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紀夢潔將要求提出來後,景夫人一時很難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而相比之下景老爺倒是淡然很多,表情沒有太大的波瀾,彷彿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夢潔可是想清楚了?」景老爺喝了口茶,挑眉望向一臉羞意的紀夢潔。
「夢潔已經想得很清楚了,這兩年的時間,夢潔感覺還是與二表哥更為合得來一些。」
景夫人從打擊中回過神來,急急地說道:「終身大事何其重要,怎能如此草率下決定,夢潔應該再多考慮一番。」
景老爺掃了眼一臉焦急的景夫人,插口道:「夢潔已經想得夠久了,就因為是終身大事,她才不會視為兒戲!既然她想嫁給皓軒,而皓軒又對夢潔有意,那這門親事就這麼定下吧,這幾日就請人給你們兩個合八字。」
景夫人內心急得厲害,但景老爺話說在前頭,她又不好再說什麼。紀夢潔是她中意的媳婦人選,很多年前就已經將她當兒媳婦看了,誰想現在橫生枝節,好好的媳婦飛了,她快惱死了。
若是當初嫁過來的人是莫羽馨,她還不會將紀夢潔如此放在心上,可事實偏不如此,嫁過來的是莫芸溪!讓一個庶出的丫頭做嫡長媳,這點令她相當不舒服,兒子當初病著的時候,媳婦是什麼樣的她不在乎,可如今兒子醒來了,她再看莫芸溪就不怎麼順眼了。
若是景皓宇再娶個平妻會好很多,什麼人能比自幼便寄居在府裡知根知底的紀夢潔更適合?紀夢潔不僅受景老爺的寵愛,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手中家產豐厚,這樣的兒媳簡直就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
結果紀夢潔最後卻說要嫁給那個庶子……
「謝謝舅舅、舅母。」紀夢潔紅著臉對景老爺夫婦各行了個禮。
「一家人還談什麼謝字。」景夫人面色僵硬地說道。
紀夢潔見目的已達成,於是站起身說:「夢潔的親事有勞舅舅、舅母費心了,先不打擾您二位休息了。」
「等等。」景夫人開口叫住了紀夢潔,而後頗不自在地對景老爺說:「訂親一事比較繁瑣,我先去夢潔那裡坐坐,看看有什麼需要的好提前準備好了。」
「去吧,夢潔訂親的事還得妳多費費心思。」景老爺眼皮微微挑了下,而後說道。
景夫人點了點頭,隨後便與紀夢潔一同出門了。
來到紀夢潔的房中,景夫人立刻將隨行的丫鬟支了出去,拉住紀夢潔的手問:「夢潔怎的突然就作決定了?」
紀夢潔猶豫了一會兒,最後嘆道:「舅母待夢潔一向很好,夢潔亦不想瞞著您了。前幾日發生的事您也知道,當時表哥和表嫂對我意見極大,若是我嫁給了表哥,我們不會相處得好的,夢潔這也是沒的選擇了,令舅母難過,夢潔深感愧疚,但形勢所迫,希望舅母能諒解。」
景夫人聞言咬了咬牙道:「我就猜到是因為那件事。妳放心,皓宇和芸溪不敢對妳怎麼樣的,這點舅母為妳作主!」
紀夢潔眨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略顯不自在地說:「夢潔已經將決定告知了舅舅,而且心意已決,若是臨時改變主意,難免給人輕浮之感。」
「妳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皓宇當日表現得是很差,那也是巧蓮做得太過分被氣到了,可是事情發生之時妳是不知情的,所以不能怪妳,要不我讓皓宇來向妳……」
「舅母。」紀夢潔趕忙打斷景夫人的話,焦急地道:「夢潔哪裡敢再惹表哥不快?我知舅母疼我,沒能嫁給表哥夢潔也深感遺憾,不過我嫁給二表哥後也同樣是您的兒媳啊。」
「那怎能一樣!」景夫人臉色很難看,緩和了一下情緒,強迫自己以著和藹的語氣說:「妳回答我,若是沒有發生當時的事,妳會不會就選擇嫁給皓宇?」
紀夢潔低下頭,過了很久才落寞地說:「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事情畢竟已經發生了呀。」
景夫人聞言臉沈了下來,冷聲說:「果然還是因為那事。算了,妳執意要嫁給皓軒就嫁吧。」
紀夢潔猛地抬頭,拉住景夫人的胳膊急急地說:「舅母莫要生夢潔的氣,夢潔作這個決定也是被逼無奈啊。」
景夫人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說:「舅母知道,我還有事忙,先回去了。」
「舅母真的沒生夢潔的氣?」紀夢潔眼圈紅了,一臉的恐懼不安。
「這事並不怪妳,我為何要生氣?」景夫人勉強自己笑了笑。
紀夢潔見景夫人真的沒有生她的氣,不由得鬆了口氣,擠出一抹笑道:「夢潔多謝舅母體諒。」
「哎。」景夫人惋惜地看了紀夢潔一眼便離開了。
不多時,吳氏走了進來,將門關好後來到紀夢潔面前問:「怎麼樣?夫人可有生氣?」
「舅母是生氣了,不過生的不是我的氣。」紀夢潔一反方才要哭的樣子,笑得頗為愉快。
吳氏表情一鬆,也笑了起來。「那就好。這次還多虧了巧蓮那丫頭,若非她犯下那等事,我們也不好順水推舟作下這個決定。」
「就是,若沒有巧蓮,我要選擇二表哥還不容易呢。現在這樣多好,選了二表哥,舅母也不會太生我的氣,她只會氣表哥和表嫂。」紀夢潔越說越開心,最後喜悅地對吳氏說:「這事多虧奶娘提醒,否則夢潔就錯過這麼好的機會了。」
吳氏瞇起眼睛笑了,眼角的魚尾紋若隱若現。「小姐還小呢,我自然要為小姐拿主意,等到妳大些了,說不定就會事事想在我前頭了。」
紀夢潔嘴角揚著笑,瞇起眼解恨地說:「這下表嫂怕是不會那麼逍遙了,等著挨罵吧,呵呵。」
第二日一早,景老爺開口說要為紀夢潔與景皓軒訂親,等三年後他們兩人都十七歲時再成親。
消息一下來,可把何姨娘美壞了,一整天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看得景夫人眼角直抽,恨不能將何姨娘的臉給劃花了。
紀夢潔要與景皓軒訂親,心頭大石一除,莫芸溪與景皓宇都鬆了口氣,不過一想到景夫人,二人又相對無奈起來,以著景夫人的脾氣,這事絕不會善罷甘休。
果然,景老爺發出消息的第二天,景夫人便來了,臉色不可能好看到哪裡去,看向莫芸溪時,眼神更是冷淡得可以。
「娘。」莫芸溪知道自己目前很招人嫌,於是打過招呼後便規矩地往旁邊一站,不再出聲。
景夫人掃了莫芸溪一眼,而後看向景皓宇。「你表妹要嫁給皓軒,你們應該知道是為什麼吧?」
景皓宇神色坦然地望向景夫人,無一絲的愧疚和忐忑。「夢潔要嫁給二弟,自是因為她心儀二弟。」
「胡說!」景夫人怒道,厲眸一瞪。「少推卸責任,若是當日巧蓮那事你與芸溪不對夢潔那般不依不饒,她也不會迫不得已要嫁給皓軒。」
莫芸溪在一邊聽得直想翻白眼,早就料到以景夫人的性子不會善罷甘休,看看,現在就胡攪蠻纏來了。
「娘,您何以要這般想呢?」景皓宇眉頭微皺,隱忍著說。「就算沒有當日的事,夢潔也一定會選擇皓軒。這兩年她與皓軒之間的來往難道您真的不清楚?她要喜歡誰不是我們能左右的,娘啊,您別再自欺欺人了好不好?」
「放肆!」景夫人一手拍在桌子上,大聲道。「你居然敢對娘說『自欺欺人』?真是越來越不知所謂!以往你多聽話懂事,自從成親之後就變得越來越不聽娘的話。」
被牽扯到的莫芸溪聞言眼皮跳了跳,雖然不高興但卻沒出聲,她知道景皓宇會為她說話的。
景皓宇沒有令她失望。「孩兒不敢頂撞娘,也沒有不聽娘的話,只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夢潔早就喜歡上二弟了,若是她的感情一如往昔,一個多月前就答應嫁給我了,豈會考慮這麼久?」
景夫人很明顯聽不進兒子的話,臉色依然陰沈著。「你說這些無用,夢潔就算移情也是被你們逼的。」
景皓宇聞言氣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猛咳了兩聲才開口說:「娘這般說想表明什麼?夢潔兩年前便變心了,我讓小新查過,有一晚夢潔孤身與皓軒見面,兩人相處得頗為、頗為……親密,若是她心中只有我一個,又怎會與皓軒手握著手?也許娘不信孩兒所說,您若執意如此我也沒辦法。
「這事也不能怪芸溪,這一個月來她的表現如何,全府的人都看到了,若非她心意太誠,巧蓮那丫頭也不敢那般肆意妄為!娘怪我們不該那般計較,可是香茹當著芸溪的面被打,我想換成誰都忍受不了!何況這事還關係到了我們長房的威嚴,難道娘要我們息事寧人,然後任憑長房被人笑話?若當時真的息事寧人了,芸溪才是真的做錯了。」
景夫人被兒子的一番話說得又惱又怒,固執的人一旦認定了某件事就很難改變初衷,景夫人便是如此,就算景皓宇說得再頭頭是道,聽在她耳中都刺耳得緊。
「好、好、好,宇兒真是長大了啊!都教訓起娘來了!」
「娘別生氣,孩兒只是……」
「只是什麼?夢潔選擇了皓軒是事實,這下好了,何氏得意了!有了夢潔這個受寵又財產豐厚的妻子,皓軒做家主的可能性更大了,若是以後你爹選擇了他,你要娘怎麼辦?若你的腿還像以前那樣好好的,十個夢潔都給了皓軒我也不當回事,可是今日不同往日,你的腿壞了!」景夫人氣極了,哪裡還顧及得到這話會不會傷害到景皓宇,紀夢潔的事已經讓她心煩意亂,此時再被景皓宇一頂撞,惱怒交加,於是刺耳的話就脫口而出了。
莫芸溪聞言倏地抬頭望向景夫人,責怪在眼中一閃而過。景皓宇好不容易才從自憐自艾中走出來,結果她卻在氣惱之下又舊事重提,作為一名母親,景夫人可稱得上是最不合格的那一類了。
景皓宇眼神一黯,低下頭不再言語,若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的睫毛在微微顫抖著。
景夫人見莫芸溪正瞪大眼睛盯著自己看,心頭大為光火,喝道:「妳這般看著我做啥?我還沒跟妳這丫頭算帳呢!自嫁進門來就裝傻賣乖,連我都騙,小小年紀就不學好。現在夢潔選擇了皓軒,妳這下開心得意了吧?」
莫芸溪收回視線,低下頭淡淡地說:「夢潔選擇了心中所愛,芸溪作為表嫂,當然是打心裡為她高興。」
「妳!」景夫人被莫芸溪氣到了,狠狠地瞪著她。「有妳在皓宇學不出好來。」
「爹最近一直誇夫君呢,說他學東西快,才兩年的功夫,教習師傅就已經沒有新的知識可教了,爹對此很滿意,連連誇夫君說他學得比以前還要快。」
「哼。」景夫人鐵青著臉沒再開口,若是還就著這個話題抱怨,那就等於將景老爺也一起抱怨進去了。
三人僵持了一會兒,景夫人最後板著臉離開了,走時臉色比來時還要難看。
景皓宇望著自己的腿發呆,神情落寞。
莫芸溪不忍他如此,上前安慰起他來。「腿不好又怎麼了?既沒影響到你英俊的臉,也沒有影響到你好用的腦子,時間都過去那麼久了,還有何想不開的?」
被莫芸溪誇「英俊」還有「腦子好用」,景皓宇臉色好看了一些,只是看起來還是很鬱悶。「腿不能站有很大的影響,參加不了科舉當不了官,連家主之位都不好繼承。」
「當官有何好的?被斬頭抄家的官員還少了?景家有爹當官就行了,你想這些何用?再說,我不明白家主之位有何好的,就算繼承不了又如何?如果在府中過不下去,我們可以出去自己過,又不是離了這裡就吃不上喝不上,娘總怕二叔當了家主會失了地位,到時我們將娘一起接走不就行了?」
景皓宇搖了搖頭說:「哪有妳說得那麼樂觀,以娘的性子,就算在府中受了委屈,也只會想方設法地將權力奪回,不會選擇『逃跑』。」
莫芸溪翻了個白眼,無奈地說︰「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啦,爹現在還年輕,離放權還有很久,我們現在操心這事未免過早。別難過了,可還在想著剛剛娘所說的話?」
「娘總是這樣,一涉及到利益相關之事,就不將我當回事。」
「放寬心啦,娘不將你當回事,我來將你當回事!」莫芸溪慷慨地說。
景皓宇雙眼一亮,回過頭望向她。「妳所言當真?」
「真!只要你以後不拈花惹草,沒有別的女人,我就會將你當回事。」
被景夫人影響的心情因為她的話突然大好,景皓宇雙眼亮晶晶的。「妳可要說話算話。」
「我人品很好很好,說話一向算話,只要你不犯錯,我就不會改變初衷。」
景皓宇將輪椅轉個圈,正面對著莫芸溪,一把摟住她的腰,將頭靠在她的「小饅頭」上笑道:「娘與何姨娘的明爭暗鬥、皓軒與我的暗中較勁兒等等瑣事,使我不再認為妻妾成群、兒孫滿堂是好事。妳放心,我有妳一個人就夠了,不過妳要快點長大。」
「快些長大做什麼?」
景皓宇將頭使勁在「小饅頭」上蹭了蹭,抱怨道:「太小了,趕緊長大,我好舒服些。」
「啪」的一下,莫芸溪的巴掌對著景皓宇的頭拍下去。「你敢說我這裡小!不知女人是聽不得這種污辱的嗎?」
景皓宇撫著被拍痛的頭直瞪眼。「本來就小,難道還要我睜眼說瞎話誇妳真大?」
莫芸溪低頭掃了眼自己胸前那小小的起伏,而後瞪向景皓宇說:「小你也不能嫌棄!敢找『大的』,我就休了你。」
景皓宇低頭悶笑起來,肩膀因為忍著笑一抖一抖的,陰鬱的心情立時一掃而空,只覺得有妻如此實乃天大的幸事。
幾日後,景皓軒與紀夢潔合完了八字,結果顯示兩人八字匹配,在景老爺夫婦的忙碌下過完了彩禮等一系列事宜之後,親事就此定下。
接下來的日子,景夫人對莫芸溪的不滿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減少,對景皓宇越來越嚴厲了,時間過去得越久,她越害怕更加顯山露水的景皓軒受到景老爺的青睞。
春去秋來,兩年半的時間轉眼間過去了,這時景皓宇已經十八歲半,莫芸溪還差四個月滿十五,而景皓軒與紀夢潔則還有半年的時間便成親了……
最近景府出了件大喜事,那便是景老爺馬上就要舉家南遷去京城等著陞官了。
景老爺幾年前便巴結上了七王爺,雖然相隔兩地,兩人沒有時常見面,但他卻算是七王爺的得力人,這些年沒少為七王爺效力。
當初景老爺巴上七王爺時是不被眾人看好的,因為七王爺在當今幾位王爺之中能力不突出,而且還無實權,尤其他還與太后的親生兒子──眾王爺中最有權力的三王爺不對頭,是以同僚們都暗示景老爺早抽身為妙。
可景老爺在這事上是固執的,不管別人如何說,他該怎麼辦還怎麼辦,七王爺交代他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讓他做什麼就不做,總之這棵看起來一點兒都不牢固且還極具風險的大樹,他一傍就是好多年。
也好在景老爺只是一名說小不小、但說大也不大的知州,並且離京城頗遠,七王爺的政敵們沒功夫搭理他這個「小兵小將」,於是這些年來景老爺倒是過得還算安穩。
當今皇帝並非太后所出,太后生的長子剛繼任太子之位僅一年便一命嗚呼了,另外一個兒子三王爺才智不及二皇子,是以最後皇位沒爭到,二皇子繼承了皇位。
二皇子的生母於先皇在世時是皇貴妃,身分僅次於皇后。先皇還在位時,皇后與皇貴妃兩人便鬥得極狠,後來皇后當上了太后,貴妃當上太妃後,兩人依然還在鬥。
三皇子雖然沒能繼承皇位,但在朝威望頗高,加上太后手中的人脈,就說他權傾朝野也不為過,剛繼承皇位,根基未穩的皇帝對三王爺一直忌憚著。
七王爺乃太妃撫養長大,當初七王爺出生時沒多久生母便因難產而亡,於是剛出生沒兩天的他便被抱給了皇帝的母親──太妃撫養,那時太妃還只是個貴人。
七王爺自幼便與太妃所出的皇帝關係甚好,長大後宮中分成了兩派,他理所當然地站到了皇帝這一方。
太后與三王爺張狂了十幾年,最後被皇帝和七王爺聯手拉下了馬,三皇子因為意圖謀反證據確鑿而被抄家,而太后因為包庇、與三皇子裡應外合等罪名亦受了懲罰,雖然保下了性命,但卻自此不能再過問朝堂之事,過起了每日吃齋唸佛不問俗事的悠閒生活。
自此皇帝和太妃可謂是真真正正地挺起胸膛做人,再不受人壓制。三王爺黨滅的滅、貶的貶,京中一下子空出來不少職缺,其中不乏有肥差。
在打倒三王爺黨一案中,七王爺功不可沒,金銀珠寶美女什麼的賞賜了不少,搖身一躍成了幾位王爺之中最有權勢地位的一位,同時也是最受太妃及皇帝器重的。
三王爺被滅後,七王爺也不再整日演戲,將自己精明的一面顯露了出來。以往那些不屑與七王爺這位「爛泥」走得近的人,此時全像蜜蜂見了鮮花兒似的拚命巴結討好。
七王爺一得勢,以往那些個為他出過力的「大兵小將」們的春天便來了,這次七王爺挑了幾個有能力且對他夠忠心的人來京城,景老爺便是其中之一。
知州一職景老爺作了七年,如今終於有了晉升的機會,新職位想都不用想,絕對會是令無數人眼紅嫉妒的肥差!
景老爺辭去知州一職,變賣家當準備去上京這些日子,來景府慶賀的、請景老爺去坐席的大官、大財主們數不勝數。
「京城乃天子腳下,正所謂伴君如伴虎,我們去京城生活真的會是好事嗎?」莫芸溪整理著打算帶上京的衣物,忍不住將疑問問出了口。
景皓宇坐在輪椅上,悠閒地閉著眼睛回答:「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說了等於沒有說。」莫芸溪鄙視地撇撇嘴,手上動作沒停。
「怎麼,妳不喜歡去京城?」景皓宇睜開一隻眼望了莫芸溪一下後又閉上。
「那倒不是,只是覺得去了京城後可能會經常見到一些達官貴人什麼的,整天都要穿得規規矩矩的,一點都不自在。不過京城能人異士多,也許那裡有能治好你腿的大夫也說不定。」
「妳居然還沒放棄這事,真是樂觀啊!想當初爹靠七王爺的關係請了太醫院中醫術數一數二的太醫來,結果呢?還不是束手無策!」
「太醫又不是全天下醫術最好的人,不能因為這個原因就放棄。等著吧,到了京城後,指不定哪天我們就能遇上個會治你腿的神醫呢。」
景皓宇不接話了,任由莫芸溪自己作白日夢去。
「別不將我的話當回事,我有預感你的腿一定會好。」莫芸溪說完後便哼起歌來了,她就是能篤定,這是女人的直覺。再說既然老天爺都讓她穿越了,應該不會吝嗇到塞給她一個殘廢的丈夫。
「這首歌妳唱了好幾年,還不膩啊?」景皓宇抗議道。
「這歌可是專門唱給你聽的,等我什麼時候膩了你這個人,就會膩這首歌了。」莫芸溪說完又接著唱,這首〈樣樣紅〉成了給景皓宇的專曲,剛開始唱它純粹是為了激勵他,現在唱就單單只是習慣使然罷了。
「娘上午找妳可有訓妳?」
莫芸溪搖了搖頭。「沒有,就囑咐我進京後得識大體些,不能讓京城裡的貴婦們看我笑話。」
景皓宇聞言斂眉默不作聲。
莫芸溪挑了挑眉。「你是否也覺得我這樣的人去了京城會被人取笑?」
「胡說什麼?」景皓宇不高興地白了她一眼。「我豈會那樣想!就妳這樣的,我只怕妳取笑別人,哪裡會擔心別人取笑妳。」
「這還差不多。」
「對了,那隻貓也要帶上京?」景皓宇揚了揚下巴,指著正趴在軟榻上呼呼大睡的貓。
「當然要帶!我上哪兒大寶就要跟著我上哪,少藉這個機會將我的大寶送人。」莫芸溪警告地瞪了景皓宇一眼。
大寶快三歲了,早已長成了一隻大貓,身上的毛又長又亮,走路威風凜凜的,一雙藍色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牠怕水,從來不讓人給牠洗澡,可是牠很愛乾淨,每天要舔好幾次身上的毛,用爪子洗好幾次臉。喜歡在榻上睡覺,跳上榻前都會認真地將自己身上的毛和爪子舔得乾乾淨淨。
就算牠再愛乾淨,景皓宇也嫌棄,好在大寶習慣好,那便是睡覺只在一個榻上,從來不沾其他榻,也不跳上床去。此時牠睡的榻有個名字,叫大寶專用榻,上面的墊子經常換,無論牠什麼時候睡都是又軟又乾淨的。
「這麼遠,怎麼帶?」景皓宇皺眉。
「要不然還用籠子關著?」莫芸溪不確定地說。
話音剛落,沈睡中的大寶突然大聲喵了一下,一雙藍眼控訴地瞄了下莫芸溪。
「大寶?」莫芸溪放下手中的衣物,微笑著走上前低喚起來。
「喵。」
「大寶、大寶。」
「喵喵。」
「大寶、大寶、大寶。」
「喵喵喵。」
「大寶真乖,呵呵。」莫芸溪走到榻前蹲下,伸手撫摸起大寶身上的毛,手感甚好。
景皓宇不停地翻白眼,這種人與貓幼稚的「對話」每天都要上演好幾回,每回莫芸溪都樂個不停,直誇牠聰明。不就喵了幾下嘛,哪裡體現出聰明來了?
「大寶呀,過幾天我們就要搬家了,要走好遠的路。」
「喵?」
「你想跟我一起去京城嗎?」
「喵。」
「你也想去啊,可是路上不方便,到時將你放籠子裡可好?」
「喵!!」
「呃,你不想關籠子裡啊,那怎麼辦?」
「喵……」大寶爬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毛,用頭使勁兒往莫芸溪手上蹭著撒嬌。
「哎,要不到時你老實些,你答應不亂跑的話就不將你裝籠子裡。」
「喵喵。」大寶溫順地蹲下身子,興奮地向莫芸溪搖晃著牠那條毛茸茸的大尾巴。
「好,就這麼辦,大寶真聰明。」
莫芸溪與貓交流完,便站起身接著收拾衣服去。
「一隻貓哪裡聽得懂人話?虧得妳自說自話了半天。」
「呿,我家大寶聰明得很,我說的話牠都聽得懂。」
「聽妳在吹牛。」
「不信你看著,到時路上牠肯定不亂跑。」
「呵呵,呵呵。」景皓宇笑得頗為不屑。
「喵!!」大寶突然大喵一聲,回頭不悅地瞪了眼景皓宇。
「死貓敢瞪我!」
「瞧瞧,大寶聽得懂人話的,你少看不起貓了。」莫芸溪得意壞了,覺得大寶是她兩世以來見過最聰明的貓。
去京城要走遠路,路上不便帶很多人,是以家僕們大多都領了遣散費走人了,有些在這裡有家人有孩子的就只能留下,帶上的都是未成家且很忠心之人。
最近兩日府中一直在遣散人,有些想跟著一起走的下人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都沒能如願,很多人都在著急,怕自己不能跟著上京,這些人中就有靜香。
最近兩年靜香在院子中的地位日益漸低,而香茹與倩雪的地位則高了起來,很多事都是香茹她們說了算。
這個改變自然跟景皓宇的態度有關,他對靜香越來越冷淡,很多事情都交給香茹去做,於是靜香的「權力」便一點點地被「架空」了。
靜香比景皓宇年長兩歲,早過了嫁人的年齡,一心想被收房,無奈景皓宇就是不正眼看她。時間過去越久,她越是著急,有時忍不住了,便在言行上暗示景皓宇。
這種行為對於不想再有其他女人的景皓宇來說無疑是招煩的,因此他越來越不喜靜香,有好幾次暗示靜香選個府上得力的適婚男子嫁了,可是靜香不聽,於是一拖就拖到了十九歲。
明日最後一批被遣散下人的名單便出來了,靜香知道自己就在其中,因為前兩日她在門口聽到了景皓宇與莫芸溪的對話,她很害怕,整日惶恐不安的,人被逼急了往往會做出不理智的行為來,靜香沒能免俗。
最近一年每天晚上景皓宇洗澡時,莫芸溪都會出去。
這日晚上她又出去了,在外面轉悠了好一會兒,估算著時間,覺得景皓宇已經洗完時便往回走,誰知路上被一名丫頭纏住了,那丫頭是范姨娘院中的人,突然跑來跪在她面前哭著說自己想跟著去京城,不論她說什麼,丫頭都不聽,又跪又磕頭的一個勁兒地求。
莫名其妙地,莫芸溪就這麼被這名大哭大鬧的丫鬟給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