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女孩古明心在母親驟然去世後,面對人生的轉折點:她應繼續原來的生活,或者追尋文學的夢想?在母親的遺物中,她發現了一枚戒指、幾封母親與作家三毛往返的信件,與一本母親留下的小說手稿——撒哈拉之心。她決定前往北非,為母親走一趟傳奇作家居住的撒哈拉沙漠。
小說以愛情為主題,運用蒙太奇雙線交插敘述手法,重現了作家三毛當年在西屬撒哈拉的生活,而沙漠的革命戰爭及驚世的愛恨情仇,都在狂風飛沙的場景中逐漸登場;作家三毛與荷西的愛情、古明心母親的黯然之戀、明心本人即將在旅途面對的情感抉擇,也在廣袤與絢麗的沙漠中冉冉展開。
故事以北非、西班牙和加納利群島為主要背景,時間在一九七○與現代之間穿梭,以書中書的形式,訴說三毛的愛情與寫作,呼應荷西沉迷於潛水的自由,拉近了古明心與母親最遙遠的距離,「所有的旅途最終都是為了明瞭自身」,《撒哈拉之心》是探索自我成長的心靈之書,媲美麥可.翁達傑的《英倫情人》,也是作者繼暢銷書《徵婚啟事》及文學獎小說《海神家族》之後,又一部重量級作品。
作者簡介:
陳玉慧(Jade Y. Chen),早年在法國學習戲劇, 後旅居德國,寫作領域包含小說、散文、劇本和評論。文學創作之外,曾為德國《法蘭克福廣訊報》等新聞媒體擔任特約撰述,亦從事戲劇和影視策劃工作。
小說作品《徵婚啟事》曾多次改編為電影及舞臺劇和電視影集,是長年暢銷書。帶有自傳色彩的長篇《海神家族》曾獲得香港浸會大學主辦的第一屆紅樓夢獎決審團獎,以及臺灣文學館金典獎,該小說亦曾由作者本人改編暨導演,在臺北國家劇院演出。該書德文譯本(Die Insel der Göttin)於2008年出版,日文譯本(女神の島)於2011年出版。該書並獲選兩岸三地合辦的 「2001-2015華文長篇小說」票選第三名。
以姿器與愛情為題的長篇小說《china》(又名瓷淚),書寫中西瓷藝史上一段祕辛,德譯本(Die Tränen des Porzellans)已出版,同名音樂劇則於2014年於臺灣巡迴演出。
章節試閱
序曲
古明心坐在車上,望著窗外,一位穿著黑袍的遊牧民族長者坐在她旁邊的座位,長者臉上布滿又深又神祕的皺紋,一隻白色、頭上掛了花朵的山羊擠在他們二人當中。
這輛巴士正在往馬哈喀什的路上行駛。
窗外的風景像夢幻般地掠過。藍天淡藍,白雲靚白,遠處是如黃金般的沙丘。
撒哈拉,我來了。明心彷彿在對自己說話。除了行李,她手上小心地捧著一個小木盒。
巴士是一輛藍黃相間的老舊車種,巴士頂蓋上還堆滿了行李。車上都是沙漠的居民,一些人帶著棗子和乾果要到城裡做小生意。車子走走停停,終於在摩洛哥的第二大城馬哈喀什停了下來。
三個月前……
事情就這樣發生,沒有任何預警,一切如常,這個日子和任何一個日子沒有任何不同,事情就這樣發生。我想到一個荒謬的畫面,可能是漫畫上看過的:一個穿白長袍留著山羊鬍鬚的上帝,在電腦上按了一下,機率或者電腦自然的演算,一按下去後,我的手機便響了。
接著下來,我便站在加護病房的走廊上了。
在加護病房走廊,我的心沉到地上。我現在和母親只隔著一面牆,但卻這麼遙遠。昨天可能是我們母女的最後一夜,當我這麼想時,我打了冷顫。我是單親家庭的孩子,一生沒見過親生父親,據說他也過世了,媽沒有幾個親人,朋友也不多。
我在靠牆連排椅上坐下又站起,接著又走到走廊另一端,之宇也趕過來陪我。他安靜地坐著,我們在等待病房內的任何動靜。
一個護士在走廊上大聲詢問誰是古曉憶的家屬?我立刻站了出來,跟著她走到醫生面前。我之前搜尋過他,知道這位醫生醫術不錯,我屏息地看著他,想從他的表情了解母親的現況,但醫生沒有表情,要有什麼的話,可能是過於忙亂而略為煩躁些,但他非常和氣地問,「現在是腦死的狀態,是否氣切?現在就必須決定。」
我看著他,但眼神茫然,心裡沒有任何想法,好像我已經不存在了。我只是個鬼魂,像德國導演溫德斯的電影《柏林天空下》裡的天使,生活那樣活著,生命那麼繼續,卻從來沒人發現他們的存在。他們在柏林四處遊走,活在人群中,傾聽人們內心之語;當然,我沒資格當天使,如果是二選一,我應該是魔鬼吧,一個心還
算善良的魔鬼……我茫然地看著醫生,我不曾感覺時間的急迫。「對不起,我們現在就必須決定,要氣切嗎?」醫生的聲音很和氣,他並沒有失去耐心,反而更專注,他回看著我,我覺得自己像面對一面鏡子。
「請給我們三分鐘。」之宇向醫生請求,醫生同意了,轉身離開。我在幾秒鐘內回到現實世界,看著離去的醫生,我不能是鬼魂,我也不是。時間一秒一秒地過了,現在沒有時間了。沒有了。
「妳媽曾經說過或表達過類似的言論,說她不願意活在腦死的狀態嗎?」之宇平靜地問。
「有,她有遺囑,上面真的這麼寫。」我回答他,但心情很是猶豫,「可是,我不願意她走,我寧願她是植物人。」
誰可以決定一個人的生死?我母親的生死?或許之宇也慌了,他也必須鎮定自己,他一手扶著我的肩膀,一手緊緊地握著我的手臂,「聽我說,」他的語氣嚴肅且緊張,「如果她有遺囑,妳得讓她走,不要折磨她。」
「為什麼我不能決定,為什麼她不能為我活下來?」我好像在自問,但更像在賭氣。我走回醫生處,彷彿在對誰生氣,應該是對自己吧,平日從沒照拂她,而且就在昨天還讓她不愉快。我一直沒讓她好受。或者我也對醫生生氣?因為他畢竟醫術沒好到可以挽救我母親。是他沒能力挽救嗎?現代醫學這麼沒用?或者,該怪上
帝?但媽常唸佛經。是何方神聖?祂不該讓我媽走了。從此我將成為一個人,徹底孤單的一個人,沒父沒母,什麼親人也沒有。
我如果這麼說,之宇可能會說,那我呢,我又算什麼。他曾經問我:「連我的愛也不能化解妳的孤獨嗎?」那時我只把他的話當成愛情的宣言。人都是孤獨的,「不明白自己孤獨的人不會真的了解生命。」這個句子我媽確實說過。我沒告訴過之宇,跟他在一起,我確實很多時候還是覺得孤獨。
內心掙扎了許久,但時間到了,我必須決定,我遵照了她的意旨。我看著之宇和護士走開,他們去處理醫院的文件和單據。留下我獨自面對母親。這是我人生第一次面對一個沒有生命的人,那個人卻是我最親近的人。現在已經是一個屍體了。媽,我輕輕地撫摸她的臉龐,冷,並因失血而蒼白,那張臉上寫了我一生的謎。
我在心裡跟母親說了許多話,我心疼,我道歉,我不該一直讓她傷心。我注意到母親手上戴著一枚戒指,我把她的戒指摘下,我不知那是誰給她的?自我有記憶以來,她一直戴著。
當夜,我在母親的房間裡找到一份名為《撒哈拉之心》的手稿和一些書信。
撒哈拉之心
安度哈爾.1967
他彈了吉他,去海邊潛過水,他離開了他的「從前」。
安度哈爾的傍晚,荷西在瓜達爾基維爾河裡載沉載浮。夏天的河岸綠意漾漾,荷西和幾個高中同學為了慶祝暑假來臨,一群人在河裡消暑。荷西游了很久才上岸,躺在草地上,和同學喝了啤酒,他們整個晚上就在河邊嬉鬧到清晨。
荷西一大早才回家,他父親坐在客廳電視前睡著了,母親則在臥房裡睡覺,房門也沒關。他走進自己的房間,在書桌抽屜裡找出存錢筒。半年來,他為人油漆房子和做些家事修理,存了一筆錢;他取出背包,將幾件簡單的衣物塞了進去,躡手躡腳離開了家。
他一路走到幾條街外的一家吉他行,在店面櫥窗看了一會,便走了進去。之前他來過,老闆知道他不會彈奏,曾經教過他一會。「就是這一把?」他問荷西。沒錯,就是這一把。荷西點點頭,看著老闆為他調了一下弦,並為他將吉他收入吉他袋。
荷西揹著背包,提著吉他,又走了很遠的路,才走到一家運動用品店。「荷西.葛羅,我在電話上訂了一雙潛水用的蛙鞋。」店員為他尋找,他就站在貨品擁擠的小店舖裡看著他從屋後取出蛙鞋。店員拆開包裝讓他看,他才看一眼便付了錢,然後一手提著吉他,一手提著蛙鞋,沿路走到火車站。
他站在安度哈爾火車站內仰望著火車時刻表,車站正像個安靜的老人,坐在那裡看著人們和火車的來去。荷西提著吉他和蛙鞋走到售票口的長龍排隊,輪到他時,售票員問:到哪裡?幾張?荷西立刻回答:馬德里,一張。
馬德里.1967
她認識他時,他還是個男孩,仰望她如女神。
安度哈爾是一個安靜也稱得上美好的小鎮,但荷西受不了一成不變的田園生活,安靜,安靜,太安靜了,容不下他那一個狂野的心。
荷西在馬德里一家咖啡館見到三毛,他當下覺得,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他分秒不離地看著她,三毛不以為意,向他親切地報以笑容,但她身邊剛好有一群人,他鼓不起勇氣搭訕。那一天,他知道,她們都住在附近修道院的女生宿舍。
修道院宿舍坐落在小教堂後面,住了三十幾個女生,一半是正在學西班牙文的外國學生,一半是外地生。傍晚常有男生或坐或站,在宿舍入口處的噴水池前面向宿舍女生示愛。他特別經過那裡,聽過有人唱那首〈愛,愛,愛〉(Amor, Amor,Amor)。隔一天他鼓起勇氣帶著吉他去了。
夏天晚上八點半,夕陽仍柔和地灑向修道院,光線也照向六角形的米色教堂,四周安靜肅穆。女孩們打開房間面對噴水池的窗戶。修女住在學生宿舍的後方,剛才來過,她們分送自製的麵包給女學生吃,現在正在晚禱。
他等了很久,終於下定決心,拿著吉他走向前去。「這首歌要送給Echo!」他大聲地說,彷彿怕三毛聽不到似的,然後便獨自彈唱起來。
是那首著名的〈禁忌的遊戲〉(Amours Interdits)。他彈奏得並不熟稔,曲調有一點凌亂,但他把所有的情感放在吉他的弦上,眼睛只顧著吉他的弦,但從他的神情和身體姿勢看得出來,他有點緊張。
當荷西努力彈奏時,三毛正在洗頭髮,她拿吹風機吹著長髮,並未聽到外面的
彈唱。
「聽著,」同室女友安潔麗卡在浴室門口敲門,「有人指名彈奏給妳!」三毛聽不清楚,她關了吹風機,打開門。室友拖著她快步走向宿舍的房間窗口,三毛望向庭院裡正在彈奏的荷西。
「天啊,是他,」三毛一手撫摸著胸口,「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俊美的男孩子?」她一手環抱自己的室友安潔莉卡,雙眼瞪著窗外。「他應該深深愛上妳,不可自拔了,」安潔莉卡笑著說,「看妳怎麼辦?」三毛認真地聽完他的演奏。
「如果被他抱在懷裡,在虛榮心上,也該是一種滿足了。」她望著那黑色濃密長髮的男孩,他正在尋找她的目光。
「哪,」安潔莉卡指著她們房間裡的桌上,幾枝怒放的白百合束在一起,「這是他剛剛送的。」三毛捧著花,開心地聞嗅著花香。她憶起淡水河畔的童年,她坐在哥哥的自行車後座,微風拂過她的頭髮。
序曲
古明心坐在車上,望著窗外,一位穿著黑袍的遊牧民族長者坐在她旁邊的座位,長者臉上布滿又深又神祕的皺紋,一隻白色、頭上掛了花朵的山羊擠在他們二人當中。
這輛巴士正在往馬哈喀什的路上行駛。
窗外的風景像夢幻般地掠過。藍天淡藍,白雲靚白,遠處是如黃金般的沙丘。
撒哈拉,我來了。明心彷彿在對自己說話。除了行李,她手上小心地捧著一個小木盒。
巴士是一輛藍黃相間的老舊車種,巴士頂蓋上還堆滿了行李。車上都是沙漠的居民,一些人帶著棗子和乾果要到城裡做小生意。車子走走停停,終於在摩洛哥的第二大城馬哈喀什停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