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直樹一起畢業

體能測試大賽
每年十月，學校會舉辦體能測試大賽，和合唱比賽一樣，是這所中學重要的行事項目。

擔任體育股長的石田，對於接力賽的跑者順序，可是傷透腦筋。其他班的人數都是四十五人，只有四十三名同學的二年一班，怎麼樣都得把缺少的棒數湊齊，所以男女要各加一人。他決定派座號二號的同學再出來跑一次。幸運的是，這兩人分別就是男生石田，女生則是被暱稱為小律的石井律子，兩人都是飛毛腿，而飛毛腿同時出來跑兩次的機率，也是微乎其微，這可讓男生們樂翻了，興奮大嚷著：「我們班一定會贏的啦！」

「石田，你決定好跑者順序了沒？」
「石田，你要跑第幾棒和第幾棒啊？」
「最後一棒你要派誰呢？」

大家紛紛跑到石田身邊問個不停，他被弄得失了方寸，心煩意亂得不得了。

接力大賽的跑者順序遲遲無法決定，不過班上同學內心都很希望能夠讓去年在接力賽中表現亮眼的直樹，擔任壓軸的最後一棒。

距離體能測試大賽只剩下五天的放學時分，事務處的奧島老師跑來通知：「村田老師， 是K中學打來的電話。」村田老師還在想是怎麼回事呢，不料一接起電話，就聽到對方說：

「我是K中學的學生指導主事山川，不瞞您說，最近我們學校的壞傢伙，每天晚上都會被貴班的學生直樹找出去外面，讓我們很頭疼啊！附近住民打電話來向我們抱怨，說有一群不良少年老是聚集在縣立綜合醫院裡，他們十分困擾，要我們嚴加看管。我才知道那群混混原來是由直樹帶頭的我校學生。老師，所以也拜託您管教一下直樹，別讓他找其他學校的學生出去，也不要晚上在醫院四周徘徊流連，好嗎？」

村田老師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直樹一定是為了接力賽，所以才外出勤加練習。直樹很清楚班上同學有多重視這場比賽，但是自己每天卻過著渾渾噩噩的生活，根本無法好好練習，自己現在的體力，肯定跑不出好成績，還會拖累班上的同學，因此必須卯起來練跑才行。問題是如果在白天練跑，對他來說實在太沒面子了，所以才會趁著夜晚找其他學校的狐朋狗友，一起到外面跑步。縣立醫院四周建有步道，一到黃昏，便有病患和一般民眾去到那裡享受散步之樂，入夜後，則有上班族跑步健身，直樹想必也加入了他們的跑步行列。

於是，村田老師回答他：

「我明白老師的意思，不過，您稱呼自己學校的學生為『壞傢伙』是什麼意思呢？您一點都不疼愛自己學校的孩子嗎？我可是超級疼愛直樹，疼得不得了！我也毫不認為他是什麼壞傢伙！況且，您詢問過貴校的學生，晚上為什麼要外出？出去都做了些什麼嗎？老師您光憑一通附近居民打來的電話，就武斷地認定他們一定是在做壞事吧？被叫出去外面，感到頭疼的到底是您的學生，還是老師您自己呢？

直樹他啊，是因為體能測試大賽，所以才到外面去練跑！我想他是為了練習，才會找朋友結伴同行。如果說造成貴校學生的不便，真的非常抱歉；但若是他們練跑練得很開心，那麼根本就不能算是做壞事啊！不過夜裡練跑要是練得太晚就不大好了，我會要他注意這點的。老師，也請您好好地問問看貴校學生吧！」

說完之後，她便掛斷電話。

體能測試大賽當天是個天氣晴朗的好日子，大家準時到達會場，只是直樹那身打扮依舊亂七八糟，還把鞋腳後跟踏得扁扁地拖穿著。他總是這樣折騰鞋子，所以後腳跟的地方很快就被踩壓變形，完全沒辦法恢復原狀，這樣子根本就無法跑步。

「直樹，你那雙鞋子不行啦，五十公尺和接力賽都會沒辦法跑喔。」

村田老師傷透腦筋地說。問題是直樹本人根本毫不在乎，而且還這麼回嘴：

「哼，那我光腳跑不就得了？」
「光腳跑不出好成績啦！大家為了這次比賽還去買釘鞋呢！」文代說道。
「釘鞋是被禁止的！只有田徑部的人才可以穿。」石田耳提面命地提醒。

做完暖身操後，體能測試大賽就開始了。各班依照男女分組，進行各種測試項目，自己將紀錄寫在規定用紙上，最後再填上得分和年級，就算完成測驗。二年級生的測驗，在中午之前就全數結束了。

午餐過後，廣播人員就宣布：「一年級大隊接力賽即將開始，請選手到操場上集合。」快開始了，大家的神情顯得很緊張，同時內心也興奮不已。

村田老師也無法冷靜，加重語氣地詢問：「你們都知道自己跑第幾棒吧？」
「老師，妳鎮定一點啦！我們沒問題的。」律子安撫著說。

不知不覺中，家長們都聚集到觀眾席上。

一年級的大隊接力賽結束之後，緊接著就該二年級上場了。起跑線上，並排著九個班級的九位選手，校長高高舉起拿著鳴槍的右手，喊著：「預備！」大家就起跑姿勢。「砰！」比賽正式開始。

二年一班的第一棒是石田，位居第三跑道。他的狀況不錯，一起跑就拔得頭籌，勝俣、阪部也接連守住領先局面。就連村田老師也在跑道外圍東奔西跑，誰教縣立體育館的操場一圈就有四百公尺，跑道又寬又長，一個人跑一百公尺，便有四個學生站在不同的定點上，村田老師只好在四個定點之間來回奔走關切。

一班雖然一開始跑出佳績，不過等女生接棒之後，就被其他班級追趕過去了。一個人被追過去，兩個人被趕過去，直直落後到第五名，村田老師擔心死了，乾脆在跑道內側和學生一起奔馳，大聲嘶吼著打氣的話語。看到岡本迎頭追上一名選手，老師放聲大吼：「快跑！快跑！」女同學們也紛紛「哇！哇！」的尖叫聲援。

只剩下最後幾棒了，換海野同學接棒上場，差距被他拉近不少，現在和第三名齊肩並跑。他將棒子交給佐野後，佐野使勁狂奔，可是，排名第三的四班也不是省油的燈，看樣子快把佐野甩到身後了，就這樣，棒子又回到了石田手上。

「加油！加油！」同學們大聲狂叫嘶吼，石田不斷拉近差距，超過一個，又一個，變成第二名了！不過和第一名的同學還是有一段距離，他把棒子交給最後一名跑者。

體育場上的人們全都嚇了一跳，因為跑者居然是個金髮國中生。「直樹！超越他！超越他！」大家聲援不斷，場內的人聽到呼喊才知道最後一棒的壓軸選手名叫直樹。在美麗的紅磚色跑道上，有個沐浴在陽光下的金髮少年，正在全力疾奔。紅磚色、白球鞋、藍褲子、白襯衫、金髮，真是難以言喻的絕妙組合啊！直樹使出全力向前衝刺，他和第一名的距離慢慢縮短，只差一點點就可以超越他。

「超越他！超越他！」更大的支援叫聲響徹雲霄。超前了！超前了！直樹超過第一名了！
「砰！」

終點處的鳴槍聲宏亮響起。二年一班全體同學，在操場草坪上哭成一團，村田老師也哭到說不出話來，只能在心中一遍遍說著：「太好了！太好了！」在這群哭哭軍團之中，只有直樹一個人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一臉無所謂的模樣。

幾天後，村田老師才從律子口中知道一件事。

「老師，有好事要告訴妳。石田他啊，把自己比賽專用的球鞋借給直樹喔！然後他自己穿著老舊不堪的球鞋，跑完了這場比賽呢！」

畢業典禮
畢業典禮的前幾天，村田老師在朝會後宣布：

「從現在開始，大家把椅子搬到體育館去，因為時間還很充裕，所以搬的時候不要慌慌張張地去撞到同學，小心不要受傷了！」

老師一說完，女同學們就七嘴八舌地說：「佐野，你拿兩張椅子啦！你拿得動吧？」「你是男生，沒問題吧！」「你好好搬啦！」

村田老師以為女生正在指使佐野搬她們的椅子，於是大聲斥責：

「妳們這些女生，在指使什麼啊？自己的椅子自己搬！不准命令別人！」

結果，綾子聽了也生氣了，駁斥道：「才不是咧！」

「什麼不是？妳們明明就是在命令佐野。」

「我們才沒有命令他啦！老師每次都這樣，不先問清楚就發脾氣，哼！」

老師和綾子都氣得火冒三丈。

「老師，這是有原因的啦！」

雞仔解釋說道。

「什麼原因？你說說看有什麼原因啊！」
「老師、老師，妳冷靜一下。」

藪同學放下椅子，雙手做出制止老師的手勢，開始解釋起來：

「老師，我們全班討論過了，我們想讓直樹和大家一起出席畢業典禮。可是大家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決定，最起碼也要擺上一張代表直樹的椅子，就算直樹不在，我們班也想舉行一個好像直樹也在場的畢業典禮。老師，妳不是也有同樣的想法嗎？在體育館的畢業典禮上，想讓直樹和大家一起畢業啊。所以，擺一張直樹的椅子，是必要的象徵！」

嘈雜的教室，霎時變得鴉雀無聲，大家手上都拿著椅子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老師的眼中漸漸積滿淚水，她用小小聲的音量，低著頭說：

「原來是這樣啊，我不知道，對不起。」然後，就走出了教室。

因為，村田老師完全無話可說。和哪個老師都不想接手的直樹相處了兩年時光，最後卻讓直樹被送進教護院，根本拯救不了他。每天都被自己的「無用」苛責著，可是班上的孩子們卻願意支持這麼沒用的自己。可以敎到直樹和這群孩子，真是太幸運了。

畢業典禮當天，雖然有點寒冷，不過天空卻蔚藍無比。

在緊張的氣氛中，典禮開始了。

「頒發畢業證書。」

擔任司儀的教務主任，聲音通透響亮。

最後一班是三年九班，開始唱名了，被叫到的學生都要喊：「有！」然後上前去領取證書。在叫喚每個人名字的儀式中，村田老師突然大喊一聲：

「田方直樹！」

沒有人答「有」。但是三年九班的每個同學，都覺得心滿意足。

畢業典禮結束了。

體能測試大賽每年十月，學校會舉辦體能測試大賽，和合唱比賽一樣，是這所中學重要的行事項目。擔任體育股長的石田，對於接力賽的跑者順序，可是傷透腦筋。其他班的人數都是四十五人，只有四十三名同學的二年一班，怎麼樣都得把缺少的棒數湊齊，所以男女要各加一人。他決定派座號二號的同學再出來跑一次。幸運的是，這兩人分別就是男生石田，女生則是被暱稱為小律的石井律子，兩人都是飛毛腿，而飛毛腿同時出來跑兩次的機率，也是微乎其微，這可讓男生們樂翻了，興奮大嚷著：「我們班一定會贏的啦！」「石田，你決定好跑者順序了沒？」「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