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級大個子‧二年級小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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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孩子一起思考的一本書

文／兒童文學作家 周姚萍

這本書的作者古田足日先生，是日本兒童文學史上重要的評論家，也是深受孩子喜愛的百萬暢銷童書作家。

隨時觀察兒童的重量級作家

有一年，古田足日先生為了欣賞故宮的文物，與他的夫人及日本出版社的編輯們，一起到臺灣來，我很幸運有機會去接機，並陪他們到鼎泰豐用餐。大夥兒先前往飯店放置好行李後，便悠閒地散步到餐廳去。一路上，我注意到古田先生很留心觀察臺北街頭的景緻，當他看到一個招牌，還露出很感興趣的表情，緩緩念出上頭的四個字：「兒──童──棋──院──」

來到鼎泰豐，享用過小籠湯包、原盅土雞麵、上海炒年糕、豆鬆糕等美味的餐點後，古田先生說他想到書店逛逛。那時是星期六晚上十點多，我們來到書店，上了二樓的童書專區，看到好幾位看書看得出神的小朋友。古田先生忍不住點點頭，並有點訝異地對同行的夥伴說：「臺灣的小朋友，這麼晚還在書店裡看書呀！」

第二天，古田先生一行人，在主要的故宮行程外，安排參觀了一間供親子遊戲學習的親子館，了解館內如何根據幼兒心智發展，設計出各種設施，也觀察孩子們在其中的玩耍情形。

與古田先生見面前，我已讀過他的重要作品，包括《一年級大個子‧二年級小個子》在內，同時也非常非常地佩服他，能將孩子看似很不起眼的日常生活，描寫得那麼靈活生動、趣味橫生。在與古田先生見面後，我一下子懂了，懂了古田先生為什麼這麼厲害：原來，他隨時都留心地觀察著兒童，隨時都想多了解一些兒童的生活與文化呀！

這回碰面，由於古田先生一行人的行程滿檔，所以我無法找到時間，與他多聊聊他的創作，也讓我覺得十分惋惜。

然而，幸運的是，好一陣子之後，我到東京去，透過朋友的安排，竟然有機會到古田先生家拜訪。

女兒的真實故事

古田先生的府上，位在東京郊區，一個叫做東久留米的地方。我們乘坐了電車，然後轉搭計程車。一上車，沒講地址，只說要到「古田老師的家」，計程車司機就毫不猶豫，迅速地開了車，穿越一片又一片寧靜的住宅區。

幾十年前，《一年級大個子‧二年級小個子》還沒出版時，東久留米的房子並沒有這麼密集，到處都見得到自然的風光，像田地、樹林、原野等；原野上更開著白色或藍色的紫斑風鈴花。當時，古田先生的女兒小茜，還是個九歲的小學生，她所念的學校，位在一塊高地上，有一條兩旁都是密林的土崖小路，通往高地，密林又黑又暗，還常常傳出烏鴉「啊──啊──啊──」的叫聲。古田先生就將這片景色，寫進《一年級大個子‧二年級小個子》裡，成了故事發生的背景。

在這片美麗的自然風光中，剛升上二年級的小女生秋代，遇上了一年級的小男生正也。秋代的個子很小、個性卻很強，她一心希望自己長高，偏偏就是沒辦法如願；正也的個子很大，膽子卻很小，動不動就哇哇哭，上學時得經過的土崖小路，他更是不敢一個人走。「一年級大個子」認識了「二年級小個子」，一高一矮，一弱一強，一個想變強，一個想長高，故事便以此為中心，有了扣人心弦的發展。

搭計程車時，我邊回憶書中的情節與風光，邊看著周遭景色，不知不覺中，車子已經停在一間樸實的宅院前。

古田先生和她的夫人，笑嘻嘻地迎接我們進門。古田夫人還準備了日本傳統的甜點「椿餅」，讓我們享用。我也趕緊抓住難得的好機會，與古田先生聊起他的作品。

聊天中，古田先生談到，《一年級大個子‧二年級小個子》中的秋代，正是他的女兒小茜，至於正也，也是個真實的人物，這個小男生更像故事中描繪的，曾經離家出走，只不過現實中的他離家後，不知道要去哪兒，只好一直躲在狗屋裡呢。

與孩子一起思考

在這本書中，古田先生將小主角內心的情緒，投射在四周的景物中，作出大量生動的描繪。例如，正也第一次被秋代她們，帶著走過土崖小路上學時，他覺得「林子裡陰森森的，正當中張開了一個大嘴巴，後面是紅色黏土的坡道……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凶惡的巨人的嘴巴。」

後來，正也獨自經歷了一段冒險，變得勇敢許多，再走過一樣的小路，便有了完全不一樣的感受：「過去覺得土崖好高，覺得上面濃密的樹林也好高，但現在仰頭看，也沒有『一棵杉』那麼高……烏鴉是在叫，但那聲音聽起來呆頭呆腦的……」。

書中這些精采的文字，把小主角的心情說得傳神極了，讓小主角就像從紙上跳了出來，摸得到、碰得著似的。

古田先生說道，《一年大個子‧二年級小個子》儘管是女兒的真實故事，但是，他為了更精確地掌握小主角「心的變化」，所以透過家長、小學教師、幼稚園老師，盡可能再去多了解孩子的心理，也跑去學校觀察上課的情形，並且讀了不少孩子所寫的作文。

古田先生還說：兒童文學作品，必須展現出現代孩子的需求；這需求有些是孩子能夠自己發覺的，於是他們就會與作品產生共鳴，有些需求則是孩子沒辦法自己發覺的，於是看到作品後，就會 發出「啊！我心裡原來是這麼想的！」的聲音。古田先生認為，這就是「作者和孩子一起思考」。

《一年大個子‧二年級小個子》正藉由秋代和正也的故事，說出了孩子「渴望長高」、「渴望變勇敢」的心情；同時也和孩子一起思考：「長大到底是什麼？長大單單只是身體變高、變壯嗎？或是還包括心靈的力量變多變大了？」

於是，小讀者在被故事的漩渦捲進去時，既能與作品產生共鳴，更能與書中的人物一起思考，並因此能更深入地認識自己，得到更多成長的力量。

心的力量洋溢紙上

這本書中，有一段很有意思的文字是這樣的：「樹樁子上有幾十圈年輪，開始的頭一年，是個小圈，第二年稍稍大了一點，每一年、每一年，年輪都在變大。」其實，孩子的成長就像書裡的正也，走上沒走過的路，有了不一樣的體驗，於是突然能跳脫本來的困擾或限制，有了更廣闊的眼光來看待自己，來看待周遭的人、事、物，也因此，他的生命年輪，便能一圈一圈不斷向外擴展了。

《一年大個子‧二年級小個子》出版於一九七○年，並早在一九九九年，銷售量就衝破一百萬冊，接下來的每一年，更以一次一萬冊的數量，再刷達到三、四回。這本書還翻譯成韓文版、中文簡體字版、中文繁體字版等，受到許多孩子深深的認同和喜愛，可見書中所吐露的孩童心情，帶給孩童的思考廣度，是跨越文化隔閡，並穿透時間、歷久彌新的。

古田先生本身的個子也小小的，不過，他從年輕時，就不斷評論、創作、思考、實踐，發揮出強大的「心的力量」，也因此刺激日本的兒童文學，有了新的活力與面貌。

他充沛的「心的力量」，常為周遭的人帶來巨大的感染力，他充沛的 「心的力量」，也在這本書的頁面翻動中，四處洋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