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故事的進行式/周姚萍
七月,陽光烈豔,我來到了東海岸的阿美族部落──重安。我來,是為了一個美好的故事。
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美軍轟炸位於重安附近的小港漁港,留下一顆未爆彈,在拆除引信和炸藥後,砲彈成了重安的警鐘,用來集合居民,以及火災警示。然而,隨著時間過去,廣播系統漸漸取代警鐘,最後,警鐘如同廢鐵般倒在路邊的草堆裡,沒人理會。
重安的文史工作者朱士杰與妻子曾秀美,在一個暑假,帶著從都市返鄉度假的青少年們,找資料、寫企畫,與長老開會,並動員全部落,為警鐘上漆、蓋亭子,然後舉行儀式安置警鐘。過程中,孩子們了解到這塊「廢鐵」,曾與部落生活如何緊密相連。
由於重安的人口外流十分嚴重,青壯年幾乎都到外地工作,孩子也在爸媽經濟能力穩定後,一個個被接走。假期時,孩子回來,騎車、戲水,玩得痛快,卻無法與家鄉產生更深刻的牽繫。因此,朱士杰想讓他們對家鄉多些了解,並且留下帶有成就感的美好回憶。他說:「有了這樣的回憶,孩子長大後,或許就會願意回來做點事。」
當我知道這個故事後,便將它一直揣在心中,然後,我來到了重安。
重安,就位於海岸公路旁。當我一走進部落的主要道路,只看到停放在屋外的小卡車,卻沒有見著半個人影,從大海那頭傳來的浪花拍岸聲,襯托得部落更顯寂靜。偶爾,有隻狗緩緩踱步而過,也靜悄無聲。
越往部落裡走,總算看到居民了,卻幾乎都是老人家,要不就是幼兒。耆老們熱情地接待我,回答我的問題,帶我參觀警鐘,以及部落人們捕魚、玩水的都威溪,還有記錄了日據時代霍亂大流行的「霍亂紀念碑」。耆老們說:年輕人不在了,孩子也走了,每天每天,就是由他們打掃著通往警鐘的階梯,拂去霍亂紀念碑上的塵埃。我聽著這些話,抬頭看到陽光在四處熱烈亂舞,只感到更蕭條落寞。
不過,我知道重安不會這樣蕭條下去,因為它還有更多美好的故事繼續發生,繼續產生美好的力量。像朱士杰就率先進行有機稻米耕種;他也集結大家的力量,將傳統茅草屋、太陽祭、祈雨祭等,重現於重安並保存下來,也讓年幼的孩子有機會接觸、認識。他更致力於將重安打造成能源農村,嘗試以太陽能板、風力、沼氣發電,希望讓重安自行生產的電力高於所需,得以賣給電力公司,好作為部落農業經濟的穩固基礎;因為只有讓經濟獲得保障,年輕的一輩才可能回鄉生根。
小小的重安,前有湛藍的太平洋,後有翠綠的海岸山脈,村落中有清洌的都威溪。走了一趟重安,我才突然能了解,葡萄牙人為什麼在初見臺灣時,會不由自主喊出「福爾摩沙!」因為,臺灣真是如此如此美麗,如此如此有著得天獨厚的
豐饒。
我以《鐘聲喚醒的故事》,記下福爾摩沙一個小角落裡,人們為這塊土地、
為自己家鄉所做的努力。因為我知道,還有許多角落,正在發生同樣美好的故事,也會有更多角落,持續發生更多美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