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怎……怎麼會這樣呢?
蘇盈盈縮在椅腳的一方,仰頭愣愣地望著以往看來並不高大的木椅,那椅子現在卻變得像一堵巨大的四柱亭子一般,將她包覆在其中。
唯有這裡,才讓她稍微有點安全感——
而她萬分需要這份安全感。
她再度仰頭,望著巨大得有如方形梁柱的椅腳,然後呻吟著閉上眼——
直到現在,她仍然不很清楚,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因驚嚇而退散的記憶中,她只約略記得,自己為了替在商行忙著處理帳務、而未回家用膳的少爺送飯菜,而錯過了僕傭的吃飯時間。
服侍少爺用過飯、拎著飯簍回到家時,僕傭專用飯廳的木桌上,早已收拾得乾乾淨淨,連殘羹剩菜都沒有。
飢餓的她,只得到廚房裡碰碰運氣,看有沒有剩下一點東西,哪怕只是半條地瓜、一碗乾掉發黃的米飯也好。
但她的運氣實在不好,廚房裡根本沒什麼可吃的;空蕩蕩的大灶上,就連飯鍋都被清洗乾淨了。
她找了找,在果籃裡找到幾顆紅咚咚的林檎;這些林檎碩大紅豔、香氣誘人,堪稱極品,是秦家果行的秦老闆,前來拜訪所送的伴手禮。
但秦老闆可能不知道,她家少爺不喜食林檎,因此在這籃林檎送進府的那天,少爺就隨手交給她處理了。
她愛吃林檎,但這般昂貴的水果,她怎敢有私吞的念頭?所以立即老老實實地送進廚房裡來。
可是如今她好餓,廚房裡又沒有吃的,忙碌一整天餓壞了的她,應該有資格吃一顆吧?
蘇盈盈腹餓得難受,終於忍不住拿起一顆紅豔碩大的林檎,決定拿它來充飢。
她洗淨果子後,取了把小刀,削去紅豔的果皮,再切下白中微帶嫩黃的果肉,放進小嘴裡。
好好吃!
果肉甘甜多汁,她滿足地閉上眼,露出一抹微笑,然後又切了第二塊。
她慢條斯理、享受的吃著那顆林檎,但還沒吃完,身上卻忽然傳來了劇痛。
她全身的筋絡、血肉、骨骼,都像給人扯住似的,然後再狠狠撕扯絞扭。
蘇盈盈痛得慘叫,小刀與吃了一半的林檎從手中掉落。
她承受不住那份過於劇烈的痛楚,因而從椅子上癱倒在地,痛苦地抽搐。
她想自己應該是昏過去了,但當她恢復知覺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變了。
她變小了!很小很小——或許,只有一隻巴掌那麼大。
原本穿在她身上的衣物,大得像被褥;她努力從那堆大山似的衣物裡爬出來,卻驚覺自己身上一絲不掛,光溜溜的像個嬰兒。
她羞紅小臉,急忙鑽回那堆衣服裡去,直到找到放置懷中的棉帕,再抽了條細線綁住,稍微遮蔽身體之後才敢出來。
有許久的時間,她完全無法思考,只是本能地躲藏在不容易被人瞧見的桌腳。
因為她真的很害怕,自己變得這麼小,而以往看來稀鬆平常的傢俱、物品,在渺小的她眼中,全成了龐然大物,大得可怕。
偶爾有人進入廚房,腳步聲竟巨大如雷,像地牛翻身。
她驚恐害怕,更是縮在桌角內側不敢動彈。
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蘇盈盈努力地想,想找出原因,卻怎麼也想不明白。
她想得很專注,完全沒發現有個物體,正緩慢地靠近她……
直到聽見身旁傳來「喵」地一聲,她才驚嚇地跳起來,看著那隻正歪頭打量她的——超級大黑貓。
「黑妞兒……」蘇盈盈發出蚊蚋般的呼喚聲。
黑妞兒是她拾回、偷偷養在後院裡的野貓;前陣子生了窩小貓,如今正在哺育期。
原本常被她抱在懷中疼寵的貓兒,現下卻像隻巨大的黑色老虎,睜著一雙琥珀金珠般的透澈雙眼,直直地盯著她。
蘇盈盈渾身緊繃地警戒著。以往她雖疼寵那隻貓兒,也天天親自餵養牠,但如今她縮得比老鼠還小,說不準黑妞認不得她,還會拿自己的利爪攻擊她……
一個小小人與一隻超級大巨貓,隔著一小段距離彼此相望,誰也沒有動靜。
片刻之後,黑貓一步步朝蘇盈盈走來,直逼到她眼前。
蘇盈盈瞪著那愈來愈大的龐然大物,有點害怕。
雖然感覺不到黑妞兒有攻擊她的意圖,不過見到這麼巨大的動物迫在眼前,任誰都會感到驚慌吧?
她瞠大眼,看著黑妞兒低下腦袋;在她差點驚呼出聲之前,黑妞兒卻拿牠毛茸茸的柔軟大腦袋,磨蹭起蘇盈盈來。
她被逗得發癢,忍不住笑了。「黑妞兒,妳別蹭我呀。」
才說完,黑色母貓又伸出舌頭輕舔她,像替自己的小貓順毛一樣地照顧她,但刺刺的舌頭才一舔上她,卻把她推倒了。
蘇盈盈笑著爬起來,伸出變得好小的手,疼愛地輕輕抓撫黑妞兒柔軟的毛皮。
此時,外頭傳來腳步聲與說話聲,好像有人正朝這兒走來,蘇盈盈身體又是一繃,緊張之情表露無遺。
如果讓人瞧見她這模樣,一定會以為是哪來的妖怪,然後二話不說,搬塊石頭砸死她吧?
她驚慌地轉頭四望,想要找一個隱蔽之處藏匿,但一時間也不知該躲哪裡好。
黑妞兒溫和的澄黃色眼珠,注視了她好一會兒,突然彎下頭,輕輕地叼起她。
蘇盈盈詫異地低叫一聲,因為信任黑妞兒不會傷害她,所以倒也沒有很驚惶。
黑妞兒叼起最愛的主人,輕巧地轉身走出廚房。
牠柔軟的肉墊,無聲無息地踩在地上。
沒驚動任何人,在沒有人發覺的情況下,牠悄悄帶走了小小的盈盈……
第1章
于凡朋坐在已有多年歷史的紫檀木書案前,審視著今日方從各店鋪收回的月帳冊,愈瞧,他眉頭皺得愈緊。
他皺眉,並非因為帳冊做得不好。
他知人善用,請的帳房都是最好的,況且經過多年的調教,這些帳房所做的帳冊自然不會有問題,他皺眉是因為……
他抬起頭,瞥向書案旁空蕩蕩的位置。
沒錯,身旁空蕩蕩的位置,正是讓他感到不對勁、心情煩躁、渾身不舒坦的主凶。
人呢?
以往當他在書房裡忙時,那個小人兒必定隨身服侍,除了替他拿帳冊、取筆、磨墨,還會適時地遞上茶水點心,供他潤喉解飢。
他只要一抬起頭,就能看見那張柔柔的笑臉,朝他問:少爺,您要什麼?
她就像一個沉默的小炭爐,她的存在,其實不容易讓人察覺;可一旦不在了,卻像驟然失去溫暖那般,恁地讓人不習慣。
這會兒,他正因為失去那股軟軟的暖意,而感到心煩氣躁,甚至想咆哮吼人。
那個該在這兒的小丫頭,到底跑哪兒去了?
先前他在外巡視店鋪而錯過用飯時間,所以她親自提來餐點,伺候他用了餐。
然後他回府,到書齋辦公,她則端著他吃過的碗盤到廚房去,等吃過飯後再回來。
只是沒想到,她竟一去不復返。
她究竟消失多久了?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因為向來不太需要注意這個溫順沉默的婢女,所以于凡朋難以估算她消失了多久時間。
他幾度想傳喚人去找,但又不想讓人以為他很在意這個婢女,所以硬逼自己平心靜氣,佯裝無事繼續看帳冊,同時暗自等待她歸來。
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愈來愈煩躁,向來平靜無波的情緒,也翻騰得像鍋滾沸的水,讓他暴躁得幾乎想拍桌大罵。
他聽見砰地一聲拍桌巨響,還有駭人的暴怒呼吼,然後瞧見管家慌張的臉龐出現在書房門口,才猛然驚覺——自己真的那麼做了。
「少爺,請問有什麼吩咐嗎?」管家驚訝地望著他,不知道是什麼事,惹惱了這位向來冷淡寡言的主子。
「我……」他一開口就想問蘇盈盈的去向,但話到舌尖,卻又拉不下臉、降貴紆尊地詢問一名婢女的去向。
他眼一瞇,瞬間恢復冷靜的面孔,清冷地道:「替我泡杯君山銀針來。」
全府的人都知道,少爺只喝得慣蘇盈盈泡的茶;這下子,不用他開口,無論她躲在哪個老鼠洞裡,管家也勢必得翻遍角落把她給揪出來。
于凡朋換了本帳冊繼續看下去,一邊耐著性子,等待蘇盈盈一臉歉意地端著熱茶出現……
不一會兒,茶水送來了,可送來茶水的,卻不是蘇盈盈那丫頭,而是另一名神色慌張的婢女趙虹兒。
「少爺,請喝茶。」她似乎很畏懼于凡朋,端茶的手隱隱顫抖,還差點將茶水灑出來。
這下子,于凡朋所有隱忍的情緒,瞬即爆發了。
他拍桌站起,怒聲質問:「盈盈人呢?為什麼該跟在我身邊伺候的人,卻大半天不見人影?嗯?」
趙虹兒嚇壞了,結結巴巴地抖著唇。「我、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裡……方才我們和管家,找了大半天也找不到她,還以為是您派她出府去辦事了……」
「我怎麼可能讓她出府辦事?!出府的人嫌不夠多,還需要再加她一個嗎?」于凡朋怒聲大吼。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不過一個婢女失蹤半日,換個婢女伺候便是了,但他就是惱怒生氣,好像無法忍受在蘇盈盈眼裡,有任何事比他重要。
瞧見趙虹兒抖得像風中的樹葉,于凡朋這才驚覺,自己又再度失控了。
他低咒一聲,吐了口氣,略微收斂暴怒的情緒,冷硬地命令:「沒事了,妳下去吧!」
「是。」趙虹兒哽咽地回答,像得到特赦令那般,急忙轉身往外跑,過門檻時還因為太過慌張,差點跌了一大跤。
他冷冷看著趙虹兒沒命似的逃離,眼神更加酷寒,不由得再度想起蘇盈盈。
她總是那般平靜從容,即使面對他的冷顏或怒容,也從來不驚慌失控,更不會嚇得哭泣。
那個小女人,究竟上哪兒去了?
瞪著眼前的帳冊,他再也無法專注審閱。
啪一聲合上它,于凡朋長袍一甩,大步走出書房。
他要親自把那個不盡責的丫鬟逮回來!
于凡朋先在幾個廳堂繞過一遍,仍沒發現她的蹤影,只驚動了幾名在打掃的僕婦;她們以為他是前來巡視打掃狀況的,個個神經緊繃。
他不曉得這些僕傭下人,為什麼這麼怕他。
他人是冷淡了些,也不喜開口說話,但並不是個刻薄殘酷的惡主子;可怎麼人人見了他,就像見著貓的老鼠一樣,全都一臉惶恐?
他根本不知道此時的自己臉色鐵黑,活像包公要審案似的,瞧起來當然嚇人。
幾個廳堂都找不到人,他不死心,還親自跑了趟婢女寢居,於是知道了蘇盈盈並沒有回房。
若不是他太了解她,他幾乎要開始揣測,她是不是偷偷逃出府去了。
但他不相信她會一句話都不交代,便拋下他離開,那丫頭絕不是這種不負責任的人,對她的這點信心,他還有。
他來到廚房,同樣沒有她的蹤影;因為已經過了用餐時間的緣故,廚房早已收拾整潔,連半個人影也沒有。
「蘇盈盈!」他對著空無一人的廚房叫喊,但空蕩蕩的空間裡,只有他怒喊的聲音在迴盪。
他的胸口被怒氣繃得快要炸開了。該死的!她到底在哪裡?!
忽然,放置食物的櫥櫃那裡,傳來些許窸窣的聲響,于凡朋精神猛然一振,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盈盈?」他輕聲確認。
「喵!」突地一聲尖銳的叫聲響起,一道黑影快速地閃過他眼前。
他略吃了一驚,隨即凝定心魂,定睛一瞧,發現那是一隻貓——一隻黑得發亮的貓。
他好幾回看過蘇盈盈餵牠,方才牠也正是從放置食物的櫥櫃上跳下來,看來應該是因為蘇盈盈沒去餵牠吃東西,牠肚飢了,所以才溜進來找東西吃。
而見到他,牠竟不太驚慌,只好整以暇地蹲踞在地上,睜著一雙如琥珀般明亮的貓眼,直勾勾地望著他。
這隻賊貓,恁地大膽!
于凡朋倏然惱怒,大吼了聲,把找不到蘇盈盈的怒氣,發洩在她養的貓身上。
黑貓快速往外跑,不過跑了幾步,牠又停下來,歪頭看于凡朋,不知是否在嘲弄他:你追得上我嗎?
于凡朋一時氣惱,舉步再追過去,牠立刻轉身又跑;不過他一停下腳步,牠也跟著停止,同樣用那雙閃爍著琥珀色光芒的眸子打量他。
如此反覆幾回,一直來到後院。
于凡朋開始覺得詭異,這隻貓……簡直像在誘導他往這兒走來似的。
不過他當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一隻野貓,怎麼可能有這樣的靈性?
他緩緩停下腳步,搖頭失笑。
他究竟是怎麼了?不過是一個婢女失蹤,就把他搞得神智失常了嗎?
他嗤地對自己嘲諷一聲,正欲掉頭離開,卻忽然聽見一道細碎的哭泣聲。
那哭泣聲很小很小,可他向來聽力敏銳,所以聽見了。
這兒怎麼會有人在哭泣?于凡朋擰眉望向四周,放眼所及,不見半個人影,只有偶爾颳過的冷風,帶來讓人背脊發寒的溫度。
這太詭異了,若換成別人,說不準會以為府裡鬧鬼,但他向來不信怪力亂神;況且,那哭泣聲讓他感覺熟悉,於是他收回離開的腳步,朝發出哭聲的地方走去。
他站在後院涼亭的紅柱旁,暫時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那細弱的哭聲似乎離他很近,但又好像有點遙遠……
于凡朋閉眸專注聽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察覺,那聲音是來自——
他猛然睜開眼眸,彎腰往下一瞧。
找到了!
涼亭的下方缺了個口,裡面是個小洞穴;洞裡頭有件破衣,勉強兜攏成小窩,四五隻黑花相間的幼貓正窩在裡頭。
難道發出哭聲的,是這些小貓?!
不可能!他聽見的,明明是人的哭泣聲。
瞧著那窩小貓,正納悶沉思之際,忽然瞥見昏暗的小窩裡,有道小小的身影在移動,那模樣看來不像貓,倒像是——
人!
這怎麼可能?這世上,不可能有這樣小的人!
只不過,那真的很像人。
莫非,是什麼妖物?
于凡朋抿唇皺眉,神情凜然,略為思考後,決定親自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他將手伸入貓窩裡,捏住那個掙扎扭動得厲害的小東西,一把拎到眼前。
瞇眼細瞧,結果他發現——那真的是人!
不但是人,而且,還是他遍尋不著的婢女。
「蘇盈盈!」
那個眉眼哭得紅彤彤的小小人兒,明明很驚慌,可一見到他,還是不忘禮數地喊道:「少……少爺。」
「妳這是怎麼回事?妳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
于凡朋瞪著他掌心中的小人兒,很想說服自己他正在作夢,但那輕柔嬌嫩的嗓音,確實是蘇盈盈那個丫頭沒錯,他總不可能作夢還幻聽吧!
「我……」想起自己變成一個小怪物,蘇盈盈又想哭了,但她咬住唇,強迫自己堅強,鎮定地回答他的問題。
「回稟少爺,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我只記得,因為錯過了用膳時間,所以我匆忙到廚房找東西吃,沒想到廚房裡什麼吃的都沒有了,只有果籃裡那幾顆林檎,後來我削了一顆來吃,可是吃了身體就好痛……」
蘇盈盈把事情的始末,一一告訴了他。
「林檎?」于凡朋眼中透出一抹深思。
震驚退去,他又恢復以往的幹練與精明。
「嗯。」蘇盈盈輕輕點頭。「少爺,我——唔!」
她正欲說話,于凡朋突然縮攏掌心,急促地將她放進衣襟的開口裡,並拉齊外衣,不讓人瞧出衣襟裡別有玄機。
蘇盈盈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待她發現時,自己已經像個荷包一樣,被揣進他的懷裡。「少——」
她才想開口問問是怎麼回事,但于凡朋厲聲低斥:「噤聲!如果不想被當成妖怪,就安靜點。」
蘇盈盈立即閉上嘴不敢說話。
外頭傳來說話聲,蘇盈盈認出那聲音的主人,正是負責打掃院落的下人福財,她聽到他問候于凡朋,還請教了他一些事。
她怕讓福財瞧出異狀,只好縮在于凡朋懷中不敢動。
小小的身子被寬大溫暖的衣衫包覆著,嗅聞著屬於少爺的男性氣息,蘇盈盈頓時覺得好安心,有種想哭的安全感。
打從發現自己莫名變小後,她一直很驚慌,深怕自己就像顆渺小的沙粒,沒有任何人留意到,就此永遠消失不見。
但,少爺發現了她,甚至為了保護她,而把她藏在懷中。
她的心口,漲滿了暖呼呼的甜意。
就在她渾然忘我地陶醉時,忽然有光線透入,她抬起頭,看見少爺低頭往衣襟裡瞧。
「我讓福財先到別處打掃,妳可以出來了。」他將手掌探到胸口,她立刻抓住他修長的手指,爬上他掌心,讓他把自己帶出來。
「妳不能繼續待在這兒。」于凡朋舉高手掌,望著掌心裡嬌小的人兒,嚴肅而堅定地說道。
「那貓窩裡可能有跳蚤或是蟲子,不能待人,再說,久了還是會被人發現;而被人發現的下場,妳應當想像得到……」
他故意放緩語調,可話還沒說完,她已聰慧地明白他的意思,當場瑟縮了下。
她絕不要被當成妖怪追打,甚至放火燒死……
「但是,我能去哪裡呢?」現在的她,勢必不能回原本的婢女寢房,而府裡的任何地方,都絕對不安全,因為隨時可能有人出入發現她。
到那時,她一樣難逃被當成妖怪看待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