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自然學︰為什麼經濟學可以解釋幾乎所有的事物（10週年暢銷經典新版）

我剛開始教經濟學入門的課程時，有位資深同事建議，每堂課開場先講一則笑話。他說這樣讓學生一上來就有好心情，也比較容易吸收接下來的課程內容。我並未採納這項建議，倒不是覺得他的說法不對，而是我認為每堂課都要想出一則相關的笑話實在太難，而要是講不相干的笑話，反有迎合學生之嫌。

不過運氣不錯，我恰好看到一則適合放在本書開場的笑話。場景是在波士頓，那裡素以博學多聞的計程車司機著稱，其中不少是哈佛與麻省理工學院的輟學生：

一位女士拖著行李走出機場，跳進一輛計程車，急著想享用一頓新英格蘭海鮮大餐。她告訴司機：「載我去可以吃到小鱈魚的地方。」（Take me to a place where I can get scrod.）

只見司機揚起眉毛，說道：「這是我頭一回聽到有人用過去完成假設語氣來說這句話。」

沒什麼人搞得懂過去完成假設語氣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或者不知道自己知道。所以我查了網站的搜尋引擎ASK JEEVES：

過去完成假設語氣是用以表達一種假設狀況或與事實相反的行動。主要子句中的動詞為條件性形式，而附屬子句則應使用假設語氣的動詞。

一九九○年代後期紐約洋基隊的球迷，對下面這個例子想必不陌生。話說二壘手查克‧諾布羅克（Chuck Knoblauch）不知何故，就是沒法把球傳到一壘手提諾‧馬丁尼茲（Tino Martinez）手裡：「如果諾布羅克能將球傳到一壘，洋基隊應該就可以獲勝。」（The Yankees would have been out of the inning if Knoblauch had made the throw to first.）

由上面的文法說明和實例可知，那則笑話裡的女士用的根本不是什麼過去完成假設語氣。如果那則笑話確有笑果，只能說是因為絕大多數人對這種動詞時式毫無概念。

這有什麼關係嗎？有些心理學者一度認為，如果不詳細了解各種假設語氣，就沒法清楚思考假設性狀況。這種論調根本經不起驗證。好比說，美國體育轉播員並不了解過去完成假設語氣（或是不想使用這種動詞時式），但他們還是有辦法陳述與事實相反的假設性推論。就以前面洋基隊的例子來說，套用一九九○年代後期轉播員包比‧墨瑟（Bobby Murcer）常用的說法，就會變成：「諾布羅克把球傳到了一壘，他們就可以獲勝。」（Knoblauch makes the throw, they're out of the inning.）

了解過去完成假設語氣是怎麼回事當然不壞，可是如果你的目標是學會講一種新語言，那麼與其把時間和精力投注到這些繁複的技術性細節，不如由其他方面下手要好得多。把文法的枝枝節節作為重點的語言課，既引不起學生興趣，效果也其差無比。

中學時代我學過四年西班牙文，大學修過三學期德文。那些課程花了很多時間研究過去完成假設語氣，還有授課老師覺得重要的文法規則。可是我們沒學怎麼講。造訪西班牙和德國時，我連溝通最起碼的觀念都相當困難。許多朋友也向我提及類似的遭遇。

我首次發覺學習語言還有更有效的方法，是以和平工作團（Peace Corps）志工身分到尼泊爾服務前受訓的時候。課程為時僅十三週，內容與我先前上過的語言課迥然不同，完全不提什麼過去完成假設語氣。課程主要任務是教會我們講尼泊爾話，是否精通文法規則與達成這項目標全然不相干，因此訓練的方法就是模仿小孩怎麼學說母語。

老師以一些簡單的句子開始，而且反覆多次。第一句是：「這帽子很貴。」尼泊爾買東西都要講價，所以這個句子非常實用。下一步老師會提示不同的名詞——如襪子，我們就必須立刻說：「這襪子很貴。」訓練的目標是讓我們能不假思索地反應。

簡言來說，老師以某個熟悉情境中的簡單例子開始，讓我們練習好幾遍，然後稍加變換，再讓我們練習。一旦我們能在現有水準上運用自如，就再往前推進一點，但絕不躁進。

這項訓練旨在確保學員十三週後就能展開任務。我和其他志工必須在抵達尼泊爾之後，立刻教授科學與數學。結果一切從零開始的我們，真的完成了這項不可能的任務。整個訓練過程帶來的充實感，是我在傳統語言課程中從未感受過的。

所以首先要感謝多年前教我尼泊爾語的老師，他們打開我的視野，讓我體驗到「少即是多」的學習方式。數十年來，我的學生也和我一樣，發現這種方式也讓學習經濟學核心觀念的經驗大不相同。

大多數經濟學入門課程中，學生必須花許多時間去理解相當於過去完成假設語氣的經濟學知識。對比之下，本書所提到的經濟學觀念，全都出現在日常生活場景中，取材自你熟悉的經驗。學習經濟學就和學習新的語言一樣，開始時要放慢步伐，把每個理念放到不同的場景中反覆探討。如果你發覺這種學習方法勝過你在大學內修習的經濟學入門課程，請向我的尼泊爾語老師致敬。

本書是許多聰明頭腦的結晶。在此感謝多位人士對我的初稿提出修正建議（Ellen McCollister, Phil Miller, Michael O'Hare, DennisRegan, Andy Ruina, Hal Bierman, Chris Frank, Hayden Frank,Srinagesh Gavirneni, Tom Gilovich, Bob Libby）。有些人對我的幫助值得特別感謝。書中不少例子是源自喬治‧阿可洛夫（George Akerlof）以及理察‧塞勒（Richard Thaler）提出的觀念，前者是我的老師，後者則是我從前的同事。不過對我學問啟發最深刻的是湯瑪斯‧謝林（Thomas Schelling）——當代最了不起的經濟自然學家，因此我把本書獻給他。

和本書插畫者米克‧史蒂芬斯（Mick Stevens）合作是一大樂事。我天生不太容易嫉妒別人，不過如果要我想像有什麼工作比經濟學者更好玩，那應該非他的職業莫屬。多年來，我盡可能利用簡單的圖畫或其他插圖來搭配課堂的討論。雖然我的圖畫相當拙劣，也不見得有什麼特定的經濟學意涵，但這種作法似乎讓學生對經濟學的觀念印象更為深刻，或許學習理論專家可以解釋箇中道理何在。我鼓勵學生畫些概略的圖像，配合新學到的理念。我會告訴他們：「在你的筆記本上塗鴉！」我何其有幸，能夠向最喜愛的《紐約客》（New Yorker）漫畫家描述自己對插畫的構想，並且幾天之內就看到它們出現眼前，而且遠比我想像中更棒。

我要特別感謝約翰‧奈特學科寫作協會（John S. Knight Institute for Writing in the Disciplines），在一九八○年代初讓我有機會參加它在康乃爾大學舉辦的計畫。如果不是這項計畫，我就不可能有機會發想以「經濟自然學家」（The Economic Naturalist）的報告當學生作業，最終促成本書的誕生。

不過最重要的，我希望向我的學生致謝，因為他們生動的文章乃是本書靈感的來源。他們提出的問題納入本書的只占一小部分，但由於選自數千份作業，精彩自不在話下。

本書中大部分問題是直接取材於學生的文章，因此我在相關問題後面會把他們的名字列在括號中。（參見書末附錄：〈問題索引〉。）少數問題是由一些文章或書籍中獲得靈感，大都是經濟學者的著作，作者的名字也列於括號中。至於未列作者名字的問題，大都取材我個人著作或課堂舉過的例子。

為了感謝過去學生的貢獻，我將本書版稅半數捐贈康乃爾大學的約翰‧奈特學科寫作協會，因為我確信對康大未來學子而言，沒有什麼比這項禮物更能有效提升學習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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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為何能力相同薪資卻不同

競爭性人力市場經濟學

大多數人親身參與過的市場中，最重要的非人力市場莫屬。雖然人依法不得在市場上販賣，但出售人力卻完全合法。人力市場也適用商品市場的供需法則：例如木匠的供給增加，他們的工資往往就會下跌；電腦程式設計師需求增加，他們的薪水就可望上漲。

下面的例子談的就是競爭性人力市場的基本原則——勞工薪資往往與他們對雇主獲利的貢獻程度成正比。

28 為何女模特兒的待遇比男模特兒高得多？

著名時裝模特兒海蒂‧克隆（Heidi Klum）二○○五年進帳七百五十萬美元，還有幾位頂尖女模特兒賺得更多，尤以吉賽兒‧邦辰（Gisele Bündchen）的一千五百萬美元居冠。該年《富比士》（Forbes）前一百名薪資最高名人，有五位女性超級名模名列其中，而男性模特兒則無人入榜。為什麼女模特兒的待遇要高得多？

為了回答這個問題，我們不妨先思考一下，時裝模特兒對雇用他們的服飾業者有什麼貢獻？簡單說，他們的工作就是盡可能讓潛在買主覺得廠商的服飾很好看。當然，衣服穿在有吸引力人的身上通常有加分效果，因此廠商會尋找俊男美女作為拍照的模特兒。不論男女，長得愈好看通常報酬就愈高。由於社會對男女兩性有不同的審美標準，所以「女模特兒比男模特兒漂亮，因此待遇較高」，其實是說不通的。

女模特兒之所以獲得較高的待遇，乃是因為女性時裝市場的規模遠超過男性。以美國而言，女性每年置裝費用為男性的兩倍以上，而有些國家的差距還更大。女裝業者看中這種豐厚收入，競相邀約最能展現當季時裝美感的模特兒，其實完全符合經濟學法則。擁有廣大讀者的時尚雜誌Vogue與ELLE，對女性選購服飾與化妝品深具影響力。這些刊物每期出現的女性模特兒成百上千，在群芳競艷中最能吸引讀者目光的佼佼者，身價當然不凡。因此我們也很容易了解，為什麼模特兒的表現只要略微突出，廠商就願意額外付出那麼多報酬。

至於有吸引力的男性模特兒，相較之下的價值就低得多。絕大多數男性大概連一本男性時尚雜誌的名稱也說不出，會看的人就更少。廠商聘請外表好看一點的男模特兒，或許能多賣出一些衣服，但和女模特兒能發揮的作用不可同日而語。

女性模特兒也為化妝品代言，同樣地，聘請有吸引力的模特兒可以讓廠商獲利可觀。可是多數男性不用化妝品，因此男模特兒在這一區塊的人力市場也就少有用武之地。

29 為什麼原本薪水最高的人，加薪的速度會比別人快得多？

在二戰之後的三十年，各所得階層的所得年增率大致相當，都稍低於三％的水準。但自此之後，所得的增加幾乎全都集中在最高階層。如果以一九七五年的購買力為準，中等水準的薪資者大致維持不變，但最高薪的一％族群，收入卻已經是當時的三倍之多。再往上走，增加的幅度還更大。以美國最大型公司的執行長來說，他們目前的薪資是一般工作者的五百倍以上，而一九八○年時，這個數字只有四十二倍。這種改變的原因何在？

雖然相關因素甚多，但其中最為重要的就是科技變動加速，使得能力最強者能發揮的影響力倍增。雖然各行各業情況不同，不過租稅顧問業可以作為代表性的案例。

一九七○年代，這個產業幾乎全是在地會計人員的天下。能力好的會計師當然賺得比較多，但和一般會計師的差距往往不算明顯。隨後租稅顧問業開始出現全國加盟連鎖的浪潮，如H&R Block。這些組織的創立者發現，其實只要有少數專家指導，非專業人員即可勝任泰半的租稅申報工作。在遍及全國的廣告攻勢下，這些業者成功地由地方會計師手中奪走客戶，為連鎖業者創造可觀利潤。

到了晚近，許多人開始利用電腦軟體報稅。一開始市場上出現多家業者競逐，但經過專家評鑑，指出直覺公司的Turbo Tax與少數幾種軟體最為完整而且便於使用，市場上其他軟體迅速銷聲匿跡。這種報稅軟體程式一旦完成，接下來每套的邊際生產成本幾乎是零，功能較差的軟體毫無招架之力。因此把現在的租稅顧問業與一九七○年代對照比較，可以發現地方會計師是輸家，而大贏家則是提供領導軟體程式如Turbo Tax的業者。

執行長的待遇扶搖直上，原因也與此類似。資訊科技日新月異，加上運輸成本與關稅障礙降低，使得市場規模擴增。過去一家輪胎公司如果想生存，只須在俄亥俄一州之內稱雄即可，但現在卻必須躋身為全球效率最頂尖的少數業者才行。由於目前的市場規模與競爭情況與過去不可同日而語，決策品質的些微差異就足以嚴重影響公司獲利。

當然，執行長的待遇高漲，並非只有影響力加大與競爭激烈兩項因素。由安隆（Enron）與世界通訊（WorldCom）兩樁弊案可以看出，有些公司主管藉帳目舞弊的手法，為自己獲取巨額利益。不過根據研究結果，最高主管薪資的增加，主要還是由於他們的決策與公司獲利更為息息相關。

在產品市場，商品價格取決於本身的各項特質，例如高解析度電視的價格就超過傳統電視。勞動市場也是如此，各種職位的薪資與其工作特性有關。經濟學者所稱「補償性工資差異」的觀念，最早係由亞當‧斯密於《國富論》中提出：

在同一區域內，不同工作機會優缺點的總合必須相等，或不斷趨於相等。如果同一區域內有任何工作明顯優於或劣於其他工作，就一定會引起許多人爭相加入或放棄，使其利益回歸到其他工作的水準……每個人為了本身利益，會尋求有利的工作機會，規避不利的工作機會。

斯密的理論可以解釋，為什麼在其他條件相同下，比較危險、辛苦或工作環境不良的職務待遇較高。下面一些例子就是補償性工資差異理論較少為人注意到的影響。

30 為何鋪設車道的工人在達拉斯郊區的索價只及明尼亞波利斯郊區的一半？

有位女士搬到德州達拉斯郊區後，準備重新鋪設家裡的車道，結果讓她吃驚的是，材料費估價和原先在明尼亞波利斯差不多，但人工的價錢卻只有一半。為什麼達拉斯人力這麼便宜？

根據單一價格原則，如果所需技術與工作環境相同，工資水準應該相同。重新鋪設車道要求的技術在兩地並沒有什麼差別，而且勞力的付出也不相上下，只不過其他工作條件卻不相同。達拉斯氣候較為溫和，承包工人整年均可施工，但明尼亞波利斯的嚴冬卻使得工人好幾個月無法施工（有種說法是，當地只有兩個季節：冬季與七月）。冬季如果只停工幾星期，或許影響不致太大，但長達好幾個月無法工作，那麼承包商收取和達拉斯相同的工錢，勢必難以生存。

根據亞當‧斯密的補償性工資差異理論，工資會持續調整，直到技能要求類似的工作在整體雇用條件上趨於一致。如果工作條件較為優越，工資就會往相反的方向變動。斯密所列舉的優越條件，有一項就是「雇用的穩定性」，而這項特質可以解釋為何明尼亞波利斯承包工人的工資遠高於達拉斯，因為他們需要彌補冬季好幾個月沒生意的損失。

另一方面，明尼亞波利斯可施工的期間較短，使得需求集中在五、六個月之內，也會進一步強化兩地工資的差異。

我剛開始教經濟學入門的課程時，有位資深同事建議，每堂課開場先講一則笑話。他說這樣讓學生一上來就有好心情，也比較容易吸收接下來的課程內容。我並未採納這項建議，倒不是覺得他的說法不對，而是我認為每堂課都要想出一則相關的笑話實在太難，而要是講不相干的笑話，反有迎合學生之嫌。

不過運氣不錯，我恰好看到一則適合放在本書開場的笑話。場景是在波士頓，那裡素以博學多聞的計程車司機著稱，其中不少是哈佛與麻省理工學院的輟學生：

一位女士拖著行李走出機場，跳進一輛計程車，急著想享用一頓新英格蘭海鮮大餐。她告訴司機：「...

第一章 方的牛奶盒與圓的飲料罐
產品設計經濟學
第二章 免費的花生和昂貴的電池
真實世界的供給與需求
第三章 為何能力相同薪資卻不同
競爭性人力市場經濟學
第四章 為什麼有人付的價錢比較貴
折扣定價經濟學
第五章 軍備競賽與集體的悲劇
「看不見的手」效應
第六章 所有權的迷思
誰才是主人？
第七章 解讀市場訊號
不完整資訊的因應之道
第八章 經濟自然學家環球行
日常生活經濟學
第九章 當心理學遇上經濟學
行為經濟學
第十章 兩性關係的非正式市場
愛情經濟學
第十一章 兩份學生作業
最後幾句話

第一章 方的牛奶盒與圓的飲料罐
產品設計經濟學
第二章 免費的花生和昂貴的電池
真實世界的供給與需求
第三章 為何能力相同薪資卻不同
競爭性人力市場經濟學
第四章 為什麼有人付的價錢比較貴
折扣定價經濟學
第五章 軍備競賽與集體的悲劇
「看不見的手」效應
第六章 所有權的迷思
誰才是主人？
第七章 解讀市場訊號
不完整資訊的因應之道
第八章 經濟自然學家環球行
日常生活經濟學
第九章 當心理學遇上經濟學
行為經濟學
第十章 兩性關係的非正式市場
愛情經濟學
第十一章 兩份學生作業
最後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