千樺習慣走左邊的門。
按了幾下電鈴沒反應,魏千樺直接拿出鑰匙來開門,走進門左右望著,看起來跟上一次來的時候一模一樣,什麼東西都沒變過。
他歎了口氣,左邊這裡不是那個笨蛋習慣活動的地方,雖然明明知道,還是習慣從左邊進來。
魏千樺走向兩戶互通的門,推開門走到另一邊的臥室。
理論上應該亂成一團的男孩房間看起來整齊得不得了,魏千樺又歎了口氣,這孩子從來不會在房裡擺上顯現自己個性的東西,不管住了幾年這房間看起來還是跟買下來的時候一樣,就像間樣品屋。
他環顧了會兒,確定那孩子不在,正打算離開的時候,聽見外面有聲響,他走過去推開臥室門往客廳走。
走出門沒兩步他怔了怔地停下腳步,從玄關邊撞邊走出來的不只一個人。
兩個人正黏在一起纏吻著像是分不開的情人,從玄關邊脫著衣服邊走進客廳,年紀輕的那個是蘇翊,正是他找了半天的笨蛋,而另一個看起來起碼大蘇翊二十歲的男人他根本連見都沒見過。
他回過神來正想破口大罵的時候,吻到昏天暗地的兩個人居然還能發現屋裡有人在,那個男人的反應速度很快,一發現屋裡有人伸手就往自己腰後摸。
魏千樺雖然坐辦公室坐了幾年沒出過現場,但對這種反應也不陌生。
幾乎是同時,魏千樺跟那個男人同時掏出槍來指著對方。
「放下你的武器!」
「你是誰?」
蘇翊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那個男人推到身後去,愣了一下還來不及阻止,他們已經都掏出槍對著對方了,他趕緊推開身前的男人,「伍德!放下槍!」
被喚做伍德的男人皺起眉,「這什麼意思?你有別的男朋友?」
「你最好馬上放下武器。」魏千樺冷冷地開口,凌厲的目光盯著伍德沒有移開視線,看起來大約四十上下,銳利的目光拿槍的架勢像個軍人,「小翊你過來。」
「不是、小千,這是誤會。」蘇翊覺得冷汗直流,他根本沒想到魏千樺今天會來找他,回頭大吼著。「伍德!放下槍!」
伍德遲疑了一會兒,視線盯著魏千樺不放,皺著眉問,「他是誰?」
「我是他的監護人,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放下槍。」魏千樺瞪著他,語氣嚴肅。
「……監護人?」伍德這回怔了怔,瞪著蘇翊語氣驚恐,「你不會未成年吧!」
蘇翊翻了翻白眼,想解釋卻又不知道怎麼解釋,兩隻手比了半天才開口,「差兩個月滿十八,還有我的監護人是警察,你快點給我放下槍。」
伍德目瞪口呆了半晌才放下槍,單手舉高另一手慢慢地把槍放到地上,狠狠地瞪了蘇翊一眼,「幹、你是來害我的是不是?」
「你幹我的時候可沒在乎我幾歲。」蘇翊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魏千樺瞪了蘇翊一眼,走近去踢開那枝槍,對這樣的人他熟悉得很,他把槍指在伍德頭上,一手把他推到牆上去,確認他身上沒有其他武器,拿出手銬把他銬了起來,讓他面牆跪下。
「小千……不用這樣啦,你要找我怎麼不打電話。」蘇翊哀嚎著。
「如果你有開機我幹嘛不打電話?我不過幾個月沒盯你,你跟這種人混?」魏千樺越生氣的時候越容易冷靜,語氣聽起來溫和緩慢。
蘇翊認識魏千樺那麼久了,當然知道他的脾氣,連忙陪笑,「這真的是誤會,他是私家偵探,你知道我跟左叔打工,剛好有個案子碰上認識了……就……玩玩嘛。」
「玩到你快被退學了你知不知道?」魏千樺氣極反笑,拿起手機準備叫人。
「小千───我錯了,我會馬上把課補回來,別這樣吧?」蘇翊整個人緊張了起來,趕忙開口哀求。「放他一馬吧?不是什麼大事,你也知道我不是真的未成年好不好?我哥少報我兩歲你又不是不知道,拜託啦。」
魏千樺望著他半晌,看他緊張的模樣,要他相信這個男人是用來「玩玩」的他才不信,但他也很少見到蘇翊緊張過什麼事,這孩子是他從小看到大的,看他這樣哀求也於心不忍,歎了口氣把手機塞回口袋裡。
伍德倒是吁了老長一口氣,「幸好不是真的未成年,被你嚇死。」
「你給我閉嘴。」蘇翊側頭瞪了他一眼。
伍德看起來並不是會聽話的個性,雖然被逼跪在地上手被銬在身後,還是扭過脖子回頭望著魏千樺,「監護大人,我是有執照的。」
魏千樺盯著他,「身份證拿出來我看看。」
伍德用下巴示意他剛剛扔在地上的外衣,「口袋裡。」
蘇翊走過去撿起來從他口袋裡掏出了他的護照遞給魏千樺,「他真的不是什麼奇怪的人,為了一件委託才來臺灣的。」
魏千翻開他的護照,看來是個華裔美國人,護照裡還夾著他的偵探執照,持槍許可。「美國的持槍許可在這裡可不通用,而且你登記的槍也不是那一把,在臺灣持有非法槍械最少坐三年牢,我可以馬上遣返你回美國。」
伍德聳聳肩沒有回答,蘇翊咬著下唇半天才小聲開口,「……小千,那把槍是我給他的。」
魏千樺閉了閉眼來鎮定他的情緒,他實在不想再聽到任何可以打擊他的事。「哪來的?」
蘇翊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回答,「哪還有哪來的……我哥給我的。」
「你把你哥給你的東西送給你『玩玩』的男人?」魏千樺的語調聽起來溫和而柔軟,但是蘇翊知道那是魏千樺已經氣到極點的表示,不由自主地退了二步,通常要是扯到他哥,魏千樺都只會更發怒而已。
「那個……等下再說吧。」蘇翊乾笑了下,「先讓他走吧,我們再慢慢說好了。」
魏千樺盯著蘇翊看了半晌,看得蘇翊快想跪下來求饒的時候,他才掏出鑰匙去解開伍德的手銬,冷冷地開口。「在我改變主意之前快滾,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伍德鬆了鬆筋骨,居然還伸手去拿那把槍,魏千樺喝止他,「想都不要想,快滾出去。」
伍德笑了起來,雙手揚起表示他沒有惡意,「監護大人,那是份禮物,我不會放手的。」
魏千樺側頭瞪著蘇翊,而蘇翊已經受不了地衝過去拿起那把槍塞進伍德手裡,「快走啦!」
伍德的笑容看起來很得意,把槍插回腰後的槍套,「晚上我那裡見,你這裡實在太危險了。」
「滾啦!」蘇翊連忙把他給踢出門,再把門鎖好鍊起來,深怕魏千樺會追出去。
等他回頭望著抱著手臂朝他微笑的魏千樺,感覺到冷汗滑下了背脊,無意識地望向已經鍊上的門,想著實在是該跟伍德一起逃走的。
但他也只能無奈地乾笑著,走向魏千樺。
01
「小千對不起,我一定會把課補完,一科都不會當的,原諒我吧。」
蘇翊知道魏千樺吃軟不吃硬,這種時候道歉准沒錯,馬上低頭閉著眼睛雙手合十老實的道歉。
等了很久魏千樺都沒有反應,他正想偷偷睜開眼睛的時候,聽見魏千樺開口。
「軍人?」
蘇翊愣了一下,放下手吁了口氣,魏千樺會問其他的問題表示他已經沒那麼氣了,「……SEALS,已經退伍了。」
魏千樺無奈的望著蘇翊,「不用說你怎麼不找個小你幾歲的可愛女友,那傢伙看起來起碼大你二十歲。」
「沒差那麼多啦……大我十七歲而已。」蘇翊扁著嘴走過去扯了扯魏千樺的袖子,「我倒茶給你。」
「十七歲都可以生你了,而且你又不是不喜歡女人你幹嘛要找個男人?」魏千樺在怒氣過了之後覺得無力到了極點。
「你自己都玩男人了幹嘛一定要我找女人。」蘇翊不予置評地回答,從冰箱裡拿出現成的冰茶倒了杯給魏千樺。
「我可沒有一個可以徒手殺人的大哥希望我結婚生子。」魏千樺翻翻白眼地提醒他。
「……搞不好死在哪裡了……」蘇翊悶悶地開了瓶可樂,也不敢說得太大聲,像是在碎碎唸,但魏千樺還是聽得見。
微皺了皺眉,伸手按著額角,覺得從早上就沒停過的頭痛更劇烈了。
他也不是沒想過,也許艾爾──蘇翊的大哥,已經死在哪個戰地了,但他還是沒有放棄地等著也許他哪個時候又會突然出現在面前,帶著笑容說我回來了。
蘇翊大概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吐吐舌頭,從沙發把手滑到魏千樺身邊坐下,「別說這個了,你放心伍德很快就得回美國了,我不會跟他混太久的。」
魏千樺睨了他一眼,「放什麼心?你要不喜歡他,會把艾爾給你的東西送他?你以為我認不出來那是把沙漠之鷹,你讓他帶在路上走是瘋了嗎?」
「拜託,沒那麼笨好不好,他不會拿來用的,我昨天送他,他就順手放在身上,哪知道你會在家等我。」蘇翊滿臉鬱悶。
魏千樺微笑著,「我以為選擇性回覆是我的專長。」
蘇翊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喜不喜歡又怎麼樣,他總是要回美國的,我又不能跟他走,被艾爾知道不砍了伍德才怪。」
「SEALS的就這麼點本事?」魏千樺冷笑了下。
「唉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就算來十個他照打。」蘇翊乾脆趴倒在沙發上,看起來真有幾分難過。
魏千樺搞不懂那個伍德看起來哪裡好,忍不住開口問,「你喜歡那傢伙哪一點?」
「伍德很厲害的,對我也很好……」蘇翊偏著頭居然認真地想了半晌,「我也不曉得,我戀兄吧,他像艾爾。」
「哪裡?」魏千樺滿臉黑線。
「……他拿槍的樣子,踹門的樣子……打人的架勢,抽菸的樣子都像。」蘇翊的目光有點迷離,不知道是在想情人還是想哥哥。
「他是軍人,美國軍人都一個樣子好嗎?」魏千樺哭笑不得地望著他。
蘇翊趴在沙發上把頭埋進手臂裡。「我想念他們,我想回去,艾爾又不讓我離開臺灣。」
「你都在這裡十年了,小翊。」魏千樺深深地歎了口氣,他花了十年讓這孩子習慣在臺灣的生活,卻始終沒辦法讓他把這裡當家。
蘇翊過了半晌才抬起頭來,「我不是嫌棄這裡,也不是覺得你不好,你比艾爾還照顧我,我喜歡你,但……」
蘇翊沒有說下去,魏千樺笑了笑伸手摸摸蘇翊的頭,他知道蘇翊想說什麼。
這孩子只是想跟家人在一起而已。
艾爾跟他那批弟兄就是蘇翊的家人,就算這孩子在臺灣的時間已經超過跟在艾爾身邊的日子,他仍然覺得自己屬於那群四處漂泊賣命的傭兵團,而不是自己所在的臺灣。
魏千樺覺得很累,他覺得今天真的不是個好日子,不管是什麼事都讓他覺得無力到了極點,他什麼都使不上力。
不管是工作,還是他生活裡唯一需要照顧的人都是。
「我該走了。」魏千樺站起來朝他笑笑。
蘇翊看起來有些緊張,不知道是意識到自己的話似乎是傷害了魏千樺,還是仍然擔心他在生氣。
「你給我把課好好補上,別跟那傢伙混太瘋,有麻煩就告訴我,可以的話最好不要惹麻煩。」魏千樺板起臉來訓他,一如往常。「還有,那傢伙要出境之前告訴我一聲。」
「嗯,知道了。」蘇翊乖乖點頭。
魏千樺滿意地整好衣擺,挺直著背離開,走出門示意蘇翊不用送他,進了電梯關上門,他覺得累到不行,靠在電梯旁他真的有種快要撐不下去的感覺,他茫然地拿出手機,幾個簡訊是工作的事,電話上的連絡清單去掉工作上的人也只有那兩、三個號碼,他望著高懷天的名字,看了很久很久,終究沒有撥號地把手機又蓋了起來,塞回口袋裡。
深吸了口氣,他站直了身,等電梯門開了他走出去,笑著朝管理員點點頭,「李伯,辛苦了。」
「別這麼說,魏警官路上小心。」管理員親切的回應。
走出大樓,明明已經傍晚時刻,金黃色的光茫還是直視著他的臉,忍不住閉了閉眼地抬手遮著陽光。
手機這時響了起來,他拿起來一看是很會找麻煩的媒體,他深吸了口氣,接起了電話,耐心地應付了好幾句才掛上電話。
不知道第幾次在心裡咒罵著今天到底是什麼爛日子的時候,他抓起菸咬了支在嘴上,渾身上下摸了半天就是找不到打火機,氣到簡直要抓狂地把嘴上的菸扯下來,連想扔掉這支菸還得顧慮明天可能會有「市警局公關室主任魏千樺被拍到當眾亂扔菸蒂」的新聞,他簡直想哭。
「怎麼臉色那麼難看?」
魏千樺愣了一下,那個聲音就算過再久他也不會認錯,他緩緩地側頭看去,一張笑臉出現在不遠前。
他看起來跟上一次差不多,可以說幾乎一模一樣。
高大魁梧的個子,理得短短的頭髮,白色的無袖T草綠色的軍褲軍靴,拎在肩上的大背包,手臂上那條十五公分的疤,右臉靠近下巴也有道疤,這回在鎖骨邊多出一道驚人的新疤痕。
輕鬆自在的笑容,銳利的雙眼和臉上堅毅的線條都沒有變。
魏千樺眨眨眼,不確定在金黃色光芒下的人是不是幻覺,他幾乎屏住了呼吸地望著眼前的人。
「……艾爾……」幾乎是無聲的喃喃唸出他的名字。
「嘿,我沒死,我回來了。」艾爾笑著朝他走近,站在他面前的時候,高大的身軀遮住了金色的夕陽,「我去警局找你,你同事說你不在,我想你會不會來看小翊,還真的找到你了。」
望著近在眼前的笑容,魏千樺想哭,但是他笑了起來,「既然回來了,怎麼不先來看小翊,找我幹嘛?」
「回來當然先找老朋友,那個笨小子有沒有給你找麻煩?」艾爾笑著放下手上的背包,伸手勾著魏千樺的頸往大樓走。
「……沒有,他很乖。」魏千樺不由自主地跟著他走了幾步才覺得不對,趕緊停下腳步,「艾爾,我只是順路過來而已,我還得回去上班。」
「也對,這種時間。」艾爾也沒有堅持,只放開了手,「那就老樣子吧,我看看小翊,晚上過去找你。」
魏千樺想拒絕他,想叫他不要過來,但是卻不由自主的點點頭,「嗯。」
看著艾爾走進大樓,他覺得快要脫力,扶著路邊的欄杆,他突然想起來不是在這裡無力的時候,他掏出手機迅速地撥號。
「……快點……快點接……喂?小翊?沒有沒有,我沒生氣,你聽我說,要冷靜一點。」魏千樺雖然這麼說,但他覺得其實最無法冷靜的人是自己,無意識的吞嚥了下,他才又開口。
「你哥……艾爾回來了,現在上樓去了……沒有,我沒有開玩笑……」魏千樺在聽到他倒吸一口氣,然後手機喀拉一聲地掉在地上,大叫著艾爾之後掛上電話,慶幸著剛剛他已經趕走伍德,否則他接下來就得毀屍滅跡了……
魏千樺叫了輛計程車,報了去處後幾乎是癱在椅子上,他還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沒辦法思考。
他已經不記得幾年沒見到艾爾,四年?還是五年?
要不是陸續收到艾爾從各地寄回來給他的西洋棋,他真以為艾爾已經死在哪裡。
魏千樺用雙手掩住了臉,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盼了那麼久,就是希望能再見到艾爾一面,但是真的見到面了,他又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自己的情緒。
他想起高懷天不久前跟他說過的話。
『他要是還有命回來,就老實點告訴他吧,不然你想等到什麼時候?』
魏千樺苦笑著,他不知道自己想等到什麼時候,但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是說不出口的,艾爾從來就只把他當兄弟當朋友,他不知道怎麼去說。
側頭望著車窗外迅速滑過的街景人影,魏千樺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不管如何,至少他還能再見到艾爾,能再見到人就該心滿意足了,他還能要求什麼?
喜悅的笑容轉為苦澀,魏千樺閉上眼睛決定先不要去想他,想著局裡等著他的工作與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