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的千秋之年》、《雲圖》作者驚豔文壇的處女作
◆《週日郵報》萊斯文學獎
◆《衛報》小說新人獎決選
◆ 李立亨│資深藝術策展人(專文推薦)
◆ 甘耀明│作家、楊照│作家、駱以軍│小說家 感動推薦
作者用九個不同主角,九段耐人尋味的故事,在不同的文字風格之間變換自如,與讀者玩起虛實莫辨的遊戲,藉由隱藏在九個獨立篇章中的細微線索,串起一個隱然相連的故事,訴說著愛、人性與生命的哲理。
藏身沖繩的東京地鐵恐怖分子的獨白
酷愛爵士樂、在東京唱片行打工的少年
困居香港窮途末路的英國律師
聖山上的老婦人變幻莫測的一生
在蒙古遊蕩、轉生於不同人類宿主身上的幽靈
聖彼得堡藝術竊賊精心策劃的陰謀
女物理學家逃亡返回愛爾蘭的旅程
浪蕩倫敦街頭的靈魂代筆兼搖滾樂團鼓手
紐約廣播DJ的節目現場
九個故事分散在地球的不同角落,九個互不相識或偶然擦身而過的角色,朝著共同的命運飛馳,全然意識不到各自的生命間有著千絲萬縷的微妙關係,正以一種迷人的方式彼此交錯、互相影響。他們沿著各自的生命軌跡前行,他們的腳步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交疊,當綿長的故事接近尾聲,你已回到第一章的入口。
作者簡介:
大衛‧米契爾(David Mitchell)
一九六九年出生於英國伍斯特郡,肯特大學比較文學碩士,英國最重要的新生代作家。曾在日本廣島擔任工程系學生的英文教師八年。
他深受保羅‧奧斯特、馬丁‧艾米斯、村上春樹等作家影響,從中培育出原創、獨特的風格。他的第一本小說《靈魂代筆》即鋒芒畢露,轟動歐美文學界,被評選為「三十五歲以下作家年度最佳著作」,獲頒《週日郵報》萊斯文學獎,並入圍《衛報》小說新人獎決選。其他作品還有《雅各的千秋之年》、《9號夢想》(Number9Dream)、《黑天鵝綠》(Black Swam Green)、《雲圖》。
他的作品四度入圍曼布克獎,曾獲萊斯文學獎、葛蘭塔小說新秀獎、英國國家圖書獎最佳小說獎、倫敦南岸文學獎與大英國協作家獎。二○○七年以傑出的文學成就被美國《時代》雜誌遴選為「影響世界最重要的一百位藝文人物」。他目前定居愛爾蘭。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推薦序:發現大衛‧米契爾筆下的美好文學
文/ 李立亨(資深藝術策展人 )
生於一九六九年的大衛‧米契爾,跟電影「王者之聲」主人翁喬治一樣患有口吃。《巴黎評論》編輯訪問他說,口吃是否是讓他想要成為作家的原因之一?米契爾說:口吃讓他很早就意識到,說話得先考慮到整體結構的重要性。
一個注意結構的小說藝術實驗家
結構?是的。我們這位被《紐約時報》譽為小說藝術實驗家的作家,每本著作都有著精巧卻不做作的架構。他在三十歲出版的處女作《靈魂代筆》,就已經展現出這樣的才華。
從沖繩出發,一路向北到中國、蒙古、俄羅斯到英國,九個人在九個城市的九段故事各自獨立。然而,我們似乎又可以從不同故事,幾個似曾相識的事件或人物中,找到他們命運或許相互交錯的蛛絲馬跡。
九段人生九個空間,卻互有命懸一線的交錯關聯。新秀作家會不會在第一部書裡,就用盡了所有的想像跟天分?這個問題的答案是:米契爾每本書都在為我們帶來驚喜。作家入圍「布克獎」的《雲圖》寫出的六段故事,時間從一八四○橫跨到一九八四年。時代與文化印記的流暢穿梭,讓人讚嘆。
入選《時代》雜誌年度十大好書的《雅各的千秋之年》,講的是十八世紀末日本,荷蘭東印度公司小職員雅各的所見所聞所感所言。生活與社會與歷史的細節,更是讓人翻開首頁就欲罷不能。
米契爾是何許人也?他怎麼有辦法書寫各色荷蘭日本中國俄羅斯人?
從英國出發到日本,再回到文學
米契爾生於英國,大學念的是英美文學,研究所讀的是比較文學。十三歲就跟媽媽說,他未來想當作家。長大後,在倫敦認識一個日本女孩。女孩的簽證過期了,他說他要跟她回日本,一住就是八年。後來,女孩升格成了米契爾夫人。
作家在接受《衛報》和BBC專訪時,都曾提到這段離開英倫,離開文學所產生的「距離感」,讓他更加意識到寫作的重要性。米契爾在海外長期居住跟旅行的經驗,讓他有自覺的不會讓筆下的非英國人,陷入異國情調的凸顯。
《靈魂代筆》的第一段,就發生在米契爾長期待過的沖繩。第二段發生在東京,這二段的筆法與故事背景,都會讓人聯想到村上春樹筆下,那些生活虛無,但又分明是你我身旁會出沒的尋常人物。
伴隨精細想像力的行雲流水筆法
《靈魂代筆》裡的人物篇章就像短篇小說,整本書卻又可以當成長篇小說來讀。
一個亡命沖繩的邪教信徒。一個音樂發燒友,在自己東京唱片行偶遇另一個寂寞的人。一輩子在峨嵋山下被污辱被損害的女人。在蒙古經歷過二十幾個宿主的精靈。在聖彼得堡監守自盜藝術品的導覽員。一個兼職佛教徒與鼓手的倫敦代筆作家。一段電台叩應對話……。
讀過流行的愛情懸疑歷史驚悚或偵探小說之後,《靈魂代筆》結合通俗與經典文學說故事的能耐,終於讓我們發現一本可以反覆琢磨玩味的文學作品。因為,大衛‧米契爾既有村上春樹行雲流水的筆法,骨子裡又有保羅‧奧斯特的精細想像力。
米契爾結合通俗與經典文學的說故事能耐,從結構到內容到人物,都讓人印象深刻。現在,且讓我們好好讀大衛‧米契爾,這是一個我們會想去找出他所有作品的作家。
因為,我們在他的作品裡,將會忽然再度發現,已經久違的文學的美好。
------各方好評推薦------
‧作者米契爾像是九命怪貓的轉世者,或是以九頭獸的妖魅思維寫下《靈魂代筆》,九個來自迥異文化的故事,無論日本、香港、中國或英國,語言與情節都精準流暢,全然是精心設計的人生哲學,掀著讀者的眼皮去逼視人性的幽微,最終成為此書的無怨俘虜呢!──甘耀明
‧《靈魂代筆》結合通俗與經典文學說故事的能耐,終於讓我們發現一本可以反覆琢磨玩味的文學作品。……既有村上春樹行雲流水的筆法,骨子裡又有保羅‧奧斯特的精細想像力。──李立亨
‧多年來我讀到的最佳處女作……米契爾擁有一種令人驚訝的豐富而全面的想像力。——《每日電訊報》,威廉‧博伊德
‧一部無拘無束的、充滿豐富想像的小說,誕生於對虛構與現實之關係的深刻處理……這是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我讀到的最棒的現代小說。——《星期日快報》,拉吉‧卡斯克
‧《靈魂代筆》是米契爾小說天賦的全面展示。他毫不費力地從一個類型躍至另一個類型……《靈魂代筆》不僅僅是一部造詣高超得令人驚異的處女作,也是一個逐漸成熟的天才小說家的標誌。——《泰晤士報》,彼得‧英厄姆
‧一系列扣人心弦、互相連接的故事,透過許多聲音講述……這本書令人讚歎的是米契爾穩當地從一個故事轉向另一個故事、從道德的深度轉向滑稽和荒誕的手法。儘管小說的情節複雜得令人炫目,但他的寫作(有著多重風格)卻始終是簡單而優雅的。——《週日郵報》,A.S‧拜雅特
‧魅力十足,引人入勝,帶有禪一般的明澈。——《每日郵報》,賈克‧阿諾特
‧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它的涵蓋範圍和多樣性——卡通式的、深邃的、抒情的、憤世嫉俗的、時髦的……給人享受的是小說敘事的才智與色彩,思想的速度,語言的獨創性。——《觀察家》,亞當‧萊弗利
名人推薦:推薦序:發現大衛‧米契爾筆下的美好文學
文/ 李立亨(資深藝術策展人 )
生於一九六九年的大衛‧米契爾,跟電影「王者之聲」主人翁喬治一樣患有口吃。《巴黎評論》編輯訪問他說,口吃是否是讓他想要成為作家的原因之一?米契爾說:口吃讓他很早就意識到,說話得先考慮到整體結構的重要性。
一個注意結構的小說藝術實驗家
結構?是的。我們這位被《紐約時報》譽為小說藝術實驗家的作家,每本著作都有著精巧卻不做作的架構。他在三十歲出版的處女作《靈魂代筆》,就已經展現出這樣的才華。
從沖繩出發,一路向北到中國、蒙古、俄...
章節試閱
沖繩
誰在往我的頸背上吹氣?
我轉過身子。淺色玻璃門嘶嘶響著闔上。光線明亮。人造蕨在空蕩的大廳裡輕微地搖晃著。陽光猛烈的停車場裡,沒有什麼在移動。遠處,是一排棕櫚樹和深沉的天空。
「先生?」
我轉過身子。接待員還在等待,她把鋼筆遞給我,她的微笑像制服一樣熨得平平整整。我看到她妝容下面的毛孔,聽到背景音樂下面的寂靜,以及寂靜下面的奔湧。
「小林。我剛從機場打過電話來的。預定了一個房間。」針刺在我的手掌心裡。小小的刺痛。
「哦,是的,小林先生……」如果她不相信我,那該怎麼辦?不潔者在旅館登記時,總是用假名。跟陌生人亂搞。「先生,請在這兒填寫你的姓名和地址……還有你的職業。」
我給她看我綁著繃帶的手。「恐怕你得幫我填這份表格了。」
「當然……喔,這是怎麼搞的?」
「被門夾到了。」
她的臉因同情而抽搐了一下,將表格轉到她那邊。「小林先生,你的職業?」
「我是一個軟體工程師。為不同的公司開發產品,有一份合約就接一份工作。」
她皺起眉頭。這種情況不符合她的表格。「我明白,像這樣沒有固定公司的,那麼……」
「你就填我目前正在為他們工作的公司名字吧。」輕鬆點。會社科技分部會幫你安排證據的。
「很好,小林先生……歡迎你來到沖繩花園酒店。」
「謝謝。」
「小林先生,你來沖繩是出差,還是觀光?」
她的微笑中有某種古怪的東西?她的臉上有懷疑的表情?
「出差,順帶觀光。」我使用了我的阿爾法控制嗓音。
「祝你待得愉快。這是你的鑰匙,先生。三○七號房。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請隨時跟我們聯繫。」
你們?幫我?「謝啦。」
不潔者,不潔者。這些沖繩人從來就不是純種的日本人。不一樣的、較弱小的祖先。我轉過身,朝電梯走去,我的第六感告訴我,她正在對自己假笑。如果她知道正在與她打交道的這個聰明人的本領,她就笑不出來了。像其他所有人一樣,她的時日近了。
巨大的旅館裡,見不到一個人影。闃寂的走廊延伸進正午的遠處,空闊如地下墓窟。
我的房間不透氣。聖殿中不允許使用空調,因為它會削弱阿爾法波。為了表達自己和兄弟姊妹的團結,我關掉空調,打開窗戶。讓窗簾保持闔上。你永遠不知道會有誰的遠距鏡頭正盯著你看。
我往外看,凝視太陽的眼睛。那霸是一個低劣、醜陋的城市。但是,考慮到海藍底色的太平洋鑲邊,完全可以把這座城市當成東京延伸出來的部分。常見的紅白色電視發射站,以潛意識波的方式廣播著政府的指令。常見的百貨商店,如無窗的廟宇般升起,將不潔者眩惑得恭順服從。市內的街區,工廠將毒氣排入空氣中和供水系統裡。冰箱被丟棄在有著少許垃圾的荒地上。他們的城市有多少被嫁
接而來的醜陋玩意兒啊!我想像,「新地球」會像一把強力的掃帚,將這些潰爛的汙穢一掃而光,讓大地回復其貞淨無瑕的狀態。然後,會社將創造某種我們應得的東西,讓倖存者永恆珍藏。
我洗了個澡,在浴室的鏡子裡檢查我的臉。類星體,你就是這樣一個倖存者。強有力的面容,凸顯了我的武士血統。隆起的眉毛。鷹鉤鼻子。類星體,先驅者。慧眼大人預言般地為我選擇了這個名字。我的任務是在信徒之宇宙的邊緣,在黑暗中,孤獨地脈動。一位前驅者。一個信使。
抽風機嗡嗡響。我能聽到,在這嗡嗡聲外面的某個地方,有個小女孩在啜泣。這個扭曲的世界上,有這麼多的悲哀。我開始刮鬍子。
我醒得很早,醒來時最初幾分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我的夢像拼圖板一樣散落四周。夢裡有池田先生,我的中學班導師,還有學校裡幾個最壞的惡霸。我的親生父親也出現了。我記得那一日,那幾個惡霸要班上所有人都當我已經死了。到下午時,這個命令已經傳遍整個學校。每個人都裝作看不到我。我說話,他們假裝聽不到。池田先生聽說這件事後,作為一個由社會指定的年輕心靈的監護人,你猜他是怎麼做的?這個混蛋,在最後的上課時間為我辦了一場葬禮。他甚至點燃了幾柱香,並且指揮大家唱起哀歌,還有其他所有儀式。
在慧眼大人照亮我的生活之前,我是全無防禦的。我哭泣,尖叫著讓他們停下來,但是沒有人看我。我已經死了。
醒來後,我發現自己被勃起折磨。伽馬射線的干擾太多了。我在慧眼大人的照片下面冥想許久,直到它軟下去。
在白夜中,在慧眼大人升起來宣布他的王國降臨之前,要是那些不潔者想要葬禮,他們就會有大量的葬禮。沒有哀悼者的葬禮。
我走在這座城市的主街國際大道上,折返跑動,迂迴前進,好把任何想要跟蹤我的人甩掉。不幸的是,我的阿爾法潛能仍然太弱,無法隱身,因此我不得不用老法子擺脫跟蹤者。確定沒被人盯梢後,我閃進一家遊戲中心,從一個電話亭裡打了個電話。公共電話亭被竊聽的可能性要小得多。
「兄弟,我是類星體。請幫我轉接防衛部長。」
「好的,兄弟。部長正等著你呢。請容我向你表示祝賀,我們最近的任務大獲成功。」
我等待了幾分鐘。防衛部長是慧眼大人的親信。他畢業於帝國大學。在接受慧眼大人召喚前,他是一個法官。他是一個天生的領導者。「啊哈,類星體。棒極了。你身體還好吧?」
「願為慧眼大人效勞,部長。我一直很健康。我已經克服了我的過敏症,有九個月時間,我從未得過——」
「我們為你感到高興。慧眼大人對你信仰的深度留下了強烈印象。印象非常強烈。現在他正在隱修室裡冥想你的阿尼瑪(anima)。僅僅冥想你一個人的,讓其更強大而豐富。」
「部長!我懇請你幫我轉達最深的謝意。」
「樂意效勞。這是你應得的。這是一場反對無數不潔者的戰爭,在這場戰爭中,勇敢的行動不會得不到承認,也不會得不到獎賞。現在,你會想知道自己要離家多久。內閣相信,七天就夠了。」
「我明白了,部長。」我深深地鞠躬。
「你看到電視報導了嗎?」
「我從來不理睬不潔國度的那些謊言,部長。蛇為什麼會心甘情願地留意耍蛇者的聲音?即使離開聖殿,慧眼大人的教導也銘刻在我心中。我想,我們已經在那些討厭鬼中間製造了一場騷動。」
「沒錯。他們正在大談恐怖主義,嘴邊冒出不潔的泡沫。這些可憐的動物幾乎值得同情—─幾乎而已。正如慧眼大人預言過的,他們不明白,降臨到他們頭上的正是他們的罪孽。自豪吧,類星體,你是正義執行者中的一員!第三十九次神聖啟示:一個人為自己的犧牲而驕傲,這不是一樁罪,而是一種自尊。繼續保持低姿態。融入進去。去小小地遊玩一番。我相信,你的錢夠用了吧?」
「司庫非常大方,而且我的需求很簡單。」
「非常好。七天後再跟我們聯繫。會社期待歡迎我們摯愛的兄弟歸來。」
我回到旅館,做中午的潔身和冥想。我吃了一些餅乾、海藻點心和腰果,喝了從我房間外自動販賣機裡買來的綠茶。我在午餐後再次出門,那個不潔的接待員給了我一張地圖,我選定一個旅遊景點去參觀。
日本海軍駐沖繩司令部位於那霸北邊一座俯瞰全城的山上,在一個灌木叢生的公園裡,藏得非常隱密,二戰時攻占沖繩的美國人花了三個星期才偶然發現它。美國人不是一個非常機靈的民族。他們看不到顯而易見的東西。十年前,他們的大使館厚顏無恥地拒絕給予慧眼大人居留簽證。當然,慧眼大人現在能夠使用亞空間轉換技術去他樂意去的任何地方。他曾經去過幾次白宮,毫無障礙。
我買了門票,走下臺階。迎接我的是陰暗的清涼。某個地方有一根管子在滴滴答答。這裡還有一種驚奇等待著美國占領者。在美國人找到這裡的二十天前,為了死得榮耀,總數四千人的分遣隊統統自殺。
榮耀。這個淺薄的、充斥偶像的不潔者的世界知道什麼榮耀?穿過地道時,我以指尖撫摸牆壁。
我撫摸牆壁上手榴彈爆炸留下的疤痕,撫摸士兵用來挖掘工事的鶴嘴鋤,感到自己與他們有著真實的親屬關係。我在聖殿感到過同樣的親屬關係。我用自己增強的阿爾法商與他們的阿尼瑪殘餘熟悉起來。我在這些隧道裡遊蕩,直到迷失了時間。
在我離開這個向高貴獻禮的紀念館時,一輛長途汽車上的遊客正好抵達。我掃了一眼,看到他們帶著相機、洋芋片和愚蠢的關西口音,他們那低能的頭腦,阿爾法容量比家蠅還要小,要是我還剩下一個裝清洗液的小玻璃瓶就好了,那我就可以把它拋下臺階,扔到他們身後,讓他們無處逃遁。他們會被清洗,就像那些金錢蒙眼的東京人一樣被清洗。這會撫慰那些幾十年前為自己的信仰而死的年輕
戰士的靈魂,而我在僅僅七十二小時前也曾準備和他們一樣犧牲。他們被那個戰後掠奪我們土地的傀儡政府背叛。正如我們全都被一個進化為迪士尼和麥當勞之市場的社會背叛。所有這些犧牲,建起了什麼?為美國建起了一座永不沉沒的航空母艦。
但是我沒有多餘的小玻璃瓶了,因此我不得不忍受這些不潔、喋喋不休、排糞、產卵、汙穢的白痴症患者。事實上,他們害得我大口大口地渴求空氣。
我在棕櫚樹的遮蔽中走下山,回去。
* * *
在左手的手掌中,有一個阿爾法接收器的點。慧眼大人首次單獨會見我時,曾抓住我的手,把它攤開,然後用他的食指輕柔地將這個接收器的點按上去。我感到一陣獨特的嗡嗡聲,像是一次愉快的電擊,後來我發現自己聚精凝神的能力增強了四倍。
那個最珍貴的日子已經過去三年半了。當天下著雨,雲層從富士山上向下行進,一陣東風吹過聖殿附近波紋起伏的農田。十二個星期前,我參加了「會社迎新儀式」,那天早上,我跟會社財政部的一位副祕書長完成了某項業務。我簽署了一些文件,將自己從物質主義的牢籠中解放出來。現在,會社擁有了我的房子及其中的東西,我的存款,養老金,我的高爾夫會員資格,還有我的車。我感到自己獲得的自由,比我曾經相信有可能獲得的更多。我料想得到,我的家人—我那些不潔的、生物學意義上的家人,我的血親親屬—肯定無法理解我。我這一輩子,他們都在計量最後的每一毫米的成功與失敗,而在此刻,我正將他們的統治在我的膝蓋上喀嚓折斷。母親寄給我的最後一封信告訴我,父親已經把我從遺囑中排除。但是,正如慧眼大人在第七十一次神聖啟示中寫道:「被詛咒者的狂怒,如啃齧聖山的老鼠般無力。」
他們從未愛過我,不論以何種方式。要不是他們在電視上看到過它,他們也不會知道這個詞的存在。
慧眼大人從樓梯上走下來,陪著他的是安全部長。當他走近辦公室時,光線變得明亮。我首先看到他穿涼鞋的腳和紫色的袍服,然後是我們所摯愛的他身形的其餘部分。他朝我微笑,以心靈感應的方式知道我是誰,我做過什麼。「我是導師。」然後他容許我跪下親吻他神聖的紅寶石戒指。我能夠感覺到他的阿爾法射氣,就像羅盤感覺到北方的磁極。
「大師,」我回答道:「我到家了。」
慧眼大人的嗓音純淨而美麗,詞句從他的眼中湧出。「你已經從不潔者的庇護所中解放了自己。
小兄弟。今天,你加入了一個新的家庭。你超越你舊有的血親的家庭,加入一個靈魂的新家。從今天起,你就有一萬個兄弟姊妹。在世界末日前,這個家庭將會增加到數百萬人。它會一直成長,成長,扎根到所有國家。我們正在異國尋找肥沃的土壤。我們的家庭會不斷成長,直到將外面的世界容納進來。這不是預言。這是不可避免的未來的現實。我們的無邊界、無苦難之國度的新生兒,你有什麼感受?」
「幸運,慧眼大人。如此幸運,我才二十多歲就能啜飲真理的源泉。」
「我的小兄弟,我們都知道,將你帶來此地的並非幸運。是愛,將你帶到我們身邊。」然後,他親吻我,而我親吻不朽生命的嘴唇。「誰知道呢,」我的大師說道:「如果你像教育部長所報告的那般迅速地繼續進行阿爾法的自我放大,將來你可能會被賦予一個非常特殊的任務……」我的心臟砰砰響,跳得更快了。高層在討論我!僅僅是一個新信徒,但我已經被高層討論過了!
在咖啡吧,在商店、辦公室和學校,在大型購物中心的巨大螢幕上,在每個兔子籠一樣的公寓裡,大家看到有關清洗的新聞。來幫我打掃房間的女服務員忍不住要說起這件事。我讓她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她問我有什麼想法。我說,我僅僅是一個從名古屋來的電腦系統工程師,對這種事情一無所知。對她來說漠不關心是不夠的,憤慨已經變成了強迫性的任務。為了不引起懷疑,做一點戲很有必要。女服務員提到會社的名字。看來,我們國家令人憎惡的媒體那患痲瘋病的手指正在指指戳戳,無視我們過去的警告。
下午過了一半,我出門去再買一些洗髮精和肥皂。接待員背朝大廳坐著,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視機。電視裡充斥著不潔的謊言,它會損害你的阿爾法皮層。然而,我認為僅僅幾分鐘還不足以傷到我,於是就和她一起看了一會兒。二十一個人被清洗。還有幾百人被半清洗。對這個不潔者國度的一個毫不含糊的警告。
「我不能相信這發生在日本,」接待員說:「發生在美國,那倒有可能。但是怎麼會在日本?」
一組「專家」正在討論這起「暴行」。專家中包括一個十九歲的流行明星和一個東京大學的社會學教授。為什麼日本人只聽流行明星和教授的話?他們反覆播放同一段鏡頭,一些未被清洗的人跑出地鐵站,用手帕捂著嘴,乾嘔,狂暴地抓刨自己的眼睛。正如慧眼大人在第三十二次神聖啟示中寫道的:「如果你的眼睛冒犯了你,把它挖掉。」畫面上出現被清洗了的人,靜靜地躺在清洗將他們釋放的地方。他們的血親親屬愚昧地哭泣。鏡頭切換到首相,他們所有人中最忙碌的蠢貨,發誓說自己會不眠不休地工作,直到「這起窮凶極惡的罪行的實施者受到正義的懲罰」。
這種虛偽難道不會讓人喪失理智嗎?難道他們看不到,真正的暴行是現代世界對人與其阿尼瑪之統一性的有系統的屠戮嗎?會社的行動,僅僅是對我們這個時代真正的怪物的一次反擊。進化注定,我們會取得一場長期戰爭中第一次小衝突的勝利。
為什麼世人看不到那是徒勞無益的?一個十足的政客,又一隻收黑錢、背後捅人刀子、上不得檯面的蟑螂,它的頭腦甚至沒法想像那個它掙扎於其中的糞坑:這些不潔的低等生命怎麼可能強迫慧眼大人去做什麼事!一個能夠隨心所欲地隱身的菩薩,一個瑜伽飛行者,一個能夠在水下呼吸的神聖存在。讓他和他的僕人受到「正義」的懲罰?我們可是漂浮的正義使者!當然,我的阿爾法商不夠,還沒法用傳心術和隔空取物來防護自身,但是我已經離開那個清洗的地點好幾百公里了。他們從未想過到這兒來找我。
我輕手輕腳地滑出清涼的大廳。
整個星期我都保持低調,然而,不顯眼也會惹來注意。我編造了一些要去參加的商業會議,從週一到週五,每天早上八點半,快步經過接待員時,我都會來上一句簡單的「早安」。時間曳足緩行。那霸僅僅是另一個小城,讓這些島嶼遭殃的軍事基地裡出來的美國佬,在街上大搖大擺地來回走動,許多人手臂還拽著我們的女人,那些包著小小的幾塊布之外什麼也不穿的日本女人。沖繩男人笨拙地模仿外國佬。我走過百貨商店,望著需求與購買那無窮無盡的枷鎖。我走啊走,直到腳疼。我坐在蔭涼的咖啡館裡,那裡的書架被垃圾雜誌的重量壓得下沉。我偷聽生意人說話,買賣不屬於他們的東西。我繼續走路。白痴上班族在柏青哥咯咯作響的空虛中打哈欠,在慧眼大人為我開啟內在之眼前,我也曾這樣混日子。來自本島的遊客參觀紀念品商店,買下一盒又一盒其實從來就沒人想要的劣等貨。一些沒有執照的外國人,慣常在人行道上賣手錶和廉價珠寶。我走過遊樂中心,被毒害的孩子放學後聚集於此,盯著螢幕上邪惡的電子人、幽靈和僵屍大戰。和其他任何地方一模一樣的店鋪……漢堡王、班尼頓、NIKE……我想,全世界的商業大街都在變成同一個模樣。我穿過後街小巷,家庭婦女把蒲團拿出來晾乾,把同樣的年頭過上六十遍。我看到一個麻子臉的製陶工,俯身在一個輪子上。一個垂死的人,不停咳嗽,還不肯丟掉香菸,正在最下面的臺階上修補一輛兒童三輪車。一個滿嘴牙全部掉光的女人,將鮮花插進一個家庭神龕下面的水罐中。一天下午,我走到舊時的琉球王宮。庭院中擺著飲水機,一家名叫「神聖劍客」的店鋪,除了鑰匙圈和膠捲別的什麼也不賣。古老的城牆上擠滿了來自東京的中學生。這些男孩看上去像女孩,留著長髮,拔過眉毛,穿了耳洞。女孩對著手機講話,笑得像蜘蛛猿。憎恨他們吧,你必須憎恨這個世界,類星體。
非常好,類星體。讓我們恨這個世界。
那霸唯一寧靜的地方是港口。我望著船隻、島民、遊客,還有巨大的貨船。我一直喜歡大海。我的親生叔叔過去經常帶我去橫濱的海港。我們常常帶著一本口袋地圖冊,在上面查尋船隻所來自的港口和國家。
當然,那是上輩子的事了。在我真正的父親叫我回家之前。
一天,當我從正午潔身之後的一陣阿爾法入定中脫出身來,一個輪輻狀的影子正凝結成一隻蜘蛛。我正要把牠沖進馬桶,令我驚異的是,牠傳送出一條阿爾法資訊!當然,這是慧眼大人正在用它和我說話。無上導師有一種老頑童式的幽默感。
「勇氣,類星體,我的選民。勇氣,還有力量。這是你的命運。」
我跪在蜘蛛面前。「我知道你不會忘記我,主人。」我回答,讓蜘蛛漫遊我全身。然後我把牠放
進一個小罐子。我決定去買一些捕蠅紙來抓蒼蠅,好餵養這個小兄弟。我們都是慧眼大人的信使。
沖繩
誰在往我的頸背上吹氣?
我轉過身子。淺色玻璃門嘶嘶響著闔上。光線明亮。人造蕨在空蕩的大廳裡輕微地搖晃著。陽光猛烈的停車場裡,沒有什麼在移動。遠處,是一排棕櫚樹和深沉的天空。
「先生?」
我轉過身子。接待員還在等待,她把鋼筆遞給我,她的微笑像制服一樣熨得平平整整。我看到她妝容下面的毛孔,聽到背景音樂下面的寂靜,以及寂靜下面的奔湧。
「小林。我剛從機場打過電話來的。預定了一個房間。」針刺在我的手掌心裡。小小的刺痛。
「哦,是的,小林先生……」如果她不相信我,那該怎麼辦?不潔者在旅館登記時,總是用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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