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序
上古時期,妖魔界與天界因大戰而禍延人界,直到三界共訂「三界鑰約」為和平約束後,大戰方塵埃落定,人界大地也才得以休養生息。百年更迭,萬物從沉眠中再次展露生機。
光城聖院草創初期,尚有一半的人界處於渾沌中,情況尤以東方為最嚴重,這也將整個人界劃分成東、西兩個世界。兩界交界處,充滿雜氣與時空亂流,一旦進入,全身氣息與肉體將被解離,哪怕是至上界的聖天使,也無法闖進這時機未至的渾沌空間內,只知開啟這東方生機的關鍵尚未出現!
從至上界的預測與人界的星空流向,未來的東方將有新的時空境界開啟,那是屬於東方獨有的神祇與世界,非他們能介入,此時的東方猶在渾沌內沉眠。
◎◎◎
北方「雲境迦國」,沼綠封地內,唯一一座由巨大白石砌起的神殿,四周圍繞著鬱綠草原,簡樸莊嚴,這是光城聖院為著至今動盪未止的魔威餘韻,在北方所建立的第一座神殿。
一道優雅的少女身形佇立殿堂上,她的周身散發著淡淡的清光,蜜色長髮下,是一張細緻、脫俗的容顏,黃綠眸瞳,襯著一身淺綠衣物,衣物同樣泛著柔淡光澤,更襯出這名少女清美得不屬凡間,她的臂彎輕環著一朵獨特的長形花卉,花身罩著掩護的霧光。
「水漪?!」
看到這段時日遍尋不著的人,如今來到眼前,一臉哀傷,且全身靈氣充滿異樣,人界上父與學院長杜凱若皆一怔。
「請您們……救救這初生的靈氣!」水漪朝他們緩緩跪下,哽咽道。
「護靈花?!」
掩飾花身的霧光斂去,竟是一朵雙掌合托般大的淡紫長花,花緣透著淡黃微光,兩人都震住,因為這是至上界的人孕育產子時,用來保護初生靈氣的守護花。
不同於人界,在至上界與妖魔界,初生皆為一道靈氣,直至靈氣凝成初胚形體,才能移出慢慢化成身軀成長。
「這是……妳和他的……」杜凱若已清楚,大受震撼般地問道。
水漪落淚頷首。
「在這人界,唯我們三人可互持,妳無須屈膝相求。」人界上父扶起她。
「此初生靈氣有『闇深一族』的血靈,不能回妖魔界,就算魔皇大公能容,他的一生也必成妖魔界野心者爭奪的棋子,我……不能見他的未來是妖魔殘忍競爭下的玩物,只能求你們……救救他!」
「至上界會接納這樣孕化的孩子。」人界上父接過護靈花,看著沉眠於花中的靈氣,卻也憂慮地道:「但隱藏於他體內的是古老的闇深魔息,在聖氣匯納的至上界,只怕撐不到初胚形體,要留至上界,得請求『天穹界父』以靈光……」
「不,此氣不適合在至上界成長。」水漪搖頭。「如果可以,我希望他在人界活下去。只是在人界若無軀體……」
「沼綠一帶的領主夫婦,是雲境迦國的皇族,今早領主夫人生下死胎,或可借此契機,讓此氣獲得肉體。」一旁杜凱若道。「此氣初成,而此胎在腹內已是死胎,正可完全融合。」
人界肉體要與他界靈氣融合,除了不能有原主人的意識,因此在肚內便要已成死胎,且剛出世不能超過一天,要入體的靈氣,也必得在同一天出世,少一樣便難成。
「確實可行,此初生之氣有此機緣,注定屬於人界。」人界上父欣慰道。
「太好了……」水漪蒼白的唇色終於牽起笑容。「希望此子成長後,能取代我,繼續為這人界的未來盡一份力,哪怕就此煙消雲散,我也再無任何遺憾……」
「水漪?!」
人界上父和杜凱若聞言訝然,只見她緩緩地退開身,隨即背後緩緩展開的天使雙翼,像花瓣與彩蝶融成一體,這屬於燦羽天使的美麗燦羽,透出七色光華!
「為將此子體內的闇深魔息斂化到最小,隱於魂中深處,這百年孕育的過程,已用盡我全部的靈力……」
話幽落,靈光竟從她的眉心開始逸散,燦羽透出的七色韶光在迸閃一瞬的燦華後,片片燦羽從雙翼上剝離飄飛,隨即無數如羽絮般的白光、從她身上離散!
「水漪――」杜凱若瞬間來到她身旁,接住她倒下的身軀,另一手已轉化靈氣灌入她心口,延緩靈氣的離散。
「這、這只是耗費你的靈能……放下我……」
杜凱若卻是悲傷地擁緊臂彎中人。
「為何從不告訴我,為何要選擇自己承受?」
「請您……不須為我難過,更不要……自責,跟隨你的步伐來到人界,是我的選擇;而遇上他,接受他對我做的一切,也是……我的選擇……」不忍見眼前的人露出痛苦的神色,她孱弱地伸手撫上他的面龐,輕聲道:「希望此子長大……能成為你的左右手,為你分憂,彌補我……造成的遺憾……」
「為了他……付出至此,值得嗎?」情緒少見波動的杜凱若,如今難掩痛楚與一絲怒意浮漾。「人類的生命是他殺性的發洩,天使的生命對他是獵殺的遊戲,尤其古老妖魔,生命由來只是他們展示殘虐的魔性!」
「但……這樣的一個妖魔最後為我而就縛……」在杜凱若臂彎內的身軀已逐漸透明,天使靈光散盡,她形貌散華在即!「這個結果……我……從不後悔,我只遺憾看不到……」
水漪最後的一眼,看向上父手中的護靈花,她不捨移開視線,最後滑落的淚,是一個母親再也看不到稚子的未來,無奈、遺憾與哀傷,最終隨著消散的身形,一同化成最後的七虹彩光,昇華虛空,眼看就要煙消雲散!
杜凱若周身忽起白色昊光的風迴,團團護住這虛空的七虹華光,他咬破手指,將方才水漪最後的眼淚與自己的一滴血送入風迴內!
「嗯。」身後的人界上父見狀沉聲一吟,亦揚手,虛空湧匯無數韶華聖光,伴隨著白昊風迴,緩緩滲入七虹華光內。
當白色昊光所形成的風迴,漸漸地轉成一團金色霧球,來到杜凱若手上時,他堅定地道:「我不會讓妳煙消雲散,妳的魂與靈識將以另一個方式繼續在人界存活下來,水漪,我的……妹妹。」
金霧散去,一片似蝶翼又似長形花瓣的燦羽,在杜凱若掌心中。
第一章
夕陽西下,夜幕將臨,深北的一座原始高峰,地理位置獨特,整座山皆環繞著獨特建築,是光城聖院在深北極地,最大也最隱蔽的一處據點。
界賢者,堤懷,佇立高臺上,茶灰色的長髮在風中微揚,他優雅脫俗的面龐,在絢燦的霞輝中,別有一股溫爾俊美,淡綠的眼瞳瞇起時,透出一絲在長久的歲月中洗練出的深沉。
當夕陽只剩餘輝,虛空傳遞異樣時,堤懷伸臂,天際的風嘯竟呈現疊影旋飛的形態,隨即虛空凝形出一隻如鷹般的透明飛禽,「風翼鳥」停在他臂上。
「你帶來什麼消息?」風翼鳥歪著頭看他,原本透明的眼,一對上界賢者那雙綠眼瞳,竟跟著呈現碧玉色,像傳遞著自己眼之所見,隨即在界賢者淺然一笑中,臂上的風翼鳥再次化為風迴,遁入幽暗的天色中。
「界賢者,晚膳已備妥,您要一同用膳嗎?」身後一名山城莊園的侍者問著。
「不了,就讓光城聖院那群小傢伙們鬧個夠吧!」堤懷捶捶肩,頂著一身年輕俊秀的外表,卻是一派老人的感嘆:「數百年沒遇這麼大陣仗,我還是先泡泡溫泉,讓這把老骨頭俐落一點。」
光城聖院派出星宮神將中的幾名主力進駐北方,連各層獵魔者都來到,每天用餐就是一場激烈的搶食與言談交鋒大賽,熱鬧非凡!
「巨門大人傳回消息,在執行任務時遇上了下任地皇解圍。」
「吾心嗎……」界賢者很清楚下任地皇。「她是為著北方情勢,還是身邊那頭甩不掉的兇獸。」
下任地皇,吾心清軸,有別歷任聖君的嚴肅,一身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雖令人頭疼,卻相當能掌握時情世局。
高峰上,四周原始的林木圍繞著一座熱氣蒸騰的水泉,此泉位居邊崖,可仰望繁星夜景,更可居高眺望,景致極佳,夜空霜寒與溫泉熱氣,瀰漫一片深濃水霧。
這座依山而建的莊園,山腳下是大殿堂與廚房,山腰是寢殿與會議廳堂,再往上則是接引山上泉水,借地之國的地皇之能引火山熱源,讓高山上冒湧的泉水成溫泉。
攤展雙臂悠靠於石岸邊的堤懷,閉眸感受著熱氣蒸騰,讓身心放鬆舒暢。
當高空明月逐漸浮現弔詭紅光時,一股隱隱的氣息,似與體內某處呼應,堤懷睜開眼,看著前方水霧蒸騰中緩緩浮現的,是與他同樣舒展雙臂,靠在石岸邊的邪俊魔物!
鏡魅,希達,紅褐雙角下的紫紅眼瞳,深鬱又莫測地看著他。
「聽說古老魔物相當厭惡人類,尤以『闇深』一族為最,連人類的一根毛髮都視之為污穢。」面對眼前禍亂北方的古老魔物,堤懷不變的從容,一貫的悠定,興然挑眉道:「怎麼如今竟然有興致與人類共浴?」
「人類確實是最卑賤的存在,只配在妖魔足下生存。」遠古至今,人類對他鏡魅,希達而言,就是爛泥一般的物種。「沼綠古城創建至今已過數百年,而你這第一任城主,被人尊為『人界大賢者』的你,真是人類嗎?。」
「我的一切氣息,都是你最厭惡的人類,不是嗎?」堤懷隨興漫應的撩撩泉水,內心嘆息今夜的悠閒只怕要毀了。
「人類的壽命能有幾百年甚至逼近千年嗎?」
「不能嗎?」他聳聳肩,表現得正是──活生生的案例在眼前,有何疑惑?
「堤懷爵爺,你過人的俊秀神韻還有這股不屬於人類的脫俗靈氣,從你站在封魔畫作前,本魔就對你非常好奇。」
堤懷揚眉,卻也不免感嘆。「唉,對我好奇的,怎麼都是妖魔,難道我能吸引到的,不是魔使者就是老妖魔!」就沒人界大美女對他好奇?
「身為界賢者,應該清楚人界三賢的一切淵源吧?」
「怎麼,一個老魔物混到要找最卑賤的人類來解答疑惑嗎?」
「天聖者在哪?今晚本魔不惜血洗這座山城莊園來得到答案!」
堤懷搖頭。「看來這美麗的夜色,溫暖的山泉,洗滌不了你滿心的殘暴。」
「答案呢?」
「你的心裏、你的眼前,喚得醒、叫得出,天聖者就會出來。」
這漫不經心的笑謔態度,希達紫紅的眼瞳瞬間像爆開的血紅兇光,溫泉上濃厚的霧氣一斂,視野一清,隨即逼人的魔威掀濤,泉水忽像驚濤巨浪,瞬間拔高數丈,幾乎可見泉底,對著石岸邊的人駭然襲下,震搖四周野林!
原以為這驚人的泉濤掀浪,必將四周景物毀了泰半,但浪過,聲停,眼前的溫泉與景物,不見有任何被水泉巨浪襲打的痕跡,溫泉內也不見界賢者與鏡魅身影。
幽靜寒夜下,只見蒸騰氣霧再次濛罩溫泉,酷寒勁風依然冷嘯在夜空山林。
「唉,不喜歡這個答案,也不必遷怒呀!」堤懷不知何時,已立身泉岸另一邊,髮雖帶著濕氣,卻是一身完整衣物。
「人界大賢者,一身脫俗和純淨的靈氣,果真誘人至極……」
一股氣息也來到堤懷身後,鏡魅撩起他帶著濕氣的茶灰長髮,邪魅的低語,對他那身有別於人類的靈氣,希達始終甚感興趣,尤其那身被溫熱水泉所浸潤過的氣息,散發出一股獨特淡氛,像一股揉著花氣的水澤,這絲熟悉讓希達眉目一睨,精光迸掠――
「你和水漪有何關係?」
質問的厲聲一喝,手上的茶灰色長髮已消失,眨眼,堤懷已遙立希達身後數步外。
「你希望得到什麼樣的回應?只可惜任何關係,都與你無關!」
希達轉身,面對寒夜水霧中的界賢者,優雅清逸的俊采、空靈的氣態,和那一身因熱水而散發出的獨特幽息,再再勾動希達心底那抹痛恨、切齒又難捨的記憶!
「那本魔就拿這座山城莊園的人命來換答案!」
當希達眉目狠獰出魔的兇殘,夜空的明月漸染血紅,溫泉水霧也映著天上的豔色紅月!
「這座山,上有天尊所下的防護,下有地皇引導的地氣,四周更有日月雙帝的封印結界,妖魔難近也難撼動,哪怕古老魔物,縱使進得來,魔力卻也大減,想在此開殺……至少有我界賢者在,魔,也只能無功而退。但,這個戰帖,我收下了!」
隨著界賢者的話,他揚手,沉雅威嚴的聲,啟動獨特的術法之言――
「以身為證,引天地之力,納日月雙華――」隨著他喚啟的法言,天降紫黃浩華,地衝褐色氣斗,最後烈陽昊光灌注一道強悍!「四大聖氣,為我劃界,賜名――退魔離邪!」
無形的氣旋像迴盪出萬鈞力道,穿透每一山峰野林,逼離鏡魅希達!
他引四大聖君的防守力量籠罩這座山城莊園,唯有帶著聖院印記的人方得進入此地。
就在堤懷沉思時,一股焦躁的力道從體內衝擊而來,他的背部透出七虹彩光,一片似蝶翼又似長形花瓣的燦羽,在他背上浮現!
「第一次,沉眠中的妳,激動了。」堤懷無奈,輕聲道:「現在不到妳復甦的時刻,除非妳選擇他,而要我消失了。」
此言一出,體內的躁動瞬間平息,那似蝶翼又如花瓣般的燦羽也消失。
堤懷苦笑,他知道,對那片燦羽的主人而言,他的「存在」勝過一切,哪怕耗盡僅存的靈息,她也要周全他的存在。
銀河海上,矗立著一座拔天高般的高聳巨岩「迎鎏孤岩」,岩上佈滿發出綺虹光彩的荊虹林,圍繞著一座彷彿沐浴在星光中的「銀海星殿」。
此地位於星墜之地和荒魁之原交界,雖喚海,卻非在大海上,它像被陸地特別獨立出的一隅,周遭地理再經歲月與大自然斧鑿成一個五角連星的地貌,其中一個星角缺口有海水匯湧灌入,而形成此地獨特的離海卻又擁有海濤波動的地理。
哪怕四周常年冰天雪地,銀河海卻不輕易結冰,此地一如其名,入夜繁星萬斗,充滿各種星相之奇與美,海面映出滿天銀河的繁麗,幾世紀來,讓這處五角連星的玄奇之地,蘊納著數百年來的星靈異華。
當今,掌管銀海星殿的,是南方一個「坦洛慕」的國家,坦洛慕的王者是數百年前原居於荒魁之原東方的妖精族後代,當年一位妖精族公主離開,發現了此處五角連星的地貌,在此灑下了妖精族的皇族之血,活化了此地靈氣,之後與人類結合,在南方協助人民解決各種危難,建立了「坦洛慕」這個國家。
坦洛慕,皆由女子繼承大位,是人界中少數由女子為王的國家,也唯有坦洛慕女王,才能開啟銀海星殿。
平時,銀海星殿隱於人界中,除非坦洛慕的王者開啟神殿,否則一般人難以看到它的存在!
今夜的銀海星殿一片耀亮,天際繁星比往常更加燦爛,坦洛慕女王從南方而來,領著幾位要臣與常年守在星殿內的幾位老者,和北方幾個大國的使者,觀看今夜將迎來的「星曜流影」,已逾兩百年不曾有過迎星曜流影的事!
銀海星殿的大殿上,是無數雪白玉石所砌成的寬廣平臺,四周立著四道獨特的晶石長柱,發出不遜於天際星燦的光芒。面對銀河海的正前方,一座玉石大椅是女王之位,右方是一排銀白大樹,大樹下是今夜最重要的貴客,左方則是各國使者與要臣。
殿上眾人的雙眼,全為那排銀白樹下,安坐大椅上悠然交疊雙腳,輕支顱側的少年給吸引住;對方那份空靈幻美的身姿讓人看到發怔。
「迷濛若夢、不像凡間人」是每個人對這位來自「碧林暮雪」的冰皇給人的第一即視印象。
少年如雪皓白的長髮垂綰至一側,形成流紗垂墜般的雲絲,兩道如手指般長的金色彎月環飾扣在髮後,雲緞般的髮下,是一張俊麗、傲冷的面容。
更讓人目不轉睛的是,此人周身透出一股獨特的濛濛清光,像銀白星耀卻又帶著水澤的浪花流閃,偶爾又像罩霧的月華,襯得此人比海面上映出的星燦更加引人。
這位被介紹來自碧林暮雪的冰皇一踏入大殿,就由女王親自迎接,據聞這位冰皇是應光城聖院之請,要迎星曜流影的天意命定者。
這位一身貴雅絕麗,聖耀出塵的少年,確實有迎星曜流影的條件。但,碧林暮雪?!這是哪裏?殿上眾人無人聽聞此地!
「以坦洛慕和銀月古都的交情,我還以為今年會請月帝前來,四大聖君的尊貴還有月帝那傾城絕世的容姿,身上的月暉光華,足堪勝任。」
歷任聖君,雖各方條件不差,但要吸引星曜流影,必須絕寰到像眼前的少年,連看著,都不敢相信是不是在作夢,且眼前的人周身不停流轉清輝聖光,實在不像塵世中人。
「月帝雖有引出星曜流影的條件,卻不見得適合取星曜流影,那可不是蠻力或硬取可得。」
五角連星的星角,蘊納了數百年來的星靈玄力,五道星角釋放出的華光匯成宏浩燦華便是星曜流影,這道燦爛流影,必須引其主動接近,進而讓它化成「銀星石」。
隱隱的討論,傳到銀白樹下這頭,讓悠坐樹下俊麗貴雅的冰皇,想到他們討論中的人,以月帝的性格,看到星曜流影,大概直接回頭轉身,隨星曜流影愛跟不跟,聖君的王者傲性,更不會開口「哄」那道流影,因為月帝不擅常哄人,只愛開口用「言靈」問候人!
「噗。」想到此,忍不住嗤笑出。
「蘭飛大人,小心妳現在所扮演的角色。」易裝成隨侍臣子的伊爾貝,在旁提醒。
「嗯,咳咳,什麼時間了?」蘭飛只好再端正表情,繼續撐著一派淡然慵懶,以符合目前所扮的冷俊冰皇形象,微扯快抽搐的唇角問。
「再一輪五角環光走完,應該差不多了吧!」一旁扮成隨行侍女的廉貞道。
銀河海四周,五個方位,各自流轉著不同色彩的星辰璀璨,映得銀河海一片繽紛。
「這種裝模作樣再維持一輪五角環光,我怕星曜流影真出現,我全身僵硬到捉不到那一顆星星!」蘭飛連眉尾也開始抽搐了。
維持這種夢一般的高貴脫俗,不是一個累字可形容,正常音量說話,會削弱發出的華光,只能悄聲低言。
「那不是『一』顆星星,是一道當下對神祭司和銀河星殿都非常極需的流影光華,而且最好別用抓的,只能吸引它,讓它甘願折服而成銀星石。」廉貞用眼神警告她維持好這無懈可擊的外在。
「為什麼一定要用這種形貌?」
「遜亞時空內的碧林暮雪冰皇形貌,女子的外表,又揉合少年的剛毅,介於中性的冰顏俊麗,是最適合引出『星曜流影』這類幻化奇石。」
外表、氣質、神態都必須帶著超脫現實的夢幻感,對玄異幻化之物帶有極大的吸引力。
碧林地界內的暮雪王者,出生皆為女,且都握著未來伴侶的靈珠,待靈珠孕化成女嬰,再由王女親自教導未來的另一半,直至靈珠之女成長,暮雪王女也轉為男子,因此暮雪王者,初時皆為女王,之後轉為帝王。
「我只知道遜亞時空是與至上界有關聯的另一個時空國度,怎麼他們的王不男不女呀?」
「是剛柔同身的經歷,好鍛鍊一位王者,不但要有男子的英明威武,更要有女子的堅韌包容,成為一個時空的帝王,軟硬手段都得有。我說聖院的古書內,詳載得清清楚楚,身為光城聖使,妳對古書這門功課到現在還是一樣失敗呀!」
蘭飛向來只對任務上有必要互動的一切用心,其他,不屬任務之須,都別想打擾她昏睡、泡水的樂趣。
「身為人界聖使,我懂我存活的世界就行了。」還理到其他境界去。
「總之,月帝引月暉韶華,大海之主的浪花星澤,全都灌注在妳身上,烘托得妳一身聖光勝過上父和學院長,襯得妳多麼像世間絕無僅有的妖物,妳只有一夜,千萬別搞砸!」在廉貞認知中,美得超過人類認知範圍的,都稱妖物。
「我聽坦洛慕的女王說,萬星同燦有三天呢!」這座星殿充滿奇幻之美,最重要的是,她可以恢復靈氣和解開年齡封印,暫離月帝的嚴管,在這多待兩天,她不介意呀!
「蘭飛大人,黎明前請完成此行任務,月帝不會再允許更多的時間。」伊爾貝打破她的奢想。
「這是正事,你家主子就不能多點通融嗎?」
她今天能到銀海星殿,是光城聖院和月帝交涉,懇請「暫時放人」,在航界船來到星墜之地時,能執行取星曜流影的任務,同時請求月帝給她足夠的靈力,解開在她身上的年齡封印。
「就因為是正事,月帝希望蘭飛大人心無旁鶩,一次完成。」伊爾貝用其向來溫雅的聲回應。「這是陛下體恤蘭飛大人,讓妳別做無謂的操勞,多多休養。」
「無謂的操勞……呵呵,當你家主子把本大人囚禁在結界中,日夜操勞時,怎麼不見他的體恤呀!」蘭飛抽動著唇角,切齒冷笑,身上的靈光也因她的情緒起伏而有波動。「把本大人封成小女娃,讓我吃吃喝喝都只能用小碗、小杯子,穿小孩衣物,這種羞辱,簡直――」
「那妳先說說,欺騙、玩弄、誤會,妳對月帝是少做哪一件了?」廉貞反問,畢竟月帝一切的作為,都取決於她的行為。
「咳咳……其實我比較想知道,為什麼月帝不想見到坦洛慕的女王?」蘭飛只好清清喉嚨,換個話題。
此行,對她一路嚴格監管的月帝竟未同行,蘭飛雖樂得暫喘口氣,卻也不解月帝的月華和掌握銀海星殿的女王,該是月華、星燦同輝,有著好互動才是。廉貞也說過銀月古都和坦洛慕向來友好,但月帝聽到坦洛慕的女王便皺眉,甚至透出慍色卻沒多說。
月帝讓伊爾貝和廉貞領一群銀月古都的侍衛隨行,自己則和月影武士與其他聖君派出的保護者留在航界船上。
「坦洛慕的女王熱愛……美麗俊俏的少年。」伊爾貝少見的略一猶豫後,道。
「女王熱愛美少年?!」蘭飛終於明白,為何坦洛慕的女王一見到她的冰皇模樣,神情大亮,雙手捧著她的臉,那雙無限惋惜的目光從何而來。
廉貞也意會。「這麼說來,難不成女王……引誘還是調戲過……月帝?!」熱愛美少年,以月帝的姿色,自當逃不過。
「正如廉貞大人所言,但是請蘭飛大人放心,陛下對這些向來不喜,也嚴詞怒拒。」伊爾貝怕蘭飛誤會主子,連忙道。
沒想到蘭飛眉目大喜,身上靈光高昂,握緊雙拳幾要鼓舞。
「哇,這個女王真是太有意思了,難怪飛琉在坦洛慕要轉為少年的形貌。」想到正在坦洛慕作客的大海之主舞天飛琉,蘭飛發現秘密般的痛快。「女王的模樣看來,就是強勢高傲,聽說飛琉到坦洛慕,就是對女王有過承諾與還恩,這下她可踢到鐵板不得不屈服囉!」
「妳的私怨重過妳未來的聖君丈夫被人非禮嗎?」廉貞看不下去問。
「敢非禮月帝要有勇氣,女王若成功真是太強了,失敗……就一定得到慘痛的教訓!」她太瞭解月帝了,更何況這事發生在他們認識之前,她在乎也沒用呀!
這趟北方行,蘭飛把自己的處境越搞越糟,已經被舞天飛琉譏嘲損到不行,這下終於有可以回敬的事了!
「妳的形像跑了,快坐好。」廉貞對要站起來雀躍,差點要原形畢露的蘭飛咬牙道:「若冬在就好了,什麼暮雪王者都不用扮,直接站在銀河海岸邊,那雙眼一瞪,威勢、靈光都自然溢彩,能把他的外貌襯得像夢般的存在,難怪連妖魔都對他癡醉。」
四季司聖中,廉貞向來崇拜翔的外表,覺得他的容貌、氣質有如神聖一般的存在。
「夢般的逸品容姿,冷到讓人發顫的氣質,翔就是有坑殺聖、魔兩道的本錢,妳如果有他一半就好了。」
「太誇張了吧!我和翔是姊弟,每個人都說我們長得很像,有差這麼多嗎?」
「從內發出的氣質,妳和翔真是雲泥之別!」
「蘭飛大人!」伊爾貝打斷她們要再鬥嘴的態勢,示意地看向海面。
此時天際繁星更加燦耀,海面的五角連星方位同時昇華,蘭飛眉目一斂,因為她感到四周匯湧來的強烈靈力氣流,對著她而來!
此時,天上繁星羅列出各種炫麗星相,眾人看著夜空璀璨,更耀映出星殿一片皓亮,在瞠目的熱鬧繽紛後,夜空又緩緩趨於繁星靜夜,此時幾點星芒像暈染開般,更像透光煙嵐,在夜空緩緩拖曳出水波清光,接著像在夜空中鋪出星軌般,各色光點順著星軌而落!
銀海星殿眾人驚奇地看著銀、紅、白各種光點,飄飛進星殿,獨獨盤繞在來自碧林暮雪的冰皇四周,光點一落讓冰皇身上的華光與星澤更加透揚,甚至隱帶一絲花香氣息繚繞夜空。
看著星點落身的蘭飛微瞇起眼,小小的星點光芒竟能撩引出春之印最原始的靈氣――綠意的百花氣息。
「聽女王說,處在星曜流影的引動下,任何深藏的氣息都掩蓋不住,這也是神祭司為何要星曜流影所化的銀星石。」有星曜流影,對上再高深的魔物幻化,都將無所遁形!
廉貞看向她,明白的告知,銀星石勢在必得!
「北方當前的情況,銀星石確實是一大幫助,本聖使就一會此石之奇!」蘭飛興然揚唇,起身步下大椅。
風迴中,揚飛的白髮與一身逸散的光輝昂步於星殿長道上,一旁眾人看著光點像在引路般,輝映著這位獨特出塵的冰皇,只見「他」緩步上石階,也是銀海星殿最高處,迎鎏孤岩上最險要的峭石「迎星臺」上,面對銀河海映出的一片星光粼燦。
隨即在眾人驚呼中,夜空再展奇象異景,只見一道銀紫光影的星河道,一路延伸至蘭飛腳邊,此時群星中,再次暈染出瑰麗煙光,凝化出一道美麗的少女身姿,燦亮的褐色長髮,優雅的臂上挽著無數色彩閃爍的星辰花,逸立星河道中。
步上星河道,置身綺燦的旋飛流影中的蘭飛,只感風迴繞、光奇燦、影千流,耳畔更感隱隱的樂音低繞,不像人間音曲,恍如夜空的各種聲息交織,透過星爍悠揚。
第一次,蘭飛感覺到星星的閃爍是有聲音的,每一道流影、旋光交織,劃掠,再激盪出音律,撩盪開後,又化成夜風與煙光圍繞著她,引得她身上所透出的春之印氣息也越加濃郁,不禁想起女王對她的叮嚀……
「星曜流影本質相當純淨,不屬強悍之氣,受妳吸引下會化出星河道相迎,幻化形貌與妳互動。妳一旦置身星曜流影的環繞中,就會引動妳體內深藏的氣息──春之印,大自然萬物都愛的氣息。當它為妳夢般的姿態與身上的春之印折服,就會再成流光來到妳掌心,化成銀星石。反之,純淨的極至就是敏感,任何不妥或令它恐慌的氣息,星曜流影就會消散。」
「若不慎讓星曜流影消散,將有何影響?」
女王豔麗的容顏看著她,朝她綻出比星光更耀眼的笑容。
「如果妳有第二次機會再等上十年引出星曜流影,那還真是一點影響都沒有。」
擺明告訴她,若失敗,她的影響比較大,因為聖院急需銀星石勝過銀海星殿。
一顆銀星石可維持超過百年的星相靈力,但引星曜流影若失敗,就只能再等十年。
當她來到星河道半途時,星曜流影幻化出的美麗少女揚起手,臂彎內的星辰花隨之飛起,化成無數的銀藍色流影迴繞過她,再流回少女身上,大自然氣息與春之印聖氣共鳴,雙方像競輝般,夜空頓時燦爛繽紛,空氣更瀰漫濃郁花香。
流影幻化的少女,在花香薰繞中嫣然淺笑,蘭飛亦感掌心一股微熱,她知道星曜流影將成流光來到掌上。但當星曜流影主動走向她,四周星靈流影的迴繞轉強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激盪,直衝春之印!
隨即一種深斂,彷彿棲息在靈魂中的暗流,像被猛然引出,蘭飛渾身散發威逼人的強浩,這股強浩甚至透著一絲攫奪,星曜流影幻化的身影頓時停住腳步,隨即星河道開始崩落!
奉天地之名,穹蒼聚氣――
一見星曜流影開始呈現形貌散離狀態,蘭飛馬上出手,隨著咒語的摧動,四周氣流丕變,無數粉櫻色的光流旋飛,擋下正欲散離的星曜流影!
日月,開我封印――
驀綻出的春之印,身上的月暉韶華、浪花星澤與春之印的聖力,共織無形氣罩,卻難阻同屬大自然清輝的星曜流影,融入氣罩既而散逸!
就在蘭飛驚覺春之印的靈力難挽星曜流影時,體內那股逼人的力量再次爆發開,金白氣芒雷霆勁揚悍掃四周,強烈的宣告那股要讓天地萬物低頭的威懾!
星殿王位上的坦洛慕女王微皺著雙眉,不解春之印為何會發出接近遠古神魔才有的金色神性力量?!
只見夜空上一團金耀烈目,讓人無法看到強浩中的情況!
「蒼……」身陷金色強光中的蘭飛,眉心被一股力量逼住,她愕瞠雙目,啞然的看著眼前以金色神性之貌現身的無聲之滅,蒼將!
無聲之滅長指按住她的眉心,以獨特的力量,傾灌她的意識……
「絕不要再露出隱藏在春之印後的力量,更別記住這一瞬間發生的事,飛飛,妳這一生的安穩幸福是紫佑唯一所盼,也是我所盼望。」
強浩之後是黑暗籠罩一切,也瞬間抽離蘭飛這一瞬的記憶。當蘭飛意識倏回,頓感原本散離的星曜流影已驟收於半空成一個拳頭大的光球,流光旋飛翻轉,終成銀星石落到她掌上,一握住此石,蘭飛卻是面色一僵!
下方的星殿也陷入一片暗寂,伸手難見五指,天上星光全失,連細微幽芒都消失,更遑論見到星曜流影,天地光華彷彿被吞噬殆盡,就在眾人驚恐此回的星曜流影不但失敗,甚至連銀海星殿獨有的繁星燦芒都失去時,卻見黑暗的半空中漸漸透出氳柔的白色淺芒!
「那是……」
只見夜空中,碧林暮雪的冰皇,一頭雪色的長髮在發光,一身雅逸身影緩緩飄落至星殿上,此時夜空繁星也再展燦耀。
握著銀星石的蘭飛內心思緒翻騰,方才一握住星曜流影所化的靈石,體內一股強烈的靈力驀然像被開啟般!
她知道,星曜流影帶有「預見」之能,只有上父、學院長和神祭司能運用星曜流影內的強大靈力進行測算,因為他們的神性靈力才可與靈石共鳴互流。但,為何她一握住,會開啟靈石的預知之能!
她怎麼可能會有古老的神性靈力?!會是因為春之印?若是如此,夏、秋、冬也可以了,但從不曾聽他們說過。
「飛飛,妳沒事吧?」伊爾貝和廉貞已過來,後者看她怪異的臉色問。
「先回稟女王,銀星石已得。」
看著轉身朝女王走去的蘭飛,廉貞雖皺眉,卻也和伊爾貝領著侍衛們跟上。
蘭飛沉抿著唇,抑不住由內心發出的顫意,一握住星曜流影馬上竄入腦海的數個畫面,都比不上一個畫面震撼──一具紫白千瓣晶棺,唯有聖君殞落,才會以紫白千瓣晶棺入斂,她看到晶棺內,是月帝絕美又蒼白的面容。
月帝身亡?!
「飛飛――」
「蘭飛大人――」
只見前方的人忽身形一停,伊爾貝衝過去接住倒下的蘭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