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Ⅱ章
1 教科書的隱憂
◎開始討厭閱讀
日本人進入小學,首先學的是音讀。就像前面章節介紹的,雖然也有例外,大致上都是從已知的東西開始讀。只要知道文字的發音,能念出聲來,就在發音時,已經同時了解字義。
記得愈多字,就能讀得更多而更有趣。孩子們因此對閱讀抱著興趣。
開始的時候,很少看到討厭讀書的孩子。主要是因為他們讀得懂。
最近日本很流行從幼稚園就教孩子文字。很多人認為如果孩子認得文字、能讀文章,教育者就覺得有成就感。但是我認為這種想法很奇怪。再小的幼兒,只要是閱讀已經知道的東西,他們都做得到啊!
問題是到了中學之後,開始出現明白表示自己討厭閱讀的學生。小時候明明那麼喜歡閱讀,卻不知從什麼時後開始又為什麼認為閱讀很麻煩呢?
中學以後開始採行與以前不同的閱讀方式即為原因。還有現代的教育沒有成功地教會學生使用這種新的閱讀方式。但學校無視現況,不斷教導學生閱讀未知的東西,一直強迫學生學習無法理解的事物,接下來當然就會引起學生的討厭了。
◎教導未知
學校的智能教育(譯註:原文為「 知的教育 」 ,是指知識、智能的教育)又是什麼?
是指人類把至今獲得、累積的文化,傳承給下一代的作為。如果一項一項傳遞,窮其一生恐怕也只能傳給後代一小部分。
把文化融入語文當中、加以濃縮,在短期內教授大量資訊,就是現代教育的特質。現代教育認為,若只教給兒童既知的東西,教再多也沒有意義。
靠著語詞把未知的世界變成準經驗(代理經驗)的世界,這就是教育的工作。 把原來不屬於言詞的事物變成語詞,不過就算理解這個語詞,是否就真的理解原來的事物,頗值得懷疑。
本來應該透過身體接觸才能理解的東西,光是倚賴語詞,用頭腦去理解,我想應該不能算是真的理解。也就是說,知識上的理解不能視為經驗,最多只能說是一種準經驗。
即使已經知道有問題,還是只能仰賴語言,教導未知的知識給學生。此外,教學的步調也嫌太快,早期學習的音讀,還未見明顯的進展,就開始要求孩子們閱讀未知的事物。
如果因為謹慎而拒絕閱讀新教材,學校也會一直強迫學生閱讀,而且並非只有國語科教育的情況如此。除了體育、音樂、工藝等科目之外,幾乎所有的學校教育科目,都是在教導學生閱讀未知的能力,都是讓孩子汲取過去所累積的文化,這樣說並不過分。
◎閱讀未知如面對兩片牆
閱讀既知的事物, 通常只要了解文字就可以理解內容。有時雖不能確定文字的意思,還是可以掌握文章的大意。
由此可見,閱讀未知時可能會碰到雙重的障礙。
首先出現的障礙是語言和文字,未知的文字經常都會代表多重的意思,如果不了解便讀不懂。而文章之所以難懂,就是因為裡面的漢字可能指涉多種意義。
遇到不認識的語詞或文字可以查字典,或者只要有人教就能明白。用這種解決方式,也就是認識未知的語詞,才能從事未知的閱讀, 還不算很辛苦。
真正麻煩的是另外一道障礙。就算了解文字或辭彙的意思,但是讀完文章依舊如同在五里霧中。情況如同本書開始時所引用的實例,
「所用的語詞與想要表達的實際事物之間,並沒有必然的關係。」
在此文句當中,對中學三年級的學生而言,如有未知的語詞,或讓他們感到不安的語詞,大概是像「必然的」這個用語吧! 但是也有學生來信說,利用字典查閱過所有的辭彙,認為查過字典就一定能讀懂文章。既然已經打倒第一道牆就應該會懂才對,事實上卻不懂。因此這群中學生判斷,一定是這篇文章有問題。他們根本不知道還有更可怕的第二道牆,就算再怎麼查字典也跨越不了的障礙。
必須先突破「因為字典沒有提到,所以無法理解」所造成的第二道障礙,才可能讀懂未知的文章。在此,用來作為說明工具的主要是「意譯」(譯註:英文為 Para phrase,意思是為了說明而改變用字)。意譯也有兩種,第一種是用簡單的語詞就能更改說法的意譯。運用這種方式就能跨越第一層障礙,但是對解除第二層障礙是無效的。如果每個字都懂,卻抓不到整篇文章的方向,此時可以運用另外一種意譯。
先前提到的「所用的語詞與想要表達的實際事物之間,並沒有必然的關係。」 文句當中,假如採用第一種意譯,能夠檢閱的生字大概只限於「 必然的 」這個辭彙吧!
第二種意譯並非單純地更換語詞或文句。因為語詞只是所指事物的記號,如果完全理解,就能得到更換語詞的啓示。然而就算負責教育的老師,想教會這種意譯的用法,也非易事。
閱讀未知最難的地方,就是很難突破第二層障礙。
◎登峰造極的喜與憂
讀教科書幾乎是一連串未知的閱讀。就像攀岩活動一樣,只要一步踏空,結果就只有滑落。連續處於緊張的狀態,根本無法鬆一口氣。既知事物的閱讀就像騎自行車往下坡滑行,非常輕鬆。就算不踩踏板,車子也跑得很快。雖然同樣是閱讀,卻有很大的差異。
站在學校教育的立場,即使再辛苦也不能避開閱讀未知事物的訓練。有關這種閱讀的教科書內容當然不是很有趣。學生手中握著教科書時,心情通常也很沉重。但如果不能不停地喘著氣努力攀爬,怎麼可能登上險要的山頂,享受那種任務完成的快感?事實上登山過程愈是危險,登頂時感受到的喜悅也愈大。
閱讀未知與登山非常類似。而支持登山者不顧掉落山谷的風險,繼續挑戰登山的,無非就是嘗過痛苦的磨練之後,發現新天地的快感吧!對正在學習的人而言,教導閱讀未知的學校課本,正好就像學生必須去挑戰的高山。因此,一定得實際去感覺登上山頂時那種莫大的喜悅吧!
教科書大體上都是沉悶、無趣的。連那些原來可能很有趣的作品,只要是從教科書上閱讀,就完全失去魅力了。
有人說,無論多偉大的名作,只要是從學校的教科書讀到的,就會被認為是無趣的東西,一生都不想再親近。就算教育有缺點,但是如果以這種觀點遠離教科書,可能永遠無法學會閱讀未知。
事實上,學校擔負的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教導學生培養閱讀未知的能力。孩子們因為比大人更具可塑性,較能夠忍耐、攀登各種困難度的高山。
或許負責推動這項任務的教科書,被認定是無趣的代表,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於是很多人離開學校之後,就完全放開自己,很快回到閱讀既知的形態。
看過電視之後,再讀相關的棒球比賽新聞,會讓人非常投入,一直說有趣。大人一直逼小孩讀教科書,並告訴孩子不懂這些就無法與人交談。但是媒體面對大人時,卻一定要寫出他們確知的文章來寵壞大人,面對這種情況,日本人難道不覺得奇怪?
2 後門讀者
◎「旁門」的魅力
「請問,你手上報紙的社論在第幾頁?」
假如惡作劇地提出這個失禮的問題,十個被問的人當中,大概有六、七人無法立即回答。
換句話說,即使買了十幾年的報紙,不喜歡閱讀的版面永遠不看。就算翻到了也當作沒看見,因此被問到時纔會感到困惑、無法回答。社論甚少人愛讀,不過面對意見調查,被問到你是否閱讀社論時,還是有些人會為了面子回答:我有閱讀。
眼前報紙閱讀率最高,也就是大家最常「看」的,就是介紹廣播與電視節目的版面。大多數人都認為,這個版面不是用來閱讀,目的只是讓人查看。有人一天翻閱多次,放在中間的位置比較麻煩,報紙的版面編排幾乎都放在最後一頁。把這一頁當成電視節目表來閱讀的家庭並非少數。
雜誌讀者裡有所謂的「後門讀者」(譯註:喜歡輕鬆、軟性文章的讀者);讀到前面的文章往往非常頭痛,後面的雜文則讀起來輕鬆多了,後門讀者指的就是這樣的人。他們的想法是,由玄關入口進正門,門檻通常很高,從旁門或後門進入就輕易多了。
對雜誌社而言,後門讀者也是很重要的顧客。優秀的編輯編出來的後門通常具有非常的魅力。過去,大戰之前的綜合性雜誌,最後數十頁都是創作文章。主要就是迎合聚集在後門(如小說版面)的讀者。最近已經沒有這種主題的編輯,我想可能適因為讀者的嗜好分散,所導致的結果。
就報紙而言,也不可以忽視所謂的後門讀者。由報紙編輯將廣播電視節目表放在最後一版可以確知,後門讀者最喜歡的媒體是電視。在此之前一頁是社會新聞版,也是後門讀者目光的焦點所在。直到電視出現之前,社會新聞一直是獨攬後門讀者的版面。
最近以極快速度受到矚目的是體育新聞版,也是後門讀者眼光聚焦的地方。如果親自前往觀看的比賽被寫成新聞報導,一定會專心閱讀。
◎不讀是因為讀不懂
後門讀者如果走到大門,就顯得毫無耐心,貼近那些攸關國家的大問題時,這些讀者的興致一點也不高昂。
這種人通常只是雙眼掃過大標題便了事,因此也被稱作標題讀者。
偶爾出現被拉上頭版的大社會新聞,他們才會仔細閱讀,通常都是在大門瞄上一眼,就直接繞到後門去了,這就是他們閱讀新聞的方式。若提起社論他們會很吃驚,因為對後門讀者而言,社論是非常遙遠的世界。世界上或許有人一生閱讀報紙,卻沒讀過一篇社論呢!
為何大家不讀社論呢?因為讀起來有點像學校的教科書。
對學生而言,讀教科書是連續不斷地閱讀未知,為了理解教科書得非常努力,因為努力很辛苦所以討厭學習。學校教科書很討人厭,漫畫卻讓人感到非常有趣。
報紙的社論並不像教科書那樣難理解,言論的主題也都是與眼前的社會問題有關,絕對不是與世隔絕的東西。問題只在閱讀社論的方法,與閱讀看過比賽的棒球新聞報導,還是有很大的差別。換句話說,社論裡包含未知的閱讀。對於社論提到的話題,讀者如果不熟悉問題的背景資訊,那麼,閱讀討論此問題的社論(也就是第二手的資訊),可以說有如閱讀未知的資訊一般。
◎沒有故事性
某月某日,A報的兩則社論當中,第一則的主題是「新日、韓關係的觀點」。首先提到,
「韓國的全斗煥政府,為了鞏固國內體制的基礎,正在構思新體制,展開外交。繼全總統訪問美國、東南亞之後,重新建構日韓關係,成了南韓外交活動的新主題。」(譯註:全斗煥生於一九三一年,韓國陸軍士官學校畢業,一九八0∼一九八八年擔任韓國第十一、十二任總統)
以上文句表現十分切合實際,一開始便指出文章的方向,也幾乎找不到難懂的地方。
但是,對那些不習慣閱讀社論的人而言,第一段可能就讀不下去,因為他們會覺得文章很難懂。因為這些讀者已經認定,只要是論說文都很無趣、很難讀,原因就在知識素養不夠充分。
無法閱讀這樣的社論、認為社論難讀的讀者,之所以這樣想是因為社論沒有故事性。或許是從小閱讀太多的故事所造成。只要是故事,再怎麼高難度的文章也能讀,覺得自己讀得懂。
對於欠缺主角人物的文章,尤其是抽象論述,一開始就擺出拒絕的姿態。他們認定有趣的東西一定有故事,不具故事性的社論不可能有趣。
上面那則社論主要是考慮到,最近展開的一連串會談的可能結果,而提出「建構日韓的合作關係之前,有必要先理解,兩國在追求共同價值時產生的真正感覺」的分析 。結論如下:
「我們的重點之一就是,現在還在監獄當中的前南韓總統金大中的動向。自從他在日本東京被非法逮補,雖然已歷時八年,民眾祈禱他能獲得自由的聲音至今未曾消失。這是日、韓兩國要展開對話時,絕對不容許被遺忘的重點。」
姑且不論個別讀者對此結論的觀點。我要說的是,這篇文章非常清楚也可以理解,如果有人不能理解此文,還敢妄言自己受過教育,簡直是放肆的行為。每個人都應該能夠閱讀這樣的社論才對。
◎退步
同日的B報社論也是兩則,第一則的主題為「初次聯合國能源會議與日本」。以下引用部分內容,
「佔四十四億地球總人口六十七%的「南」方 開發中國家,近來眼光焦點幾乎都集中在新能源的資源與技術上。十日到二十一日在肯亞首都奈洛比,由聯合國召開為期兩週的第一屆新再生能源國際會議,成為這些國家的新舞台。大來佐武郎代表日本政府發表演講,日本通產省國際經濟部長山田,科學技術廳資源調查所長兒玉出席會議。由日本駐聯合国大使谷口誠被公推為會議籌備委員長可以看出,新能源技術受到國際間相當高的評價。」
文章裡提到的問題,對一般讀者而言好像很遙遠。家庭主婦甚至只看到標題就敬而遠之。只有那些具有好奇心的讀者會問,這是在談論什麼問題?
寫這篇社論的作者,想必也理解這些狀況,因此想盡辦法寫出容易閱讀的文章。例如,一開始就仿造新聞,寫出四十四億、六十七%、十日二十一日這些數字,真是用心良苦。特別是用四十四億的六十七%人口是「南」方的人口,就是為了引起讀者的興趣。(譯註:日本用北和南代表已開發國家與開發中國家,認為已開發國家集中在北半球。)
此外還列出日本的出席者。接著在下一段提到,日本政府斥資百億日圓在香川縣仁尾町建設兩座太陽能發電廠。寫作方式非常具體,相當接近平常的專欄報導。
即使如此, 這篇文章想表達的內容,對很多讀者而言,仍然是未知的世界。讀這種文章時,不能像吃零食一樣採用閱讀既知事物的方式,而是需要一邊思考、一邊閱讀。很多地方必須運用想像能力去彌補,這是會讓人產生抗拒,需要努力才能閱讀的文章。對生活忙碌的現代人而言,要拿出這樣的毅力恐怕很難吧?
其實不難。只是孩子們在學校閱讀未知,一點一滴累積、擴大已知的世界,大人卻剛好相反,退步、縮回到已知的閱讀世界裡,完全切斷與教科書的緣分,在此情況下,很難在知識領域有所進步。
就現代社會而言,報紙是社會教育的重要工具。雖然也有不少報紙以取悅讀者為目標,但是報紙的角色依舊堪稱為社會人士的「 教科書 」,社論則是報紙的代表文章。
我不得不說,讀者不願意讀社論,對報社與讀者雙方,都是極端不幸的事。
第Ⅲ章
1α型閱讀與β型閱讀
◎「音讀」的閱讀
前面我已經介紹了兩種閱讀方式。序章不列入,分別在第一和第二章陳述,內容剛好對應的這兩種閱讀方法。
在此,請容我再一次整理這兩種閱讀法。
其一,看過比賽也懂得內容的棒球比賽新聞所代表的閱讀方式,也就是以既知為基礎的閱讀。不論表現方式是否能讓人理解也不一定會有問題。即使表現相當令人不解,最後還是可以得到完全理解的印象。
針對自認為完全理解所讀文章的讀者,摘出部分文章內容,詢問內容真意為何?不少人還是會感到迷惑不解。可以說他們其實不懂這篇文章,但讀者還是可能認定自己了解文章。
這種以既知為基礎的基本閱讀形式就是音讀。也就是無論任何場合,都得由音讀才能展開的閱讀。例如閱讀體育新聞,如果必須讀出聲音才能領會,也算是音讀。
只要是以音讀為基礎的閱讀,閱讀對象以既知的事物為基礎,也是標準的模式。想要跳過這種標準模式,馬上從事高層次的閱讀,就現代教育而言非常困難。
在此特別斷言現在的教育不行,主要是因為過去日本的教育做了很多草率的事。例如,在日本擁有很長歷史的漢文素讀(譯註:即誦讀)。
發出聲音讀四書五經,本來聲音出現時應該屬於音讀,但是現代小學生的音讀是既知的閱讀。相對於此,素讀則是完全不理解內容的朗讀學習。形式上是透過音讀的方式,實質上卻飛過音讀的領域,一開始就進入閱讀未知的世界。我將於後面的章節介紹這種素讀。
藉由既知來領導進入閱讀的世界,比較容易,有時也比較有趣,也因此比較能從中得到閱讀的滿足感。問題是讀再多已知的資訊也無法學到新知識,照道理說,只從事既知的閱讀,讀者很難出現變化和進步。
◎由既知展開的類推
總而言之,我想把這種閱讀既知的方式命名為α型閱讀,相對的把閱讀未知的方式命名為β型閱讀。
所謂β型閱讀的典型代表就是學校的教科書,就像前面提過的,報紙的社論或評論文章也屬於此類型的閱讀。
和α型閱讀不同的是,β型閱讀沒有墊腳石,只能從文字去理解內容。有時會引起誤解。
就成人的日常生活而言,完全只從事β型閱讀的情況並不常見。大多數的文章內容都帶有新的知識或常識,但是內容只呈現未知事物的也不常見。一般的情況是α型閱讀裡有時候含帶β型閱讀。
無論讀者認為自己多麼了解文章內容提到的問題,一定也還含帶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物。不過因為絕大部分都是已知,就算也有相當多未知的部分,我想也可以由推敲前後關係而明白。
例如填字遊戲(crossword puzzle)就是用人為方式設計好未知的部分,將之藏於已知字詞裡的遊戲,完全沒有已知的情況下,遊戲就無法成立。
與此類似的還有外文的填充問題測驗。例如:
The event has become( )part of history and a haunting vision of what the end of the world ( )be.
在括弧中填入適當的答案,使此文句變得完整,並符合以下的翻譯。
「這個事件將變成歷史的一部分,同時也會變成反覆不斷浮現腦海,暗示世界末日的地獄景象。」 如果不能理解英文其實是以上中文文句的意思,就無法填寫括弧裡的單字。如果了解整體的大意,就會知道前面的括弧理應該填寫both,後面的括弧可以填may(would)。
這些無非都是利用既知來類推未知,以補足理解的方式。如果全部的資訊都是未知,就無從著手去理解。
◎混合閱讀
閱讀也會產生和填字遊戲或考試填充題類似的情況。也就是說,既不是完全的α型閱讀,也不是β型閱讀,而是兩種閱讀的混合。雖然裡面有β型閱讀,但是前後都有已知的資訊,從已知來推論、補足,多少可以理解未知的部分。
在此為了協助理解,原則上所有都是以α型閱讀的既知為根基,然後同時置入非懂不可的未知,也就是β型閱讀一起考量。但事實上大多數是兩者的混合。
實際情況下,不管多麼容易了解,中間還是參著一點未知,一定要是α型和β型的混合閱讀才行。相同的道理,不論內容多麼難理解的新文章,裡面一定得擁有一些已知的資訊才行。如果一看文字就知道完全不懂的,那一定是指外文。例如英語裡有句話「It is Greek to me .」(對我而言那是希臘語)所形容的情況。對不懂希臘語的人而言,不管說什麼他都不懂,就像日本人說「無意義的字」(譯註:原文為「珍紛漢紛」,意思是指夾雜漢字所以讀不懂的日文字)一般。但是對稍微懂得希臘文的人而言,「希臘文」對他而言就不是完全的未知,因此以上的情況也就不成立。
無論被認定含有多大量未知的閱讀,其實都含有既知的要素,即都是屬於α型與β型的混合型閱讀。
只有在α型閱讀的比例實在太大時,就不能稱為混合型閱讀,應該列為α型閱讀。同樣兩者並存的情況,如果β型閱讀佔絕對多數,也應該稱為β型閱讀。
一般的閱讀還是以α與β混合型閱讀居多。不過由於大多數人只能從事偏向α型色彩的閱讀方式,在閱讀的時候,經常誤解文章的意思。
◎閱讀的問題
原則上,無論如何都得分清楚α與β型閱讀的不同,尤其是到了近代(譯註:指明治、大正時代)的日本更需要做出區別。理由在於,過去的出版業不如現在這般興盛,出版品的數量不多,也沒有那種模糊曖昧的書籍。那時即使是α與β型混合閱讀,也是β型閱讀比重偏高。因此當提到閱讀時,通常指的都是β型閱讀。
然而時至今日,印刷文化急速發達,出版品大量且廉價地出現。最根本的原因並非出版印刷進步神速,或許是因為教育普及,才刺激到出版印刷業吧!
教育的首要任務就是教導閱讀,當然不只是教導簡單的閱讀既知而已。隨著教育愈來愈普及,只會閱讀文字,讀到自己認識的東西就能懂的α型讀者也日漸增多。
這類型的讀者無法讀自古流傳下來的古典書籍,他們卻認定自己能夠閱讀。再者,他們要求符合自己口味的書,也就是用 α型閱讀就能消化的書籍,已經變成社會整體的需求。這也是決定書籍發行量的重要因素。
出版商對書的行銷絕對不可能大意,於是迎合α型讀者喜好的出版品不斷增加,演變到最後,所有的書籍或多或少都變成這種(α型)出版品了,這就是所謂的大眾傳播文化。
此類型的出版品都會預先注意、刪除可能引起讀者抗拒的內容,使得只要具有一般常識的讀者,都能夠順暢地閱讀。能博得讀者青睞,輕快易懂的書報雜誌於是充滿坊間。
這種書籍可以說是幾乎沒有摻雜β型閱讀要素的α與β型混合出版品,已經可以說是純α型閱讀。以過去的閱讀角度來看,這也是前所未見的閱讀形態。當這種異常的閱讀變成理所當然的狀況,將是閱讀的危機。
針對此種狀況,我認為有必要考慮一開始就採用形同異常方法的β型閱讀,或者說是接近純粹β型的閱讀方式才是正確的做法。
正因為欠缺以上觀點,至今日本的學校教育,才會苦於毫無所獲吧?這不僅僅是國語教育,也是教育整體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