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狗的故事
山村裏幾乎每家每戶都養著狗,狗通人性,常常會為主人做一些事情,尤其是在偏僻的山村,養一條看家狗是必須的,生人走近屋子,狗就會跳出來大叫。
我們的房東家也養了一條小狗,大概是一條草狗,兩個耳朵老耷拉著。我們蹲在後門的茅廁裏解大手的時候,它就會在後門口探頭探腦地,甚至蹲在茅廁門口候著,等你一起身它就匆匆進來,將你不當心拉在踏板上的屎舔得一乾二淨。由於我們的茅廁沒有門,因此在你解手時有這樣一條草狗兩眼直瞪瞪地盯住你,讓你總感到有些尷尬,甚至你不能順暢地行事。
由於房東養的是條母狗,這狗慢慢長大時,便有一些公狗常常上門尋伴,黑的、白的、花的,一來就圍著房東家的狗轉,伸長了鼻子在它的臀部聞著,並總是企圖騎上它的背。
知青小馬是一個對什麼事情都感興趣的人,那些公狗的經常前來也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天,他竟然發現了在後門口一條黑公狗騎在了房東家草狗的背上,他大聲地叫我們去看。山村裏將狗的交配稱為「狗起草」,那兩條狗正在後門口「起草」呢!見我們前去,那騎在母狗背上的黑狗就從背上跨了下來,與母狗臀部還相連著,牽著母狗往前蹭,母狗倒退著走,到底走不動,這牽牽扯扯的兩條狗就依然臀部相連著止了步。小馬不知從哪兒找了根細竹竿,舉起了從這兩條狗相連的臀部中間劈了下去,那黑狗就扯著母狗躲避著,躲避不及它昂起頭來對著小馬狂吠。小馬被嚇住了,沒有再動手。兩條狗終於分開了,那黑狗逃走了,遠遠地它還戀戀不捨地回望著這條母狗,母狗則低低地發出「咕嚕嚕」不滿的聲音,夾著尾巴回房東的屋裏去了。
人雲:「草狗狂吠,好狗不叫。」我們大隊支書家養著一條黑狗,膘肥體壯,一身黑毛油光鋥亮,沒有一絲雜毛,渾身烏黑,只有四隻蹄子是雪白的。走過支書家的門口,我們常常小心翼翼。那狗不叫,常常悄悄地跟在你的腿後,呼呼地喘氣,冷不防地咬你一口。有天晚上,小馬路過支書家門口,他大概正在想什麼事情,忘了支書家的黑狗,等到他聽到背後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剛想抬腿跑,就聽到「嘶」地一聲,他的褲腿被那狗撕下了一長綹。他拼命地跑,跑到家裏,仍驚魂未定,回首一看,一個褲腿從大腿處到褲腳被撕去了一大綹,大腿處有一個牙印,皮破了,滲出血來。此後,小馬再也不敢從支書家門口走了,他情願繞道走,也不再受被狗追咬的驚嚇了。
有時晚上出門,我會與小馬開個玩笑,走在他的身後,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模仿狗「呼哧呼哧」的喘息聲,他就會以為有狗在追咬,「哇」地大叫一聲,拔腿就跑,跑出去很遠,回頭望望並沒有狗追他,看著我們幾個笑成一團的模樣,他才知道受了騙。
知青生活中吃菜成了一件令人頭疼的事,一日三餐,都需有下飯的菜,而我們集體戶的男知青們願意挑著糞桶扛著鋤頭去自留地種菜的不多,久而久之自留地就荒蕪了。飯天天要吃,下飯的菜也頓頓要覓。每年春節回家探親,就從家裏帶來些鹹菜、醬瓜、臘肉之類的,吃完了再寫信讓家裏寄。
那時我們集體戶過的是「共產主義」生活,吃的東西都大家一起享用。那次,知青小馬家寄來了幾斤臘肉,小馬興高采烈地走了十幾裏路去公社的郵電局領了回來,解了我們知青們沒菜吃的急。我們也不敢就此大吃一頓,只是割了一點兒下來燉蛋,餘下的都放進了碗櫥慢慢享用。
半夜裏,我聽到廚房裏有悉悉索索的聲音,早上起床一看,廚房的門被打開了,進門一看,碗櫥裏的臘肉不翼而飛了。
是誰偷了蠟肉?老表們大都十分淳樸,不會幹出這樣的事,其他生產隊的知青也不會夜晚前來摸臘肉走。我們就將疑點放在房東的草狗身上。我們注意到那天那草狗肚子漲鼓鼓的,並且一個勁兒地在溝裏找水喝。
當天晚上,我們幾個就決定試驗一下,故意將吃剩的飯菜放在桌上,並如前一天晚上一般拴上門。在寢室裏我們幾個都豎起耳朵聽著廚房那兒的動靜。果然,沒多久就聽到廚房的門上發出聲音。匆匆趕去一看,那草狗竟然像人一般站立起來,用前爪去撥弄那門閂,那門居然被它弄開了。見到我們,它就匆匆溜走了。
找到了肇事者,我們幾個就籌畫如何對付它。人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卻想立竿見影。我們幾個準備好鋤頭、棍子,還找來了一個麻袋,準備結結實實地揍它一頓。那天,晚飯後我們依然留著剩飯剩菜在桌上,將門故意虛掩著,就等著狗進門。
那狗似乎有點兒警覺,在廚房的門口轉悠了幾次,卻總不進門,躲在寢室裏的我們都有些心焦,但仍然豎起耳朵關注著廚房裏的動靜。從廚房那兒傳出「吱呀」門被推開的聲音,那狗終於進門了,我們幾個拿著傢夥一擁而上。那狗正在吞吃桌上的飯菜,見我們進來,它想奪路而逃,竄身而起的時候正被套進了麻袋,我們將麻袋口紮緊了,用鋤頭棍棒狠狠地砸下去,那狗被打得奄奄一息。見那狗幾乎不動彈了,我們將麻袋打開,只見那狗的頭上、身上都流著血,它已經站立不起來了。也不知是誰提出我們就將這狗殺了吃吧,誰讓它把我們的肉吃掉的。我們就一起動起手來,剝皮、開膛、切塊,點起了灶火,煮起了狗肉,香氣四溢。半夜時分,狗肉煮熟了,我們每人一碗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臘肉換成了狗肉,倒也合算。
第二天,房東老太在門口召喚著她的狗,房東老太召喚了許久,那狗還沒有出現,她自言自語地說:「咿,這死狗去了哪裡呢?」我們幾個躲在房間裏暗暗發笑,因為那死狗早已經在我們的肚子裏了。
後來,不少知青開始打狗吃狗,我們隊裏省城下放的知青傻大哥甚至發明瞭用炸藥炸狗的訣竅。他將一些碎碗片和豬油、炸藥攪拌在一起,丟在狗的跟前,那狗聞到豬油味就張嘴去咬,那炸藥與狗牙、碗片相磨擦,就炸了開來,將那狗頭炸得粉碎,再輕而易舉地剝狗皮燒狗肉。
如果說打狗欺主,那麼我們當年的做法,應該向那狗的主人深深地表示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