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一
21世紀的住宅實驗場 伊東豐雄 Toyo Ito
21世紀的住宅應該是什麼樣子呢?看過近年來刊登於建築雜誌上的獨立住宅後,發現到其與20世紀的住宅樣貌表現有著顯著的不同。是家庭構造改變了?還是生活形態不同了?或是隨著電腦這類的設計工具的演進而改變?亦或是在更大的意義之上的「建築」這個概念正在不斷的蛻變……?其變化的主因應該很多吧。我們究竟能不能從散落在世界各地的住宅中,發現新的共通原理呢?如果只就個別的表現來看的話,我想是無法輕易發現的。
就在此時,台灣的年輕開發業者,聘請了代表台灣的年輕建築家劉育東先生擔任總策劃,提供了一個令人驚豔的住宅實驗場域。從台北驅車往北約50分鐘,在台灣東北角寬闊的土地上,邀請了10位國際及10位國內的建築師與會,委託他們設計「下世代住宅」。而受邀的名單內雖然有MVRDV、隈研吾、森俊子、姚仁喜、曾成德等國際知名的建築師,不過大半都是今後將備受矚目的30、40歲世代的年輕建築師。
像這樣的實驗,不在歐洲或中國大陸,而是在台灣進行,實在是超乎想像。但現今的台灣,卻是當今世界在現代建築的發展上最為活躍的國家。在國際建築師的研討會及展覽會上,都能見到令人感到意外的名人造訪;而報紙、電視台等媒體也接連數日報導新建築計畫及建築師相關資訊。更令人訝異的是,台北、台中、高雄等都市互相角力新計畫,企圖透過建築的實現,達到都市發展的目的。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這個應該稱為21世紀第一個「Siedlung」的獨立住宅實驗場域,才得以被實現的吧。
在受邀的20位建築師中,每位的住宅提案都各有特色,要找出共通點實在不簡單。但若回想起20世紀初的集合住宅實驗計畫,這20住宅與現代主義住宅的差異便會自動浮現。
現代主義建築的基本原理是在工業生產下,以低價格提供大量住宅給民眾;另外,其目的也在於實現明朗、健康又具功能性的生活樣式。因此,透過水泥、鋼鐵、玻璃來強化其透明性,並利用單純簡單的幾何學來表現出立體感。
從這次建築師的提案中,也能夠看到部分傳承現代主義精神的設計。即使進入了21世紀,壓倒性支配現代社會的,仍然是現代主義。因為,無論是生活樣式、社會上的各式系統、甚至是建築相關的技術,都是沿襲自20世紀。
不過,這20住宅的特徵,在於它們並非是用「PURE」來追求一個完整的世界。即使是採用立體的表現,立方體設計本身也會像是地景的一部分,呈現出一種與外部環境的相對關係,創造出分隔內∕外的境界、調節陽光與空氣有如皮膚功能般的模糊關係、甚至是立方體與立方體重疊後產生的多樣關係設計。
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很清楚的從這20住宅中,看到「內-外」或「內-內」相對關係上的設計,這個明確的意志。所謂相對關係其實是一種鬆散而模糊的關係,從生態的觀點來看,21世紀的建築必須重新審視我們與自然間的關係,是理所當然的。因此,追求「內-外」的相對關係,可以說是一種不可避免的趨勢。
此外,現代的家庭關係與從前相較之下,明顯的變得更為鬆散、而具相對性的特質。夫妻、親子間的關係早已不是絕對的,而是各自獨立、互相尊重,演變成一種和緩的關係。因此,以一種沒有強勢中心的「內-內」關係來構成住宅,似乎也是必然的趨勢。
不只是住宅,建築不管在哪個時代,都能透過空間的構成,來體現當時社會及家庭的秩序。社會上的人際關係與家庭關係若改變,建築的秩序所應有的樣子也會隨之變化。隨著行動電話、電子郵件、網路等資訊技術的發展,社會具有流動性,家人間的關係也持續相對化。因此,現代建築會走向相對且複雜的秩序,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次在幾個設計中,可以看到充分利用曲線及曲面,創造出充滿流動性住宅空間的提案。那些提案看起來就宛如在螢幕上扭曲、迴轉或是反轉的空間,可說是三維曲面連續體的拓撲學式空間(topological space)。這些與先前提到的立方體設計表現雖然完全不同,但就內外、內內關係的相對化上卻是共通的。而透過較激烈的表現,可以嘗試讓建築更接近有機的存在方式。
我之所以會對這20住宅有興趣,是因為這些提案一方面想創造出更接近自然的空間,另一方面又想創造出類似電腦遊戲般的虛擬空間。在電腦的遊戲空間裡,我們可以解放重力,讓我們的身體浮在空中自由的行動。就算還不到那樣的程度,我們在使用行動電話及電子郵件時,的確也失去了對距離及時間的感覺;而我們的身體感覺在現實與非現實之間的境界,也日漸模糊。在這樣的現代身體感官下,這些提案嘗試著實踐出現實的住宅空間,同時也帶來了「極為不安定的秩序,才是即將來臨的秩序」這個預感。
如果這20位建築師的住宅提案能在同一個地塊中成形,屆時,將成為能清楚展現20世紀到21世紀住宅原理演變的新實驗場。光想到在台灣東北角的美麗地景裡,將會出現這些住宅,就讓我充滿期待而雀躍不已。
推薦序二
台北的下代基因 周錫瑋∕台北縣長
身為台北縣縣長,我十分高興看到台灣第一次的國際建築集體創作,能在台北縣澳底誕生。本計畫有了二十位國內外知名建築師,包括日本隈研吾、荷蘭MVRDV,以及哈佛大學及麻省理工學院兩大建築系主任的參與,我相信這次的計畫不僅是台北縣邁向國際建築的一刻,也是台灣歷史上真正與世界建築史接軌的一刻。
台北已經是世界重要的大都會之一,但是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我們更樂於見到像「澳底國際建築計畫」這樣的發展;其中蘊含的是三個重要的意義與機會。首先是「城市競爭力」,台北要能在世界眾多城市競爭中脫穎而出,甚至面對亞洲各大城如北京、上海的嚴峻挑戰,我認為最重要的就是台北市和台北縣通力合作——台北市以都市文明與商業競爭為目標,台北縣則以休閒文化與觀光產業為視野,縣市必須彼此以國際化的遠見相互支持、共同發展。台北縣有了澳底國際建築計畫的國際觀,定能為台灣激盪出「高競爭力」的下一代台北新建築。
第二項意義與機會是「永續環境」。二十世紀時,人類為求生存而發展工業,並且忽略了環境、甚至破壞了環境,而建築物經常就在大量製造與人定勝天的盲點下,破壞了我們賴以維生的自然環境。然而,時至今日,生態與山林已經岌岌可危,只能期待有創新思維的建築來看護。特別是東北角國家風景區的山與海,是台灣最壯麗的山水,更需要如建築大師萊特所說的,「能真的從土地長出來的建築」。在澳底國際建築計畫中,各建築師所強調的「大地建築」,相信會是下一代人類建築發展的新目標。
第三項重要的意義與機會,是「文化創意」。藝術的建築與城市在西方早已深入人心,但在東方則是個新的課題;如何在都市空間中注入文化藝術的創意,已經成為新世紀領導人的使命。台北縣希望能在山水與傳統中,培養從事文化與藝術的創意產業,其中,發自心靈並與環境共生的建築,就是我們台北縣要為台灣與亞洲重新啟動的下一代創意。
因為這些想法,我很高興這二十位建築師能在呂台年董事長與劉育東教授的策劃、邀請下前來台北縣,和我們共創下代生活與下代環境。這正是我們要不斷追求的下代思維、下代基因。
推薦序三
台灣的國際建築博覽會 Next-Gene開發人∕捷年集團董事長 呂台年
身為台灣建築人,本著對建築文化藝術的熱情,
一直以來,我們不斷等待、努力,
期望能為台灣的建築爭取站上國際舞台的機會……
沒有嘗試,就沒有機會
長久以來,台灣的建築在世界建築史上始終位居邊陲,然而台灣的聲音是不該被忽略的。那麼,究竟為什麼沒有人帶領台灣建築邁向國際?
因此,讓台灣擁有屬於我們自己的建築集體創作,或許就是能夠將台灣建築推向國際舞台的第一步。在擬定了這樣的目標之後,我與劉育東教授就開始不斷的討論、思考,該以什麼樣的規格,突顯這項在台灣前所未有的計畫,並且能與以往的建築集體創作有所區隔。
於是,我們訂下了邀請二十位國內外知名建築師一同參與,這個非常具有挑戰性的目標。「十加十」的構想,一方面是為了讓國內外的建築師人數相當,以兼顧建築設計的國際與在地性;另一方面,則是希望藉由這個機會,能將國內建築師提升至與國外建築師等高的位階。當然,收到邀請而前來參與的所有建築師,全都是幾經討論才決定的一時之選!
NEXT-GENE 20——與大地共生的下代建築願景
從事建築業多年,我常常在想,大地與建築到底存在著什麼關係?當傳統被新法取代、當自然被科技推翻、當大地被高樓覆蓋,我們所留下的生存之地,除了一棟棟新穎銳利的建築物外,還剩下些什麼?難道,在建築扎根的同時,大地就注定要走向消亡的命運?難道,在建築競走的地平線上,容不下土地一絲存活的氣息?
有鑑於此,結合自然環境、與大地融合的建築特性,應該要成為未來我們對居住環境的基本需求。因此,我們將這次的建築計畫取名為「NEXT-GENE 20 國際建築博覽會」,意指我們要從探討未來的生活模式出發;而20指的就是這二十位國內外的建築大師與團隊。我們期待這次的計畫,能讓這些國際與在地建築家,一同在這塊美麗的基地上揮灑創意,並且為下個世代的建築模式立下範型。
排除萬難——邀集20位國內外建築家同場競技
所謂萬事起頭難,在這個計畫中最困難、也最具挑戰性的部分,就是邀請國內外20位建築師的過程。或許是受到我們對建築的理想以及對台灣的使命所打動,當這20位在建築藝術領域各自擁有高度地位和知名度的建築大師與團隊,親臨基地現場、也看見所有受邀名單之後,都表達了他們深深的感動。在2007年12月,我與劉育東教授又進行了禮貌性的回訪,那場「一天一國、五天五國」之旅,更加讓國際建築師感受到我們的用心與熱情。
捷年建設團隊在這次計畫中的主要角色,是打造一座好的舞台,供大師們盡情發揮、互相激盪創意。期待在國內外建築大師與團隊的互動之中,能夠將國內建築師的理念與作品推向國際,同時也將國際建築大師與團隊的先進思維與想法,和國內建築業界分享。
突破困境——讓台灣建築向國際發聲
在許多機緣巧合之下,這項計畫所需的人、事、時、地、物才緊密結合了起來。由捷年集團籌組、位於東北角國家風景區內的「NEXT-GENE 20國際建築博覽會」計畫,終於在2007年正式啟動。
在諸多媒體報導與各界矚目之下,這項計畫已然為台灣及國際建築史寫下新頁。對我個人而言,計畫的啟動是承擔責任的開始,而我也有絕對的信心執行本計畫,並且完成身為計畫發起人的使命。
我們何其榮幸,得以將這項國際計畫付諸實踐,因此,團隊中的所有成員一直秉持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心情,來執行每一個步驟;同時,大家也不由得思考:我們究竟憑藉的是什麼,能讓這20位國內外建築大師與團隊如此信任我們?我想,或許就是大家對建築的熱情和堅持吧!
真心的感謝台灣10位建築家的情義相挺,也感謝國外10位建築名師到台灣來共襄盛舉。這不僅是台灣的第一次,更是個難能可貴、非比尋常的經驗。像這樣的國際建築計畫,除了需要堅強的專業團隊與執行團隊合作無間,我們也需要更多的支持與迴響,期盼能拋磚引玉,讓更多人一齊探討:我們能為下一個世代,提供甚麼樣的居住環境?當然,更期待這項計畫的進行,能激發國內建築同好對於建築藝術的重新思考和定位,也讓更多優秀的台灣建築家能以此為基礎,躍登國際舞台發光發熱。
2008年在澳底,一場與大地融合的建築對話即將展開,在台灣誕生的下代建築基因,將要開創出下個世代建築的新思潮,也引領我們反璞歸真、回歸人類與自然的真情對話。
前言
下代基因二○○八 劉育東∕Next-Gene 獨立總主持人
世界建築史上的集體創作
1927年,現代主義建築大師密斯(Ludwig Mies van der Rohe)結合了論壇與博覽會的雙重形式,開始第一次的當代建築「集體創作」。密斯在德國司圖加特的一塊基地上,自己不把全部的住宅都設計完,而是策劃了一場稱為「白院住宅」的另類建築博覽會,邀集了各國知名建築師,讓處在相同的新時代的他們,為了一個共同的主題(當時的主題是「新建築」)、在同一塊土地上,各作各的住宅設計、各想各的生活方式。
這種另類創作方式,原是為了解決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德國住宅緊缺和經濟急遽惡化的問題,因此強調的是經濟與實用。這項計畫除了總主持人密斯之外,還邀請了柯比意(Le Corbusier)、葛羅培斯(Walter Gropius)等17位世界著名的建築師,相互討論、集體創作,後來成為世界建築歷史上的典範。
在密斯主持的「白院住宅」之後,歐美各地相繼有這類「建築表演場」的作品問世。直到近年,於荷蘭阿姆斯特丹港邊、在West 8建築團隊的總主持下,仍運用「集體創作」的智慧,讓許許多多建築師在共同的設計主題下,各自創造出屬於自己的文化語彙、彼此融合,展現出荷蘭對多元文化的涵融能力;這些案例不僅為荷蘭的集合住宅創意提出了新的嘗試,也呈現出新的設計風貌,更將影響到未來設計潮流的走向,極具歷史意義與地位。
1982年,日本建築大師磯崎新(Arata Isozaki)也在亞洲策劃「集體創作」,他在福岡香椎地區的「NEXUS」住宅計畫,以「網路城市」的概念,推動了九州「點與點」之間的城市改造,以新的設計觀,塑造了城市的新意象。磯崎新同樣邀請到多位國際知名建築師參與,包括荷蘭的庫哈斯(Rem Koolhaas)、美國的霍爾(Steven Holl)等人,在同一塊土地上,各自設計一棟住宅;這樣的創舉,也同時引發了日本住宅設計的新風潮。
中國大陸也由張永和教授於2000年及2004年,在北京先後主持「長城腳下的公社」及「運河邊上的院子」兩項計畫,分別邀請了十多位亞洲建築師共同參與。
台灣的第一次
如今,台灣也終於有機會與世界建築史連結,開始屬於我們的第一次國際集體創作——澳底大地建築國際計畫。這項計畫由年輕的呂台年先生發起,委由我擔任總主持人,邀請十位知名國際建築師和十位知名台灣建築師,在同一塊土地上直接對話;依例,各作各的住宅設計、各想各的生活方式(許多人稱它為「另類建築論壇」,我愛叫它「活的展覽館」Live Museum;簡學義最妙,直接說是「建築PK賽」)。
為什麼我會稱呂台年先生為「計畫開發人」呢?因為Next-Gene這種另類展覽形式,其實就像一場「影展」一樣——業主扮演的是「製片」,我也就像「導演」,二十位建築師則是受邀前來領銜主演的「男女主角」了。
2007年5月9日,一通經由好友龔書章介紹認識的電話,開啟了我和Next-Gene(下代基因)的第一次接觸。計畫開發人呂台年先生邀請我,務必擔任「獨立總主持人」的工作;這讓我陷入深度的思考,因為這類國際建築集體創作的成敗,或許由總主持人一肩扛起,但開發人如何扮演「業主」的角色,更是影響成果的關鍵因素。尤其,我和呂台年先生當時並不認識。
這樣的建築創作形式,雖然在國際上有前例可循,但絕不是一件容易完成的事。尤其台灣和大陸在國際建築界的名聲並不好,許多國際建築師都有「被騙」的經驗——無論中央政府、縣市政府、民間企業、甚至是文化藝術組織,都曾?了增加自己的知名度,根本沒有國際規格的預算,就公開辦理國際競圖甚至直接邀請國際名師;待設計作完,設計費有沒有付完都不肯定(許多甚至沒付),就告知國際建築師,本案遇到困難,無法繼續執行了。國際建築師一次受騙,便一傳十、十傳百。
或者,有另一種國際難堪在對岸發生——國際建築師的設計,無論與業主溝通是否良好,基地反正十分遙遠,業主經常不顧施工品質或不顧設計品味,任意修改建築師的設計細部甚至主體。因此,台灣要辦這種高度國際化的文化藝術活動,實在令人沒有信心。
在與呂台年先生通完電話之後,我開始向建築界的好友一一徵詢(如果這個計畫真的有機會執行的話,他們都是我心中必邀的建築師),我一直問,「這個業主?什麼要花這麼多錢來辦國際集體創作?」「他真的熱愛建築文化藝術嗎?」「他的經營團隊有國際事務經驗嗎?」「他邀請的營造團隊有國際經驗與施工水準嗎?」甚至直接到「他的財力夠嗎?」
純屬巧合
從5月9日到5月24日之間,我陸續約了龔書章、曾成德、姚仁喜、邱文傑、楊家凱、簡學義等人,針對這樣的國際交流與對話,能?台灣建築界所帶來的正面影響,以及上述的種種疑慮,反覆討論。多虧了這幾位好友的建議與分析,讓我深信,我們就是需要這樣正面的力量,才能有更多的機會讓台灣建築進入國際舞台,進而對建築教育有更深遠、長久的影響。
我深思了幾天,突然決定要再約呂台年先生最後一次,倘若萬事俱備,就捲起袖子來作,否則,就決定不作。第二天,5月24日上午11點的會面,我終於鬆口,答應擔任總主持人。簽完memo的那一刻,呂董事長竟掏出身分證,告訴我:「劉教授,如果你還是不答應,我打算拿出身分證,拜託你答應,就算是送我一份生日禮物。」他的生日,5月24日。那一天的巧合,我認為純屬「巧合」。
既然答應了主持的工作,我隨即和我的多年好友龔書章建築師,組了一個團隊,進行總規劃(master plan)。經過我們詳細的勘察基地後,發現除了太平洋與雪山山脈外,這個基地之中還有兩大天然元素——森林和湖水;因此,我們想要探討這兩者之間的關係,進而提出「雙核心」(dual core)的概念,強調以「森林核心」和「湖水核心」作為規劃的起點。
另外,這塊位在台灣東北角的基地,實在是太漂亮了,有大山大水,我們就是要在這樣美麗的大地上創作,我們要作的是大地,而非人造物。呂台年先生提到:「大地就像是紅花,建築是綠葉。美麗的紅花,也唯有綠葉的陪襯,才能更顯紅花的嬌媚。」建築大師安藤忠雄也經常說:「過去,建築是人造物,經常破壞自然環境。」因此,我們此時必須謹慎思考並且嚴肅面對:建築應如何與土地相互搭配、建築應如何與大地融合為一、建築應如何成為大地的一部分。建築就是大地。
台灣的困境與機會
接下來,要開始煩惱該邀請哪幾位建築師來「PK」了。這是一個繁瑣但十分重要的階段,建築師的邀請、建築師的聯繫、建築師來台開會、建築師勘察基地等等,不是大費周章,就是困難重重。而且,要有十個外國建築師名單,十分簡單,因為各國都有一大堆正等著受邀到國外的建築師;然而要能邀請到這麼多國的十位知名建築師,就很難了——他們既然是國際雜誌的常客,想必不缺國際建築案,也不缺好建築案,他們應該不想大老遠的飛來台灣冒險,尤其是只有一棟住宅這麼小的設計案。
於是,我先邀請了七位知名的國際顧問,包括建築大師安藤忠雄、伊東豐雄、Zaha Hadid,以及建築評論家,日本《A+U》雜誌總編輯Nobuyuki Yoshida、義大利策展人Marco Brizzi、西班牙評論家Alicia Yeste、韓國《Archiworld》雜誌資深編輯Lily Choi等,多方推薦各國傑出的建築師名單後,再由我獨立考慮,正式邀請。
國際十位,以亞、歐、美三洲為思考方向,邀請了日本的隈研吾(Kengo Kuma)、平田晃久(Akihisa Hirata)、韓國的徐惠林(Hailim Suh);美國有兩位,分別是來自日本的哈佛大學建築系主任森俊子(Toshiko Mori),以及來自大陸的麻省理工學院建築系主任張永和(Yung Ho Chang);歐洲方面,則有荷蘭建築團隊MVRDV、義大利建築團隊IaN+、西班牙Fernando Menis、德國建築團隊GRAFT,以及北歐丹麥的Julien De Smedt(原PLOT團隊成員)。台灣十位,則邀請龔書章、曾成德、姚仁喜、邱文傑、楊家凱、簡學義、黃宏輝、陳瑞憲、黃聲遠,還有我本人。十加十,二十人「集體創作」。
邀請過程中,其實很感謝幾位建築師的信任,張永和教授和森俊子教授,收到我發出邀請的mail當下,便立即答應,並表示十分高興台灣能主辦這樣高水平的國際建築藝術活動。這給了我很大的鼓舞,代表這些國際名家對Next-Gene的正面肯定,也是對我的信任。另外,對隈研吾先生的邀請,則是我親自約呂台年先生一起帶著A4基地模型,飛到東京與他會面才敲定;隈研吾相當忙碌,當天只有半小時能與我們討論,但在見面的幾分鐘之內,他沒有多加考慮,便立即答應加入。
而MVRDV也是,同樣由我親自跑荷蘭去拜託。我先傳計畫書,他們表達了很高的興趣,但還沒決定是否加入,因此,我決定再帶著那A4「活動式」模型前往,給他們臨門一腳。當我到了鹿特丹時,三位主持人中的兩位,Jacob與Nathalie親自接待,我們談得非常愉快,他們當場答應參與。到美國紐奧良參加大水重建會議而臨時趕不回來的Winy Maas(三位主持人中的主要負責人),則在我臨上飛機要離開荷蘭的前一刻,特地來電告訴我,能參與這個台灣第一次的案子是他們的榮幸,希望能親自與我見面談談。可惜當時我已在機場,所以沒有見到面,但MVRDV對我個人和Next-Gene的尊重,讓我有了更多的動力。
在邀請的過程中,當然不會只有順遂。我也曾被想邀請的國際建築師婉拒過;即使是後來答應要加入的國際建築師,也都曾提出種種疑慮。我同意擔任總主持人前的那些問題,一一浮現。除了必須表現出我的誠意和信心來說服大家,我甚至也向大家打包票:「我也是台灣的十位參加者之一」,因此能體會大家心中的疑慮,也一定不會讓以往在台灣和大陸的失敗再度上演;終於,他們陸續同意加入。
當這些問題一一解決,以往只能在國際雜誌上看到的知名建築師,竟一位一位都要來台灣,和我們自己的建築師一起作設計,一次十位,百家爭鳴。看著Next-Gene漸漸成形,辛苦與辛酸,也就忘了。
再次巧合
從9月30日到10月30日,為了配合十位國際建築師的來台時間,我們只得安排出五梯次,讓國內與國際建築師分組討論設計、進行對話,並且親赴現場勘察基地。每一次的國際建築師來台,他們與基地的互動,都能輕易捕捉到一瞬動人的畫面,也都值得書寫出一篇感人的故事。
例如,西班牙建築師Menis來台灣,不僅僅是停留一兩天看基地並討論設計想法,而是事先就從資料中圈選出能全面了解台灣文化與地理特色的許多地方——迪化街、101大樓、台灣傳統庭園、東北角海岸等等。最讓我驚訝的是,當Menis來到基地上,看到令人讚嘆的大地時,因為基地太大,其他建築師都仍搭車到自己地塊再下,但Menis立刻下車,堅持必須用雙腳走完全部的大基地,花了整整一天。
義大利建築師Luca與Carmelo為了能連結義大利傳統別墅與台灣傳統住屋的關係,特別要求去看龍山寺,以便深刻了解兩地文化的相同與差異。隈研吾以其「大師風範」去看基地,原先已做好一個概念模型,準備給守候的電視媒體拍攝,但當他一站在遼闊的基地上,就向我說:「基地比想像中漂亮好多」,還立刻問我:「模型可不可以下次再給電視台?」他竟然將熬夜做好的設計模型當場放棄,就因為基地太好。這就是大師風範。
呂台年先生送給了每一位來台建築師一個「用過的馬蹄鐵」,他說得好:「每一位我們邀請的建築師,都是國內外的建築名家,這些馬蹄鐵,就象徵著他們經過歷練、磨難後的成功。」
10月30日是最後一梯次的建築師來台簽約與看基地,那是與MVRDV反覆敲行程後才能決定的日期。那一天,簽完約的那一刻,我們Next-Gene的第一步,終於完成,也才終於開始。5月24日,我答應呂台年先生,那一天是他的生日,純屬巧合。10月30日,大家簽約算是答應我,這一天是我的生日,我認為,再次「巧合」。
大地建築的變與不變
一個好的建築計畫除了要有好的設計概念外,最重要的,是好的執行團隊。在細部設計與施工計畫方面,台灣十位建築師都有豐富的在地經驗,但是國際十位就需要優秀的「在地建築師」(local architects)幫忙,才能將他們的設計創意,以台灣熟知的細部、結構、材料、工法、造價來執行。
這對我是個難題。我除了要安排二十組人的工作,還要安排另外十組在地建築師來協助十位國際建築師,而且要能找到建築經驗豐富、施工品質嚴格,再加上外語能力不錯的十組在地建築師,想了就怕。還好,我們國內十位參加的朋友都一心一意的追求整體的國際品質,在老龔(龔書章建築師)的提議下,「應該由我們台灣十人主動分配來擔任他們的Local,全區建築品質才能確保」,就這樣,在我一一拜託下,大部分台灣建築師除了趕自己的設計外,都「半推半就」的答應「委身」再做一到二位國際建築師的在地執行建築師。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建築愈有創意,房子就愈難建造。我們這裡有的是全世界創造力最高的建築師,但還需要遠遠超過台灣目前營建水平的「營建管理」與「營建施工」兩大團隊,才能把好的「紙上建築」落實為「好建築」。為了這個艱辛的後續工作,我向台年推薦了擁有興建遠企大樓實戰經驗的夏涵人先生,並在他的主持下,組成了龐大而又經驗豐富的工程顧問團隊。而後台年更認真的一一拜訪在台灣的幾家日本營造公司,再三拜託他們來承攬這些「規模不大」但「難度極大」的工程,因為只有他們的世界級營建水準,才能為我們把「下代基因」落實為「下代住宅」。
有了難得的建築機會、難得的國際組合、難得的營建團隊後,接下來的重點就是「時代的主題」。由於基地位在台北縣依山面海的大地上,這個讓義大利人都直呼像地中海莊園的建築計畫,我滿腦子想的命題都是:新世代的居住環境與生活風格(The next-generation living environment and life style)、「急速改變」與「永恆不變」(dramatically-changed vs. un-changed)、「人造環境」與「自然環境」(men-made environment vs. natural environment)、「建築」與「土地」(architecture vs. land)。於是,這個「國際建築博覽會」的「集體創作」,自2007年5月籌畫、10月開始設計、2008年6月第一階段設計完成,自然而然的,我在國內外都愛叫它「下代基因——大地建築的變與不變」(Next-Gene: Changed and Unchanged Architecture on Grand Land)。
關於Next-Gene變與不變的建築故事,到2008年,已經寫了一半,就快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