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旺卡先生飛過頭了
我們上次見到小查理的時候,他正坐在玻璃大電梯裡,盤旋在自己家鄉的上空。在那之前不久,旺卡先生才告訴他,要把那間神奇、非凡的巧克力大工廠送給他。現在,我們這位小朋友春風滿面的要和他的全家人一起去接管工廠。稍微提醒你一下,電梯裡的乘客有:
我們的小英雄查理.巴克。
卓越超凡的巧克力製造商威利.旺卡先生。
查理的父母巴克先生和太太。
巴克先生的父母約瑟爺爺和約瑟芬奶奶。
巴克太太太的父母喬治外公和喬治娜外婆。
約瑟芬奶奶、喬治娜外婆和喬治外公還躺在床上,那張床是在電梯升起前被推進去的。你一定還記得,約瑟爺爺早就跳下床,陪著查理參觀過工廠了。
現在,這座玻璃大電梯正在一千六百公尺的高空中平穩飛行,天空湛藍耀眼,一想到要住進那間舉世聞名的巧克力工廠,每個人就興奮得不得了。約瑟爺爺在唱歌;查理高興得活蹦亂跳;巴克先生和太太露出多年來的第一次微笑;躺在床上的三位老人家也露出沒有牙齒的肉色牙齦,你看我,我看你,笑得合不攏嘴。
「到底是什麼東西,可以讓這個瘋狂的玩意兒飛上天空呢?」約瑟芬奶奶扯著嗓子大聲問。
「夫人,」旺卡先生說:「它已經不再是電梯了,電梯只能在建築物裡上上下下,它現在飛上天空了,所以它變成一臺升降機,玻璃大升降機!」
「是什麼原因讓它飛起來的呢?」約瑟芬奶奶又問。
「天鉤,」旺卡先生說。
「你嚇壞我了,」約瑟芬奶奶說。
「親愛的女士,」旺卡先生說:「這個景象對你來說也許很新奇,不過,只要你待久一點,就不會再大驚小怪了。」
「我猜想,」約瑟芬奶奶說:「這些天鉤的一端勾在我們坐的這臺新奇玩意兒上,對吧?」
「沒錯,」旺卡先生說。
「那麼,天鉤的另一端勾在哪裡呢?」約瑟芬奶奶說。
「我的耳朵一天比一天聾了,」旺卡先生說:「回到工廠以後,別忘了提醒我,打電給我的耳鼻喉科醫生。」
「查理,」約瑟芬奶奶說:「我實在不太相信這位先生。」
「我也是,」喬治娜外婆也附和。「他滿嘴胡說八道。」
查理向前傾著身子,彎下腰對兩位老太太輕聲說:「拜託,請不要讓大家掃興,旺卡先生是一個很棒的人,他是我的朋友,我很喜歡他。」
「查理說得沒錯,」約瑟爺爺也湊了過來。「約瑟芬,你安靜一點,別惹麻煩。」
「我們得快一點!」旺卡先生說:「我們有那麼多時間,卻一事無成!不!等等!回轉!謝謝!現在,回工廠!」他邊拍手邊大叫,雙腳一蹬,足足跳了兩英呎高。「直接飛回工廠!不過,下降前我們必須先向上飛,不停的向上!」
「我早就告訴過你們了,」約瑟芬奶奶說:「這個人瘋啦!」
「小聲點,約瑟芬,」約瑟爺爺說:「旺卡先生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他根本就失去理智了!」喬治娜外婆說。
「我們必須再飛高一點!」旺卡先生說:「我們一定要飛得很高很高才行!抱緊你們的肚子!」他按下一個棕色的按鈕,升降機震動了一下,接著便發出可怕的咻咻聲響,像火箭般的筆直往上直衝。每個人緊緊抓著彼此,而這臺大機器不斷加速前進,外面的咻咻風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尖銳,直到變成刺耳的呼嘯聲,你必須大聲喊叫,才能夠讓自己的聲音被聽見。
「停下來!」約瑟芬奶奶大叫。「約瑟,快叫他停下來!我要出去!」
「救命呀!」喬治娜外婆大叫。
「快下降!」喬治外公大叫。
「不行,不行!」旺卡先生也向他們大叫。「我們一定得往上升!」
「可是,為什麼?」他們異口同聲的叫出來。「為什麼非往上升不可?」
「因為爬升得越高,下降擊中目標的速度就越快,」旺卡先生說:「我們擊中目標時的速度一定要非常快才行。」
「我們要擊中什麼目標啊?」他們大喊。
「當然是工廠啊!」旺卡先生回答。
「你肯定是個瘋子,」約瑟芬奶奶說:「我們一定會摔得粉身碎骨!」
「我們會像被砸爛的雞蛋!」喬治娜外婆說。
旺卡先生說:「我們非得冒這個險不可。」
「你在開玩笑吧,」約瑟芬奶奶說:「快告訴我們,你是在開玩笑。」
「夫人,」旺卡先生說:「我從來不開玩笑。」
「噢,我的天哪!」喬治娜外婆叫喊。「我們都要摔成爛泥,每個人都逃不掉!」
「很有可能,」旺卡先生說。
約瑟芬奶奶尖叫一聲,馬上鑽進被窩裡;喬治娜外婆緊緊抓著喬治外公,把他抓到快變形了。巴克先生和巴克太太也相擁站立著,驚嚇得說不出話來。只有查理和約瑟爺爺還算鎮定,他們已經跟了旺卡先生很長一段時間,早就見怪不怪了。然而,當這臺大升降機不斷向上快速飛離地面時,就連查理也開始有點緊張了。「旺卡先生!」他努力壓過噪音大聲說:「我不太明白,為什麼一定要用這麼快的速度向下俯衝呢?」
「好孩子,」旺卡先生回答。「如果我們不以這麼快的速度下降,回去時就沒有辦法穿透工廠的屋頂,要在這麼堅硬的屋頂上撞個洞,可是非常困難的事呢。」
「可是,屋頂已經有一個洞啦,」查理說:「我們出來的時候撞破的呀!」
「我們還得再撞個洞,」旺卡先生說:「兩個洞比一個洞好,所有的老鼠都會這麼告訴你。」
玻璃大升降機越飛越高,沒多久,他們就看見地球上的陸地和海洋,如地圖一般在下方展開。那景象十分壯麗,只不過,當你站在升降機的玻璃地板往下看的時候,還是教人驚心動魄。現在,就連查理也開始提心吊膽了,他緊緊抓著約瑟爺爺的手,仰著頭,焦慮不安的看著老人家的臉。「爺爺,我好害怕,」他說。
爺爺伸出手臂摟著查理的肩膀,把他摟近一些。「查理,我也是,」他說。
「旺卡先生!」查理大叫:「您不覺得已經飛得夠高了嗎?」
「相當接近了,」旺卡先生回答。「可是還不夠高,現在請不要跟我講話,別打擾我,這段時間我必須仔細觀察才行。我的好孩子,你知道『差之毫釐,失之千里』的道理吧,現在就是這個關鍵時刻。你看見這個綠色按鈕了嗎?我必須在精準無誤的時間按下它,只要慢半秒鐘,我們可能就會飛得太高了!」
「要是我們飛得太高會怎麼樣?」約瑟爺爺問。
「拜託拜託,不要講話,讓我集中注意力!」旺卡先生說。
就在這個緊要關頭,約瑟芬奶奶突然從被子裡探出頭,並且朝床底窺視了一眼。透過玻璃地板,她看見整個北美大陸就在距離他們兩百英哩的下方,看起來比巧克力棒大不了多少。「非得有人制止這個瘋子不可!」她尖叫一聲,接著便伸出乾巴巴的手,緊緊攫住旺卡先生上衣的燕尾,用力向後一拉,把他拉到床上。
「不!不!」旺卡先生一邊大叫,一邊用力掙脫。「放開我!我有要緊的事得做!千萬別干擾駕駛員!」
「你這個瘋子!」約瑟芬奶奶尖叫,她使勁的搖晃旺卡先生,把他搖得頭暈目眩。「馬上把我們送回家!」
「放開我!」旺卡先生大叫。「我得去按那個鈕,要不然我們就會飛得太高!放開我!快放開我!」但是約瑟芬奶奶說什麼就是不肯鬆手。「查理!」旺卡先聲叫喊。「按下那個鈕!綠色的那個!快,快,快!」
查理一個箭步跳向升降機的另一邊,伸出大拇指按下那個綠色的鈕。可是,就在他按下後,升降機突然發出巨大的嗡嗡聲響,然後側翻向一邊,就連那個高速飛行所發出的咻咻聲響也消失了。升降機頓時籠罩在一片令人不寒而慄的寂靜中。
「太遲了!」旺卡先生發出慘叫。「啊,我的天哪!我們完蛋了!」他說話的時候,那張躺著三位老人家、還有旺卡先生坐在他們身上的大床,開始緩緩離開升降機的地板,飄浮在半空中。查理、約瑟爺爺、巴克先生和太太也飄了起來。一時間,玻璃大升降機裡的每個人,連同那張床,都像氣球似的在裡面飄來飄去。
「看看你做的好事!」旺卡先生邊飄浮邊責問。
「發生了什麼事?」約瑟芬奶奶已經完全飄離那張床,穿著睡衣在升降機的天花板附近飄浮著。
「我們飛過頭了嗎?」查理問。
「飛過頭?」旺卡先生大叫。「我們當然飛過頭了!朋友們,知道我們到哪兒了嗎?我們已經進入地球軌道了!」
大家面面相覷,目瞪口呆,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我們現在正以每小時兩萬七千三百五十三公里的速度環繞地球飛行,」旺卡先生說:「你們有什麼感覺?」
「我覺得有點悶悶的!」喬治娜外婆氣喘吁吁的說:「我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你當然會有這種感覺,」旺卡先生說:「這裡根本沒有空氣。」他像游泳般的飄向天花板上一個標示著「氧氣」的按扭,伸手按下這個鈕。「現在沒事啦,」他說:「盡量呼吸吧!」
「這是我有過最奇怪的感覺,」查理邊飄邊說:「我覺得自己像個泡泡!」
「很棒啊!」約瑟爺爺說:「我也覺得自己一點重量也沒有。」
「您的確沒有重量,」旺卡先生說:「我們每個人現在都沒有重量,一丁點兒重量都沒有。」
「胡說八道!」喬治娜外婆說:「我的體重是六十二公斤。」
「可是您現在沒有重量,」旺卡先生說:「您完全沒有重量。」
喬治外公、喬治娜外婆和約瑟芬奶奶三位老人家,努力想要爬回床上,可是,不管他們怎麼做都辦不到。床已經飄浮在半空中了,他們當然也在飄浮,所以每次他們一靠近那張床的上方想躺下來,卻又飄浮起來。查理和約瑟爺爺看見他們的模樣,忍不住捧腹大笑。「你們笑什麼?」約瑟芬奶奶問。
「我們終於把你們弄下床了,」約瑟爺爺說。
「住嘴!快把我們弄回床上!」約瑟芬奶奶氣呼呼的說。
「我看還是算了吧,」旺卡先生說:「你們永遠沒有辦法躺下來,就高興的飄來飄去吧。」
「那個傢伙真是個瘋子!」喬治娜外婆說:「我說呀,我們一定要好好盯著他,否則大家都會被他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