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獲伊東豊雄親自授權傳記並專文推薦
內附給台灣讀者的話、獨家精采照片100幀
用整個身體來思考吧!用頭腦所想的事只要三天就變了,
然而用身體所思考的事再久都不會改變!
伊東豊雄(2010年3月2日),寫給台灣熱愛建築與設計的年輕朋友
因為伊東豊雄,是這樣的先驅者、建築家――
也曾有過發不出薪水給所員、靠親友介紹才有設計案可做的慘澹經歷,
也曾在提出嘔心瀝血的作品之時,飽受當地媒體抨擊……
然而他始終堅持走自己「另類現代建築」的創作之路,
藉由與同輩建築師相互批判、砥礪,以不斷精進自己的設計能力熬過了艱困的日子;
終於,伊東豊雄的作品成為各界公認,二十一世紀新建築的代表。
而即便成名,伊東仍不斷在世界各地的各種競圖案中奮戰,
同時追尋著更理想的、與自然共生的新建築。
於是,我們才能夠看見一位偉大的建築創作者,努力不懈的動人姿態。
而幸好,我們身在台灣――
所以才能親炙這位不曾停止進步、不曾放棄探索任何可能的前衛建築家,
充滿生命力的四件大型公共建築作品,從競圖、發包到完工啟用的點滴歷程;
也才得以近距離地閱讀、感受
伊東豊雄的成長經歷、不斷追求創新的自我期許、在其作品背後的深沈思想;
於是,我們也因而能夠從這些在台灣已實現、將實現的前衛建築風景中,
找到自己心底深處的創造力,也開啟對未來的無限想像。
作者簡介:
謝宗哲SHA Sotetsu
學術專長為建築設計、建築理論、日本當代建築論述、都市住宅研究、創意商品與視覺設計。2007 年取得日本東京大學建築學博士學位,現為亞洲大學創意設計學院專任助理教授、交通大學建築研究所兼任助理教授,以及 Atelier SHARE 綜合計畫研究室負責人。
熱愛旅行、閱讀、翻譯、鑽研日本建築與流行文化,多次擔任伊東豊雄在台活動與演講口譯;並曾以 Atelier SHARE 負責人身分,協助伊東豊雄建築設計事務所進行台中大都會歌劇院競圖與新建工程。目前持續致力於日本當代建築與台灣建築學界及業界之間的推廣與交流。
自 2002 年起翻譯多本日本經典建築書籍,包括《安藤忠雄的都市徬徨》(2002)、《建築家的 20 歲年代》(共譯,2003)、《都市地球學:日本三大建築家的都市論集》(2004)、《設計活動吧!》(2005)、《伊東豐雄的建築冒險記 10 則》(2007)、《旅。建築的走法》(共譯,2007)、《建築學的 14 道醍醐味》(共譯,2007)、《伊東豊雄建築論文選:衍生的秩序》(2008)、《邁向建築的軌跡――日本建築家的畢業設計》(2008)、《邁向建築的軌跡――日本建築家的畢業設計 2》(2009)、《美的感動:19 條建築之旅》(共譯,2009)、《關於現代建築的十六章》(2010)等;並分別於 2006、2010 年擔任建築雜誌《dA 夯》的策劃與撰稿人;另著有《建築的開始:東方新意的崛起――2008 年第十一屆威尼斯建築雙年展見聞錄》(共著,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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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第三部 凝視/伊東事務所的絕對真實
事務所的運作與創作風景
伊東事務所的會議很安靜地在進行著。不知道為什麼,這裡的員工有許多都是身材修長的年輕人,他們的年齡大約是在二十多歲到三十歲之間。說得坦白些,全身長滿肉的那種肌肉男幾乎不會出現在伊東的事務所裡,整個事務所感覺上就如同日本古典藝能家族的孩子們聚集之下,散發出一股優雅的和風氣息。
究竟是具有同樣氣質的人聚集在一起呢?還是說他們因為聚集在這裡,而感染了相同的氛圍呢?總之,在這兒大家都一樣地禮儀端正、優雅而閒適。他們就這樣圍坐在四角形的桌子旁,而會議中對話的進行,是所員只要說明個一兩句,過了片刻之後,伊東就會有所回應這樣的韻律。會議進行中的伊東是完全的poker face狀態,看不出究竟是在高興還是在生氣。
會因為伊東的面無表情而感到坐立不安的通常是新人。在伊東事務所裡,不只是競圖,無論什麼案子,都是以核心主管為首,搭配已經具有數年實務經驗的前輩,以及剛入所的新人來組成一個作業團隊。事務所裡的新人可以從他們臉上某種「狀況外」與「滿是驚訝」的表情分辨出來,因為在他們的腦海裡,還沒有出現可以理解從耳朵所傳來之語言的網絡狀態,而且也尚未具備讀得出擺著一副撲克臉之伊東反應的方法。至於那些帶有稍微懂點事情的表情的,就是前輩了。
其中有一幅景象是:實戰部隊的前輩與新人將各種圖面與模型在伊東面前拿出來說明,表情稍微有點不怎麼高興的伊東陷入了沈思;而身為固定班底、總是笑容可掬的主任東建男,則是一邊微笑、一邊稍微保持著距離地看著整個會議的這種景象。這一切似乎就是伊東事務所所內會議的固定模式。
雖然所有的員工都散發著一股日本古典的優雅氣息,但是從他們口中所陸續飛出來的卻是「小口」、「平行處理」、「平板」等粗野的工人用語。在建設現場的狀況,這些話更是猶如漫畫中的狀聲詞般,時時由那些專門用語一旁浮現出來。
鐵板的安裝與其裝修方法,在這個已經進行到相當細部的討論階段裡,要做最後的檢視。無論是大方向上的點子、或者是在裝修上所必要的細節,全部都得一起放在桌子上交互檢討。畢竟,建築的發想只靠嘴巴是無法成立的,在重要的點上還是必須持續驗證其實際建設的可能性,才能夠加以確立。
「如果讓伊東先生親自畫出sketch來的話,那可就不太妙了喔!」伊東事務所的所員經常會這麼說。以所長為頂點,然後上下關係非常嚴明的建築師事務所雖然很多,然而伊東事務所卻是比較沒有階級意識的地方,大多數的設計案也都會很放心地就交給負責的所員來主導。一般來說,建築事務所都是由所長用free hand的方式,流暢而快速地畫出sketch,然後再遠遠地眺望著所員領受這些圖稿,最後畫成實際上可以施作的圖面。不過,在伊東事務所這裡,卻不是這樣的做法。
盡可能不讓伊東畫出那種「必須領受」的sketch,而是在操作過程中提出優秀的設計發想、讓伊東來點頭通過該提案的做法,是所員們描繪出來的理想狀態。而這正是所謂的「作家型事務所」員工所必須具備的本領。因為大家都是靠著自己的才能在做事的,sketch是由對方先畫出來,還是從自己這裡先提出來呢?感覺上雖然有點「扭曲」,然而這也是身為建築人之間的良性競爭。有某位所員表示,這其實剛好與大家那副溫和的和風表情大異其趣,因為大夥兒骨子裡的本性其實都具有「鬥爭的體質」。甚至有的所員還表示「伊東是競爭對手」呢。
伊東事務所的設計案大致是以如下的方式來進行的:首先,設計的委託或者是某個指名競圖的邀請會來到伊東這裡。於是,伊東就會將這些內容仔細地端詳吟味一番,然後再與所內的主管與所員們一起進行討論。有的時候伊東也會從自己的桌子前面站起來,從四樓下來到所員工作的三樓及二樓,突然地就開口問問大家的意見:「這個你們覺得如何呢?」
一旦決定要開始進行設計案之後,所員們就會開始組織設計團隊。這樣的團隊通常是由所裡的主力來負責,然後下面再帶幾個新人來加以組成。身為事務所主任的東建男,基本上是處於環顧所有設計案的戰略性位置,然後再針對重要的部分來進行確認。至於比新人還年輕的學生,則負責進行模型的製作與其他作業上的待命。
將學生的實習稱為「Open Desk」的伊東事務所,開放機會讓不同背景的學生可以來到事務所裡見習。這種見習雖然和打工的形式相去不遠,但卻不發給任何工資。不過,對來到這裡見習的學生來說,能夠得到伊東事務所思考建築的方式、建造的方法、在設計事務所工作的經驗,甚至是與伊東先生面對面談到話的機會,都是非常難能可貴的收穫。此外,一但在競圖的提交日期前、工作變得很急迫的時候,伊東事務所就會大量召集如同季節勞動者般的打工學生,而在這種時候就會支付所謂的作業鐘點費。
在這些學生的包包當中,通常會準備年輕建築家所需要的數種道具:圓規、切割刀、圖釘、切割墊、模型膠等,與其說是要畫出很帥的sketch,還不如說是為了做出比較細緻模型的工具。不過他們即使連這個部分也要很有建築家的樣子,因此都會把這些工具裝進塑膠容器裡隨身帶著走。
在設計案的進行過程中,一定會有進行會議的必要。和伊東的會議,通常都只能塞在伊東出差之間的縫隙裡。每個設計案的負責人必須主導會議中的討論,因此事先準備好該會議中所需要討論的內容,算是設計作業上的基本工夫。由於競圖都有交件的期限,同時設計案也都會有規定的時程,從最後的期限反推回來,就會知道什麼時候該完成什麼程度的工作。
由於伊東在東京的時間十分有限,而且也被切得很零碎,因此,如果不早點把和伊東開會的時間確定下來是不行的。而且,如果總是來不及準備好要報告的進度,而造成會議不斷延期,會是很不好的狀態;尤其如果讓主任甚至伊東先過來問:「狀況怎麼樣了?」的話,就表示已經被搶了先機。
一個設計案當中,往往有各種已賦予的條件。從基地、用途、收容人數等剛性的條件,到「這種感覺的場所好嗎」、以及「如果能夠有這樣的功能,那麼業主方應該會很滿意吧」等等;所員必須以這些條件為基礎,仔細思考建築的program。在這裡所說的program,是指建築家將這些已賦予的條件加以解釋之後,將各種要素加以分解與再構成,而能夠成為設計草圖的、參考用的「聚合物」或「流向」般的東西。
對於那些想做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出現過的建築空間的建築師來說,這個部分是非常重要的步驟。例如,建築的空間該如何分割?或者說,不同的機能該如何整合在同一個空間裡?如果將人的動線移到另一個地方去,會發生什麼變化?都必須一一加以檢討、進行無數次嘗試與確認的動作。像仙台媒體館那樣,七個樓層都盡可能不做出牆壁的這種策略,也是很了不起的program,而不是偷工減料。
伊東的sketch與所員的sketch之間會發生競賽,其實也是近年來才出現的現象。根據某位前所員的說法,伊東近來突然進到了一個image的世界裡去。因此,即使program看起來似乎已經相當固定了,然而伊東又會從那兒來個飛躍式的跳躍,而畫出完全不同的sketch來。就算只是在會議上所談到的program,伊東卻能從中提出已經完全轉移到異次元空間中的image。伊東並不只是藉由知性來組織東西,而是從無法化為言語的感性領域中,將image給拉出來。那會是「風」或「流動」;而以他現在的話來說,或許就是所謂的「管」(Tube)吧。
此外,根據其他所員的說法,伊東可以說是前仆後繼且快速地做出發想提案。以所員的立場來說,明明是希望可以進行重複檢討而「打算慢慢地思考」,但毫無疑問地,伊東總是會覺得「要快一點,不當場進行思考是不行的」。伊東那種集中的功力是非常厲害的。伊東的sketch從用鉛筆所畫的簡單版本,到以色鉛筆、運用各種色彩標示出來的精美版本為止,有著各種不同的變化模式。因此每當出差的時候,伊東總會在軟性的黑色筆袋裡裝入好幾種不同顏色的色鉛筆隨身帶著走。
所員們表示,如果被伊東搶先畫出sketch的話,他們之後的思考方向就會受到限制。因此,他們會在給予伊東某些提示的同時,企圖先把提案做出來;然而大夥兒在速度上卻完全不是伊東的對手。
伊東事務所裡,也有所謂的「恐怖的傳真」。原本所員們會因為伊東到海外出差,而以為可以賺點喘息的時間、稍微鬆一口氣,然而事務所的傳真機卻會在夜半時分吐出伊東的sketch。或者是由於伊東的早起,而使大家不得不有了從早上五點或六點就開始寫文章或思考設計未決的懸案的習慣。伊東經常在早上一來到事務所的時候,就立刻從包包中將sketch給掏出來,這就是所員們所謂的「早晨的sketch」。
昨天晚上才剛談到的東西,伊東可以在一夜之間就有了具體形象的image。由於伊東事務所並不是一個top-down的、由上對下式的地方,提出sketch明明是所員本來就該負起的責任,因此一旦讓伊東超越了,感覺到沒能發揮作用或負起責任的所員們會激發出更多鬥志。
不過,伊東也會有完全不畫出sketch的時候。最近這樣的傾向似乎變強了。從前也曾經有過伊東和所員一起坐在會議桌前,猶如交換貨幣般地輪流提出sketch,相互問著:「這個做法如何?」「不,這麼做怎麼樣?」的討論情景。然而最近,伊東反而會很高興地在那兒等著,似乎很期待所員究竟會端出什麼樣的東西來給他看似的。
對於所員所做的提案,伊東都會在上面加入自己的意見。這樣的做法,與其說是伊東給予所員相對於「A」的「B」,這種對立的模式,還不如說他是給了「A」與「α」或者是「あ」這種衍生型或發展型的建議。接著,所員會再針對伊東的意見做出更進一步的提案,就這樣不斷地重複到彼此都滿意為止。
在某些狀況中,這種對話過程是充滿創造性的,伊東也很明白箇中的奧妙。相反地,如果這樣的對話不成立,那麼伊東整個心情與情緒都會變差。在事務所裡,無論伊東還是所員,大家都是全力以赴地在動頭腦的,只是他們動的地方就是不一樣。所員們一但被下了命令,他們的頭腦運作將會變得很淺,因此通常伊東會不做任何的命令,刻意和設計案之間保持某種程度的距離。
所員們對於伊東的sketch有些戒慎恐懼的理由,主要在於伊東所畫的sketch看似單純,然而實際上卻是完全包含了所有的設計思想在裡面的緣故。某個前所員表示,伊東很清楚「只要繼續這樣『煎熬』就會變成像這樣、會有這樣的東西跑出來」。
如果不具有以一張sketch就表現出設計思想的明確性,那麼建築就無法往前進。伊東厲害的地方,就在於有著把原本還很模糊的東西熬煮成單純東西的力量、以及將事情往單純的方向轉移的那份姿態與氣勢。然後,必須藉由sketch的繪製,把究竟在想什麼的這件事搞得更清楚才是。伊東所畫的sketch,是深藏於其意識底層的東西。「雖然不知道是否能成為建築,不過總得做做看才知道。」伊東曾經表示:「所謂的sketch,必須把手伸進嘴巴裡、把心臟給抓出來般地來畫。要從心底來畫。」
結構工程師佐佐木睦朗,也談到了當他收到那張把七層平坦的樓層用海藻般的管柱給貫穿的仙台媒體館sketch時,所受到的震撼。那是在伊東事務所正準備面臨競圖的時候。「那張sketch當中包含了密斯(Ludwig Mies Van Der Rohe)風格的合理現代建築,與繼承了高第般之洞窟即穹頂般的空間。伊東打算把具對等性的這兩種結構系統混搭在一起來蓋出一棟建築物。記得看到這張圖的時候,我感到興奮不已。」
據說這張sketch是伊東從成田機場傳真過來的。佐佐木表示,他一生都忘不了那時的經驗。附帶一提的是,這張sketch在建築、構造、program等所有的面向上,都為全球的建築界帶來了衝擊。即便僅僅只是這樣的一張紙,「也有可能引發不得了的事態」這樣的預感,是可能在轉瞬間靈光乍現的好例子。
伊東在畫sketch的時候,據說是「坦率而高興地」畫著圖的。而且,從他會由出差的所在傳真回來、或是一早就拿出sketch的這件事,就意味著伊東的集中力處於高昂的狀態。雖然說平常的伊東「對於細微的小事並不怎麼在意」,而且整個設計案的進行也都相當程度地交付給所員來負責,不過一旦伊東內心的image世界開始建立起來的話,所員們實際上是完全跟不上伊東的腳步的。
然後,當「就是這個!」這種建築與空間的image產生之後,就必須開始檢討這樣的提案究竟是否有建設的可能。可以與伊東事務所的image取得共識的結構工程師,從這個時候就要開始進入團隊裡參與討論。在仙台媒體館之後,毫不猶豫地開始追求建築物的強韌與快樂的伊東,時常從被賦予條件、到引導出program的初期,就已經有了image;也曾經有過結構工程師在非常早的階段就開始參與整個設計案的例子。由於伊東先生最近相當關心該如何從單純系統中長出有機的造形,因此結構工程師必須在造形的image完整出現前,就已經要加入團隊、一起參與設計也說不定。
作家型事務所的宿命——競圖中的戰鬥
所謂的「コンペ」(compe),是「コンペティション」(competition)的略稱,在日本的建築界中,一般譯為設計競技。簡單地說,就是即將興建建築物的業主,邀請一家以上的建築師進行該建築物的提案,然後將各建築師的提案進行審查,並請建築師進行現場的簡報,最後選出最適合的提案,並且將這項工作委託給該提案建築師來進行的整個過程,也就是所謂的「競圖」。
對於建築師來說,參加競圖這件事,就如同要活著就必須攝取必要水分般地重要。由於日常生活中,我們周遭的建築物似乎一直在蓋,因此建築工作很容易被誤解為一般性的工作;然而實際上,建築案的數量是非常有限的。所有建築全部都是one-off的,也就是具有絕無僅有的「一次性」,不在特定的時空、場所及業主之下就無法成立。這樣的特性對於時而有大規模工作斷斷續續進來的大型設計事務所或綜合營建公司的設計部來說倒還好,然而對於只憑自己的發想(idea)來決勝負的「作家型事務所」,可以說不參加競圖而要繼續把事務所經營下去,幾乎是不可能的。這個部分就如同汽車製造公司與賽車車隊之間的差別——他們的每一次都是賭上性命來輸贏的。
伊東的事務所就是典型的作家型事務所。或許一般人會認為只要成為大建築師之後,工作就會自己上門而多到接不完,但實際上卻不是這樣的。作家型的事務所仍必須不斷贏得競圖,並且試著把自己的想法與這個世界進行溝通才行。
伊東這幾年來的作品當中,例如仙台媒體館與巴黎的康納克・傑醫院、巴塞隆納國際展示場、高雄世運主場館等等,都是贏得競圖才實現的。當然,在伊東參加過的競圖當中,沒有贏的其實遠遠比贏的次數來得多。而這種所謂的競圖,只要是公平進行的話,就能夠成為沒有人脈、靠著設計發想的年輕建築師事務所贏得建造權的機會;就算最後沒有贏,他們在競圖中所提出的作品也能夠看得出這間事務所擁有多少腦袋與肌肉上的體力。換句話說,沒有體力的建築師是無法在競圖中戰鬥的。
伊東事務所平均一年會做五到六個競圖。即使伊東到了這樣的水準,只要是具備有趣條件的公開競圖,他也一定會去參加,而不是只參加少數受邀的國際指名競圖而已。伊東受邀參加的國際競圖,通常都會與法國的尚‧努維爾(jean nouvel)、英國的札哈‧哈蒂(Zaha Hadid)、荷蘭的蘭姆‧庫哈斯(Rem Koolhaas)、瑞士的赫佐格與德穆容(Herzog & De Muron)等同世代的強豪建築家同台競技;而另一種所謂的公開競圖的場合,則可能也得和那些剛畢業的年輕建築師較勁。
國際指名競圖的場合,往往都是業主有著想蓋出優秀建築物的凌雲壯志,因而在設計中也獲允許有較高的自由度。由於自己的發想可以很認真地在那當中去衝撞,而且參加競圖也能夠獲得相當的報酬,因此對於建築家來說是個很棒的機會。這些年以來,對伊東來說比較大規模的幾個競圖,是一九九六年的紐約當代美術館、二○○一年的新加坡以生化研究為目的的新都市Buona Vista Masteplan、二○○二年的中國中央電視台CCTV、二○○三年的根特市文化Forum、二○○八年的台北表演藝術中心,以及二○○九年的奧斯陸圖書館及台北流行音樂中心等等;而這些全部都是輸掉的競圖。
伊東在這幾年來贏得的競圖則有巴黎的康納克‧傑醫院、巴塞隆納國際展示場、台中大都會歌劇院、高雄世運主場館等。由此可知,就算是經驗老到的建築師,參加競圖只要能有一成的勝率,就可以算是相當好的了。至於其餘的,還包括一九九二年的巴黎大學圖書館競圖、一九九七年的國際決濟銀行增建競圖、一九九九年的羅馬現代美術館競圖、二○○一年的科多巴(Cordoba)會議中心競圖,以及二○○二年的奧斯陸再開發計畫競圖等等;這些競圖案全都是慘敗的經驗,但卻都是可以和紐約當代美術館及CCTV相提並論的、與世界第一流的建築家們同台競爭的超A級競圖。
超A級程度的競圖和一般競圖的差別可以說是一目瞭然的。從計畫案的內容、規模、社會的意義、業主的理想性,到審查委員們的表情、以及審查的方法等,都完全不同。此外,上述的這幾點會在寄送給建築師們的競圖須知上就顯現出來——對於尚未實現的建築的熱情,只要從中娓娓道來的話,那麼將更能刺激建築師們的挑戰精神;因此,這樣的競圖往往會成為一流建築師們絞盡腦汁來作戰的戰場。
事實上,設計競圖是從紀元前就開始舉行的建築界傳統。紀元前五世紀,在波斯戰爭中獲勝的雅典在衛城建造戰勝紀念碑的時候,就委託了許多建築師來提案供市民評選。而在那之後,過了很久以後,比較知名的競圖,則是在十五世紀初由布魯內勒斯基所贏得的翡冷翠百花大教堂。然後,為世人所熟知的美國白宮、巴黎歌劇院、艾菲爾鐵塔、倫敦議事堂等等,都是透過競圖的結果而產生的。
之所以要大費周章地花錢辦競圖,主要還是為了能夠多看些優秀的提案,再來決定要蓋成什麼樣的建築的緣故。姑且不論「非某位建築師不可」的這種清楚的偏好,從美術館、圖書館、企業總部、到市政廳舍等等,都可能因為建築師獨特的發想,而得以產生前所未有的有趣建築物。這個世界無論在物質上、技術上及思想上都逐漸地刷新,透過與空間設計先驅者的合作,可以碰觸到最前衛的思考,因此,或者也可能蓋出那種能夠作為表現出自己是如何改變這個世界的、具有披露性價值的建築物。
在一九九六年,舉辦了邀請蘭姆‧庫哈斯、赫佐格與德穆容、多明尼克‧裴洛(Dominique Perrault)、拉斐爾‧維納利(Rafel Vinoly)與伊東等名聞世界的十組建築師團隊,前來參加國際競圖的紐約當代美術館(MoMA),把舉辦這樣的競圖本身定位為自我學習的一個機會。他們大約花了兩年的時間,從第一次審查進行到第二次審查,再進到最終的選考;而這段期間,美術館方面甚至針對「新時代美術館的任務」,對市民舉辦了一連串的公開研討會與座談。要附帶一提的是,在這個MoMA的競圖中,雖然伊東也花了很大的力氣全力以赴地來競逐,不過最後贏得首獎的,是同樣身為日本人的建築家谷口吉生。
有時候,也會有在發表了優勝者之後,才終於知道主辦單位本意的場合。就MoMA的這個例子來說,找來庫哈斯、赫佐格與德穆容或伊東,都可以看出主辦單位主要的用意是希望「無論在空間上與素材上,都賭上了是否能夠創造出一棟嶄新而具實驗性的建築」;然而最後MoMA卻選擇了一個只是很優雅地將空間收得乾淨而漂亮的設計案,因而在館內與館外都引發了相當大的反動與批判聲浪。
雖然有時候,也會有那種最後業主並沒有勇氣蓋出真正的前衛性建築的狀況發生,然而建築家們還是會持續挑戰競圖的。而且,值得建築師們挑戰的建築案,也在全球化的舞台上有愈來愈多的趨勢。目前現實的狀況已經是非得遠征到世界的某個地方,去贏得那場戰役不可了。伊東曾在某篇文章裡談到:
「在過去所謂的優秀建築師,就是叼著一根菸,然後凝視著深層的內在側面、靜靜地畫著sketch的藝術家。」……然而現在的建築師,並不是如此穩定的存在。只要一有機會,就算是世界的角落也得飛過去競圖,就如同K-1 Fighter般的存在。」
果然贏得了好幾件歐美建築案之競圖首獎的建築家安藤忠雄,也表示「為了參加競圖,需要的是緊緊抓住的力量、以及想要從那當中獲得什麼的那份衝勁。」所謂的競圖,的確就像是F-1賽車一樣的東西,必須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創作基地位於遠東之日本的利弊、語言的問題等等;而不惜遠征海外來贏得競圖的這股豪氣干雲,也是必要的條件。因此我們可以說所謂的建築家,也是必須具備思考力、造形力、構成力、經營力等等,並且打從心底帶有持續燃燒、鬥爭精神的人物。
(摘自本書第三部 凝視/伊東事務所的絕對真實)
第三部 凝視/伊東事務所的絕對真實
事務所的運作與創作風景
伊東事務所的會議很安靜地在進行著。不知道為什麼,這裡的員工有許多都是身材修長的年輕人,他們的年齡大約是在二十多歲到三十歲之間。說得坦白些,全身長滿肉的那種肌肉男幾乎不會出現在伊東的事務所裡,整個事務所感覺上就如同日本古典藝能家族的孩子們聚集之下,散發出一股優雅的和風氣息。
究竟是具有同樣氣質的人聚集在一起呢?還是說他們因為聚集在這裡,而感染了相同的氛圍呢?總之,在這兒大家都一樣地禮儀端正、優雅而閒適。他們就這樣圍坐在四角形的桌子旁,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