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序
黃一峰
影響一生的旅行
2000年1月,我離開濕冷的台北踏上前往婆羅洲熱帶雨林的旅程。在那網路還不甚發達的年代,我在出發前留給家人的紙條上寫著:「我到婆羅洲熱帶雨林做生態紀錄。這是一個北臨南中國海的大島,此行的目的地是馬來西亞的屬地,能查到的資料很少,沒有更詳細的訊息,只有當地嚮導的連絡電話…」。
這是我第一次出國,也是最不知所措的一次,因為當時網路並不發達,手頭找到的唯一資料就只有Time Life出版的『婆羅洲』一書。那一年,我剛從技術學院畢業,也是我在台灣的荒野保護協會擔任志工的第二年,保護生物多樣性的議題正在發燒,荒野創會理事長徐仁修老師號召一群夥伴前往有「世界基因寶庫」之稱的婆羅洲熱帶雨林考察,當時很幸運的,也讓初出茅廬的我一同前往。
到現在我仍然依稀記得,到達第一個國家公園時,映入眼簾的景象:兩隻鬍鬚野豬在草地上覓食,一大群長尾獼猴在一旁的樹上活動著,不遠處的森林,還傳來許多鳥類與昆蟲的叫聲…。在那一瞬間,我已經愛上這片土地!這趟旅行不但讓我見識到熱帶雨林豐富又奇特的生物群像,也讓我看到許多雨林遭受到的破壞和危機。 這趟旅程除了讓我見識到雨林的奇幻世界,也體認到保護雨林的重要性,深受感動的一行人便一直鼓勵華裔導遊鄭揚耀先生,發起成立馬來西亞砂勞越荒野保護協會(Sarawak Sow) ,而催生砂勞越荒野的成立更讓我與這片土地結下不解之緣。
這次的雨林之旅讓我領悟,只要有心,每個人都能用自己的專長為自己生活的土地做一點事。這讓我開啟了人生的另一個方向 ,決定投入全職的自然設計工作,只接跟自然生態相關的設計案,並用最佳的方式將自然的美,深植在更多人的心中。
往後幾年間,我利用工作之餘擔任志工,與砂勞越荒野合作,帶領台灣荒野保護協會的朋友前進雨林,一起領略雨林的美麗與危機,並透過活動,將自己在雨林的見聞與知識與更多人分享。曾經有朋友問我:「熱帶雨林真的那麼好玩?我一個月逛一次街都嫌煩,你一個月竟然跑兩趟雨林!」的確,這片熱帶雨林每次都帶給我不同的體驗和驚喜,更是讓我深深著迷。
對於熱帶雨林,我們瞭解的實在太少,雖然現在網路已經發達無比,隨便上網搜尋都能看到非常多的雨林資料,但許多資料甚至書籍都無法讓人真正一窺雨林的樣貌。 為了讓更多人認識我們常「聽說」的熱帶雨林,我整理出這十幾年的紀錄與叢林經驗與讀者分享,希望這本以本土自然觀察者角度出發的書籍,能讓朋友們更能瞭解這片與我們息息相關的熱帶雨林!
這本書能夠出版問世,首先要感謝徐仁修老師引領我進入這片雨林,並給我機會讓我有能力與更多人分享雨林之美,也要謝謝大樹文化張蕙芬總編輯的包容,因為身為公司的美術設計,卻常常要求休假,而休假的理由都是「我想念雨林」!
很多朋友笑我傻,丟下工作,犧牲假期去帶活動、拍雨林,這樣值得嗎?其實,每一次前往婆羅洲,對我而言都是休假,也是難得與野豬、紅毛猩猩、長鼻猴等老朋友相見的機會。我用僅有的時間,帶著更多朋友用生態旅行的方式,愛護自然、關心雨林,一邊著手記錄這片雨林的美麗與哀愁,並和更多人分享雨林的重要;這僅僅只是盡我一己之力保護雨林的一個開端,我期待有一天,能因為我的分享,讓更多人瞭解雨林、喜愛雨林,進而能將這岌岌可危的熱帶雨林保留下來。
這是影響我一生的旅行,也是讓我找到人生方向的旅行,熱帶雨林帶給我身心靈的愉悅,也帶給我更多人生的啟發。雖然每次到婆羅洲都要忍受潮濕悶熱的氣候,每天衣服濕了又乾、乾了又濕,還要忍受各種蚊蟲的叮咬,以及螞蝗的抽血!但問我還會不會繼續前進雨林,我會說:「一定會,而且至死不渝!」。雖然我只是一個生態攝影師,但我也期待用自己的專長,將雨林的美傳遞出去,讓大家知道還有這一個看似遙遠卻非常重要的地方,用一張張的攝影作品為雨林請命,希望能喚起大家關注這片土地,以保留這個基因寶庫,同時這也是我們能夠留給後代最珍貴的資產!
前言
二十四小時都精彩的婆羅洲雨林
婆羅洲,這是一個讓我為之瘋狂的地方。
婆羅洲是世界第三大島,分別隸屬馬來西亞、汶萊與印尼三個國家。位在赤道上的這片土地,沒有四季,只有旱季和雨季之分,終年高溫。雖然炎熱,但雨水豐富,年雨量可達四千公釐左右,平日濕度高達百分之七十五。每年4月到10月是旱季,11月到來年3月是雨季。在我們眼中看起來極不「友善」的氣候,卻造就了這方土地的神奇,這裡是地球上生物最豐富的地方之一。婆羅洲熱帶雨林造就了豐富的生態系統,也是地球上重要的基因寶庫;據科學家推算,婆羅洲雨林目前被發現的物種大約只是這個大島的三分之一,還有三分之二以上的物種,尚待人們去發掘與研究。
這片距離我們只有三到四小時飛行距離的土地,面積約為台灣的21倍大,它的浩瀚與遼闊僅次於我們熟悉的亞馬遜雨林。也許有些人會問,熱帶雨林離我們也有一大段距離,到底為什麼要保護它?其實這可關係到我們每天的呼吸與生活。雨林被稱為「地球之肺」,這裡製造出來的氧氣與我們的呼吸息息相關!不但如此,雨林樹木生產的木材、紙漿也深深影響我們的生活。
英國的自然學者華萊士(Alfred Russel Wallace)在1854年到1862年間,用8年時間遊歷馬來群島的無數島嶼,共採集了十二萬餘件的生物標本。這些親身經歷以及生物標本,讓他研究出物競天擇的理論,更讓他提出一套關於當地動物分佈的「動物地理學」觀念,他注意到婆羅洲(Borneo)與蘇拉威西島(Sulawesi )、峇里島(Bali)和龍目島(Lombolk)之間,似乎有一條隱形的界線將兩邊的生物分開,華萊士觀察發現,峇里島的鳥類與爪哇島幾乎相同,但在距峇里島僅約30公里的龍目島,卻只有50%的鳥類相同。他將這條界線東邊稱為「印度馬來區」,西邊稱為「澳洲馬來區」,科學界為紀念他的發現,將劃分這兩區的界線就稱為「華萊士線」。這兩大動物區都蘊含了生物演化史相當重要的生物,線的東邊是有袋動物族群生活的區域,線的西邊則以犀鳥、猿猴、肉食動物為主要族群,婆羅洲處於這條界線的分界地帶,這個島嶼對於地球的特殊性與重要性可想而知。
從2000年第一次踏上婆羅洲開始,我就被這片豐饒的土地深深吸引,從那一刻起,我便開始持續用相機記錄這片神奇的土地上各種各樣特殊的生物。
當我開始深入瞭解這片土地,我發現這是一個二十四小時充滿驚喜的地方!白天的雨林有著飛鳥、猿猴、攀蜥…等生物在林間穿梭覓食;直到夜幕低垂,夜裡的雨林又換上另一批生物,夜行性的飛鼯猴、懶猴、昆蟲、蛙類…,這裡簡直就是一個讓人吃驚的不夜城!記得第一次跟我到婆羅洲的尊賢大哥曾開玩笑說:「在雨林裡,處處是驚奇,隨時都在按快門。」這十幾天內所拍的照片數量,跟他這輩子拍過照片的數量差不多!不但拍的手軟,更誇張的是,他的閃光燈還閃到燒掉!
熱帶雨林的生物多樣性讓人驚奇,只要你願意放空自己,拿出你的觀察力和好奇心,這裡就像一個自然劇場,一場場生命的戲碼就在你眼前上演。在這裡,每天在鳥鳴中醒來,在蛙鳴中睡去,這種富有野趣的生活,或許是像我這樣每天身處都市叢林的人最奢侈的享受吧。
與我一起進入婆羅洲的熱帶雨林吧!看看我鏡頭下的雨林到底有多麼令人瘋狂,也希望能夠透過我的紀錄,讓您一窺雨林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