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讀書主義
不再為應付考試而讀書;不再為應付就業而讀書。
傳統上,讀書人有他們清高的情操,但是「讀書」的動機,卻蘊涵濃厚的功利色彩。
在今天升學主義與考試主義主宰一個人早年的命運時,讀書、考試、就業,就變成了一個痛苦的三級跳。
當「讀書」淪落到如此的工具化與世俗化時,怎麼還可能有「讀書樂」?從幼稚園到大學,在二十年的讀書壓力下,誰會不厭惡讀書?
這正是今天台灣讀書風氣低落的一個根本原因。
﹁新讀書主義﹂,所要提倡的不是消極地從「苦」讀書中得到「新」樂趣,而是全面改變對讀書的心態。不論自己已經就業或者還在求學,首先必須下定決心告訴自己:
不再為應付考試而讀書;
不再為應付就業而讀書。
減少了讀書的強迫性,就增加了讀書的寬廣性。
進入社會,再用功的學生也會立刻發現:在本科學業上,書到用時方恨少;在其他知識上,書到用時更恨狹。
我們的大學教育中最欠缺的就是通識教育。因此一般大學生對本科以外的知識,從科學到人文,從藝術到宗教,都幾乎是「功能性的文盲」。
「新讀書主義」者,所追求的就是透過全方位的讀書,使自己,使家人,使同事,使朋友成為一個全方位的現代人。
這是一個現代知識分子對自己,也是對自己所關懷的人的新要求。
讀書是無法由他人代勞的。讀書是要自己投入的。一旦養成了讀書的習慣,就能自己體會到「三日不讀書,面目可憎」的哲理。
愛讀書的人,一定讀過不少專業以外的閒書,一定讀過不少看來沒有實用價值的書。那些曾經拿過博士學位的首長,常見他們在高爾夫球場上揮桿、在宴會席上乾杯、在公眾場合上高歌,就是看不到他們在談書。
讓「新讀書主義」者,來共同提倡,也更要身體力行:
自己再忙也要讀書;
收入再少也要買書;
住處再擠也要藏書;
交情再淺也要送書。
我們也要告訴社會各界:
最庸俗的人是不讀書的人;
最吝嗇的人是不買書的人;
最可憐的人是與書無緣的人。 〈1993年11月〉
財富不需要留給子女
──一位韓國學生的回饋
四月間回到河城,威斯康辛大學(河城校區)校友會的負責人比爾‧羅斯特正急著找我。電話中就興奮地說:「你記得三十年前教過的一位韓國研究生S.H.(名字的簡稱)嗎?」我告訴他:「當然記得。」腦海中立刻出現了他的身影。比爾接著說:「他要捐一些錢給學校,指定是用來表達對你的敬意。他現住在矽谷,只等待你的答覆。」
次日在校友會的辦公室中,我們三人有個「電話會議」。三十年沒有聽過他的聲音,S.H.講的英語還是很熟悉。他一口氣告訴了他奮鬥的故事:一九七五年拿了學位後,就到了矽谷來做房地產的開發。正是選對了時機,矽谷三十年來的空前發展,使我的經營房地產獲得了極大的成長與利潤。剛剛三天前我結束了所有的投資,付清了所存的銀行貸款,繳完了應繳的稅,我現在已經六十五歲,決定過退休的生活;但有一件事還沒有做,就是要感謝高教授對我求學時代的鼓勵與照顧。我與內人要飛來河城,捐贈一些錢,當面表示謝意。」
人生大夢,勇敢承擔
那是一九七四年的秋季,一位已是中年的父親,帶了三個子女及妻子來攻讀應用經濟碩士。從他並不流利的英語中,我有些擔心;但從他堅定的表情,我想經過一學期適應,可以修完學位。當時我擔任系主任,就決定自己擔任他的指導教授,並且分配了一間研究室讓他專心研讀。他曾修過我兩門經濟理論的課,有些辛苦,但都通過。
我自己常在晚間及週末到系中工作。每次經過他的研究室,他總是在那裡埋首苦讀。有時與他短談,就更了解他的奮鬥與志氣。他在二次戰爭中長大(日本佔領與韓戰),來美前是一位中學老師,覺得只要出國進修,才有發展。帶來了幾萬美金的積蓄,沒有退路。住在一個狹小的「流動屋」(trailer)中,買了一架舊鋼琴,二個女兒喜歡彈。為幫助家用,妻子常常一天工作十餘個小時,做裁縫修補工作。威州的冬天冰天雪地,三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冒著寒風,獨立地來回學校,參加活動,照顧自己。記得有一次在感恩節的假期中,他在我的研究室中談到這些家常;他又談到畢業後打算去西部冒險創業。三十多年的教書,學生中有成就的不少,但一位外國學生,身無分文,自己創業而累積到億萬財富的,S.H.大概是第一位。
「做事嚴謹,做人謙和」
很湊巧的是,家人、與多年老同事們正準備為我開一個「生日派對」,時間是七月二十九日中午,地點在明城密西西比湖的一艘遊艇上。S.H.夫婦決定那天也飛來參加。七月二十九日,盛暑中難得天氣涼爽。十二點正遊艇準時啟航,八十餘位親友及老同事們敘舊談天,好不熱鬧。岸邊的建築與花草相映成趣,密西西比河在藍天白雲下格外地嫵媚。
既然是「生日派對」,一定有來賓對壽星講一些好話。從前校長、前院長到老友盧偉民兄等都輪番稱讚。剛上任的威斯康辛大學的新校長貝茲博士(Don Betz)也起來道賀:「……我此刻要介紹一位高教授的學生,他與夫人專程從矽谷飛來……。」
三十年不見的S.H.,除了多些白髮,一切都沒變,臉上還是充滿著堅毅的表情。船上頓時鴉雀無聲,他開始說:「沒有高教授的教誨,就不會有今天一些成績。我時時記得高教授教課時的嚴謹,以及下課後的謙和。這變成了我的規範:做事嚴謹,做人謙和;是這個觀念幫助了我的事業。現在我把這張支票交給校長,做為捐獻的開始,以後還會繼續,來表達我與內人對高教授的尊敬,明年春天我們希望能邀請高教授與夫人一起去韓國渡假一週,我們全程招待…」船上響起熱烈的掌聲。這張支票是六位數字,校長說這是上任以來收到最大的一筆捐贈。
奉獻,而且無憂
這正是意想不到的生日禮物。三十年前播的一顆種子,在矽谷開花結果。做為一個外國教授,遇到一位刻苦努力的外國學生,是偏愛,更是博愛。
更令我驚喜的是,S.H.三個子女的傑出成就,分別在哈佛、史丹佛及加州理工學院畢業。小女兒(Susan)十六歲進哈佛,十九歲就修畢經濟學士。二位女兒分別在加州全州的比賽中分別獲得鋼琴與小提琴首獎。今天三位都有很好的工作與極高的收入。
三年前S.H.捐了三百萬美元在新幾內亞島建了一所孤兒院。南亞海嘯時也捐了巨款。在我家中小聚時,他說:「三個孩子都告訴我們:『你們的財富,不需要留給子女,應當要用來幫助別人。』」「現在我們已經在慢慢地開始。」夫婦倆出現了誠懇的微笑。
(2005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