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爾摩斯思考術：讓思考更清晰、見解更深入的心智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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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禍降臨於英格蘭大沃利村農場上的動物。羊、牛、馬，一一死於夜半。死因：腹部一道雖淺卻長的割傷，導致動物痛苦地緩慢流血死亡。什麼樣的人會想對手無寸鐵的動物下此毒手？

警方以為找到了答案，凶手是喬治．伊道吉（George Edalji），教區牧師的英印混血兒子。一九○三年，二十七歲的伊道吉因十六起毀屍案中的一起案件遭判處七年勞役——警方在牧師住家附近尋獲小馬屠體。儘管牧師發誓案發當時兒子在睡覺，儘管喬治入獄後動物屠殺案仍未停止，甚或當時最主要的證據根本只是據稱喬治親寫、暗指自己是凶手的匿名信，全都無濟於事。由史塔福郡警察局長喬治．安森隊長帶隊的警方確信自己抓到凶手了。

三年後，伊道吉獲釋出獄。當時有兩份聲明他無罪的連署書送達英國內政部，援引案件缺乏證據：一份由十萬人簽署，另一份由三百位律師聯合簽署。然而事情沒那麼容易結束。伊道吉獲得人身自由，名聲卻仍然有罪。逮捕入獄前的他是律師，如今卻無法重操舊業。

一九○六年，伊道吉終於走起好運。創造福爾摩斯的知名作家亞瑟．柯南．道爾爵士對該案產生興趣。那年冬天，柯南．道爾同意與伊道吉在倫敦查令十字站的大酒店會面。望向酒店大廳對面的當下，柯南．道爾爵士再也不懷疑這位年輕人的清白。他後來寫道：

他準時來到我下榻的飯店。我遲到了，於是他看報紙打發時間。我從這人深色的臉龐認出是他，於是站在對面觀察。他把報紙貼近眼前、斜舉在側邊，證明他不僅高度近視還嚴重散光。想到這樣的人能在暗夜裡出沒田野、躲避巡視的警方並攻擊牛隻，根本是可笑……光是這麼一個生理缺陷便足以讓人深信他無罪。

柯南．道爾自己是相信了，但他知道要引起內政部的注意這樣還不夠。於是他前往大沃利村蒐集該案相關證據。他訪問了在地人，調查犯罪現場、證據及細節。他與愈加不友善的安森隊長碰面，造訪喬治以前的學校。他重新閱讀當初匿名信與伊道吉家遭遇惡作劇的記錄。他追溯到當初宣稱伊道吉筆跡與匿名書信相同的筆跡專家。接著他把整理好的資料全部送到內政部。

沾滿血跡的刀片？除了鐵鏽什麼也沒有，而且那把刀根本無法導致傷害那些動物的傷痕。伊道吉身上的泥土？跟發現小馬那片田野上的泥土不同。筆跡專家？過去也曾發生他辨識錯誤導致案件誣判。當然，還有視力問題：閃光近視如此嚴重的人有辦法在夜間田野上辨識方向以傷害動物嗎？

一九○七年春天，伊道吉終於洗清屠殺動物的罪名。雖然不是柯南．道爾希望的全面勝利（喬治無法因為被捕與服刑獲得任何賠償），卻也夠了。伊道吉得以重操律師舊業。根據柯南．道爾的摘要，調查委員會認為「警方之所以展開並進行調查，不是為了找出犯人，而是為了找出對他們已深信是犯人的伊道吉不利的證據」。當年八月，英格蘭創立上訴法庭，有制度地應對未來的司法不公。伊道吉一案是公認的幕後推手。

柯南．道爾的朋友都相當感動。不過，最為中肯的評論來自小說家喬治．梅若迪斯（George Meredith）。「我不會提那個您應該已經聽膩了的名字，」梅若迪斯對柯南．道爾說，「但身為創造出震驚各界的業餘偵探的作家，您證明了真實人生也能這麼做。」福爾摩斯雖屬虛構，他嚴謹的思考手法卻再真實不過。若應用得當，他的方法能躍然紙面化為有形正向的改變，並能遠遠超出犯罪範疇。

只要提起福爾摩斯這個名字，腦海裡無疑會浮現諸多畫面。煙斗、獵鹿帽、斗篷、小提琴、老鷹般的側臉。又或許是這些年來曾經披上斗篷扮演福爾摩斯的諸多明星，如威廉．吉列特（William Gillette）、貝索．瑞斯朋（Basil Rathbone）、傑瑞米．布瑞特（Jeremy Brett）及最近的班尼迪克．康柏拜區（Benedict Cumberbatch）與小勞勃道尼（Robert Downey Jr.）等。無論腦海浮現什麼樣的畫面，我大膽臆測你一定不會想到心理學家這個詞。然而，或許是時候了。

福爾摩斯是無人能敵的偵探。但他對人類心智的見解足與他將犯人繩之以法的偉業相匹敵。福爾摩斯提供的不僅是破案方法，更是全面的思考模式，能應用於無數領域的思維，遠遠超越倫敦地下世界的迷霧街道。超越科學與犯罪、堪稱思考典範、源於科學系統的手法，即便到了我們這個時代也能如柯南．道爾時代那樣所向披靡。我認為這就是福爾摩斯的魅力能夠風靡萬世無所不在的祕訣。

柯南．道爾創造出福爾摩斯時，並沒有覺得這位主角特別了不起。他應該不是一開始便刻意塑造出這般思考與決策，運用心智組織、安排並解決問題的典範。但結果正是如此。事實上，他為過去數十年來不斷發展且會繼續直入新世紀的科學與思考革命創造了最佳代言人。一八八七年，福爾摩斯成了新型態偵探：前所未見的思想家以前所未見的方式運用心智。時至今日，福爾摩斯成為我們如何比平常更能善加思考的理想典範。

從多方面來看，福爾摩斯都是楷模。他的解釋、方法、整體思考模式，在在領先心理學與神經科學的發展，上述科學卻是在他誕生後百年、創作者過世八十年後才問世。然而，他的思考手法似乎也無可避免，恰是當下時空背景與其歷史地位的必然產物。如果科學系統的各式思考與實踐即將達到巔峰，例如從進化論到放射學、相對論到細菌與麻醉之發現、行為論到精神分析等皆已進化，是否也該輪到思考原則本身了？

柯南．道爾自己認為，福爾摩斯從開始便注定成為科學的化身，成為我們理想的目標，若能效法自然更好。（畢竟理想總會或多或少遙不可及？）福爾摩斯的名字本身便說明他可不是個平凡傳統的偵探，有可能是柯南．道爾刻意挑來向他的兒時偶像老奧利佛．溫德爾．福爾摩斯（Oliver Wendell Holmes, Sr.）致敬，該位哲學家暨醫生的文章與對醫界的貢獻同具知名度。偵探本身的性格則是以另一位啟蒙老師約瑟夫．貝爾教授（Dr. Joseph Bell）為藍圖塑造，這位外科醫生以觀察力細微聞名。據說貝爾教授只消一眼便能看出病患是甫退伍的蘇格蘭高地軍團士官，剛從巴貝多服役回來；還經常用學生進行各種致命物質實驗，測試他們的感知力。福爾摩斯的學生或許覺得聽起來相當熟悉。正如柯南．道爾寫給貝爾的信裡提及：「在您反覆灌輸的演繹、推理、觀察之下，我嘗試打造出會挑戰極限、有時更甚的男子……」在演繹、推理與觀察中，我們瞭解究竟是什麼讓福爾摩斯成為這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偵探，將偵查藝術昇華為精準科學。

福爾摩斯初次登場於《血字的研究》（A Study in Scarlet），讓大眾見識到這位偵探的手法精髓。我們很快便發現，對福爾摩斯來說，案件在他眼中都與蘇格蘭警場的所見不同，不僅是結合犯罪、事實、嫌犯，而後將犯人繩之以法，而且他都看到更多也看得更少。所謂更多，是因為每個案件都具備更深遠的重要性，是需要更深入推論與探究的物件，好比科學謎題。其問題型態不可避免地似曾相識，未來也絕對會再出現；還有更廣泛的原則能運用於其他可能乍看之下根本不覺相關的時刻。所謂更少，則是剔除了所有隨之而來的情緒與臆測，所有認為與清晰思考無關的要素，盡可能達到非科學事實能有的客觀立場。結論：以科學方法原則處理成為嚴格科學探討主題的案件；由人類心智進行。

◎何謂思考的科學方法？

想到科學方法，就會想到實驗室裡的研究人員，搞不好還手握試管，身穿白袍，遵循下述相似的步驟：觀察某現象；提出假說以解釋觀察結論；設計實驗以驗證假說；進行實驗；看結果是否符合預期；必要的話修改假說；清洗並重複。看來很簡單，但該如何更進一步？我們能否訓練心智，達到隨時如此自動運作的程度？

福爾摩斯建議我們從最基礎開始。初次會面時他對我們說過：「在面對那些最為困難的道德與心理層面前，詢問者應該先學會掌握更為基本的問題。」科學方法從最為平凡之處開始：觀察。在提出那些即將界定犯罪調查、科學實驗方向，或看似簡單決定是否邀請某位朋友來家中用餐的問題前，必須先做好基本功課。福爾摩斯之所以稱他調查的基礎作業為「基本」是有原因的。因為那就是基本功夫，是運作根基，是一切成立的原因。

不是每位科學家都能立即意識到這一點，因為這種思考模式早已根深蒂固。物理學家發想新實驗或生物學家決定測驗新分離化合物的性質時通常不會意識到，若缺乏那些累積多年的基本知識，所有特定的問題、手法、假說，及對自己所做之事的看法都不可能存在。是的，他將很難說明自己為何想到要如此研究，以及當初為何覺得這樣行得通。

二次世界大戰後，物理學家理查．費曼（Richard Feynman）受邀至州立課程編制委員會任職，為加州挑選高中科學教科書。他驚恐地發現那些文字似乎只讓學生更加困惑而非受到啟發。他檢視的每一本書都比前一本還要糟糕。最後，他在一本書上看見希望：書內有一系列連環圖畫，畫著發條玩具、汽車，以及男孩騎腳踏車。每張圖片下方都有個問題：「它為什麼會動？」他心想，終於有本書要解釋基礎科學了，就從機械（發條玩具）、化學（汽車）及生物（男孩）的基礎開始。可惜他的狂喜沒能維持多久。就在終於要出現解釋與真正瞭解的地方，他只看到五個字：「由能源驅動。」但那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能驅動它？如何驅動它？這些問題根本沒有出現，更不用說回答。如費曼所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那就只是兩個字！」他認為：「應該是要把發條玩具拆開，看見裡面的彈簧，認識彈簧是什麼，認識輪子是什麼，根本不用管『能源』。之後，等小孩瞭解玩具到底為什麼會動以後，再來討論能源的通用原則。」

費曼是少數幾乎不會把自身知識庫當成理所當然的人，他永遠記得那些積木，記得所有問題與原則的基本要素。福爾摩斯要我們從基礎著手時也正是這個意思，從這些再平凡不過、容易遭到忽略的問題開始。如果不知道觀察的對象與方法，如果不先瞭解眼前問題的基本性質，甚至是最基本的要素，要如何成立假說，如何建立可驗證的理論？

科學方法都從廣泛的知識基礎開始，也就是先瞭解手邊問題的事實與概要。對《血字的研究》中的福爾摩斯來說，就是勞瑞斯頓花園街上的空屋謀殺案。對你來說，可能是決定要不要轉換工作跑道。無論是什麼樣的議題，你必須先盡可能在腦海裡明確界定並闡述，然後用過去經驗與現今觀察填入空格。（就像雷斯垂德及葛里森兩位探長沒發現正在調查的謀殺案與先前案件有相似之處，而福爾摩斯提醒他們：「天底下沒有新鮮事，什麼都有人做過。」）

唯有這時才能進而建立假設。由偵探發揮想像力，將可能線索融入事件發生歷程，而不僅著重於最明顯的可能性；以《血字的研究》為例，rache不一定是Rachel沒寫完，也可能是revenge（復仇）的德文；或是你腦力激盪想像轉換工作跑道後可能會有的情況。總之就是不能隨便假設，所有可能的情況與解釋都源於最初的基礎知識與觀察。

唯有這時才能測試。你的假設帶有什麼含意？這時，福爾摩斯會調查所有線索，逐一刪去，直到最後僅存的線索，無論有多不可能，那必定為實。你則是逐一想像轉換跑道的不同情境，盡可能將所有含意推演到最完整合理的結論。稍後你會知道，那也是可信的。

但是這樣還不夠。時代會變，情況會變，原有的知識庫隨時要更新。我們永遠不能忘記，要隨著環境改變而修改並重新測試假設。一個不小心，革命性的創新也可能淪為毫無用處。要是沒能持續融入、挑戰與催促，深思熟慮也可能變成欠缺考慮。

一言以蔽之，這是科學方法：瞭解並框出問題，觀察，假設（或想像），測試並演繹；然後再重複。跟隨福爾摩斯的腳步就是要學習不僅把相同手法用於外在線索，更用於所有內在想法，再轉而應用於所有可能相關人士的所有想法，要鉅細靡遺。

福爾摩斯首次說明其手法背後的理論原則時，總結為一個主要概念：「觀察入微者以準確且系統化的方式觀察周遭萬物後能學到多少。」而所謂的「萬物」包含所有思想；福爾摩斯的世界裡，絕對沒有理當如此這回事。他自己的筆記也提到：「理則學家能從一滴水推論出大西洋或尼加拉瓜大瀑布存在的可能，卻未曾聽聞或見識其真實存在。」換句話說，靠著既有的知識庫，我們得以透過觀察從好似毫無意義的事實中演繹出意義。畢竟，缺乏想像與假設新穎、未知且尚不可測的能力，還算什麼科學家？

這是最為基本的科學方法。福爾摩斯則更上一層樓。他將相同的原則應用於人類：福派信徒「遇見他人時，一眼便能辨識此人歷史背景及工作或專業領域。這種練習雖然幼稚，卻能銳化觀察機能，訓練人該注意的方向與內容。」每次觀察，每次練習，每次以簡單事實簡單推論，都有助於加強融入日漸複雜計謀的能力。為建立新思考習慣打好基礎，讓觀察成為你的第二天性。

這正是福爾摩斯教會自己，現在也能教會我們做的事。畢竟，從根本上來說，這不就是偵探吸引人之處嗎？他不僅解開最棘手的案件，仔細研究破案手法還會發現竟是如此基本的步驟。他的手法源於科學，採取特定步驟，並使用可學習、培養並應用的思考習慣。

理論上聽起來都不錯，可是，到底要從哪裡著手？總是要用科學的方法思考、要專心注意、要拆解觀察假設演繹以及中間有的沒有的，感覺相當麻煩吃力。但其實是也不是。一方面來說，我們多數人都還很有努力空間。我們很快會發現，心智生來便無法像福爾摩斯那樣思考。但反過來說，我們可以學習並應用新的思考習慣。大腦非常善於學習新的思考方式，而且神經聯結直到老年仍出奇地富有彈性。在後面的文章裡，我們追隨福爾摩斯的思考方式，學習如何將他的方法應用於日常生活，全神貫注存在當下，認真看待所有選擇、所有問題與所有情況。起初會感覺很不自然。但只要充分練習，久而久之，我們也會像他一樣擁有這種第二天性。

大禍降臨於英格蘭大沃利村農場上的動物。羊、牛、馬，一一死於夜半。死因：腹部一道雖淺卻長的割傷，導致動物痛苦地緩慢流血死亡。什麼樣的人會想對手無寸鐵的動物下此毒手？

警方以為找到了答案，凶手是喬治．伊道吉（George Edalji），教區牧師的英印混血兒子。一九○三年，二十七歲的伊道吉因十六起毀屍案中的一起案件遭判處七年勞役——警方在牧師住家附近尋獲小馬屠體。儘管牧師發誓案發當時兒子在睡覺，儘管喬治入獄後動物屠殺案仍未停止，甚或當時最主要的證據根本只是據稱喬治親寫、暗指自己是凶手的匿名信，全都無濟於事。由史塔...

序曲

第1部：瞭解（自己）
第1章　心智的科學系統
第2章　大腦閣樓：是什麼？放什麼？

第2部：從觀察到想像
第3章　填滿大腦閣樓：觀察的力量
第4章　探索大腦閣樓：創造與想像的價值

第3部：演繹的藝術
第5章　定位大腦閣樓：演繹事實
第6章　維護大腦閣樓：學無止盡

第4部：自我知識的科學與藝術
第7章　動態閣樓：拼出全貌
第8章　人非聖賢

終章

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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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

第1部：瞭解（自己）
第1章　心智的科學系統
第2章　大腦閣樓：是什麼？放什麼？

第2部：從觀察到想像
第3章　填滿大腦閣樓：觀察的力量
第4章　探索大腦閣樓：創造與想像的價值

第3部：演繹的藝術
第5章　定位大腦閣樓：演繹事實
第6章　維護大腦閣樓：學無止盡

第4部：自我知識的科學與藝術
第7章　動態閣樓：拼出全貌
第8章　人非聖賢

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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