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果然如景皓宇猜測的那般,第二日一早,景老爺便對外宣稱何姨娘要去別莊閉門思過一些時日,過兩日待腿傷養好後便出發。
儘管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景皓宇真聽到這個消息,心中還是有些不是滋味,景老爺這是打算迅速了結此事,他完全相信了景皓軒,相信他不是會害兄長的惡人。
趕上沐休時,景皓宇去找了景老爺談話,自進了書房便沒出來,兩人談了很久,究竟談了些什麼沒人知道,等景皓宇再出來後已經是兩個多時辰之後。
「餓了吧?飯菜正給你熱著呢,馬上就端來。」景皓宇回來後,莫芸溪關心地迎上前,吩咐下人去小廚房將爐子上熱著的飯菜端上來。
「是有些餓了。」景皓宇由衷地對莫芸溪笑,餓了時有人關心並且張羅飯菜的感覺真好。
「怎麼樣?爹同意了嗎?」待屋內只剩下兩人後,莫芸溪小聲問。
「談了這麼久,爹自是同意了。」景皓宇淨完手坐在桌前喝了幾口茶回道,樣子雖然有些疲憊,但雙眼卻透露著幾分喜悅,費了許多功夫去說服景老爺,好在結果沒有讓人失望。
「同意了就好,何姨娘這次是跑不掉了。」剛說完,丫鬟便端著飯菜進屋了,於是莫芸溪閉了口,待飯菜都上桌後屏退了下人,體貼地為景皓宇盛飯布起菜來。
「有個賢慧的娘子就是好。」景皓宇著實餓了,誇了下莫芸溪後便埋頭吃飯。
莫芸溪體貼地沒有再問,在旁侍候著景皓宇用飯,一邊布菜一邊思考,這次的事他們無論如何也要將何姨娘絆倒,沒了她,以後景皓宇與她的安全便能有些許的保障。
景皓宇最近籌劃的正是當年墜馬的事,前幾日與他賽馬的那個蒙古朋友阿木爾捎來一封信,說他此時正在邊境落腳,身邊帶著有利的人證,只要景皓宇勸得景老爺鬆了口,他立刻便帶著人證來見景老爺。
阿木爾當年結交上景皓宇這個朋友也挺悲劇的,好處沒得到,楣事卻染上了身。那時景皓宇出事後,傷心欲絕的景老爺將一切都遷怒到阿木爾身上,要他有生之年不得再踏入中原一步,否則後果自負。
可憐的阿木爾只是一個普通的商人,如何能與當官的景老爺作對?景老爺的靠山是七王爺,想要對抗無非是以卵擊石,於是只能滿心悲憤地回了蒙古,這些年來他及他的家人都未曾踏入中原一步,這次是無意中在蒙古遇到了一個人才興起要再來中原的念頭,這人已經遭到報應,瞎了一隻眼又斷了一條腿。
雖然時隔多年,但當年的事就好比一根刺梗在心頭,當初的事一幕幕地都深深埋在阿木爾的心中,是以記憶力頗佳的他一眼便認出了那人,也就是當年負責照顧景皓宇馬匹的馬僮。
當年事發之前,阿木爾無意中發現那名馬僮在景皓宇馬匹旁徘徊,形跡頗為可疑,想要將這事告知景皓宇,結果發現景皓宇對馬僮頗為友善,很信任的樣子,想想覺得自己可能多疑了於是便打消了念頭,誰想只這一念之間,將景皓宇和他都害得不輕。
事發後阿木爾重新懷疑起了馬僮,去景府要求見景老爺一面,結果還沒進大門便被人趕走,喝令不能再登景家門。
被趕出來心有不甘,那幾日阿木爾一直在景府附近徘徊,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他見到了馬僮,誰想馬僮見到他調頭就跑,完全一副作賊心虛的樣子,如此阿木爾更覺這人有問題,要將這個發現告知景老爺,結果他運氣太背,再次登門時正巧趕上太醫宣佈景皓宇藥石罔效的日子,可想而知深受打擊的景老爺面對他這個與兒子賽馬的人時會有怎樣的反應,於是無辜的阿木爾成了出氣筒,不僅被景府的人打了出來,還喝令從此不得再來中原,否則要讓他有來無回。
誰都是有脾氣的,阿木爾想揭發害景皓宇出事的人,結果三番兩次沒能進景府,最後還被亂棍打傷趕了出來,蒙古人是重朋友、講義氣的,但也是硬氣的人,被這般欺負誰還能不計較?
於是氣憤難平的阿木爾選擇了以隱瞞事實真相去報復屢次對自己不善的景老爺,聽到景皓宇病重的消息後很難過,無奈無法見朋友最後一面,最後是懷著遺憾與惱恨返回蒙古。
本以為這輩子就這麼算了,做不了中原的生意少賺很多銀子,但好在吃喝不愁,就這麼過了幾年。有次出門與夥伴吃酒歸來,路上居然遇到了當年那名形跡可疑的馬僮,雖然馬僮成熟了許多,還瞎了一隻眼、斷了一條腿,但是他依然認得這人,自己當年受辱並且不得再入中原的下場間接是被他害的,這馬僮的樣子一直印在腦子裡,就算化成灰他都認得。
馬僮當年心虛不敢見阿木爾,多年後再遇到,已沒有了心虛與害怕,只剩下無限的感慨與愧疚。
馬僮沒再躲避阿木爾的追問,如實地將當年的事情真相說了出來,他當初被何姨娘身邊的丫鬟吟翠所勾引,被她攛掇得去向何姨娘提親,無奈何姨娘看不上他的出身,怎麼著也不放人,急得他抓耳撓腮之時何姨娘鬆口了,前提是要他為她做一件事,事成就會將吟翠許配給他,否則就要將他與吟翠苟且之事告訴景老爺。
不想被老爺趕出府,何況嚐過了吟翠「滋味」的馬僮色慾薰心,雖然不想害待自己一向溫和的大少爺,但一想到以後能日日摟著吟翠快活,那抹良心上的不安與愧疚瞬間便被拋至腦後,何況何姨娘向他保證這事不會被人發現,於是便昧著良心答應了。
當時馬僮被豬油蒙了心,趁人不注意時餵馬吃了會導致過度興奮的藥丸,由於是第一次害人,而且僅存的一點點良心總時不時地跳出來譴責他,於是餵馬之前一直在猶豫,在馬旁徘徊來徘徊去,陰差陽錯之下就被阿木爾發現了。
當初何姨娘是雙管齊下,給景皓宇吃了下了藥的南瓜粥,又讓馬僮在馬身上動手腳,本以為景皓宇在賽馬時會當場摔死,那樣眾人都會認為那是場意外,何姨娘算盤打得很響,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景皓宇命大沒當場身亡,居然留著一口氣被抬回了景府。
馬僮聽命行事後本以為可以娶到美嬌娘,誰想何姨娘反悔不將人許配給他,暗中還使壞挑了錯處將他趕出府,起初他不知這事是何姨娘做的,被趕出府後還想見何姨娘一面,求她為自己說說情,誰想沒將何姨娘等來,等來的居然是要殺他滅口的人。
當年算馬僮命大,被砍斷一條腿和刺瞎一隻眼,以為自己小命休矣時突然有人在附近出現,行刺之人不得已慌忙而逃,如此他才保住了性命。
行刺之人是何姨娘派來的,馬僮得知這事後除了詛咒何姨娘不得好死外什麼也做不了,知道自己掌有何姨娘的把柄想活命難如登天,於是打扮成叫化子一路遮遮掩掩的,最後運氣好遇到了做完生意要回蒙古的生意人,百般討好才得以和他們一起去蒙古,改名換姓後在蒙古安了家。
時間過去越久,馬僮越是良心難安,總被噩夢驚醒,他因一己私慾害了景皓宇,常常夢到一身是血的景皓宇前來向他索命,良心的譴責將他折磨得快不成人形。
就在受良心譴責之時,馬僮遇到了阿木爾,得知阿木爾從朋友那兒聽來景皓宇沒死的消息後心才好過一些,這些年良心的譴責太難受了,於是當阿木爾拿刀指著他逼他去見景皓宇時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這些年馬僮活得很痛苦,當年的事每每想起都想宰了自己洩憤,揭發何姨娘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算最後自己也難逃一劫都無所謂,不管結局有多慘,那都是他的報應,最好能死在景皓宇面前,這樣他上了黃泉路良心也能好受些。
說服了景老爺後,景皓宇便著手安排這事,寫信安排人送去阿木爾落腳的地方,請他們過來。
由於在邊境,一來一回的要用去好幾日,其間何姨娘的腿傷及當日被茶杯砸中腦門受的傷均已經養好,只是依然被關著,延緩了去別莊的日子。
阿木爾的事景皓宇一直是悄悄安排的,只對景老爺說,連景夫人都瞞下了,所以其他人都不知道此事。
十日後,派去接人的侍衛終於將人接到了府中,因為馬僮腿腳不利不能騎快馬,只能坐馬車,於是路上耽擱了一陣子,本來走官路一來一回八日的路程用去了十日之久。
馬僮當初在景府幹了幾年,府中的老人都識得他,連景老爺都對他還有些印象。
阿木爾來後,景皓宇與阿木爾寒暄了好一會兒,由於事態緊急,沒來得及多說,於是雙雙決定等事後好好地喝一場,聊聊這些年來彼此的事情。
景老爺命人將何姨娘還有景皓軒帶過來,這次的事依然是秘密進行,沒有讓丫鬟侍候在旁,人還是上次那六個人,只是這次多了阿木爾及馬僮而已。
何姨娘沒來之前,阿木爾與馬僮便簡要地將當年的事說了,馬僮將何姨娘與他的約定及他事後不僅沒娶到老婆還險些被滅口的事都說了,由於景老爺事先已從景皓宇口中聽說了大概,是以再聽時並沒有過多的震驚。
而景夫人則不同了,她從來都沒想過當年兒子墜馬的事是何姨娘害的,一聽說這事哪裡還冷靜得下來,差點就發狂了。
「她、她居然如此謀害我兒!還有你,你這狗奴才居然敢做出這種事,簡直喪心病狂。」景夫人又驚又怒,罵了馬僮後猶不能解氣,抓起茶杯就往僅剩下一條腿不得跪,只能坐在地上的馬僮身上擲去,無奈太過激動沒砸中,又指著被砸得狼狽不堪的馬僮繼續罵。「害人性命活該遭報應!應該讓你瞎了兩隻眼斷了兩條腿才好。」
景夫人在那兒發洩,景老爺並未阻止,瞞了她這麼久感到心中有愧,於是由得她去罵。
發洩完後,景夫人又詛咒了幾句何姨娘,而後望向景老爺大聲道:「老爺,這次事關皓宇的性命,您萬萬不能姑息那歹毒的婦人!」
「我心中有數。」景老爺一臉沈重地說道。
「就怕到時那狐媚子一求饒,老爺當場就心軟了。」景夫人氣憤難平,忍不住譏諷道。
「妳說什麼?」景老爺雙眼一厲,喝問道。
景老爺一發火,景夫人猛地一哆嗦,嚇得不敢出聲了。
「爹,娘是心疼夫君當年受的苦,一時氣憤說錯了話,您別動氣。」莫芸溪趕忙安慰道。
「哼。」景老爺鐵青著臉沒再理會景夫人。
見景老爺沒再追究,景夫人稍稍鬆了口氣,暗怪自己太氣憤引得丈夫發火。
這時,何姨娘及景皓軒來了,景皓軒給眾人見過禮後便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而何姨娘是待罪之身,於是只能選在離馬僮遠些的地方跪下來。
「何氏,妳可還識得他?」景老爺指著馬僮問一臉淡然的何姨娘。
何姨娘疑惑地望向沒了一條腿的馬僮,覺得有些眼熟,只是一時想不起是誰。
馬僮突然開口了,諷刺地問:「何姨娘,吟翠去了何處?」
聞言,何姨娘雙眼倏地圓睜,驚恐地指著獨眼的馬僮。「你、你……」
「何姨娘可是認出了小的?讓妳失望了,小的命大,沒死成。」看何姨娘表情大變,馬僮心中甚是快活,臉上湧出幾分報復的快感。
此時景老爺的臉是徹底拉了下來,雙眼含霜地望向何姨娘,起先他還存有幾分僥倖心理,而何姨娘恍若見了鬼般的驚恐模樣令他怒火頓生,若非真做了壞事,她又豈會在認出馬僮後這般反應?
「咦,這位可是當年負責給大哥看顧馬匹的馬僮?」景皓軒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這人是誰。
何姨娘臉色變了幾變,片刻工夫又恢復如常,面無表情地說:「莫名其妙,你死沒死關我什麼事。」
「喲,何姨娘您真是貴人多忘事,當年妳讓我給大少爺的馬下藥時那狠樣兒,小的至今還記憶猶新呢,我這眼、我這腿,哪個不是拜妳所賜?哼,妳壞事做盡,連老天都看不過去了,特意留著我的小命,就是等有朝一日用來揭發妳的!」馬僮憤恨地望著何姨娘道。
「荒謬!我何時要你害人了?證據呢?」何姨娘厲聲問。
「證據?呵呵,吟翠可還活著?」馬僮沒有問吟翠在哪兒,在他看來,當年那個勾引自己的吟翠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這奴才當真可惡,平白誣陷何姨娘做甚?再胡亂造謠就綁了你送去官府。」景皓軒見馬僮誣陷何姨娘,氣得夠嗆,若非有景老爺夫婦在此,他早就將馬僮綁了扔出去了。
「二少爺,何姨娘當年讓吟翠誘惑小的,小的被豬油蒙了心,聽她的話害了大少爺,結果何姨娘不但沒有兌現承諾,還使手段趕我出府後命人殺我。」
「一派胡言!」景皓軒猛地一拍桌子怒道。
「既然二少爺不信,讓吟翠出來對證吧。」馬僮頭仰得高高的,胸有成竹地望著憤怒的景皓軒。
「她、她……」景皓軒遲疑了,吟翠幾年前生了重病死了。
「已經死了?哼,何姨娘想將我趕盡殺絕,自也不會留著吟翠了。」馬僮冷哼道,望著何姨娘的眼神更為不齒了。
景老爺臉色又陰沈了幾分,當年他將馬僮趕出府是因為何姨娘說這馬僮經常背著人調戲她院中的丫鬟,因相信何姨娘,又因對方只是一名小小的馬僮,就沒喊人來對質,便直接將他趕出府。吟翠的死,以前不覺如何,現在聽馬僮提起,突然覺得吟翠死得太過蹊蹺了。
「何氏,給妳最後一次機會,若妳承認了當年的事,我便作主讓妳走得舒服些,若妳死不承認,那就別怪我不顧多年的情分將妳送去官府!」景老爺這時已經完全信了馬僮的話,何姨娘能請人廢掉景皓宇,自然也可能會害死他,加上當年的種種巧合,由不得他不信。
「老爺要送我去官府?您不顧及名聲了?」何姨娘頗為驚訝,驚訝中帶有幾分懷疑,她比誰都瞭解景老爺,將官威及名聲看得比性命還重要的人,怎麼可能將她送去官府?一個德行有虧、不持大節的帽子扣下來,他的官也別想保得住了。
景老爺痛苦地閉了閉眼道:「為了顧及名聲而委屈我兒,枉為人父!到時我自會去聖上面前請罪,不用妳費心。」
何姨娘聞言臉發白,急道:「老爺,您不能光聽信小人的一面之辭就定我的罪啊。」
「既然還不認罪,那就去官府吧。來人,備紙筆。」景老爺一臉嚴肅,高聲對外命令道。
不一會兒,筆墨紙硯便被送了上來。
景老爺開始提筆寫信,何姨娘見狀慌了,急得眼淚都流了出來。「老、老爺您要三思啊,婢妾是冤枉的,您想想二少爺啊。」
這回何姨娘不再囂張地自稱「我」了,而是規規矩矩地自稱婢妾,去了官府不知要被折磨成什麼樣,後果輕則流放,重則問斬,這兩種沒有一個好結局。
「爹,您莫要輕信了小人之辭,何姨娘不可能害大哥性命,求爹別將姨娘送去官府。」景皓軒急得上前握住景老爺的胳膊懇求道,不敢直接搶景老爺手中的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皓軒,是不是冤枉了她,你大可自己去問,她會騙別人,但不會騙你。」景老爺邊說邊寫,很快便將書信寫好了,放下筆拿起信將墨漬吹乾後,摺好放進信封。「明日一早我會命人拿著這封信函押著何氏和馬僮去府衙,今晚……是她最後一晚,你去陪陪她吧,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除非她是畜生,否則萬不會在最後時刻欺騙自己的親生兒子。」
何姨娘見景老爺真要將她送官,嚇得臉上血色盡褪,一急一嚇之下再也受不住打擊,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爹,您要三思啊。」景皓軒忍不住喚道,因為一個何姨娘影響了名聲及仕途實在不值,私下處理這事就好,鬧到官府對整個景府都不好。
「誰也不要勸了!」景老爺轉身面向臉色各異的眾人,痛心疾首地說道:「鬧到如今這個地步都是我的錯,是我太過縱容侍妾,寵得何姨娘野心大到了興起不該有的念頭!錯誤因我而起,後果自也要由我來承擔。我的嫡長子差點兒沒了性命,這算是間接被我所害,若是沒有遇到喬大夫,他這輩子就這麼毀了!因我的疏忽導致家宅不寧,連子女的人身安全都沒了保障,還談何做官!明日我便面聖稟明此事,是罷免是降級都認了,這是我咎由自取。」
景夫人這時也擔心了,走過來猶豫地說:「老爺,這麼做是不是太衝動了?聖上真要動了怒,我們景府可怎麼辦?」
這一陣子發生的事,使得景老爺短短幾日憔悴了很多,眼角眉梢都帶著倦意,看起來像是突然間老了兩、三歲。妾一直想要害兒子,結果他還愚蠢得總是寵著她、愛護她,他純粹是在養頭狼!
這次的教訓無非是巨大的,也是沈重的,若是草草了結了何姨娘,他覺得對不起差點終身殘廢的長子,同樣的也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夫人不要說了,我主意已定。」這幾天發生的事令他的心千瘡百孔,景老爺本就不是無情之人,相反,他是個多情的人,他愛這個家,重視家中所有的人,所以當家人的生命受到了威脅,差點兒被害死後,他突然感到累了、怕了,這一刻在他心中,那光鮮的權力與金錢突然間變得褪色了許多。
「爹,求求您饒了姨娘一回吧。」景皓軒眼睛紅了,跪了下來哀哀地求道。
望著跪在眼前的景皓軒,景老爺想起了何姨娘謀害景皓宇的目的,雖說一切都是何姨娘做的,但這麼多年過去,難保這個溫文知禮的孩子不被何姨娘所影響,心中突地害怕起來,為了家宅安寧、兄弟和樂,有些事是時候要表態了。
「趁著這次這件事,我有話要對大家說。」景老爺雙眼在景皓宇及景皓軒身上轉了一遍,沈聲說道:「就是因為兩個兒子我都重視,於是給了某些人錯誤的暗示,還因此埋下了隱患。皓宇是嫡長子,以後家主之位自然是他的,皓軒及皓然身為庶子,以後每人會分有幾個鋪子和田莊,每月固定有分例可拿,除此之外就沒有了,若不甘只得到這些,那就去謀個一官半職出來,自己去試試能耐,總之家主之位是皓宇的,家裡的一切自然也是他的,皓軒你可有意見?」
「兒子、兒子沒有意見。」景皓軒朦朦朧朧地忘了自己前一刻是因何而跪的,腦子好像不會轉了,連回答的話也只是下意識的行為。
「爹,您怎麼……」景皓宇很驚訝,沒想到爹會在這時候突然表態。
「誰也別說什麼,皓宇家主之位不會再變,若是再有謀害等類似事件發生,這個決定也不變!一會兒傳令下去,以後『景府家主有可能是二少爺』的話不得再出現,誰敢再說一律請家法!」景老爺厲聲說道,他深刻地意識到了妾及庶子的野心對家宅安寧的危害有多大,為了以防萬一,他要徹底斷了姨娘及庶子動起不該有的念頭。
莫芸溪聽完景老爺的話僅僅只是吃驚,沒有大的情緒波動,她對家主及主母一職沒有多大的執念,在她看來,夫妻恩愛地過著輕鬆自由的生活比什麼都好,再說比起莫家來景府實在算不上富有。
她對當家主母一職沒有多大念想多少也跟她手中豐厚的錢財有關,她手中銀錢不少,足夠她一輩子吃喝不愁,目前手中的幾個鋪子盈利不錯,就算以後有了兒女,也有充裕的錢給他們娶媳婦或置辦嫁妝。這些年來景夫人牢牢把權不讓她過問府內事情的做法也沒什麼可生氣的,不讓她管家,她還樂得逍遙呢。
相較於莫芸溪的淡然,景皓宇心中湧起喜悅來,身為嫡長子,自是希望以後家主之位是自己的,若是被庶弟奪了去,他必然不會甘心。
這裡面最高興的當數景夫人了,聽了景老爺的話後喜上眉梢,今日對她來說絕對是大吉之日,不僅徹底解決了何姨娘這個狐媚子,還消去了壓在心頭多年的關於家主之選的大石,心中大為舒坦。
「好了,都退下吧,將何氏押進柴房。」景老爺繞過跪在身前的景皓軒出了門。
景夫人心情好,望向景皓軒難得溫和地說:「今日是何姨娘留在景府的最後一日,你還是去看看她吧。」
景皓軒一個人直直地跪在地上,眼神飄忽不知在想些什麼,連景夫人對他說的話都沒聽見。
阿木爾由於這次來中原耽誤了很多正事,於是當日便急著離開。
多年未見,這次又幫了自己這麼大的忙,景皓宇不願他過早離開,在阿木爾最後保證說將蒙古的事處理完便來京城找他後才放他走。
景皓宇出於愧疚與感激,送了阿木爾很多東西,都是些不占地但值錢的東西,比如玉珮、鐲子之類的。
過沒多久景府所有人都聽說了景老爺立家主之事,景皓宇是未來家主這個決定永遠不會變,就算出了意外,這家主之位也不會落到庶子頭上。
傍晚時,紀夢潔來了,來時神情焦慮,見屋內只有莫芸溪在,急急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開口道:「大嫂,妳幫幫夫君吧,何姨娘明日就要被送官,我、我……」
紀夢潔由於著急,說話有些語無倫次。
「有話慢慢說,先坐下。」莫芸溪將緊緊掐住自己胳膊的紀夢潔按在椅子上,命人給她倒茶。
紀夢潔哪裡有心情喝茶,焦急地望著莫芸溪。「大嫂可否讓大哥去勸勸爹,何姨娘若是被送去官府,後果還不知會怎樣呢,夫君、夫君會很難過,求求大嫂了。」
莫芸溪一語不發地望著一臉懇求的紀夢潔,她看得出來紀夢潔是打心裡在乎景皓軒,不忍他難過所以來求她代為說情,可是瞭解歸瞭解,這事卻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答應的。
「大嫂怎的不說話?」
「夢潔,妳不覺得妳的請求很過分嗎?」莫芸溪淡淡地問。
聞言,紀夢潔臉色變了變,僵笑著說:「大嫂為何要這樣說?只是那馬僮的片面之辭,大嫂難道就這樣信了他?現在馬僮不知有多得意呢,隨口編的幾句話成功騙過了這麼多人。」
「妳如此說,莫非是認定我們都是傻子?」莫芸溪眼神倏地冷了幾分。「是對是錯大家都心中有數,何姨娘到底有沒有做過,妳晚上問過二叔便會知曉,到了這個地步,我相信何姨娘是不會欺騙二叔的。」
「大嫂!妳怎麼能這麼狠心,何姨娘平時沒有得罪過妳,夫君也一向尊重大哥大嫂,怎的到了這種時刻妳不僅不伸手幫一把,還說風涼話?再說,何姨娘被送去官府對景府會有何影響?對你們又有何好處?爹作的這個決定對我們大家都沒好處,怎的大嫂就不能好好想想呢!」紀夢潔被莫芸溪冷淡的反應刺激到了,對她很不滿,語氣不自覺地衝了起來。
這時出現在門口的景皓宇接話了。「弟妹,妳這話說得未免太過分了,妳大嫂與我憑什麼要為何姨娘求情?我當年差點被她害死,不去落井下石已經對得起二弟了,還想要我為她求情?若是有人差點兒害了妳的命,妳會大度地去為他求情嗎?」
「大、大哥。」紀夢潔匆忙站起身,看到景皓宇陰沈的臉色後心一突,低下頭有些害怕地說:「夢潔說錯話了,大哥別生氣。」
「妳該道歉的人不是我。」
紀夢潔聞言眼皮一跳,咬了咬牙轉過身對著莫芸溪微微一福。「大嫂別跟夢潔一般見識,剛剛是我太過著急說了重話。」
莫芸溪抿著唇沒開口,自顧自地喝起茶來,她是長嫂,平時為了妯娌間和睦,對紀夢潔一向很溫和,結果被人這般指責,可想而知對方沒將自己當大嫂看待,既然她不將自己當回事,那她也不用再給紀夢潔好臉色看了。
「大嫂。」紀夢潔見莫芸溪沒理會自己,心下忐忑,若是真惹她生氣了,那求情一事就更沒指望了。
莫芸溪板著臉,不想理會她。
「大嫂妳別跟我一般見識,實在是事情太、太緊急了。」紀夢潔急得雙手將帕子都快絞爛了。
景皓宇沈默了會兒,突然開口說道:「弟妹,當初妳說我出事那日妳給我做的粥忘了放鹽,不知妳可還記得此事?其實,那日我吃的那碗粥是加了鹽的。能將味道做得與妳一般無二的,當初誰有那個本事,妳應該不會忘了吧。」
紀夢潔愣住了,慢慢地轉過身,臉色發白地望向一臉沈靜的景皓宇,不確定地問:「大哥什麼意思?」
「那日的粥為何被換掉了,我想只要不是笨蛋,任何人都能想通其中關鍵。」景皓宇說完不再看紀夢潔,走過來在莫芸溪身旁坐下,沒避諱屋中的第三者,握住她的手安撫。
紀夢潔呆愣地望著景皓宇與莫芸溪交握的手,腦子裡想的全是景皓宇的話,隱約有什麼東西在腦中閃現。
若當年實情真是那般,那自己豈不是無意中間接成了害景皓宇的凶手?不會的,不可能的,紀夢潔拚命搖頭,不願相信。
景皓宇淡淡地瞟了一副深受打擊的紀夢潔道:「南瓜粥被換的事我沒有對外提起,若是弟妹想繼續糾纏這件事,恐怕最後妳與二弟都要受牽連,就算當年你們與這事沒有直接關係,但也難逃責任。若非有你們在,我沒那麼容易被下藥,妳想若是爹知道了此事,他會做何處置?」
紀夢潔臉色忽青忽白,低下頭,睫毛顫抖了好一會兒方抬起頭,勉強地對景皓宇及莫芸溪說:「大哥、大嫂你們都累了,夢潔先不打擾了。」
離開時,紀夢潔的腳步有些紊亂,突顯出她內心的不平靜。
「妳沒被她氣到吧?」景皓宇擔憂地問。
「開始是有些氣到,不過剛剛看她那副樣子又解氣了。」
「呵呵,不氣了就好。」景皓宇鬆了口氣,望著茶杯嘆道。「南瓜粥的事是她無意中說起的,這事就算追究起來也沒用,夢潔不會給我們作證的。」
「我明白,女人嫁了人自會跟丈夫一條心。」莫芸溪靠在景皓宇身上無奈道,雖然有些遺憾,但也不會太在意,何姨娘已經解決,家主之位景皓軒是沒戲了,以後想必會老實許多,這個結果對他們來講已經很好了。
第二日一早,何姨娘和馬僮便被送去了官府,順道還有關在景府長達二十多日的五名黑衣人。
何姨娘前腳剛走,景老爺後腳也跟著出了府,他是去面聖,天子腳下,京中官員們極其注重名聲,一個不小心,御史便會洋洋灑灑地寫一大篇狀子彈劾你,一旦彈劾成功,那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景老爺一走,景夫人等人開始憂心,景老爺很固執,決定的事別人根本勸不動,偏要去面聖請罪,景府以後還能不能再過好日子都要看今日了,萬一龍顏大怒革了景老爺的職,那他們一家子只能遷回老家,到時可真是一輩子都別想抬起頭了。
莫芸溪在房裡心神不寧地餵著大寶和小白吃飯,景老爺面聖請罪的事關係到整個景府的命運,她做不到無動於衷。
「小姐,君小姐來了。」香茹走到莫芸溪身旁輕聲說道。
「哦。」莫芸溪聞言將手中的碗碟遞給香茹,起身去迎接,還沒走到門口就見君嬡手中拿著一個小果食盒子神秘兮兮地進來了。
「莫姊姊,我給妳帶了好東西來。」說完後君嬡還不放心地四處看了看,見除了自己與莫芸溪外只有彼此信得過的貼身丫鬟,於是放下心來,將果食盒子放在桌上,打開盒蓋說:「這是進貢的荔枝,早上我爹從皇宮帶回府的,說是皇上心情好,賞賜了一些給他。我爹最疼我,分給我的荔枝多一些,這荔枝是稀罕物,想著莫姊姊平時也很難吃到,於是就拿一些過來給妳品嚐品嚐,沒有多少,莫姊姊別嫌棄。」
莫芸溪望向果盒,裡面大概有十顆左右的荔枝,個個圓潤飽滿,應該是清晨新送到皇宮的。她知道這東西在古代極為珍貴,只有皇親才有資格吃,古代交通不便,而荔枝又是易壞的,所以很貴,連大臣都不易吃到,何況是尋常人家了。
「這荔枝如此貴重,妹妹居然還想著給我送來一些,真是太謝謝妳了。」莫芸溪由衷感激道,景老爺以前是外官,現在來到京城官職也不是很大,荔枝這種東西景府還真沒有吃過。
「莫姊姊這般客氣做甚,我家小白在這裡住這麼久,看看,胖了很多呢。」君嬡撫摸了幾下小白圓滾滾的肚子笑道,順帶的也摸了幾下不停蹭她胳膊的大寶。
快一個月了,兩隻貓都恢復了大半,傷口早已癒合,不用再纏紗布了,只須每天給牠們上一次藥就行,當初傷口處的毛被剃了些,所以這兩隻目前看起來模樣很滑稽,但依然很可愛。
「小白是因我們受的傷,照顧牠是應當的,何況牠既聽話又漂亮,我喜歡還來不及呢,怎麼會覺得牠煩。」莫芸溪實話實說,她喜歡大寶,愛屋及烏之下對大寶的老婆也喜歡起來了,再說這隻波斯貓長得確實好看,也許是因為有大寶哄著牠的緣故,這些日子都沒有為難過他們,除了最初幾日傷口太疼總是喵喵叫外,後來都很老實,給什麼吃什麼,好養得很。
自己的寵物被誇獎,君嬡很高興,回頭對莫芸溪說:「姊姊趁著冰還沒化趕緊吃吧,一會兒就不好吃了。」
「嗯,好,那我先不客氣了。」莫芸溪自放著冰塊的盒中拿出一顆荔枝剝起皮來,這東西在現代很普通,想買的話哪裡都有賣,可古代不同,自她來到古代後就沒吃過這東西,偶然間見到親切得不得了。
「真甜。」嚐了一口後莫芸溪眼睛一亮,不知是否是太多年沒吃過的緣故,她覺得這荔枝極好吃,冰涼爽口。
君嬡的到來令莫芸溪暫時拋卻了煩惱,心情好很多。
君嬡笑了笑,又開始逗弄起貓來。
「對了,再七、八日小白就可以隨妳回家了。」莫芸溪吃著荔枝說道。
「嗯,若不是這兩隻貓誰也離不開誰,我十天前就可以將小白抱走了。」君嬡將香茹手裡的碗接了過來,動作純熟地餵貓吃飯。
「讓牠們倆在一處,養起傷來也乖些。」不一會兒荔枝便吃完了,莫芸溪讓香茹將荔枝殘骸趕快處理掉,這荔枝是君嬡偷偷拿來給她吃的,自然不能讓別人知道。
「想想真是運氣,若是沒有喬神醫在,這兩隻貓說不定已經……」君嬡感嘆道。
「這才說明牠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嘛。」
莫芸溪走過來將君嬡手中的空碗放置一邊,拉著她來到床邊坐下開始聊天,以前莫芸溪經常自己在屋裡寫寫畫畫看看書之類的,有點無聊,現在時不時地跟君嬡聊天感覺很好,君嬡自小生活在京城,對這裡的風土人情及各個官員家中的事情都很瞭解,這些日子自她口中得知了很多事情。
君嬡走時,午飯時間快到了,景老爺還沒有回來,於是莫芸溪又開始擔心,景老爺若是有個什麼,皓宇也不好過,也許連書都不能在翰林院唸了,這樣一來,他也很難有出頭之日。
莫芸溪與景夫人一樣,午飯沒吃幾口,沒心情。
飯後幾人都沒心情睡午覺,等了很久,待臨近申時景老爺才回來。
一聽通報說景老爺已經回府,莫芸溪匆忙收拾了下著裝後便去了上房,剛到上房沒多會兒紀夢潔也到了,表情同樣急切。
景老爺看起來臉色很正常,既不沮喪也沒有憂鬱,與平時沒什麼兩樣。
看來事情沒有那麼糟吧,莫芸溪如是想。
「老爺,今日你去請罪,聖上如何說?」景夫人提心弔膽地望著景老爺,雙手因為緊張用力地絞著手帕。
景老爺坐在椅上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重重地吁了口氣後,方望向屋內的三個女人道:「聖上知道後很生氣。」
「啊!」三人聞言均倒吸一口氣,焦急地望著景老爺,等他接下來的話。
景老爺彷彿刻意在吊她們胃口似的,仍然不緊不慢地說:「訓了我很久,不過也許是因為今日聖上心情很好,只是罰了我一年的俸祿,並沒有降我的官職,說接下來的一年看我表現,若再有類似事件發生,便貶去我的職,將我發配到偏遠之地上任。」
「真的?老爺的官位不受影響?」景夫人睜大眼不可置信地望著景老爺,這大半日她吃不下喝不下,擔心了很久,誰想陛下居然格外開恩沒計較,結果太出人意料,她一時間懷疑自己是在作夢。
「我也沒想到自己會逃過一劫,都已做好了被革職查辦的心理準備,誰想最後只是被罰了一年俸祿。」景老爺一副慶幸兼後怕的樣子,更多的是對皇帝的感激。
「聖上英明!恭喜爹,這下大家都放心了。」莫芸溪站起身高興地對景老爺一福道,今日真是個好日子,皇帝心情好,不僅賞賜了君老爺進貢來的荔枝,還格外開恩,讓景老爺逃過一劫。
「總算可以鬆口氣了。」紀夢潔後怕地說道。
景老爺對著兩個兒媳點了下頭,擰眉沈思,而後突然正色地對景夫人說:「以後家裡的事妳要多費心些,要重視府裡的規矩,范姨娘與秦姨娘若是不尊重妳或是起歪心思,妳就告訴我,我絕不會輕饒她們!這次之後,御史必然會盯上我,妳要多注意些,不能被人挑了錯處,再有下次,我們便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處罰妾之前還要通知他,這是在提防她無故欺負她們吧!景夫人方才的好心情為此突然受了些影響,隱下心頭的不滿笑道:「是,內宅的事確實要好好管管了,以前因為何姨娘……其他妾室們也都疏於規矩了,這麼下去確實不是個事,明日開始就讓她們每日早上來這裡請安,侍候我用完早飯再回去。」
聽景夫人提起何姨娘,景老爺有些尷尬,咳了下說道:「這次有幸沒被罷免是天大的幸事,晚上讓廚房多燒幾個菜慶祝一下。」
「知道了。」景夫人點頭道。
自上房出來,莫芸溪心情很放鬆,唇角噙著笑地往回走。
「大嫂,等等。」紀夢潔跟在她身後喚道。
莫芸溪聞言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紀夢潔沒開口。
「大嫂可是還在生夢潔的氣?」紀夢潔輕咬著唇,不安地問。
「我哪裡敢生妳的氣,我怕妳還來不及呢。」莫芸溪冷淡地說道。
「大嫂。」紀夢潔臉一下子就紅了,低下頭扭捏著說:「昨日是夢潔放肆了,以後定不敢再那般對大嫂說話。」
「妳想怎樣別人自是管不著,還有事嗎?」莫芸溪語氣帶了幾分不耐煩。
「沒、沒事了。」
「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還有事要做。」說完,莫芸溪沒再理會紀夢潔,扭頭便往回走,她實在是不想與紀夢潔多說什麼。
望著莫芸溪離去的身影,紀夢潔臉色有些難看,抿了抿唇一語不發地轉身離開了,想起昨晚景皓軒告訴她的事情,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請莫芸溪為何姨娘說情的要求是再也不好開口了,昨晚景皓軒告訴她,當年景皓宇差點沒命的事確實是何姨娘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