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危險重重
是夜,烏雲遮月,靜謐得讓人覺得恐怖。室內的燭燈搖曳,昏黃的燭火映著粉紅的紗帳,顯得曖昧。蘇妍蒨卸去一身疲憊,難掩酸澀與憂傷,慵懶地窩在朱若宸溫厚的懷裡。
朱若宸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過她微蹙的柳眉,轉而握住她柔弱無骨的小手,湊上唇邊深深一吻,藉以表達心底的不捨與愧疚。朱若宸不敢將真相告訴蘇妍蒨,害怕她會因此而怨恨自己,更害怕她會因為愧疚而遠離自己。
蘇妍蒨發覺他的異常,抬頭望著俊美非凡的面孔,幽幽輕嘆:「王爺,你有心事?」
即便蘇妍蒨的神經再大條、心思再粗略,眼前這個男人眉頭微蹙,俊逸的臉龐上明擺著困擾,再再說明他的心裡有事情。蘇妍蒨反握住朱若宸的大掌,將嬌小的身軀窩進堅實有力的臂彎裡,她的嘴角微揚,換上一副輕鬆歡快的表情,輕聲說道:「不用為我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朱若宸勾起她嬌俏的下巴,望著她那雙如同清泉般透澈的眸子,想起當年的種種。他的目光倏地變得狠戾、懾人心魂,口氣冰冷地說道:「是我對不住妳,我一定會為蘇家報仇雪恨,讓妳的父母含笑九泉。」
這些日子以來,蘇妍蒨沉浸在朱若宸的溫柔體貼、放縱寵溺裡,早已忘了朱若宸的本性。乍見這般冷酷陰狠的朱若宸,生生喚起她的記憶,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涼氣,淡淡地回應:「這件事,我們再從長計議吧!」
蘇府的劫難絕非偶然,這滅門慘案發生的時機很不對勁,似乎與她有關係。自從得知慘事發生,蘇妍蒨的心總是隱隱作痛,讓她的情緒非常低迷。雖然她與蘇家二老素未謀面,更談不上有一絲親情,可是她既已成為蘇府的大小姐,自有義務為蘇家報仇雪恨。
雖然她也說不清楚為何會有這種感覺,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讓她無法忽視。蘇妍蒨壓下訝異的感覺,再次用力握緊朱若宸的大掌,柔聲說道:「我自然是希望家仇得報,卻不希望因此連累王爺,若是王爺因我而出事,叫我該怎麼才好?」
朱若宸動容地看著蘇妍蒨,緊緊將她抱在懷裡,性感的下巴抵在白皙滑嫩的肩頸上,輕輕地磨蹭著。溫熱的呼吸、曖昧的氣息,讓蘇妍蒨忍不住輕顫著。
「其實是我連累妳。」朱若宸輕嘆一聲,如蚊嚶般細弱的聲音,傳進蘇妍蒨的耳膜。
她的心倏地一震,定定地望著朱若宸,眼神清晰明澈,不復方才的迷離魅惑,僵硬地問道:「王爺為何有此一說?莫非你已經知道是誰殺了我的爹娘?」
朱若宸心下黯然,多希望她不要如此精明,可是紙包不住火,真象總有大白的一天。他深吸一口氣,端坐起身子,對上那雙清明的眸子,艱難地開口道:「目前尚不能確定,但十有八九與朱若翊有關。」
不是不能確定,而是朱若宸抱著私心,不想讓她參進兄弟相殘的鬥爭中。塵世間的血腥煩擾,不合適她,這女人是他想捧在手心裡悉心呵護的,朱若宸不想讓她沾染半點兒血腥。
「朱若翊?」蘇妍蒨的眸子倏地變得陰冷。原來是他!難怪她的心裡總有股壓抑感,原來真的是她連累了蘇府。一百二十餘口,朱若翊竟下得了手,他實在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可惡!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朱若翊的人,所以你一直對我淡漠相待?」蘇妍蒨想到那日在破廟中與陌生人的談話,心下了然。
聰明如朱若宸,加之有林吉兒的前車之鑒,必定早已識破原身的真正身分,只有她一直被蒙在鼓中,不明真相罷了!如此說來,那日明目張膽的決裂對話,傳到朱若翊的耳中,才導致蘇家遭受滅門之災。
「蘇妍蒨啊蘇妍蒨,妳真是個禍害,當時只圖口舌之快,竟然沒有考慮到蘇府上下的安全,妳簡直就是一個大混蛋!」蘇妍蒨在心裡咒罵著自己,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簌簌落下。是她害死蘇家一百二十餘口的性命,是她害得那些人家破人亡。
「是我害了蘇府,是我害了那些人……」蘇妍蒨的目光空洞無神,任憑眼淚決堤,喃喃自責著,「倘若那日我不那麼說,或許蘇府就不會被滅門,我爹娘依舊好好地活在這世上。是我害死了他們,我是罪人,罪人啊!」
朱若宸的心彷彿被抽空般,心疼不已,他將蘇妍蒨攬進懷裡,緊緊地抱著。
蘇妍蒨終於忍不住,伏在朱若宸的肩頭上,失聲痛哭。那恣意的淚水,浸透朱若宸的袍子,冰涼一片,就像在他寒涼的心裡灑上一層冰晶,讓他更加冰寒生疼。
「不是妳的錯,是我的錯。」朱若宸輕輕拍打著蘇妍蒨的後背,輕聲安慰著。
自收到訃聞時,朱若宸已經後悔了。蘇妍蒨被擄到破廟之事,朱若宸全都知道,正因那一番慷慨陳詞,才讓朱若宸對蘇妍蒨卸下心防。他放走黑衣人,本想讓朱若翊知道,蘇妍蒨臨陣倒戈,欲令朱若翊氣得抓狂。卻錯估朱若翊的凶殘,才害得蘇家慘遭毒手。
「相信我,我一定會為蘇家報仇雪恨!」朱若宸緊緊摟著蘇妍蒨,咬牙切齒地許下承諾。
深覺得罪孽深重的蘇妍蒨,根本聽不進朱若宸的話,任憑他再三勸解,淚水就是止不住,嘩啦啦地不停掉落。朱若宸拿她沒辦法,只得使出最原始的方法,吻去她的淚滴,止住氾濫的淚腺。
蘇妍蒨的眼淚是止了,心底的惆悵怨懟卻散不去,她只要一想到蘇家一百二十條人命,皆因她的意氣用事而死於非命,就覺得自己是個罪人。她偎在朱若宸的懷裡,兩眼空洞,呆呆地望著床幔,整宿沒有闔眼。朱若宸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卻無可奈何,只好緊緊地摟著蘇妍蒨,陪著她睜著眼睛挨到天亮。
朱若宸漱洗後,看著兩眼腫脹得像桃子似的蘇妍蒨,本想說些安慰的話,又覺得說再多都是空談。他沉澱一下情緒,才開口說道:「我知道妳的心裡難受,可是事已至此,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此番回帝都,妳便以宸王妃的名義回去祭拜。到時候,皇上必定會召見妳,以示對蘇丞相的感懷。面聖之時,妳只管表露哀痛即可,無須多言。」
「嗯。」蘇妍蒨不明白朱若宸的用意,卻深信朱若宸是為了她著想,便輕輕點頭答應。
蘇妍蒨在朱若宸擔憂的眸光中,低頭吃著早膳。用完早膳,隨著朱若宸來到二門口,發現院子裡有輛馬車。一眼就能看出馬車的豪華,讓她不由得感動萬分地望向朱若宸。
「上去看看。」朱若宸的臉上掛著淡淡的淺笑,摟住蘇妍蒨,輕鬆地將她提起,倏地躍上馬車。
馬車內,寬敞舒服,比起樓運送他們回來的那輛馬車,有過之而無不及。蘇妍蒨看得嘖嘖稱奇:「平日裡,王爺不都是騎馬嗎?沒想到王府內竟有如此奢華的馬車!」
朱若宸很擔心蘇妍蒨沉浸在悲痛裡,從此不再展顏歡笑,更害怕她將自己封閉在孤寂痛苦裡,再也走不出來。如今蘇妍蒨的眉眼間雖然仍帶著愁緒,可是嘴角浮出一抹淡淡的淺笑,讓朱若宸有如吃了一顆定心丸似的,放心不少。
「為了讓妳少受些罪,我特意命人連夜改製出來的。」朱若宸沒有做解釋,拉著蘇妍蒨的小手,語氣沉重地再次囑咐道,「妳要記得我昨夜說的那番話,不要與朱若翊發生衝突,只當什麼都不知道。其他的事,我會處理。」
「嗯。」蘇妍蒨動容地望著朱若宸,踮起腳尖,飛快地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重重地點點頭,「我記下了!」
朱若宸驚愕地怔住了,呆呆地看著蘇妍蒨,萬萬沒有想到蘇妍蒨會主動吻他。看著這個心愛的女人,朱若宸突然覺得有種情緒在心底炸開,傳向四肢百骸。他心中滿滿的激情無處發洩,只想將她狠狠地揉進骨子裡,與她成為一體,不再分離。朱若宸低頭覆上嬌豔微涼的紅唇,一次又一次加深這個吻,直到幾乎一發不可收捨,梁墨才忍不住高聲提醒:「王爺、王妃,樓公子與藍公子來了。」
朱若宸與蘇妍蒨有如驚弓之鳥,乍然分開,平復紛亂的氣息,才攜手跳下馬車。樓寂風與藍子衿立於院中,一臉揶揄地望著二人。
樓寂風的目光掃過蘇妍蒨微腫的紅唇,心下一陣黯然,面上卻不動聲色地笑道:「你何時做了這一輛馬車?這是要跟我家老頭比敗家嗎?」
朱若宸微微一笑,真摯懇切地說道:「樓兄,此行前去帝都,有勞你照顧王妃了。」說罷,他竟對著樓寂風抱拳施禮。
一瞬間,不止是樓寂風,在場所有人都愣怔住。曾幾何時,這個說一不二、驕傲不可一世的宸王爺,竟會彎下他的腰,禮賢下士?難不成是轉性子了?
樓寂風反應過來,往旁邊跳開,紙扇輕托住朱若宸的雙手,朗聲笑道:「宸王爺這一禮,樓某實在不敢當。王爺且放寬心,此行回來,樓某定會還你一個完完整整的王妃。」
朱若宸沒有料到樓寂風會有如此舉動,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好乾笑兩聲。嬉笑的言語間,樓寂風的眸光流動,再次掃過蘇妍蒨嬌俏羞紅的臉頰,不禁暗自神傷。
藍子衿上前一步,擋在樓寂風的前面,幫忙掩飾樓寂風的不自在,朗聲笑道:「正巧藍某要去帝都走訪幾個好友,不如一同上路,順便也能有個照應。」
聞言,朱若宸頓時放心不少,遂笑著寒暄幾句。
原本朱若宸欲要隱瞞蘇府的情況,但是紙包不住火,蘇妍蒨走得突然,梅姬、綠竹定是瞞不住,索性讓一切攤在陽光底下。
梅姬拉著蘇妍蒨的手,一臉憂傷地說道:「此去路途遙遠,姊姊要多加保重。事已至此,姊姊節哀順變,早去早回。」
綠竹也是一臉淺笑地囑咐著,只是她的眉目中閃著精光,給人一種虛偽做作的感覺。蘇妍蒨顧不得多加分析,輕輕點頭應付,謝過眾人的好意。
「蘇妍蒨,妳答應要做蛋糕給我吃的,妳要早點回來。」朱祐宇抱住蘇妍蒨的大腿,盈亮的眸子中閃著淚光。一旁的小黑也學著朱祐宇的樣子,灰不溜丟的小腦袋,在蘇妍蒨的身上蹭個不停。
蘇妍蒨摟住朱祐宇和小黑,破涕為笑:「你們兩個乖乖地等我回來,我一回來,就給你們做蛋糕。」
在蘇妍蒨的諄諄教導下,小黑和朱祐宇越來越像一對兄弟,朱祐宇點頭如搗蒜,小黑也如小雞啄米般地點著腦袋。朱若宸見狀,頗為無語。
離別是痛苦的,即便再痛苦,該走的,總是要走。在眾人依依不捨的眸光中,蘇妍蒨被柳兒扶上馬車,而樓寂風與藍子衿則乘坐另一輛馬車。為保蘇妍蒨的安全,朱若宸特別從隱藏的暗衛中,挑出十名精英,充當此行的待衛。一切準備就緒,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馬車走出很遠,蘇妍蒨終於忍不住,掀開車簾,向後望去。只見漸漸模糊的身影,依舊站在王府門口,注視著馬車的方向。蘇妍蒨的鼻尖一酸,兩行熱淚掉落下來。
「主子別難過了,王爺言出必行,定會為主子的家人報仇,那些賊人一定會得到應有的報應。」柳兒不善言辭,琢磨許久,才擠出這句勸慰的話語。她一邊幫蘇妍蒨擦著眼淚,一邊扶她坐在床榻上休息。
蘇妍蒨吸了吸鼻子,拋開離別的情緒,這才注意到馬車的內飾有很多巧思,可見朱若宸下了很多功夫。從郡城到帝都,大約有十多天的路程,她們大都得在馬車裡,幸虧朱若宸想得周到,不然一路顛簸,也夠她們受的。
這馬車的空間比樓運的那輛更大,裝飾得更加豪華,她的腳下全都是柔軟的兔絨毯子,彷彿踩在柔軟的雲裡,讓人有種輕飄飄的感覺。她的床榻旁邊還多加一張略為窄小的床榻,想必是為柳兒準備的。床榻的下方有一張不大的方桌,朱若宸怕蘇妍蒨心血來潮,將藍子衿、樓寂風拉上馬車喝茶閒話,特意讓人多準備兩張凳子。
這個男人真的好貼心、好周到!蘇妍蒨的心裡暖意融融,她沉浸在朱若宸的愛慕中,飄飄欲醉,眼皮也越來越沉重。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蘇妍蒨感覺有一雙手在搖晃著她,耳邊不時傳來呼喚的聲音:「主子醒醒,主子……」
蘇妍蒨睜眼,眼前一片昏暗,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神瞧著四周的景象,才憶起她們在進京的途中。車廂內,已燃起小油燈,燈火如豆,不時跳躍著。
「已經晚上了嗎?這是到那裡了?我睡了多久了?」蘇妍蒨剛醒來,腦袋還昏昏沉沉的,一切宛若墜入雲霧中。她一骨碌地坐起來,輕拍額頭,想讓神智更清明一些。
「主子打從出發一直睡到現在,若不是奴婢弄醒主子,想必會一直睡到天亮。」柳兒服侍著蘇妍蒨整理儀容。
蘇妍蒨眉頭微蹙,柳眉微揚,斜睨柳兒一眼,嬌嗔道:「怎麼又奴婢奴婢的,我不是早說過不要自稱奴婢的嗎?這才出王府,妳就不聽我的話,與我生分起來了?」
柳兒聞言,淺笑道:「不是奴婢與主子生分,而是出發前王爺特地交代過,我們出門在外,代表的是宸王府的臉面,可不許壞了規矩。尤其主子是以宸王妃的身分前往帝都弔唁,更要顧忌主子的顏面,奴婢更要懂得分寸,不要叫外人笑話了去。」
「王爺倒是想得周全,只是誰才是妳的主子?怎麼妳只知道聽他的?」蘇妍蒨嘴角不以為然地扯了一下,接過柳兒遞上來的熱茶,喝了一口,緩了緩神色,才又說道,「算了,隨便妳吧!這馬車是停下了嗎?我們到哪裡了?」
蘇妍蒨感覺不到車子的震動,暗想應該是停下來,要找客棧休息了吧?
「是,奴婢差點忘了,我們已到要下榻的客棧了。」柳兒接過空茶杯,扶起蘇妍蒨,「主子,藍公子和樓公子已經安排妥當,方才藍公子來請主子下車,就等著主子醒來呢!」
蘇妍蒨很想趕路進京,可是他們必定不會讓她夜宿在馬車上,這走走停停的,只怕要多耽擱一些日子了。蘇妍蒨由著柳兒扶下馬車,舉目四顧,才發現馬車停在寬敞乾淨的院子內,正前方是一座三層樓高的樓房。
「柳兒,這是客棧?」蘇妍蒨很納悶,電視裡的客棧,大都是臨街而建,這間客棧為何如此清幽雅靜?
「是,這裡是客棧後院。」柳兒攙著蘇妍蒨往前面的樓房走去,方一進門,便看見藍子衿迎了出來。
藍子衿看向跟在蘇妍蒨身後的十名侍衛,淡淡地吩咐道:「你們先去大廳用餐。」
十人抱拳施禮離開,蘇妍蒨這才舒了一口氣,笑道:「這十人真是認真負責,只要我一動,便寸步不離地跟在後邊,倒讓我渾身不自在。」
「這都是為了妳的安全著想,就算是不自在,看在他們盡忠職守的分上,妳就認命吧!」藍子衿淡淡一笑,領著蘇妍蒨與柳兒上樓。一路上,蘇妍蒨不見其他客人,一問之下,才知這間客棧竟被樓寂風包下來,難怪異常安靜。
他們行至三樓,藍子衿推開一間房門,房內早已備好漱洗用具,藍子衿淺笑道:「妳先漱洗一下,稍作歇息,晚膳自會有人送來房間。」
「你們不一起吃嗎?」蘇妍蒨柳眉上揚,悶聲問道。大家一起出來,吃飯卻要各吃各的,顯得太過生疏,蘇妍蒨實在無法適應。她想了想,提議道,「還是大家一起吃吧!」
藍子衿淡淡一笑,對這個女人很沒轍,聳肩攤手:「好吧!那妳先歇息一下,等晚膳好了,我再讓人來叫妳。」
待藍子衿離開,蘇妍蒨才打量起這間房間。房間內很寬敞,兩盞油燈將屋內照得很明亮,屋內的陳設用具皆是上品,舒適的程度絲毫不比宸王府差,可見樓寂風與藍子衿定是找最貴、最好的客棧。
有錢能使鬼推磨,「錢」這個東西,自古以來就是極具魅力啊!蘇妍蒨任由柳兒服侍漱洗過後,便坐在窗子旁邊,喝茶休息。院內幾棵桂花開得正旺,秋風拂過,送來陣陣濃郁的桂花幽香,沁人心脾,讓人頓感神清氣爽。
「這桂花原來竟是這麼香,回頭也在雅園種上幾顆,開了花,還能摘來泡茶,豈不美哉!」蘇妍蒨望著桂花樹發呆,思緒又飄到朱若宸的身上。不知道朱若宸在幹什麼?是在書房批閱公文,還是跟她一樣,也在想著對方呢?
晚膳設在二樓的雅間,蘇妍蒨下來時候,桌上已經擺滿菜餚,樓寂風和藍子衿正等著她入座。蘇妍蒨拿起筷子,左右看看,納悶問道:「那些侍衛呢?他們不用吃飯嗎?」
樓寂風看了一眼蘇妍蒨,淡淡地說道:「他們已經用過晚膳,我讓他們回房歇息了。」
蘇妍蒨看著滿桌的菜餚,撇了撇嘴,問道:「就咱們三個人吃這一桌子菜?」
「難不成妳想請全鎮的男女老少一起來吃,才覺得熱鬧?」樓寂風眉毛上挑,似笑非笑地問道。
「當然不是。」蘇妍蒨悶悶地瞪了一眼樓寂風。這廝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又叫她捉不到錯處,實在讓人鬱悶。
蘇妍蒨不再多言,對著一條紅燒魚猛下狠手,氣氛頓時變得輕鬆,幾人邊吃邊聊。正當他們吃得高興,卻見樓寂風劍眉一挑,冷聲厲斥:「誰?」他的身子有如一道閃電,躥了出去,衣袂飛揚,已不見蹤跡。
「怎麼了?」蘇妍蒨不明所以,愣怔半天,才驚愕地看向藍子衿。樓寂風這是在發什麼神經?她明明沒有聽到一絲動靜,哪有什麼人?
藍子衿逕自夾起一口青菜,送進嘴裡,慢條斯理地咀嚼、嚥下,才緩緩地說道:「不過是兩個小毛賊,大概是來踩點的,無妨。」
藍子衿說得風輕雲淡,蘇妍蒨卻是驚出了一身冷汗。她臉色發白,打量著一臉悠閒的藍子衿,期期艾艾地問道:「踩什麼點?難道我們才出郡城,便被人盯上了?你就不擔心樓寂風會被人圍攻嗎?」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樓寂風就算一身功夫了得,萬一對方來個三四十個人,難保不會吃虧啊!蘇妍蒨再也坐不住,起身便往雅房外走去。
「妳要去哪裡?」藍子衿一把捉住蘇妍蒨的袖子,阻止她的腳步。
「我想去看看樓寂風……」蘇妍蒨的臉上寫滿了「擔心」二字。
藍子衿無語扶額,頭痛地看著蘇妍蒨,這女人實在是天真得很。他不想說重話,可是此行危險重重,藍子衿不得不將事情挑明:「坐下吧,妳是找不到樓寂風的。即便妳找到他,不過是去徒增他的負擔罷了!」
藍子衿的話句句屬實,蘇妍蒨不悅地嘟起嘴巴,強壓下出去看熱鬧的心態,拿起筷子繼續吃晚膳,卻是食不知味。她剛咬了一口雞肉,便見樓上一陣驚天動地的雜亂聲,隨即十名侍衛連蹦帶跳地躥下來。
「你們……這是……要幹嘛?」蘇妍蒨的嘴裡含著一塊雞肉,手裡的筷子也忘了放下,愣怔地張著嘴巴,望著眾人。
好吧,別那麼毒舌,其實人家是飛奔下來!只是他們的身形,沒有朱若宸那身輕功飄逸,姿勢也算不上優美,充其量像是兔子似的,蹦了下來。
藍子衿強忍著笑意,瞅著朱若宸派出的十名隨身侍衛,暗自點了點頭。他們的行動還算靈敏,只是要是等著他們來救人,後果恐怕早已不堪設想了!
「護駕!」為首的侍衛,趕緊上前回答。
「沒事沒事,本王妃命大,死不了。你們先回房,該幹嘛,就幹嘛去!」蘇妍蒨無力地翻白眼,一口氣沒忍住,被嘴裡的雞肉嗆到,咳了半死。她隨意地揮揮手,示意他們離開。
唉!現代的小老百姓,實在無法消受古代前簇後擁的貴族生活。這麼些個大漢往跟前一站,這飯還能吃得下去才怪?幾個侍衛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為首的大漢看向藍子衿,等候藍子衿發話。
「你們先回去歇息,這裡有我,沒事的。」藍子衿淺笑道。
這幾人得到回應,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看著他們一副英雄無用武之地的表情,蘇妍蒨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她喝了口茶水,笑道:「我不過是回京祭拜,還能出什麼事?朱若宸太大驚小怪了,其實他們根本沒必要跟來,有你和樓寂風足矣!」
「那些人不過是用來幫妳撐門面的,關鍵時刻,至少能發揮一些作用。」藍子衿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說話間,只見眼前黑影一晃,樓寂風衣袂飄飄地閃了進來,眉眼間透著些許不悅。
「如何?人呢?」藍子衿將茶水遞給樓寂風,淡淡地問道。
蘇妍蒨托著下巴,一臉期待地等著樓寂風的下文。
樓寂風仰脖將茶水喝下,面無表情地坐下,淡淡地掃了一眼蘇妍蒨,才開口說道:「一個跑了,一個服毒自殺。」
蘇妍蒨聞言,神色大變,心跳加劇,彷彿就要跳出來一般。電視裡的情節,怎麼就被她碰到了?殺手服毒自殺的橋段,倏地閃過腦海,蘇妍蒨暗自吸了一口涼氣,這也太狠了吧!
「怎麼?怕了?」樓寂風沒有錯過蘇妍蒨一閃而過的驚恐,握杯的手,倏地收緊,他的眸光也變得凌厲起來。
「怕?哪有?怎麼會怕?」蘇妍蒨故作輕鬆,佯裝無畏地將胸脯一挺,展顏燦笑。她得端出王妃的架勢,不能被樓寂風和藍子衿看扁了。
藍子衿的眉毛微皺一下,淡淡的眸光,掃了一眼樓寂風,問道:「也就是說,這些人的來歷不明?」
樓寂風瞳孔再次收緊,點了點頭,悶聲說道:「嗯,沒有機會問。」
樓寂風很憋氣,本想著抓個活口,問清來人底細,卻不想來人太過狠辣,竟然服毒自盡。由此可見這幕後的主使者,必定是個陰狠毒辣的角色。
藍子衿臉略微一沉,隨即便恢復淡定,將筷子遞給樓寂風,淡笑道:「先吃飯吧!」
好好一頓晚膳,因為出了點小插曲,而變得索然無味,大家吃著飯、不約而同地保持緘默,不再提起方才的事情。用過晚膳,蘇妍蒨本想與兩人閒聊一會兒,卻被樓寂風粗魯無禮地哄上樓。
「趕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累了,妳也早點兒歇息,明天一早還要繼續趕路呢!」樓寂風沉著一張臉,低沉的聲音,讓蘇妍蒨找不到磨蹭下去的藉口,只好讓帶著柳兒上樓,回到房內。
蘇妍蒨坐在床邊,望著院子裡那幾棵桂花樹,眉頭緊鎖,暗自思忖:「我們才離開郡城,便被人惦記上,究竟會是誰呢?是針對我而來的嗎?沒想到我也有被人惦記的一天,看來這一路上,凶險重重啊!」
柳兒端著水盆進來,見蘇妍蒨愁眉不展,擔心地問道:「主子是被方才的事情嚇到了嗎?」
蘇妍蒨輕輕搖頭,倒是不至於被嚇到,只是心裡有很多疑問解不開。她看了柳兒一眼,柔聲問道:「柳兒,妳說方才那些賊人,是衝著我來的嗎?」
柳兒不明白地看向蘇妍蒨,想了想,才問道:「方才藍公子不是說是幾個毛賊過來踩點的嗎?主子怎會認為是衝著主子來的呢?」
蘇妍蒨揉了揉暈沉的太陽穴,懶懶地說道:「妳去外邊看看,門口是不是有人守著?」
柳兒不明白主子為何有此指示?她一臉疑惑地走到門邊,開了道細縫,望了出去。在她們的房間外,站了四個侍衛。柳兒縮回脖子,小聲地說道:「主子,門口有四個侍衛守著呢!」
蘇妍蒨隨即起身,將頭探出窗外,向樓下看去,樓下也有兩個侍衛把守。蘇妍蒨暗嘆一聲,如果她沒有料錯的話,房頂應該也有人守護著。
藍子衿與樓寂風表面上看似輕鬆,心裡一定非常緊張她的安危,才會加派人手守得嚴嚴實實的。如此一來,應該可以高枕無憂、安全無慮了吧?只是此行路程遙遠,難不成這十幾天,都要不眠不休地守著她嗎?
蘇妍蒨苦著一張小臉,托著腮幫子,仰屋興嘆。她只是想回去祭拜一下蘇老丞相與夫人,替他們的女兒盡孝道,沒想到竟然連累這些人為她受苦受罪,這叫心善的她情何以堪啊!
「柳兒,妳可知藍公子與樓公子的房間在何處?」蘇妍蒨幽幽問道。
柳兒一邊忙著鋪床,一邊回應道:「主子,這房間往左那一間是藍公子房間,往右是樓公子房間,對面那五間則是侍衛的房間。」
蘇妍蒨吐了吐舌頭,暗道:「好傢伙,將她裡裡外外包了個嚴實,這種戒備程度,絕對屬於一級戒備吧!」
蘇妍蒨雖然緊張、雖然不忍,免不了小小得意了一下。她在現代無足輕重,就算死了,估計沒人會哭一場。沒想到穿越到古代,竟被如此重視、如此禮遇,實在讓她有些飄飄然的。她小小的心坎裡,感覺有股熱流不斷地湧出,充斥著滿滿的感動。
柳兒見主子往外走去,趕緊跟了上前,她忍不住問道:「主子,您這是要去哪裡?」
「我去找藍公子聊天,妳要是累了,就先休息吧!」蘇妍蒨語氣輕快地說道。
「主子不歇著,我們當奴婢的,豈敢先睡?奴婢跟主子一起去吧!」柳兒嘟囔著。
蘇妍蒨不勉強,讓柳兒帶路。守在門口的侍衛們,一見蘇妍蒨出來,便躬身施禮:「參見王妃。」
蘇妍蒨很不適應,將食指豎於唇上,輕聲說道:「噓!小聲一點,不必多禮。日後大家一起行走,不要動不動就見禮,你們不嫌麻煩,我還嫌煩呢!」
幾人面面相覷,只得點頭答應,左右立於兩邊,保護蘇妍蒨。蘇妍蒨向柳兒遞個眼色,柳兒上前叩門,輕聲問道:「藍公子,王妃前來,方便相見嗎?」
片刻後,房門打開,藍子衿立於門口,擺出一個「請進」的動作,笑道:「我就知道妳待不住,進來講話吧!」
進了房間,蘇妍蒨發現樓寂風也在房間內,四目相對,憶起鳳臨國御花園的那一幕,難免有些尷尬。好在大家都不是矯情之人,蘇妍蒨的性格豪爽,很快就恢復自然的神色,淺笑道:「沒想到樓公子也在啊!」
樓寂風不喜暴露身分,離開鳳臨國後,大家皆以公子稱之。
「嗯,睡不著,過來找藍兄喝茶聊天。」樓寂風輕搖紙扇,嬉笑道。
蘇妍蒨落坐,接過藍子衿遞上的清茶,嘴角揚起一道美麗的弧,輕聲笑道:「恐怕不只是喝茶聊天,這麼簡單吧?」
開玩笑,當她是三歲的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啊!她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兩人一定是在聊方才的事情,說不定還在研究著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要怎麼做才能保障她的安全?
「不然妳以為呢?」樓寂風合起紙扇,神情淡然,彷彿不明白蘇妍蒨所指何意。
「啪」的一聲,蘇妍蒨將手中茶杯重重放在桌上,鳳眸一瞪,神色一凜:「樓寂風,你夠了吧!大家又不是第一天認識,裝什麼裝啊?不就是有人想要我的命嘛,何必費盡心思地瞞著我?」
蘇妍蒨最討厭那些自以為是的人,尤其是自以為是為了她好,進而自作主張、凡事瞞著她的人。沒錯,他們是為了保護她,而她也心存感念、感激涕零,但是蘇妍蒨實在討厭他們將她當做白痴似的看待,難道她連知情權都沒有嗎?難道她會傻得拿性命開玩笑嗎?
對於蘇妍蒨的反應,樓寂風不置可否地聳聳肩,表示與他無關。藍子衿卻掛著那張招牌淺笑,幽幽說道:「這些事情,妳不必操心,好好照顧自己便是。」
蘇妍蒨面色一沉,起身走到門邊,「啪」的一聲,將門推開;又走到窗前,「啪」的一聲,將窗戶打開。她指著門口的四個侍衛,還有樓下的守衛,忿忿地說道:「你們如此勞師動眾地戒備,卻要我裝作沒事似的,你們是把我當成白痴嗎?還是把我當成笨蛋啊?」
藍子衿與樓寂風無奈地對視一眼,示意蘇妍蒨坐下說話。柳兒輕輕將門窗關好,囁嚅地立於蘇妍蒨身後,一臉害怕。她從未見過主子大動肝火,看來主子的心情真的很不爽啊!
蘇妍蒨也意識到方才衝動了,緩了緩神,輕嘆一聲,才又說道:「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好,可是看著你們這般勞累,讓我於心何忍?早知如此,我就獨自進京,也不必連累你們一路辛勞。」
蘇妍蒨說的是真心話,世上什麼債都好還,唯獨人情債,是償還不清的。因此蘇妍蒨素來不喜歡求助別人,只因她知道無力償還。
樓寂風劍眉一挑,斜睨了一眼蘇妍蒨,表示他的不悅。保護宸王妃的安全,本來就是侍衛的職責,他覺得蘇妍蒨想太多了。他不想跟蘇妍蒨解釋太多,淡淡地說道:「我等既然答應宸王爺保護妳的安全,自當竭盡全力,別說日夜輪值守護,就是每日不眠不休也是應該的,妳不必介意。」
「你們都少說兩句。」藍子衿見兩人針鋒相對,叫上勁了,連忙出來打著圓場,「王妃說得在理,畢竟那些人是衝著她來的,做為當事人,她自然有知情的權利。」藍子衿看了一眼蘇妍蒨,神色一緩,又接著說道,「照今日的情形看來,這一路上,並不會太平靜,我們不想讓妳每日生活在恐懼之中,才會瞞著妳。」
蘇妍蒨點點頭,輕聲說道:「我知道你們的用心良苦,只是這一路上凶險不少,我若知情,心裡有底,也好提防。依你們之見,到底是誰想要對我不利?會是朱若翊嗎?」
樓寂風把弄著紙扇,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子,望著濃郁幽香的桂花樹,陷入沉思。
「你覺得呢?會不會是朱若翊?」蘇妍蒨見樓寂風不言語,將眸光轉向藍子衿,「你不必有所顧慮,我知道你們都知道我的身分,只是我已經倒向朱若宸這邊,想必朱若翊會對我不利。」
既然朱若宸早已懷疑上她,樓寂風與藍子衿與他的私交甚篤,自然知道她的身分。如今她被歹人惦記上,再沒有什麼好顧忌的,索性攤開來說,反正她又沒做虧心事,才不怕鬼來敲門。唯一心虛的是面對蘇府一百二十餘口的性命,即便是拼了這條性命,她也要去拜祭那些無辜枉死的亡靈。但是若是因她的固執,再連累無辜性命,她便是萬死也難以謝罪!
藍子衿若有所思地望著蘇妍蒨,沉思片刻,才說道:「妳說得沒錯,但是依照目前的形勢來看,方才那兩人是否衝著妳來,還有待斟酌。畢竟死無對證,我們沒必要多做揣測,只要小心防範便是。」
這一番話,倒安撫住蘇妍蒨,她輕輕點頭,將眸光飄向窗外,幽幽說道:「若是方才那人真是衝著我來,不就說明我們一出發就被人盯上了!我是臨時決定要去帝都拜祭,知道的人不多,會是誰走漏風聲?怎麼會清楚咱們的路線?」
被蘇妍蒨這一提醒,樓寂風與藍子衿神色一凜。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宸王府必定還有朱若翊的耳目。
「妳的意思是?」樓寂風眸光灼灼地望著蘇妍蒨,沒想到這個看上去迷糊的女人,心思竟然如此縝密。若不是她的提醒,他們根本沒有想到這一層問題。
蘇妍蒨站了起來,心急地說道:「不行,我們得派人回去通知朱若宸,讓他仔細身邊的人。」
樓寂風淡然的眸光倏地變冷,心底的醋勁發酸,忿忿地轉身揮袖,一道寒光拂出,滿樹的桂花抖落一地燦黃。他斜睨了一眼蘇妍蒨,冷冷地說道:「哼,放心,他不會有事,還是仔細妳的安危吧!」
冷寒的聲音中,蘇妍蒨聽出濃濃的醋意,她的心下一陣苦笑,這男人嘴上死硬,心裡還是耿耿於懷。失戀中的男人不可理喻,她還是少惹樓寂風為妙!
樓寂風並不知道蘇妍蒨腹誹,他苦苦壓抑著感情,還要不時被不懂男人心的蘇妍蒨蹂躪一番。他的心彷彿被刺入一把尖刀,鮮血淋漓,痛苦不堪。
「我知道朱若宸不會有事,但是要提防祕密洩露。」蘇妍蒨不再看樓寂風,此時此刻,她沒有心情去顧忌樓寂風的感受。她轉向藍子衿,淡淡說道,「藍公子,你覺得呢?」
藍子衿低頭,略加思索,才說道:「嗯,我會派兩名侍衛連夜啟程回去。」
片刻功夫,藍子衿已安排人手回去送信,蘇妍蒨見窗外的夜幕如墨,便起身告辭。她走到樓寂風的身邊,放柔語氣地說道:「賊人已暴露行蹤,我想今晚不會有事,你們也早些歇息吧!」說罷,不待樓寂風反應,頭也不回地離去。
望著蘇妍蒨離去的背影,樓寂風如同脫力一般依靠在窗子上,心裡五味雜陳。
藍子衿緩步上前,同情地在樓寂風的肩頭上輕拍兩下,淡淡說道:「是時候放手了!這樣對你,對她,對大家都好。」
樓寂風沒有說話,靜靜地盯著那扇門許久,他能掩藏印在心底的那道身影,卻揮不去那道身影帶來的酸楚滋味。樓寂風輕嘆一聲,強壓下心中愁緒,淡淡問道:「今晚會不會有人來偷襲?」
「你說呢?」藍子衿回以一臉淺笑。話音剛落,兩人幾乎是同時飛身躥了出去,只是一個向上,一個向下。
外頭兩人忙得正歡,而蘇妍蒨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她的心裡忐忑不安,前途茫茫,不知此番出行究竟是對是錯?
「主子,夜深了,早些歇息,明日還要趕路呢!」柳兒將被子向上拉了拉,見蘇妍蒨閉上眼睛,才躡手躡腳地走向角落的小床,和衣而臥。
閉上眼的蘇妍蒨,腦中的思維清晰,沒有半點睏倦之意。或許從這一刻起,她人生將遭遇重大轉變,一心嚮往單純生活的她,不得不重新認識這個時代,重新思考她的人生。
「柳兒,妳睡了嗎?」蘇妍蒨低聲問道。
黑暗中,柳兒含糊不清地說道:「主子,您還沒睡啊?您有什麼需要嗎?」
「沒,我只是睡不著,妳陪我說說話。」蘇妍蒨搖頭苦笑。她不過是一個纖纖弱質的女子,經歷離別之傷、又經歷被人跟蹤的驚懼,若能安之若素,那也太逆天了,「柳兒,妳害怕嗎?」
「主子,奴婢不怕,有主子在,奴婢什麼都不怕。」柳兒緊緊抓著被角,小聲回答。
不怕才怪!蘇妍蒨又不聾,怎會聽不出柳兒的語氣顫抖,別說柳兒了,就連她都很害怕。在現代,她不過是個二十初頭、單純平凡的幼教師,大部分的時間僅在幼稚園的小小天地。她雖然寫了幾本狗血小說,但是那也是在天馬行空的想像裡,並不是真實生活。
什麼打打殺殺、宮鬥宅鬥的,就算電視上演得再多,小說寫得再細,怎比得過真實活在當下的古人。站著說話不腰疼。她當作者時,也常開金手指。可是輪到她穿越時,她的金手指在哪呢?
唉,柳兒就算是怕到發抖,也強忍著恐懼來安撫她,這個決定是她做的,又有什麼理由在這裡糾結呢?該來的事情,總歸會來,不會因為害怕,它便不來了。與其在這裡擔驚受怕,還不如勇敢面對!
一夜平安到天亮。
蘇妍蒨揉著腫脹的眼睛,在柳兒的服侍下漱洗完畢,才款步走出房門。房外的侍衛已撤,令蘇妍蒨揚起一個美麗的笑靨,不無得意地回頭說道:「哈,柳兒妳看,我是不是神算?我就說賊人昨夜不會來,被我說中了吧!」
蘇妍蒨邁著輕盈的腳步下樓,藍子衿與樓寂風已經等候多時,兩個男人都是神采奕奕,想必昨晚休息得挺好的。
樓寂風掃過她腫脹的眼瞼,忍不住笑了出來:「妳這是昨夜一夜未眠?還是怎麼了?兩眼竟然腫脹得跟個大嬸似的!」
蘇妍蒨斜睨了一下樓寂風,不理他言語的調侃,昂起她的腦袋,走過他的身邊,坐到餐桌前。她伸手拿了一個小肉包,小小口地吃著,直到將肉包了嚥下肚,才緩緩說道:「你看上去精神奕奕,昨晚應該睡得挺安穩的。」
樓寂風微瞇起眸子,戲謔地湊近蘇妍蒨,一張俊臉倏地在蘇妍蒨的眼裡放大,嚇得她剛吃進嘴裡的蝦餃,硬生生地卡在喉嚨裡。她趕緊接過柳兒遞上的茶水,猛地灌了幾口,在柳兒輕輕拍打下,終於將蝦餃嚥下肚。
「你有病啊?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蘇妍蒨兩手扠腰,美眸一瞇,狠狠地瞪著樓寂風。
「妳該不會是被賊人嚇得一夜未眠吧?」樓寂風托著下巴,戲謔地看著蘇妍蒨,生生挑破蘇妍蒨的偽裝。
「呿,你才被嚇得一夜未眠!」蘇妍蒨掄起拳頭,虛張聲勢地對著樓寂風揮兩下,揭過讓她尷尬的話題,然後低頭一頓胡吃海塞。打死她都不會承認,昨晚真的被嚇到一夜未眠!
蘇妍蒨吃飽喝足,才空出時間來細細欣賞兩個大男人的優雅吃相。幸虧他們包下這間客棧,不然不知會有多少女孩子前來圍觀?要是能收錢就好了,還可以小賺一筆,這麼養眼的畫面,總不能供別人免費欣賞吧!
「妳在看什麼?」藍子衿優雅地擦拭著嘴角,一抬眸,正對上蘇妍蒨怪異的眸光。
「我在看你們吃飯啊!都怪你們非要將整間客棧包下來,不然該有多熱鬧啊!」蘇妍蒨暗自嚥著口水,不敢將真實想法說出來,只能心裡意淫。真可惜,少收多少銀子啊?
「熱鬧?妳還想多熱鬧?妳……」樓寂風本想大發苦水,卻被藍子衿一個眼神制止住。
樓寂風輕蔑地瞥了蘇妍蒨一眼,這個蠢女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幸虧他們將這間客棧包下來,否則不知會出多少亂子呢!唉,他怎麼會喜歡上這個又蠢又呆的女人呢?
「我怎麼樣?」蘇妍蒨望著欲言又止的樓寂風,若有所思,然後狡黠的目光一閃,故意淺笑道,「被我說中了吧,昨夜根本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大家都睡了安穩覺。」
「睡安穩?虧妳說……」得出口!在藍子衿冷冽地逼視下,最後這三個字,樓寂風硬生生地嚥下去。他鬱悶地瞪了蘇妍蒨一眼,悶頭喝茶,不再說話。
「藍子衿,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蘇妍蒨又不是笨蛋,怎會看不出異狀?
「沒有,昨晚我歇息得甚好。妳吃好了嗎?若是吃好了,我們該起程了。」藍子衿淡淡一笑,扯開話題。他不待蘇妍蒨反應,起身離開安排事宜。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發,蘇妍蒨坐在車廂裡,托著腮幫子,想著早膳時候藍子衿與樓寂風的古怪反應。她搞不清楚兩人在搞什麼鬼,直覺一定是有事情瞞著她。
「柳兒,昨夜妳有沒有聽見什麼動靜?」蘇妍蒨趴在桌上,懶洋洋地問道。
柳兒將純白色的兔毛披風,披在蘇妍蒨的身上,想了想,才說道:「沒有。或許是昨日趕路累了,我睡得甚是香沉,一覺睡到天亮,沒有聽到有什麼動靜。」
「哦。」蘇妍蒨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
藍子衿是擔心夜長夢多,為了儘快趕到帝都,下令全速前進。不過儘管趕路,他們必會日落前便趕到城鎮,包下客棧歇息。
自從那夜發生一次意外,樓寂風與藍子衿幾乎是衣不解帶地輪流守夜,好在一連七天都平安無事,眼看著離帝都的距離越來越近,大家才稍稍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