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天的展開
我的眼睛睜開的時間短到只足以看到時鐘指著5:28 A.M.,鬧鐘鈴響之前兩分鐘。除了遠方傳來像長笛般輕柔悅耳的鳥囀之外,大地一片寂靜。雖然星光逐漸失色,但是太陽的第一道曙光還要一小後才會爬上地平線。
或許你和我一樣,趕在鬧鐘震天價響之前一、兩分鐘醒來,而且醒來的原因可能不是因為睡飽了。那是什麼原因呢?有人說是一些隱隱約約、清晨特有的聲音提示人醒來,例如馬路上開始出現的聲音,或是貨車經過的聲音,甚或是機械鬧鐘鈴聲大作前發出的輕微滴答聲。人在酣睡之際,大腦的確還是很能夠處理聲音的,那也就是我們會買「鬧」鐘,不會去買「氣味」鐘的原因。儘管有人信誓旦旦地說,他們是被臭鼬的惡臭薰醒,或是被煮咖啡的濃郁香味喚醒的,但是一項新研究發現並非如此。布朗大學的科學家證明,除了剛睡著的時候外,研究對象在入睡後對強烈的氣味,例如薄荷和有害的砒啶(一種焦油化合物,常用來做除草劑)完全沒有反應。所以別指望鼻子成為你的哨兵系統,因為研究員說了:「嗅覺喚醒我們的能力並不可靠。」
不論如何,愈來愈多證據顯示,這些讓人醒來的提示可能根本不是外來的,而是一種依意念行事的靈敏小鬧鐘,讓大腦做好醒來的準備。以色列理工大學睡眠研究員拉維(Peretz Lavie)研究人們在沒有外在提示的情況下,能不能在指定的時間自己醒來,結果有出乎意料的發現。他的許多研究對象都在指定時間前後十分鐘醒來,即便指定時間是在深夜三點半也一樣。知道當下這一刻是幾點幾分,真是個了不起的本事,大多數人在清醒時還未必有這種本事呢。另一項研究顯示,光是預期睡眠會在某一個時間結束,就會使血液中所含的壓力荷爾蒙促腎上腺皮質激素(ACTH)增加三成,而這個荷爾蒙增加,的確是大腦在準備醒來的跡象。
至少有些人儘管已經睡著,但潛意識中仍用某種方式在密切注意時間,讓大腦可以像清醒的時候一樣,「預期」一個有時間性的事件(例如預定醒來的時間),並且促使身體釋放出讓人起床做事情的化學物質。心理期待的作用,以前認為是唯有在有意識狀態下才具備的能力,然而事實上睡著以後還是可能會發生,使人(而且是必定)在這個預測的時間自然醒來。
真是難以言傳的奧秘!
可是說不定你沒有自動醒來的問題;說不定你是屬於要真正聽到鬧鐘鈴響,或是時鐘收音機裡突然蹦出音樂或主持人講話的聲音後才會驚醒的大多數人。對你而言,早上起床是從按下鬧鐘的貪睡按鈕,多賴床十分鐘開始的。你有可能需要多睡十分鐘,甚至更久。在一個平均睡眠時間不到七小時(而非最理想的睡足八小時)的國家,大部分人都有輕微的睡眠不足,尤其是在週一到週五的工作日。只可惜專家說,你在鬧鐘鈴響之間的短暫睡眠,既沒有消除疲勞的作用,也無法睡得安穩,那只是片段片段的淺眠而已。即便你一直睡到下一次鬧鐘狂響才醒來,預期要醒來的心理還是會影響睡眠品質。
當 然,也有人即使鬧鐘喊得聲嘶力竭仍然無動於衷呼呼大睡。一八五五年一種專門為這種十足的瞌睡蟲而設計的彈出床取得專利權。如果床上的人死睡不醒、對床舖內建的鬧鐘鈴聲充耳不聞的話,床側的欄杆便會鬆開,然後床身傾斜,把這個貪睡的傢伙翻倒在地上。相形之下,麻省理工學院幾位聰明的研究員設計的「落跑鬧鐘」(Clocky)就稍微人道一點。這個智慧型產品會自己從床頭櫃滾下來,然後轉動兩個輪子迅速躲到房間某個隱密的角落,而且每天都會找一個新的地方躲起來。發明者說,即使是最貪睡的人,落跑鬧鐘應該也會讓他睡不下去。
哎,我們還是多躺一分鐘,讓神智在半夢半醒之間這個所謂的半意識狀態(hypnopompic,得自希臘字「睡眠」和「遣走」)漸漸清醒,享受可愛的一天慢慢開展的滋味吧。有這種奢侈享受的人屈指可數。如果你感覺醒來是一件費力的事,那是因為事實的確是如此。隨著起床而來的是短暫而劇烈的心律和血壓,而且血液中的壓力荷爾蒙皮質醇濃度也會升至最高。
神智是需要些時間才會完全清醒的。睡醒後那種昏昏沈沈、分不清東西南北的狀況(稱為睡眠遲惰)幾乎人皆有之。哈佛大學生理節奏研究員柴斯勒(Charles Czeisler)開玩笑說:「大腦不會在七秒鐘之內就從時速零起步衝到六十。」大部分人在黎明時分的腦力和體能表現比晚上睡覺前還遜色。「說來諷刺,」柴斯勒說:「大腦在睡醒後半小時內的表現,還比不上二十四小時沒睡的表現。」這則實用的資訊是美國空軍一九五○年代付出慘痛代價後才發現的。當時美國空軍派飛行員在漆黑的夜裡登上自己的飛機,讓他們在機艙裡睡覺待命,演練隨時起飛。那些飛行員一個個從睡夢中被叫醒後立刻銜命起飛,結果出事率激增,後來軍方便禁止了這個做法。
一組科學家二○○六年正式量化睡眠遲惰的影響,發現研究對象睡醒後做認知功能測驗的成績,至少和他們在法律上認定為酒醉情況下接受測驗的成績一樣差。雖然最嚴重的睡眠遲惰情形會在睡醒後約十分鐘便消失,但是影響也可能長達兩小時,而且影響程度有一部分要看這個人是在睡眠的哪一個階段被叫醒而定。拉維的研究小組發現,在所謂的快速動眼期(REM)被叫醒的人,很快就會適應自己所處的環境,而且腦筋往往比較輕鬆靈活。柴斯勒說,REM狀態是通往清醒的門路,是最能順利結束睡眠的過渡階段。(這個階段也有密集作夢和夢境栩栩如生的特色,這一點或許也是睡醒時有些夢境仍記憶鮮明的原因。)
另一方面,有些不幸的人會被鬧鐘刺耳的鈴聲直接從熟睡、非REM狀態叫醒,所以醒來時很容易有不知身在何處的迷惘。為了避免這種粗魯的叫醒方式,艾克森睡眠研究實驗室(Axon SleepSmart)設計出一種類似落跑鬧鐘、但比較溫和的「睡得聰明」(SleepSmart)鬧鐘。這種智慧型鬧鐘會監看睡眠週期,在淺眠的REM狀態把人叫醒。「睡得聰明」附有一個號稱「迷你、舒適、造型優美」的頭帶,上面裝有電極和一個微處理器,會在人睡著後測量每一個狀態的腦波,把資料傳送到床邊的鬧鐘,然後在最接近希望起床時間的最後一個淺眠狀態把人叫醒。
不論你是從床上一躍而起就神清氣爽,或是拖拖拉拉半天都醒不來的人,其實都和你的時型(chronotype)有關。時型是一種用鳥類來比喻生理節奏特性的方法,看你像雲雀,還是比較像貓頭鷹。雲雀在日出之際便婉轉鳴唱;貓頭鷹則和黑夜同一國。
無論如何,你像哪一種鳥兒可能並沒有選擇餘地。雲雀族和貓頭鷹族的日常習慣並非如過去認為是個性差異的結果,而是天生生理時鐘不同所致。將近十年前,賓州大學的范唐恩(Hans Van Dongen)證明,一般早睡早起型的人,生理時鐘比晚睡晚起者「提前」,換言之,就是比較快,而且快了兩小時之多。范唐恩說,你或許能夠調整自己的時型傾向,但是無法完全改變,因為屬於哪一型這件事可能已深植於你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