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五月的這個下午,他喜歡的那個女孩,滿身的陽光。年少時美麗哀傷的暗戀,永不褪色。
衛卿他媽一見準兒媳衣衫不整的樣兒,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還有意無意往臥室方向瞟了下,心領神會。
周是手足無措站在那裡,窘得不成樣子,臉刷的一下紅了,耳朵根滾燙,低著頭喊「伯母」,匆匆說了聲對不起,一溜煙逃進了臥室,心裡大叫:完了完了,這下是不用活了,怎麼不一頭撞死呢!
周是顫抖著手找了件衛卿的風衣披上,不敢多待,硬著頭皮出來,見他媽正坐在沙發上,忙說:「伯母,您等會兒,我給您倒茶。」溜進廚房找茶葉拿杯子,拚命安慰自己:不要緊,不要緊,反正臉已經丟了,一定要裝作若無其事,一定要厚皮厚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管他呢,天塌下來也不怕!把心一橫,這樣一想,倒是鎮定了許多。
周是端著茶必恭必敬出來,一直站在旁邊,不敢坐下。衛卿他媽一看,哎喲,兒媳給自己上茶,心裡那個激動,連忙說:「來來來,坐下說話、坐下說話,站那幹嘛!」
周是屁股挨著沙發坐下,身體僵硬。
衛卿他媽細細打量周是,五官小巧精緻,眼睛清亮有神,年紀不大,一看就知道還是一孩子,此刻還紅著臉低著頭,坐立不安。知道她尷尬,衛卿他媽故意轉開話題,盡量和氣地問:「咦,衛卿呢?怎麼沒見他?」
周是咬著唇說:「他……他出去了,出去買飯去了……」語無倫次。
他媽媽哦一聲,笑說:「剛洗完澡吧,多穿件衣服啊,可別著涼。」幾句話化解了周是的尷尬。
周是驀地一鬆,輕輕呼出一口氣,搭訕著問:「時間不早了,伯母吃飯了沒?」
衛卿他媽這才想起來,說:「我給衛卿燉了點湯,你們等會兒記得喝啊。」
周是一聽她話裡的意思,敢情已經不拿自己當外人了,紅著臉沒敢接口。
正尷尬時,衛卿一手提著飯菜,一手提著周是的行李箱進來,看見坐在沙發上的母親,愣了下,隨即喊了聲媽。
周是趕緊接過箱子,溜回臥室換衣服去了。
衛卿不滿,「媽,妳怎麼來了!」
他媽鎮定地說:「我怎麼不能來啊,我來看看自己兒子還不行啊!」
他媽下午給衛卿電話,問他回家吃飯不,衛卿隨口說「正跟妳兒媳婦在一塊呢」,沒想到這會兒自己跑來了。
他媽說:「兒子啊,早讓你帶媳婦回家看看,這都多少天了,遲遲不見動靜,沒辦法,你媽只好自己找上門來了。你們這都同居了,還藏著掖著幹嘛!」
衛卿連忙說:「媽,妳想哪兒去了!周是她這些天上雲南寫生去了,剛回來,就來我這歇會兒,等會兒還得送她回學校呢。」
他媽卻想到另外的地方去了,想著他們年輕人「小別勝新婚」,還真是恩愛啊,於是抿著嘴笑說:「哦,你們就這樣歇啊,可別累著啊。」聽得衛卿莫名其妙。
周是換好衣服出來,低著頭說:「伯母,我走了。」聲若蚊蚋。
他媽還說:「不再坐會兒?」
周是搖頭,衛卿送她下去。
周是滿身的火氣無處發洩,惡狠狠地瞪著他,死都不肯上他的車,硬是自己打車回去了。
衛卿不知她突然間為什麼發這麼大脾氣,一頭霧水回來,問:「媽,妳剛才跟周是沒說什麼吧?她怎麼生氣了?」
他媽正小口呷著兒媳婦上的茶呢,那個得意,說:「虧你還是個大男人,這點心思都不懂。小孩子臉皮薄,害臊了唄,你可別欺負人家啊。都到這程度了,也該想一想結婚的事了。」
衛卿聳肩,「不是妳兒子不想,還得妳媳婦同意才行。妳媳婦還小呢,這事還須從長計議。」他也十分煩惱,周是連法定結婚年齡都沒到。
他媽忙拍桌子,「婚姻大事,磨磨嘰嘰,像什麼話!現在社會風氣雖說開放,名不正言不順終究不成體統。你們都有夫妻之實了,還不趕緊先把婚結了!你爸要是知道,又該不高興了。」
衛卿沒好氣地說:「媽,妳瞎說什麼!我們倆關係純潔著呢。」口氣免不了有些酸酸的。對他來說,這可不是什麼光榮的事。
他媽聽得一愣,盯著他看了半晌,不像是假的,不由得說:「兒子啊,你們在一起這麼久……年輕人一時衝動也不是沒有……你是不是該加把勁兒?」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老太太觀念雖傳統,可是盼這個兒子結婚實在是盼了不少年了,難免急了些。
衛卿嘆氣,「媽,不是妳兒子沒用,是妳媳婦太難纏了。」
他媽忽然拍手說:「這孩子我喜歡,治得住你那花花腸子!行,我兒子眼光不錯,選個時間帶家裡來,大家見見面啊。你爸嘴裡不說,其實還是很想見見媳婦長什麼樣的。」臨走前又千叮嚀萬囑咐,「你可要好好待人家,人家是好孩子,千萬別跟以前一樣,你再胡來,我頭一個不放過你。」
衛卿鬱悶地說:「媽,放心好了,妳媳婦不折磨妳兒子就該謝天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