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馬神片《聽說桐島退社了》原著作者朝井遼「直木賞」得獎作
宮部美幸、渡邊淳一、桐野夏生聯袂好評
他以為只要這樣做,遲早會成為心中憧憬的somebody,可是……
求職之所以讓人痛苦的理由有兩個。第一個當然是因為測驗一直過不了,一再地遭人拒絕;另一個則是必須不斷把沒什麼了不起的自己,說成一副很厲害的樣子。
為了在大學畢業前找到工作,拓人常常與朋友聚集討論求職策略,光是為了寫履歷表、挑選出能表現自己的關鍵字就讓人傷透腦筋。而那簡短的幾個字到底能代表什麼?
或許,就像只有一四○個字可寫的推特一樣,那些沒有被選上的用語反而能呈現出一個人的樣貌。
朋友紛紛找到工作,他卻無法真心恭賀。他不懂,為什麼那樣子的她也可以得到工作,而自己卻一個錄取通知也沒有?眼看求職季即將進入尾聲,揪著他的領子去面對真實自我的人竟然是……?
◎第148回直木賞得獎作
◎達文西雜誌2013上半期BOOK OF THE YEAR小說類第二名
◎Amazon讀者四星推薦
◎日本「GQ雜誌」2013年度文壇代表
◎張維中專文解讀作者魅力
作者簡介:
朝井遼Ryo Asai
一九八九年五月出生。岐阜縣人。畢業於早稻田大學文化構想學系。擅長跟隨自己的生命軌跡創作,對同輩年輕人所遇的掙扎與心境轉折的描繪細膩深入。二○○九年在學期間,以《聽說桐島退社了》獲得第二十二屆小說昴新人獎而出道,書中充滿既苦澀又甜美的青春影像,正是朝井遼十九歲時對高中微型社會的描寫,受到讀者熱烈好評,並獲得宮部美幸、石田衣良等知名作家的讚譽,一舉成為當代青春文學的第一把交椅。
二○一○年,以《啦啦隊男子!!》獲得第三屆高中生票選真多之天龍文學獎,受到廣大高中生喜愛。二○一一年,以《重生》重現時下年輕人會遭遇到的問題,展現驚人的洞察力,並於二○一二年入圍第一四七回直木賞。
二○一二年,《少女不畢業》受到日本《達文西》雜誌強力推薦「畢業季應景必讀青春小說」,朝井遼雖為男性作家,卻在書中將少女種種複雜的心情一一傳達,讓讀者驚喜萬分。同年,《聽說桐島退社了》改編成電影,獲得第三十六屆日本電影金像獎、第三十四屆橫濱電影節、二○一二電影旬報、二○一二報知映畫賞、每日映畫賞等多項大獎,在二○一三年台灣金馬奇幻影展被譽為「金馬奇幻影展人人傳頌的神作」,一票難求,佳評如潮。
隨著朝井遼大學畢業、進入社會,在二○一二年底推出以畢業前夕努力找工作為主題的《何者》,對大學生找工作時各懷鬼胎與日本社會現況的描述精準且深刻,遂以此作品獲得第一四八回直木賞,成為五十年來最年輕的直木賞得主,此作亦獲得《達文西》雜誌二○一三年上半期BOOK OF THE YEAR小說類第二名。二○一三年底,獲選為日本《GQ》雜誌年度文壇代表,無疑是實力與人氣兼具的新生代作家。
著有《聽說桐島退社了》、《啦啦隊男子!!》、《星之窗的聲音》、《重生》、《少女不畢業》、《何者》、《可改寫的世界地圖》等。
相關著作
《聽說桐島退社了》
譯者簡介:
張智淵
台北人,輔仁大學翻譯學研究所中日筆譯組肄業,從事翻譯十餘年,譯有《艾比斯之夢》、《利休之死》、《千兩花嫁》、《四帖半宿舍神話大系》等五十餘本小說,以及《這樣學習改變了我》、《活化大腦生活術》、《差一點分手,更幸福》,現為專職譯者。
E-mail:akiracat@seed.net.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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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木賞評審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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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井遼出道以來,都是撰寫彷彿鮮血濺到臉上般的寫實題材。要做到這一點,必須擁有莫大的勇氣,以及直到最後仍舊相信人性本善的寬容想像力。──宮部美幸/作家
本屆最吸引人的作品!作者從各種角度鮮明地描繪出現今大學生就業前,為了討面試官歡心,而逐漸喪失自我個性的真實狀況,寫法既諷刺又有魅力。──渡邊淳一/作家
這部作品將網路社會裡猶如無間地獄的部分描寫得很精彩。──桐野夏生/作家
從私小說般的日常事物取材,昇華成非寫實小說的小說技法,精彩描寫出發生在年輕人身上的情況。──北方謙三/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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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歷表上短短一、二百字的自我介紹能代表什麼?臉書上看似溫馨的留言不就只為相互取暖?都快大學畢業了,周遭的同學怎麼還在搞那些有的沒的?以上,有此心態者,是不屑的曲高和寡?是耍酷的孤高品味?是文青的憤世嫉俗?還是對未來焦慮、不安、逃避的反射?或許各種糾結的心情都有吧,但更重要的是該如何誠實面對自己?遜斃了又如何?我能夠承認自己遜斃了,這會是優點,這就是本書作者朝井遼給年輕人的處方。──小葉日本台
應徵工作時如何從眾多履歷表中脫穎而出,是每個求職者迫切需要知道的答案。書中透過同學之間的互動過程,模擬出各種求職情境,幫助求職者了解自己及思考如何做職涯規畫。你想成為職場上哪一種人?此書希望求職者學會審視自己,了解自己的優勢,找到屬於自己的舞台!──李大華/1111人力銀行公關總監
「日本學生真是不容易!」你邊這樣想邊閱讀也不錯,但該小心點。因為這篇故事的本質並不在於介紹日本學生找工作的種種辛苦。你看到最後階段就不得不直視那人人都有的,但誰都不敢承認有的「心的黑暗面」。──東京碎片uedada/日本廣告人,《日本創意文案》《絆:後311日本社會關鍵詞》作者
主角的洞察力令人瞠目結舌,讓讀者忍不住把自己投射在他身上。但這正是作者設下的陷阱……有的人總是站在觀察者的立場俯瞰別人,誤以為自己成了不是自己的「某個人」。假如你心中也有一絲擔憂,懷疑「這樣下去好嗎」,這本書就是專為你而寫的。──Amazon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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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啊,呃──其實……』
我知道瑞月在電話的另一頭抿嘴偷笑。
「嗯?」
『拓人,等等,你等一下。』
我只不過是打電話告訴她「我想還妳手帕」,但是瑞月卻好像很開心。即使隔著電話,我也聽得出來她正在快步移動。
叮咚──
突然響起的巨大鈴聲,像刀一樣刺進仍陷在懶骨頭裡的我的反射神經。每當公寓的對講機響起,我總是會像這樣大吃一驚。
我喃喃自語道「來了來了來了」,勉強地爬起來,跑向玄關。一面心想「啊,電話」,一面推開大門,結果瑞月就出現在眼前。
「咦?」
「嘿嘿嘿。」瑞月淘氣地笑著說:「嚇了一跳吧?」
「我朋友住在樓上。我來玩的時候,你正好打電話來。」所以我想你說不定在家。瑞月這麼說的時候,耳朵上已經沒有抵著手機了。
我一身運動衫、戴著眼鏡,鬍子也沒刮,無法將已經斷了線的手機移開耳朵,只是愣愣地佇立在原地。
樓上的房子格局和我們那樓完全一樣,十分驚人。但擺設很雅致,家具和用品也都很講究。我十分清楚自己和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光太郎,對室內裝飾是多麼沒興趣。
「請進。不過,這裡不是我家就是了。」
瑞月看起來比平常愉快,另外,今天也穿著套裝。
「哦──拓人你看看,格局和我們家完全一樣耶!不過,那是當然的吧。」
光太郎嘻皮笑臉地大步走進屋內。「啊,妳好!這是去便利商店買來的零食和果汁,還有啤酒。」光太郎將鼓脹的塑膠袋搖得窸窣作響。裡頭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啊,這怎麼好意思,謝謝。」
「啊,這個。」
我一遞出手帕,瑞月笑著說:「咦?洗得真快。」雜誌上介紹的高雅手帕,果然與身穿求職套裝的她非常相配。
一個小時前,瑞月突然出現在大門前,一臉樂不可抑的表情。「真的好巧喔,我朋友家居然正好在樓上。」我穿著一身運動衫,只能客氣地回應:啊,對啊。瑞月沒有注意到我的不知所措,馬上又說:「我們剛剛在一起討論找工作的對策。」講到一半,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啊」地瞪大眼睛。
「如果不介意,你要不要也來?……畢竟大家都是求職生。」
我不假思索地回應:好。然後,我趕緊洗把臉,刮了鬍子。我的鬍子雖然並不濃密,但總覺得最近鬍子生長的速度似乎特別快。
剛才她所說的「大家」這兩個字當中,一定也包含了光太郎。不,與其說是聽起來包含了他,倒不如說是為了包含他,而刻意使用「大家」這個字眼。
「女學生說我黑髮比較帥♪」就在這時,光太郎打完工,心情愉快地回來了。「你幹嘛換衣服?現在要出去嗎?」光太郎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暮色,露出詫異的表情,但一等我說完事情原委,便說「那我去買點吃的回來」,要我繼續打扮,自己則跑去了最近的便利商店。
光太郎一直忙來忙去的,讓我無法看見他的表情變化。如今回想起來,他說不定是為了搭訕女生,才特地跑去便利商店的。
「啊,我喜歡這款零食。」
從房內傳來陌生女子的聲音。
「啊,我也是!很好吃對吧?」
秀氣的說話方式,讓我走入室內時,不禁特別將腳步放輕。
「這傢伙的舌頭很鈍,要是買到難吃的東西,還請妳不要見怪呀。」
「你怎麼這麼說啊,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我們的共通點耶!」
「你這傢伙在別人家裡也這麼煩啊!」
薄針織衫搭配牛仔褲、一身隨性打扮的瑞月友人,輕聲笑了起來。應該是在我和光太郎手忙腳亂地準備時,換下套裝改穿上家居服的。
「沒關係啊,我的舌頭也很鈍。」
這樣還是一樣很沒禮貌喔?她往上看向我們,仍然笑著。我心想:嘴角上揚的幅度也太大了吧。
「不好意思,突然跑來……」我說到這裡才想到,這種說法好像是在指責邀我們來的瑞月。「不會啊!」幸好她微笑著這麼說,免去了尷尬。
「反正大家都是求職生,歡迎都來不及了。而且大家有興趣的是不同的業界,這樣也能收集到更多情報。」
快坐下來呀,她催促我們。地毯像剛曬過陽光般柔軟,沒有半點塵埃。我心想:這裡招待突然造訪的客人的方式和我們完全不一樣,哪像我們家,客人只能直接坐在木頭地板上。
我們樓上的這間公寓雖然看似樸素,但其實對細節都很講究,感覺上完完全全就是女孩子住的地方。像是以良好平衡感貼在軟木板上的照片,以及色彩繽紛、彷彿家飾一樣擺放的國外八卦雜誌,在男生住的地方一定看不到這種景象。房內的布置也很有品味,擺放著床、書櫃、電視和玻璃茶几,沒有多餘的雜亂物品,所以即使突然有兩個陌生男子上門,也能毫不費力地邀請客人進屋。
玻璃茶几上擺滿了嶄新的白紙,紙上貼著從照片上剪下來的瑞月。無論是什麼尺寸,身穿套裝、梳著中分瀏海的瑞月都擺出相同的表情,從紙上筆直地望向這邊。
「我和理香是在留學生的交流會中認識的。她念的是外語學院的國際教育系。」
「哇,真聰明。」瑞月說出的科系名稱,是我們幾個人就讀的大學裡,偏差值 最高的,令我們忍不住發出驚嘆。
「我是小早川理香,請多指教。」
妳好──。光太郎拉長語尾回應,然後一股屁坐了下來。我也跟著坐下。
「我叫神谷光太郎。雖然名字裡有神和光,但只是一介凡夫俗子。這傢伙從大一就跟我同班,現在也是我的室友。」
光太郎用下巴朝我指了指,意思是要我接著自我介紹。
「啊,我是二宮拓人,請多指教。呃……」我常常覺得自我介紹真是困難。「我跟瑞月和光太郎一樣,都是念社會學院。」
「拓人他在玩舞台劇,還滿有趣的喔。假如他還會繼續上台表演的話,我好想找理香一起去看呢。」
「說到這個,這傢伙是玩樂團的。」
我把焦點拉回光太郎身上,好趕快結束自己的話題;在這同時,稍微想起了從舞台上望下去的景象。
從舞台上,能比想像中更清楚地看見觀眾的表情。瑞月從觀眾席仰望我的眼神,和我初次看到她眼眸的那天一模一樣,沒有絲毫改變。她稱讚我「好棒唷!」的時候,眼神澄澈透明。
耳邊傳來開罐後氣體噴出「哧──」的聲音。光太郎已經準備喝起啤酒了。
「瑞月在美國的企業實習過。與擁有各種經驗的人聚集在一起,很有趣呢。簡直就像求職對策總部一樣。」
她們倆的履歷表上,「留學」、「企業實習」這樣的字眼,感情很好地並排在一起。那些字彷彿從黑暗中駛來的自行車車燈,忽然閃耀出光芒。
「這是什麼?」
光太郎順著我的視線,看向茶几。
「妳們已經在寫這種東西了啊,會不會太早了?」
「這個啊,是從大學的求職中心拿回來的資料,是整理好的求職履歷範本。提早準備也沒什麼損失嘛,對吧?」
光太郎發出佩服的讚嘆,從透著光的紙背後看著。上面自信滿滿地印著「直接內定錄取! 邁向最強ES之路」。
「這是在匯整求職時經常會出現的問題。如果從現在開始不斷研究這類答覆,之後就能複製、貼上,隨意地使用了。」
理香乾淨俐落的回答,令光太郎夾雜感嘆地低呼。或許光太郎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具體地準備求職的人。
「拓人,你有在做這種事嗎?」
「我沒有特別做什麼耶。」
「……好像我也該來做一下這個了喔?」
光太郎求救似地注視著我,令我不禁覺得一陣煩悶。我敷衍地說:「不過我想,也不是非做不可吧。」
「可是事先準備好面試時常會被問到的問題,真的很重要喔。」
我看著「勤學」的括號的部分,才一點頭,瑞月就對我微笑道:「對吧?」僅僅只是這樣,我就有點得救了的感覺;放鬆肩膀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的上半身緊繃。
「大家果然都幹勁十足地在研擬對策了嗎?坦白說,我對找工作的事還完全是狀況外。昨天把頭髮染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我想,你用不著那麼著急啦。」
我從光太郎手中接過履歷表。
「就算是唬爛的也無所謂,只要現在先決定在面試時要說的話,這樣在實際面試回答時,就會覺得那是真的……確實從現在開始做這種事也沒有什麼損失。」
光太郎對於我說的話,好像有聽沒有懂。「就算是唬爛的也無所謂?是這樣嗎?」光太郎一面說,一面彆扭地移開視線。
牆壁上掛著一套女性套裝,應該是理香的。似乎已經拿去洗衣店送洗過了,外頭罩著透明的塑膠袋子。
「我討厭面試。不蓋你們,我的心很脆弱的。」
「為什麼還沒開始就覺得會失敗呢?」理香安撫他地說。光太郎低聲說:妳不懂啦。
「我沒留過學,也沒有到企業實習過,我跟妳們不一樣。之前也沒怎麼認真念書。在這種情況下,我還是改念理科比較好吧?那麼一來,找工作之前就還有兩年的時間準備,也能夠請老師在推薦欄大書特書,對吧?可是,我念的是文科。整天還過得渾渾噩噩、醉生夢死,在面試中根本沒什麼好說的。」
「才沒那回事。對吧?」理香轉向瑞月尋求附和,瑞月不置可否地點頭。
「英文說得聒聒叫、擁有語言能力這張王牌的人說『沒那回事』,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啦!」
對吧?這次尋求附和的對象換成了我。我想了一下,開口說:「可是,你可以假裝你手上的牌是王牌啊,不是嗎?」
頓時,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在我身上。
「面試確實就像是在打出自己手上的牌,但反正不管哪種牌都是蓋著遞出去,所以愛怎麼胡扯都可以。不過當然啦,萬一被拆穿就完了。」
我想,人們會說找工作很痛苦的理由有兩個。第一個理由,當然是因為一直沒辦法被錄取,一再遭人拒絕的感覺,不管對誰來說都不好受;另一個理由則是,必須不斷把沒什麼了不起的自己,說成一副很厲害的樣子。如果從現在就開始模擬面試時的情況,就會提早開始欺騙自己,說不定在實際面試時,就可以對後面這種痛苦麻痺了。
「找工作這件事,就像在玩撲克牌的吹牛一樣吧?把一說成一百,只要不被拆穿就沒事。就像玩吹牛的時候,把1說成King一樣。但如果被人翻牌,拆穿那是1的話就完了。而且如果手上沒有牌,就不能加入牌局。也就是說,在面試中也不能把零說成一百,那樣一定會被拆穿。」
「原來如此,像吹牛一樣啊。」
嗯嗯,光太郎頻頻點頭。
「可是,我玩吹牛遜斃了,這樣會輸吧?」
「我哪知道啊!不然,你一個人玩心臟病好了。」
我推開像小狗一樣挨過來的光太郎,心中漸漸生出某種難以名狀的負面情緒。
或許剛才我並不是為了想給光太郎建議、出於關懷的心情而說那些話的;說不定我是為了想讓擁有強力王牌的瑞月和理香知道,她們手上的牌不見得管用。
瑞月擔憂地凝視著茶几上的履歷表。
「無論如何,馬上就要十二月了,感覺大家差不多要正式展開行動了。」
理香的話令瑞月重新打起了精神,點了點頭。兩人的履歷表上,都以非常粗的字體寫著多益的分數。
她們倆似乎都拍了求職專用的證件照。照片拍得很好,她們一定是去了會替人梳妝的照相館。茶几上放著幾支刻有「祈求內定錄取」的鉛筆,應該就是從那間照相館帶回家的物品。
照片中的兩人,瀏海一絲不苟地左右撥開,瀏海間的雙眼睜得大大的,從剪裁成規定尺寸的彩色照片中注視著這裡。
日本全國各地,都有這種對自己的未來堅信不疑的眼神吧。光是看到她們這樣的眼神,我就覺得心臟揪緊了一下。
「不管怎樣,我要先喝啤酒啦!」
光太郎像握緊拳頭一樣猛地舉起鋁罐。他的聲音令我回過神來。
「不過啊,大家真的都會從十二月就開始認真準備喔?不是四月才會開始面試嗎?」
光太郎自顧自地喝起了啤酒。出乎意料地,理香也把手伸向罐裝啤酒,於是我也連忙跟著拿起啤酒。
「因為求職網站是十二月一日啟用,所以感覺從那天開始,大家就會認真了起來。」
去年網站啟用的時候,全國求職生瞬間湧進各大求職網站,導致伺服器當機,在大學內也是個話題。
「而且啊,我跟瑞月也想到外商應徵,所以才特別提早開始準備。除此之外,我們也打算應徵創投公司,所以求職戰其實已經開打了。」
雖然理香有氣無力地抱怨著「真的好早唷」,但她雙手握滿了多益分數、國外留學、企業實習等武器,那姿態看起來更像是等不及要開戰的士兵。
「創投公司已經開始面試了啊?真的假的,不會吧?」光太郎連珠炮似地問,坐在他對面的瑞月扭開了薑汁汽水的寶特瓶蓋。
哧──
光太郎買回來的食物裡,有啤酒、可以一起分著吃的下酒菜、水果口味的莎瓦,以及一瓶寶特瓶裝的薑汁汽水。
那並不是要讓所有人一起喝的兩公升家庭號飲料,而是特別給某個人喝的、五百毫升的薑汁汽水。我不用想也知道那是為誰而買的。
「快的話,新年過後就會開始面試了。有時候帶著ES去參加說明會,當天就可以接受第一階段面試。」
「ES?」光太郎愣了一下。
「就是求職履歷表(Entry Sheet),縮寫就是ES。」
「噢,我以為是細胞還是什麼哩。」
光太郎開玩笑地說:拓人哥真是靠得住啊。我揍了他的頭一拳。
「可是,聽說創投公司很操不是嗎?」
我把罐裝啤酒放在茶几上,發出清脆的「叩」一聲。
「聽說有的人為了練習,應徵了太多家創投公司,最後終於遇到真心喜歡的公司時,卻沒力氣再去面試了。」
「說不定我也是那種人喔?」光太郎隨口說道。看得出來坐在一旁的理香,表情變得有些僵硬。
「創投公司真的適合我嗎……總之,我會再仔細研究自己究竟喜歡什麼樣的業界。」
「每個人找工作的方式都不一樣呢。」
理香一邊說,一邊若無其事地將攤在茶几上的模擬履歷表翻面,然後站起身來。
「既然大家都已經開始喝了,我去做點下酒菜吧。泡菜炒豬肉可以嗎?」
這正合光太郎的意。他雙手合十地說:嗚哇──感恩!瑞月提議要幫忙,但理香說「不用了、不用了」,委婉地拒絕了。
大概因為使用了膠水,模擬履歷表背面貼著證件照的地方,有著水波般的起伏。證件照不可能拍出她那挺直背脊、充滿自信的背影,但我總覺得透過模擬履歷表的背面,彷彿能看見她那樣的姿態。
「有美乃滋和泡菜,來煮特別版的泡菜炒豬肉吧。」光是關鍵字就令人口水直流。但同時,我心裡卻想著:
這女生大概有很強的自尊心吧。
「真是慘了,一大堆聽都沒聽過的專有名詞,說不定我到今天才終於知道怎麼找工作哩。還好今天有來,lucky──」
光太郎一副亢奮的樣子,把手伸進起司口味的玉米脆果包裝,發出響亮的喀嚓一聲。就在這時,門鈴完全沒響,大門就悄悄地打開了。
「我回來了。」
「啊。」
突如其來的訪客讓光太郎嚇了一跳,把整包脆果弄灑了一地。一臉錯愕的客人皺起了眉頭。
個頭高大的男子打開大門,雙眼從燙過的長瀏海間,詫異地看著我們。「啊,隆良,你回來啦。」聽到理香的聲音之後,我才想起了這裡是適合兩個人住的公寓。
『啊,呃──其實……』
我知道瑞月在電話的另一頭抿嘴偷笑。
「嗯?」
『拓人,等等,你等一下。』
我只不過是打電話告訴她「我想還妳手帕」,但是瑞月卻好像很開心。即使隔著電話,我也聽得出來她正在快步移動。
叮咚──
突然響起的巨大鈴聲,像刀一樣刺進仍陷在懶骨頭裡的我的反射神經。每當公寓的對講機響起,我總是會像這樣大吃一驚。
我喃喃自語道「來了來了來了」,勉強地爬起來,跑向玄關。一面心想「啊,電話」,一面推開大門,結果瑞月就出現在眼前。
「咦?」
「嘿嘿嘿。」...
作者序
推薦序
世界會變成彩色的/張維中
平成元年(一九八九年)出生的朝井遼,二〇一三年初以《何者》一書奪下日本大眾文學最高榮譽獎「直木賞」時,只有二十三歲。那一天,全日本的傳媒都以「戰後最年少」、「平成年出生首位直木賞得主誕生」等刷新紀錄且注定是歷史留名的醒目標題,展開一系列關於「朝井遼究竟是何方神聖?」的追蹤報導。
得獎作家有很多種,在我看來,朝井遼是屬於在各方面都恰恰好到位的那一種。二〇〇九年,當時還是早稻田大學新鮮人的他,憑著《聽說桐島退社了》獲得「小說昴新人賞」而出道,隔年發行單行本。原本書就賣得不錯,在改編成電影以後,銷量更直線上升,一舉突破五十五萬本。
容貌斯文,年輕上相,看似靦腆,但說起話來卻比想像中更能言善道,且充滿自信的朝井遼,文采之外還具備著一絲文壇偶像的氣質,想當然很得讀者與媒體緣。接著,當不少人對他的實力,還抱持著觀望或存疑之心時,他便拿下了令許多日本作家欽羨的直木賞。
日本文壇,作家能在三十多歲出版第一本書,已經是大家眼中的新生代作家了。很少有人能在二十歲世代就出書,同時還虜獲市場與文學獎的雙重肯定。跳脫近年來推理和刑事題材的熱潮,朝井遼以生活化的背景,清淡又深層的筆觸,情節不誇張的青春小說,獲得出版界、書店、媒體和讀者的各方面青睞,實屬難得。因此,若要說這一、兩年來,朝井遼是日本文壇最閃亮的實力超新星,我想絕非溢美之詞。
然而,更重要的,也是核心的部分,是朝井遼他真的熱愛寫作。他充滿了一股不得不寫,好多故事想說出來的創作爆發力。
高中時代在出身地岐阜縣度過,高三畢業時,朝井遼的大學入學考試,第一志願其實是國立的一橋大學。結果,卻落榜了。當時的級任老師鼓勵他:「重考一年,一定能考上想要的學校。」沒想到他卻說:「沒辦法,我不能為了考試再等一年!我有好多想寫的東西。」始終知道朝井遼愛寫也能寫的老師,於是改口:「既然如此,你就去東京!然後開始好好寫作!」就這樣,朝井遼上京,完成了高中開始動筆的第一部小說,拿下了新人獎。帶著這股衝勁,朝井遼出道後短短的四年間,平均每半年到一年就交出一本書,在獲得直木賞而家喻戶曉以前,早已累積出一批忠實讀者。
其中,初試啼聲之作《聽說桐島退社了》自然是進入朝井遼小說世界的最佳入門作品。台灣的讀者在接觸到小說中文版之前,不少人因為同名電影,已經知道了這個故事,給予這部青春電影挺高的評價。
雖然我也喜歡電影裡優美的畫面與光影,但是,若說故事主題帶來的驚歎與思索,還是不得不承認喜歡原著小說,遠遠勝過改編電影。正因為小說不像電影,可以利用演員的表情、攝影和音樂去傳遞,所以文字的功力就顯得更加關鍵。原著小說有很多電影裡省略的故事,以及無法說盡的細節,讓每一個角色,更顯得有血有肉。
朝井遼用著非常符合時下日本高中生的說話腔調及日語用詞,以盈滿清透質感的「空氣感」筆觸,去建構出了一個好年輕的故事。許多的日本高中生和大學生,在讀過之後,都發出一種這故事充滿極度「真實感」(リアル)的震撼,並且表示「終於有人把我們的『部活生活』(社團生活)給寫出來了」的認同。
口吻是青春的,敘述是輕盈的,卻一點也不膚淺,甚至充滿力量與方向。不管旁人怎麼去看待故事裡的每一個主人翁,在他們的心底,都知道自己才不是那種一眼就被看穿的青少年。
朝井遼出版《聽說桐島退社了》時,我在每天都會經過的,距離早稻田大學最近的JR高田馬場站,看見出版社大手筆買下車站入口所有的牆柱廣告。早大出身的作家特別多,海報上寫著「早大現役學生作家」令那場面頗有一種宣告接班人的氣勢與況味。
褪去學生身分以後,朝井遼成為媒體話題的另一個理由,是當大部分的日本作家成了名,若可以靠版稅和稿費過生活,就會成為專職作家,但是朝井遼卻因為「不喜歡變成(傳統)作家樣子的作家」而堅持在大學畢業後就職。
每天早上六點半出門,抵達離家約三十分通勤時間的公司,準時在七點走進職場附近的First Kitchen速食店,然後打開電腦邊吃早餐邊寫作。九點鐘離開去上班,下班以後,也習慣進家庭餐廳裡吃晚飯,繼續寫作。
對於台灣作家來說,無論作品暢銷與否,身兼上班與寫作恐怕是稀鬆平常的狀態,但對日本文壇來說,上班族的暢銷作家卻很新鮮。被問到這樣不累嗎?朝井遼回答:「那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平衡感。」
是的,平衡感。那便是朝井遼在現實生活中在摸索的,也是他筆下的小說人物始終在摸索的位置。
又自信又彷徨,在青春與成人,喪失與追求之間,平衡著,努力去相信如前田涼也所說的「世界會變成彩色的」。至於真的會是彩色的嗎?沒時間等待了。總之就奮不顧身地飛奔出去吧。
勇敢出發,不該只是十七歲的那個瞬間,也是長大以後不該忘記的信念。
(張維中/在學時出版第一本書《岸上的心》。早稻田大學進修後,東京設計專門學校畢業,現於日本任職傳媒業。著有《501紅標男孩》、《無影者》、《夢中見》與《日本・一日遠方》等書。)
推薦序
世界會變成彩色的/張維中
平成元年(一九八九年)出生的朝井遼,二〇一三年初以《何者》一書奪下日本大眾文學最高榮譽獎「直木賞」時,只有二十三歲。那一天,全日本的傳媒都以「戰後最年少」、「平成年出生首位直木賞得主誕生」等刷新紀錄且注定是歷史留名的醒目標題,展開一系列關於「朝井遼究竟是何方神聖?」的追蹤報導。
得獎作家有很多種,在我看來,朝井遼是屬於在各方面都恰恰好到位的那一種。二〇〇九年,當時還是早稻田大學新鮮人的他,憑著《聽說桐島退社了》獲得「小說昴新人賞」而出道,隔年發行單行本。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