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許久未出現的秦葉紅,再次來糾纏康宜文,而且這還是秦氏與董氏聯手促成的事。就在康宜文與康慶昌為了秦氏搞出來的破事,正發火之際,於暗中支持秦葉紅嫁給康宜文的林氏,也遭逢現世報--康宜富偷情被抓,慘遭被閹割的命運。
為此,康慶昌倒下了,叫康家所有人都十分擔憂--除了林氏和康宜富之外。所幸康宜文的舅公雲揚歸來,運用內力替康慶昌治好了病,這才讓康家人都鬆了口氣。
康宜文剛踏上趕考之路,秦葉紅後腳就追了過去,雖然最後被趕回去,但她卻不死心,竟向沈曉嫻提出讓自己嫁進康家的無恥要求。沈曉嫻氣極,不僅狠狠地教訓秦葉紅一頓,更叫秦氏明白此舉是在害康宜文,從而讓秦氏痛恨秦葉紅。
康宜文一走,秦氏也不再對沈曉嫻那麼客氣,甚至逼得沈曉嫻不得不選擇和離。可即便和離了,秦氏卻仍不停在眾人面前羞辱沈曉嫻,企圖讓沈曉嫻無法立足。只是秦氏萬萬沒想到,沈曉嫻竟敢當眾說出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甚至因而招來大禍……
第一章執行家法
秦氏為何會被打?
只因康慶昌上午才警告過秦氏,下午回家時發現秦氏和康宜紅不在,又從康宜英口中得知她們去找沈曉嫻,便匆匆往鎮上趕。不料,卻在鎮口處看到兩人回來。見兩人滿臉怒氣,又想著自己去問定問不出實話,他索性就在鎮口等看看有沒有熟識的人。正巧圍觀人群中有個是隔壁鄰居,他趕緊找對方問情況,待瞭解事情經過後,差點沒氣到吐血!
康慶昌當初不讓人知道沈曉嫻與康宜文和離,一來說出去面子上不好看;二來是希望大家都以為沈曉嫻還是康家媳婦,等康宜文回來後,再去求沈曉嫻回頭更容易些。可是如今被秦氏一鬧,大家都知道沈曉嫻和離了,只怕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媒婆去說媒,到時就不知道沈曉嫻會成誰家的媳婦?
一番苦心被秦氏和康宜紅給狠狠糟蹋,康慶昌怎能不怒?康宜紅是嫁出去的女兒,自然不好處罰,但他已經忍秦氏忍太久了,這次絕不能再放過。於是他就要康宜武去請康慶興兄弟過來,準備執行家法。
康宜紅得知此事後,急著去求康慶昌:「爹,娘也是為了康家顏面才去找沈氏,您怎麼忍心為了外人打娘啊!爹,您這次就饒過娘吧!娘這麼大的年紀,哪裡能受得住打?」
康慶昌看著康宜紅,怒罵道:「妳還好意思替妳娘求請,要不是妳特意跑回來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還在一旁煽風點火,妳娘哪會知道這些事?妳要是再敢說話,我就連妳也一起打!」然後他又對傻坐在地上的秦氏罵道,「妳當真是白活了!什麼事都是聽風就是雨,也不先去查查到底是真是假?
「曉嫻多好一個姑娘,嫁來咱們康家早起貪黑,任勞任怨,從來沒抱怨過一句。這樣好的媳婦人家求都求不來,街上哪個不羨慕咱們?偏就妳瞎了眼黑了心,非要將這樣好的媳婦給逼走!現在曉嫻已稱妳的心、如妳的意,離開康家了,沒想到妳還不放過她。妳這樣做不但糟蹋了曉嫻的名聲,也等同告訴外人妳家兒子無能,是個窩囊廢,媳婦在外面給他戴綠帽子都不知道。妳這要做叫宜文將來怎麼抬頭做人?甚至也是將曉嫻向死路上逼啊!妳還是不是人?妳就不怕五雷轟頂,死了下十八層地獄嗎?」
氣到不行的康慶昌在罵了一頓後,趁著兄弟來之前,先到屋外透口氣。
而秦氏則忙跟康宜紅說,眼下只有沈曉嫻能讓康慶昌消氣,要她去找沈曉嫻過來。
於是康宜紅匆匆跑出院子,拉住康宜武,要康宜武先不要去請康慶興兄弟,而是陪自己去找沈曉嫻回來勸康慶昌消氣。也因此,才會有先前康宜紅向沈曉嫻「求情」的一幕。
只是康宜紅因為顧著跟張大嫂對罵,浪費了不少時間,在家裡等候的康慶昌定會起疑心,搞不好還會叫別人去找康慶興兄弟來執行家法……思及此,她忍不住往門上踹兩腳,恨恨罵道:「沈曉嫻,妳不是人,是畜生!」
康宜武忙拉著康宜紅,著急道:「大姊,咱們趕緊走吧!」
姊弟倆只得往家裡匆匆趕去,只是康宜紅對沈曉嫻沒來幫忙十分惱恨,仍不忘邊走邊罵。
康宜武實在受不了,忍不住喝道:「姊,妳別再罵了!這事也怨不得三嫂。」
「不怨她怨誰?她都這樣了,你還向著她?」康宜紅不快地回罵一句。
「大姊,娘平日那般待三嫂,不管誰是三嫂,現在都不會來幫娘的!」
康宜紅不解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娘平日真的待沈氏不好?」
康宜武點頭道:「何止不好,甚至是過分,娘還想幫三哥納小妾!」
秦氏自不會在康宜紅面前說自己待沈氏不好,只會數落沈曉嫻的不孝不敬,加上康宜紅沒跟沈曉嫻相處過,當然相信自家娘親的話。如今聽到弟弟這樣說,康宜紅不禁起了疑心:「你說,娘是怎麼待沈氏的?」
康宜武將自己知道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康宜紅。
而這些話也令康宜紅感覺臉越來越燙,萬萬沒想到親娘竟是這樣的人。
兩人終於到家,只是還在院外,就聽到秦氏的慘叫聲。
院子裡燈火通明,康家除了康秀萍姊弟外,其他人都齊聚在堂屋外面,堂屋的大門則緊閉著。
康宜紅奔去著拉康宜富的胳膊,著急問道:「大哥,娘怎麼樣了?難道爹真的請了家法?」
「嗯。」康宜富點點頭,表情有些淡漠。
「大哥怎麼不攔著爹啊!娘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哪裡能受這種罪?再說娘是要強的人,受了這樣大的侮辱,還不要她的命?」康宜紅埋怨道。
康宜富皺眉道:「爹的脾氣妳又不是不知道,他決定的事我們哪能阻止?對了!你們剛跑去哪兒了?先擔心爹待會兒找你們算帳吧!」
原來康慶昌見康宜武遲遲未歸,十分煩躁地罵了幾句,又叫康宜財去喊康慶興兄弟過來。
「我們想去找沈氏來勸爹打消主意,誰知沈氏竟不願意來!」康宜紅恨恨地道。
康宜富冷笑道:「你們也太蠢了,爹正在氣頭上,大伯、三叔都勸不了,一個外人哪能勸得住?」
康宜紅沒有答話,只是焦急地看著堂屋大門。秦氏每慘叫一聲,她的身子就抖一下,想要衝進去,卻又不敢--因為行家法時,要是有人敢阻止,阻止之人也要遭同樣的罪。
聽著秦氏的慘叫聲入耳,林氏眼中卻是盛滿笑意。她看著康宜紅如熱鍋上的螞蟻般,忍不住說道:「大姑,沈氏可是被娘逼走的,哪會回來勸爹?所以妳不能怨她,要怨就怨娘平日做事太過分,不替自己留後路,如今是報應到了!」
本就心急如焚的康宜紅,聽到林氏這話,馬上瞪著林氏罵道:「大嫂說的是什麼話?妳可是康家的媳婦,怎麼胳膊肘向外彎?等會兒我就將這些話告訴娘,看她怎麼來收拾妳?」然後她又看向康宜富,「大哥,你也不管管你家媳婦那張嘴嗎?在那裡瞎說什麼,這樣的女人不要也罷,早就該休出門!」
康宜富眉頭又皺了皺,對康宜紅道:「妳是出嫁的姑娘,怎麼管起娘家的事情來了?還有,我聽宜英說,今日這事就是妳惹出來的,要不是妳,爹怎會生氣?娘怎會挨打?明天一早妳就趕緊回家去,不然家裡還不知被妳惹出什麼禍事來!」
康宜紅鮮少回娘家,況且康宜富發生的事,秦氏和康慶昌也都未對她明說,以至於她搞不清實情,在這裡亂嚷嚷。
林氏對康宜富的表現十分滿意,斜睨康宜紅一眼,冷笑道:「大姑不要隨意挑撥別人休妻,妳這兩天將娘家鬧得天翻地覆的事,要是傳到妳婆家去,恐怕到時被休不是別人,就是妳自己。反正這兩天也沒什麼事,明天我就去看看三姨母好了,順便去妳婆家看看幾個侄兒侄女,將他們娘的『豐功偉業』好好宣揚一番。」她的三姨母和康宜紅的婆家住同個村子。
此言一出,康宜紅臉色大變。她知道林氏真會做出這種事,忙低頭認錯:「大嫂大人有大量,我也是一時心急才會說錯話,妳別往心裡去啊!」直到此時,她才後悔跑回娘家說這事,沒想到最後竟搞得自己裡外不是人。
林氏冷哼一聲,沒有答話,又看向緊閉的堂屋大門。
大門終於被打開,眾人都安靜下來。
康慶興兄弟先離開了,接著康慶昌從屋裡走出來,站在滴水簷下,整個人隱在黑暗中,無人能看清他此時的表情。沉默了一會兒,他終於開口:「今日我再重申一遍,身為康家人就得本分做人,善待身邊每個人,不可惡言相向,更不能故意為難傷害。做晚輩的要孝敬長輩、關愛下輩;做長輩的也要善待晚輩,不能無理取鬧。
「你們的娘落到今天這田地,並非爹心狠,實在是她做得太過分。你們當中要是有人跟她一樣,就等著當下一個挨家法的人!宜紅,妳在家中身為長姊,更是出嫁的女兒,如今也是為人媳、為人母。妳為娘家好的心,我能理解,但妳不該在旁煽風點火、挑撥生事。要不是念在妳已出嫁,今天妳也逃不了!」說完,他便負手回屋。
被罵得狗血淋頭的康宜紅,就這麼呆站在原地,半天回不過神來。而康宜富兄弟也沒去管她,紛紛進堂屋去看秦氏。
秦氏趴在地上,頭髮凌亂,臉上淚水和汗水交織,長褂外隱有血絲。也幸好她是女人,要是男人犯家法,那可是要扒光衣服來打的!
此時,秦氏真是連死的心都有了!活到這把年紀,她何曾受過這種羞辱?她恨康慶昌的無情無義,為了一個外人,竟真的請家法罰自己;她恨幾個子女的不作為,眼睜睜看著自己挨打,卻都沒半個進屋來勸來拉;她最恨的還是沈曉嫻,自己娶了三房媳婦,只有因沈曉嫻而挨罵受家法!
回過神來的康宜紅,一進堂屋就關心地道:「娘,您怎麼樣?我扶您起來吧!」
康宜富和康宜武也作勢蹲下身子,準備伸手去扶。
秦氏卻一把將他們的手給推開,咬牙罵道:「你們幾個沒心肝的東西,老娘都要被打死了,你們連吭都不敢吭一聲,現在還來假惺惺的做什麼?滾!白養了你們這群混蛋!」
秦氏的反應,出乎康宜富幾兄妹的意料之外,萬萬沒想到秦氏會反過來埋怨自己。這事與他們又有何干?這是祖上訂下的規矩,他們能怎樣?
康宜富不快地道:「娘,這事怎能怨我們?我們要是來拉,只會一起挨打。」
秦氏馬上吼道:「挨打又怎了?你們都是老娘懷胎十月生下來的,這打老娘都能受,你們就不能和老娘一起受嗎?老天爺怎麼這般不開眼啊!怎麼讓我養了這群畜生,我活著哪還有意思?讓我死了算了,省得活著也是個笑話。老畜生討厭我,現在連這些小畜生們也討厭我,讓我死了吧!」
康宜紅算是領教到秦氏的無理取鬧了!本來大家是好心來安慰,結果倒成了壞事。
林氏暗暗啐了口,然後去拉康宜富,大聲道:「宜富,咱們回去吧!咱們特意沒睡地等了大半夜,就是想關心一下某些人,結果好心倒成了驢肝肺!」然後她又對康宜紅幾人說道,「你們也都走吧!她愛躺到什麼時候,就讓她躺到什麼時候,乾脆讓她痛死算了!」
雖然大家都覺得林氏的話太惡毒了,但也認為秦氏做得太過分了些,所以倒沒有人指責林氏。
康宜富早就不想待在這裡,馬上接話道:「錫花說得也有道理。走!咱們回去吧!」說著,他真的和林氏往屋外走,不再理睬秦氏。
秦氏這樣鬧,本是希望換來兒女們更加低聲下氣的討好和安慰,誰知康宜富竟真的聽信林氏的話,在生氣的同時,更覺心寒不已。她掙扎著,想從地上爬起來。
還是康宜紅心疼秦氏一些,忙上前去幫忙扶著,並軟聲道:「娘,我來扶您。宜武、宜財,你們也過來搭把手。」
但秦氏還是不領情,避開康宜紅的手,哭道:「不要你們管,你們都給老娘滾!老娘今日就結了這條老命,讓你們父子幾個快活去!」
「娘,您說什麼啊?我們沒有不管您啊!」康宜紅十分無奈地道,語氣中也有了些許不滿。
但秦氏卻不管這些,掙扎著爬起來後,踉蹌著腳步往對面的牆壁撞去,並道:「我今兒個就撞死在這兒,你們幾個往後都清靜了!」
「娘!」康宜紅幾兄妹趕緊上前去拉,秦氏也不停掙扎著,屋子裡頓時亂成一團。
康宜財趕緊去喊已經回房的康宜富:「大哥不好了!娘要尋死啊!你們趕緊過來勸吧!」
孰知林氏卻道:「放心吧!你娘不會死的,她不捨得死呢!」然後將康宜財給推出屋子,把門給鎖上。
見狀,康宜財只好回到堂屋。見秦氏還在哭哭啼啼的,不願回屋歇著,他也有些不快活了,悶聲道:「大姊,大哥不來。」
康宜紅咬咬牙,十分無奈地對秦氏道:「娘,算我求您了好不好?您就回屋去躺著吧!」
秦氏眼見自己鬧這樣,都沒能讓康宜富過來看一眼,不由更加寒心,哭得也更傷心了。
這時,康慶昌的怒罵聲,突然從門外傳來:「秦蘭花,妳要真是想死的話就去死,沒人拉著!別在那兒裝樣子,給誰看啊?」
秦氏被罵,不但沒有消停,反而鬧得更凶了,真的將頭往牆上撞去。
康慶昌氣得渾身顫抖,怒道:「秦蘭花,妳就去死吧!明天我回來,妳要還沒死的話,我就一釘耙砸死妳!」然後他頭也不回,大步往院外走去,接著只聽得「砰」的一聲的關門聲。
這關門聲,讓康宜紅姊弟心都抖了好幾下,皆暗暗埋怨起秦氏。
不過康宜紅還是忙對康宜財吩咐道:「宜財,你趕緊去跟著爹,爹以前受過氣,可別再出啥事!」
康宜財忙應聲跑出去追康慶昌。
康宜紅見秦氏還在哭鬧不休,一點停下來的勢頭都沒有,十分煩躁。但她還是耐著性子,最後一次溫聲說道:「娘,咱們回屋先歇著吧!有什麼事,等養好了身子再說,好不好?」
「你們都滾!你們都像那死老鬼,都在盼著我死,盼我死啊!」秦氏用力地將康宜紅給推去一邊,表情猙獰地罵道。
康宜紅腳下一個踉蹌,幸好康宜武扶住,不然肯定會摔倒在地。只是這卻讓她也惱了,氣道:「娘,您能不能講點道理啊?您要真是不想活的話,就先將我們姊弟掐死吧!我們可擔不起害死親娘的罪名!」說完,她馬上跪在秦氏面前,並向康宜武和康宜英使眼色,要他們也跪下來。
康宜武會意,馬上拉著呆呆的康宜英跪下來:「娘,您先掐死我們吧!」
秦氏沒想到兒女會來這一招,整個人頓時無力地癱軟下去。她當然不是真的想死,只是想讓所有人,包括康慶昌都圍著自己轉罷了!沒想到卻事與願違……
康宜紅和康宜武將秦氏扶回房間,讓秦氏趴在床上,然後要康宜武先出去,自己和康宜英查看秦氏身上的傷痕,並幫著上藥。只是她心中忍不住暗道:「難怪沈氏忍受不了,就算我是娘的親生女兒,也受不了她這樣折騰。唉!真不該回這趟的!」
因擔心秦氏會再鬧,康宜紅便要康宜武和康宜英一起在床邊看著秦氏。三人一宿未睡,而康慶昌和康宜財也一夜未歸,只到清早天矇矇亮時,兩人才回來。
康慶昌回家後,並沒有進房間,而是去了康宜財的屋子。
林氏起床後,裝模作樣地去看了看秦氏--主要是想看看秦氏到底傷成什麼模樣。只是她見秦氏雖然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但性命無大礙,不禁感到有些無趣。
即便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沈曉嫻隔日仍照常開鋪子做生意,臉上也帶著往日的笑容,彷彿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
王南華過來吃餃子,並等所有客人都離開後,才喊了沈曉嫻坐下,輕嘆道:「曉嫻,昨日聽說我走了之後,妳發生了不少事情、受了不少委屈……真是難為妳了!」其實他是想問王春香的事。
沈曉嫻這才想起王春香是王南華的堂妹,自己最近一直在忙鋪子的事,竟忘了跟王南華說這事了!
「是發生不少事,要是表哥未提,我都差點忘了要說這事了!對不起,以前我騙了表哥。其實我認識你堂妹王春香的,她前些日子身故,多少與我有些關係。」
此言一出,王南華心頭一緊,難道真如三堂叔所說,王春香是被沈曉嫻害死的?不可能!其中定有蹊蹺。於是他也不隱瞞,點頭道:「實不相瞞,這事我也是昨日聽三堂叔說的。只是三堂叔說得十分隱晦,我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曉嫻,妳能不能告訴我,妳與春香到底有什麼糾葛?妳怎會認識她?」
沈曉嫻猜想王天德肯定在王南華面前說了假話,令王南華感到困惑,不知該不該相信。不過看樣子,王南華並不相信王天德所言,所以才來找她求證。反正事情都已經過去,知道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她不想隱瞞王南華,便說了事情經過。
聽到事情的真相,王南華再次震驚了!那是他認識的王春香嗎?他怎麼也想不到看似溫柔賢淑的王春香,竟是個如此心狠手辣的女子。還有那些害人的毒藥毒花,不要說見過,就算見聞廣博如,他也是第一次聽說。所以此時的他,就像初聽到王春香的死訊般,半天沒回過神來。
沈曉嫻以為王南華是在替王春香難過,只得再次重申:「表哥,我知道應該看在你的面子上饒過她,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我,要不是我早有提防,恐怕已成她手下冤魂。我只是個普通人,做不到犧牲性命成全他人這種大事,只得出此下策。後來看到那毒藥所造成的後果,我現在想想還覺得害怕,要是她真的對我用了,眼下我連根頭髮都沒剩下。」
長嘆一口氣後,王南華這才回過神來,接著心中便對王天德隱隱生出惱意。他不是替王春香難過,而是替沈曉嫻捏了把冷汗!要不是沈曉嫻精明,後果會是怎樣他根本不敢去想。在整件事情當中,沈曉嫻本是受害者,可是到了王天德口中,卻成了成了狠毒的加害者。這般歪曲事實顛倒是非,實在令人不恥!饒是王天德是他三堂叔,也不能原諒。
再縱觀整件事情經過,王春香的父母並非無絲毫責任。若他們能對她嚴加管教,或者在沈曉嫻家發現王春香後,能及時賠不是,興許後面的悲劇就不會發生,事情也不會鬧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曉嫻,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不知道春香與你們是這種關係,更不知她存了這般歹毒的心思。若早知道,我定會好好勸她。幸好妳福大命大,躲過了這一劫,不然王家可就虧欠妳太多了!」王南華正色道。
至於柳如媚一事,王南華昨晚已從王掌櫃口中得知真相,身覺沈曉嫻做得極好。至於三堂叔的為人,他在心中得重新考量一番,同時也打算將這事告訴父親,免得父親真的信了三堂叔的話,對沈曉嫻生出嫌隙。
沈曉嫻苦笑道:「表哥言重了!人生在世,誰不是為自己活著?我能理解王春香喜歡康宜文,希望能與康宜文長廂廝守的想法,只是所用的手段,過於激烈狠毒罷了!都怨我,要不是我與康宜文訂了娃娃親,說不定王春香已和康宜文幸福地生活著。」
此言一出,王南華深深看著沈曉嫻,心想要不是這段娃娃親,自己是否能如願娶沈曉嫻為妻?如今沈曉嫻已與康宜文和離,他是否有機會再續前緣?只是他馬上又將這念頭給壓下去,擔心如果太早提出這事,恐怕又會讓秦氏抓住機會羞辱沈曉嫻,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才是!
感覺到王南華異樣的眼神,沈曉嫻不解問道:「表哥怎麼了?我哪裡說得不對嗎?」
王南華忙搖頭道:「不是!我只是在想,妳和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了!以前一直認為妳不善言辭,不曾想現在的妳,遠勝過我許多。」
沈曉嫻羞澀地笑了笑,搖頭道:「表哥這是在笑話我,我只是懂些淺顯的做人道理罷了!」
王南華笑著擺手道:「咱們莫再說這些客氣話。妳昨日回去,表姑母和二表哥怎麼說?他們準備何時過來?縣城那邊的鋪子可得抓緊時間裝修,空著可是浪費啊!」
「我知道,我娘和二哥二嫂,這兩天將家裡的事處理好,可能明後天就能過來。屋子裝修一事,就交給張大哥來做吧!」沈曉嫻說著自己的安排。
「行,馬車的事,下午也讓李叔去辦。鋪子的家具和鍋碗瓢盆等東西,還有牌匾都得提前去訂製,不要到時所有事情全擠在一起。」王南華建議道。
提到牌匾,沈曉嫻就想到改名字一事:「表哥,我想將鋪子改個名字,準備叫『沈記餃子鋪』,這樣也好記一些。」
王南華明白沈曉嫻改鋪名的本義為何,輕嘆道:「這名字用得好好的,妳真的決定改?」
沈曉嫻雲淡風輕地道:「當然!從我打算去縣城開鋪子,就想著要改名了!」只是她臉上雖然在笑,心卻還是隱隱作痛。原本的鋪名,融合了她和康宜文的名字,意義非凡,更換鋪名,便意味著與康宜文所有的過往都將煙消雲散。不過現在大家都知道他與康宜文和離,再用同樣的鋪名,只怕會成為別人眼中的笑話,弄不好哪天又會被秦氏拿來當話柄。
「既然妳已決定好,那就改吧!」王南華仔細想了想,原鋪名的確也不合適,便點頭贊同。說實話,他寧願看見沈曉嫻難過消沉一段日子,也不願見沈曉嫻像個無事人般忙前忙後,他真擔心哪天沈曉嫻會撐不下去。
王南華沒猜錯,沈曉嫻確實是想讓自己變得忙碌些,這樣就沒時間去想不愉快的事。只是夜深人靜時,難免會想起康宜文的事,心自也會隱隱作痛。無論如何,她並非初嚐情滋味的青澀丫頭,極懂得如何偽裝自身情緒、將痛苦壓在心底。況且生活還是要過,總不可能少了誰就過不下去。
沈曉嫻與王南華又商量了些細節,然後王南華就先去忙了,沈曉嫻則去後院和張大嫂一起包餛飩。
只是沈曉嫻才進去沒一會兒,外面傳來林氏的聲音:「曉嫻,在忙啊?」
沈曉嫻面帶笑容地招呼道:「康大嫂。」
林氏馬上上前拉著沈曉嫻的胳膊,親暱地道:「曉嫻,往後喊我錫花姊就是,莫喊什麼康大嫂,一聽到康字,我心裡就不舒坦。」
沈曉嫻笑了笑,不置可否。
林氏見沈曉嫻在忙,十分難得地道:「曉嫻,我來幫妳吧!正好沒事!」
不等沈曉嫻開口,張大嫂先笑著說道:「不用了!我都快忙完了!妳和曉嫻先說話。」
沈曉嫻忙將林氏帶到客廳去。
而林氏對於不能幫忙包餛飩,多少有些失望。她其實是想知道如何包餛飩和餃子,打算往後也開個這樣的小鋪子。
沈曉嫻則故意忽略林氏的失望表情,倒茶笑問道:「錫花姊,快要到做飯的時間了,妳怎麼有空過來?家裡誰做飯啊?」
「我來鎮上買些小東西,順便過來看看妳。」林氏說著,馬上露出十分興奮的表情,「告訴妳一件大喜事,秦老婆子被打了!」
雖然恨秦氏,可是聽到這消息,沈曉嫻卻沒有多興奮,只淡淡問道:「傷得怎麼樣?」
「告訴妳,那藤條抽在身上,可是一條一條的痕跡,血都出來囉!」林氏眉飛色舞地說了昨晚的事。
但沈曉嫻卻聽得直搖頭,心想秦氏都被打成那樣了,竟然還能起來折騰。
就在林氏說得唾沫橫飛之際,門外傳來康慶昌的聲音:「曉嫻在不在啊?」
聽到康慶昌蒼老的聲音,沈曉嫻古井無波的心湖起了波瀾,愧意油然而生。因為除了康宜文外,她最對不住的就是康慶昌。她忙起身迎出去,只見康慶昌雙手負在身後,站在鋪子門口,原本挺直的脊梁此時竟然有些佝僂。
「爹,您來了!」
林氏聽到康慶昌的聲音,只好也跟了出來。
康慶昌緩緩走過來,看了林氏一眼,淡道:「大媳婦也在這兒,該回去做飯了,秀才他們該餓了。」
「知道了!爹,曉嫻,那我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妳。」林氏順從地應了。對於康慶昌的話,她暫時還是不敢不聽,因此即便想說的話還未說完,也只得向沈曉嫻道別。
林氏離開後,沈曉嫻請康慶昌進後院的客廳去坐,並且留他吃午飯。
康慶昌擺擺手道:「妳別忙,我就在外面坐一下,和妳說幾句話就成。」
沈曉嫻喊了珠兒泡茶,與康慶昌一起坐下。
「曉嫻,爹今兒個過來,是替妳娘和宜紅說聲道歉的。妳在咱們家待了這些日子,也清楚妳娘的為人,她說的那些話,妳莫往心裡去。都怨爹太無能,沒有管好妳娘和宜紅那兩張破嘴,讓妳在人前丟臉傷心了!」康慶昌紅著臉道,黝黑臉龐帶著倦容,眉頭亦緊緊鎖著。
沈曉嫻搖頭道:「爹,伯母和康大姊的所作所為,怨不得您,反倒又讓您為我的事費神了!對了,爹,我向表哥借錢,在縣城買了鋪子,往後我可能大多會待在縣城裡,田地裡的事就要拜託您了!」
康慶昌這才恍然大悟,當初沈曉嫻的鋪子,正是向王南華借錢才開起來的。原來這次也是……他知道王南華是個熱心腸的人,不是性子輕佻浪蕩的男子,心裡頓時輕鬆不少。
「南華這孩子真是熱心腸!曉嫻,爹以前就跟妳說過,妳莫要太累,買個鋪子又要花不少錢,妳得掙不少日子才能掙回那些錢,爹不想看著妳那樣辛苦。」康慶昌勸道。
沈曉嫻笑道:「爹,我現在正年輕,如今不努力多掙些,等老了想掙錢也沒那個精力了!反正眼下餃子鋪的生意還不錯,我也到縣城裡去瞧了,那邊也沒賣餃子的,而且人比鎮上要多出許多。
「我買的鋪子在縣城最熱鬧的街上,是個旺鋪,將來生意應該不會太差。要不是機會好,就算有錢想買都買不到呢!我也跟表哥說好了,等我賺了錢後,就會連本帶利地還他。表哥這樣幫我,當然可不能虧欠他。」
說起未來的打算,沈曉嫻眼角眉梢充滿笑意,絲毫無心虛之感,更無扭捏的作態。
這讓壓在康慶昌心頭的大石頭,終於落下,緊繃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是不能虧了南華表哥。既然妳有了全盤的打算,爹也就不扯妳後腿,妳就放手幹吧!如果需要爹幫忙的地方,和爹說一聲就成。田地裡的活妳不用操心,有我在。還有二十來天就要雙搶了,到時我將稻子曬乾後送過來給妳,妳安心地做生意。」
沈曉嫻笑著稱好。
康慶昌又說了些叮囑話,便直接回家去了。
第二天,文氏和沈曉峰夫婦帶著行李來到鋪子。而沈曉榮夫婦得知文氏三人的去向後,氣得咬牙切齒,氣過恨過之後就是後悔。後悔當初沒有討好沈曉嫻,否則今天這樣的好事,肯定會落在自己頭上。為此,沈曉榮又將馬氏狠狠揍了一頓,埋怨她不賢慧,得罪了沈曉嫻。
幾人寒喧幾句後,沈曉嫻便要李麗紅先去房間裡先歇著,文氏和張大嫂一起操持起鋪子裡的生意來。至於沈曉嫻,則與沈曉峰坐著馬車去縣城的鋪子。
馬車經過賣西瓜的攤子時,沈曉嫻要沈曉峰將馬車停下來,自己下車去挑了四個大西瓜。然後兩人才繼續趕路,來到鋪子。
鋪子門是開著的,張大哥正帶著張大毛和幾個年輕人在裡面忙。
見狀,沈曉峰便按沈曉嫻的指引,從後門將馬車趕進後院裡停好,又將西瓜搬下來。
沈曉嫻去鋪子裡找到張大哥,笑道:「張大哥,讓大家都歇會兒吧!先吃塊西瓜解解渴。」
張大哥見到沈曉嫻,忙放下手中的泥鏟,客氣地打著招呼:「曉嫻來啦!我們不渴,別客氣。我們得趕緊將活幹完,可不能耽擱鋪子開張的時間。」
「張大哥,不用這樣趕,吃塊西瓜不會耽誤多少事的。」
這時,沈曉峰端著一大木盆西瓜走進來,笑咪咪地高聲喊道:「來吃西瓜囉!」
張大哥也不好再推辭,忙招呼大家停下手中的活,圍過來吃西瓜。西瓜在這裡還屬於稀罕物,價格不便宜,一般人家是不捨得買來吃的,眾人見沈曉嫻如此大方,幹起活來更賣力了!
沈曉嫻帶著沈曉峰看了看鋪子和房子,並指著最大的房間道:「二哥,這屋子就做你和二嫂的房間,等孩子出生後,裡面再放個搖床。眼下我們先將這間屋子給收拾出來,家具反正已經訂好,收拾好後讓人直接送過來就成。」
「成!反正哥聽妳的,妳說好那就好。」沈曉峰摸著腦袋,憨厚地道。
不一會兒,兩人就將屋子收拾乾淨,沈曉嫻便去家具鋪子讓人將家具送過來。
看著嶄新的家具,沈曉峰十分激動,同時又心疼起沈曉嫻的錢,忍不住道:「曉嫻,這些東西得花不少錢吧?買舊的就成,何必費這些錢?」
「哥,我只是買最普通的了!舊東西用著不放心,也不知以前是誰睡過用過的。」沈曉嫻笑著解釋道。
將這邊安排好,沈曉峰與沈曉嫻又回到鎮上,這時天色已經暗下來。
吃過晚飯後,沈曉嫻將文氏、沈曉峰夫婦聚在一起,準備將和離一事告訴他們。她本來是想暫時隱瞞這事,免得讓他們傷心和擔心,但是經過秦氏母女這樣一鬧,這事遲早會由別人的口傳入他們耳中。與其這樣,還不如由她親口說出事情真相。
文氏和沈曉峰夫婦見沈曉嫻鄭重其事的模樣,還以為是要說新鋪子的事,都面帶笑容、興致勃勃地看向她。
沈曉峰笑呵呵地開口:「曉嫻,新鋪子該怎麼做,妳就說吧!我們都聽妳的。」
「是啊!雖然我們是妳的兄嫂,可是對這些我們一點兒也不懂,要是哪裡做得不好,妳儘管說就是。」李麗紅面含溫柔笑容,柔聲軟語地道。
文氏抿了口香茶,笑著贊同李麗紅的話:「麗紅說得對,曉嫻讓咱們過來做事,就是想將事做好,可不要顧忌情面而不好意思說。若是這樣,那還不如請外人來得方便。」
沈曉嫻看著面前三張笑意盎然的臉龐,到嘴的話突然有些出不了口,可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不說也得說。她有些心虛地看著他們,低聲道:「娘、二哥、二嫂,今日我要和你們說的,除了新鋪子的事外,還有另外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文氏馬上沉聲問道,臉上笑容亦斂去。
沈曉峰夫婦也對視一眼,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同樣用關切的眼神看向沈曉嫻:「妹妹,有什麼事就說出來,看我們能不能幫上忙?」
沈曉嫻鼓起勇氣,故意語氣輕鬆地道:「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只是想和你們說一聲,讓你們心中有數罷了!就在前不久,我與康宜文和離了!所以我現在是自由身了!」
然而文氏三人的表情卻十分凝重,眸子裡全是錯愕。
「小姑,妳剛剛說什麼?」李麗紅蹙著眉頭,十分不確定地追問道。
文氏抓著茶盅的手在顫抖著,腦子十分混亂。
「我與康宜文和離了。」沈曉嫻再次微笑應道,一臉無所謂的模樣。只是她臉上雖在笑,心裡卻比誰都難受。
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傳來,緊接著就是文氏暴怒的聲音:「沈曉嫻,妳給我跪下!」她將手裡的茶盅給扔到地上,十分生氣地瞪著沈曉嫻。
李麗紅趕緊對沈曉峰使眼色,自己忙安慰文氏:「娘,您先別生氣,有話好好說,咱們先聽小姑說明原因。小姑做事一向穩重,要不是有理由,她定不會如此做的!」
沈曉峰也走到沈曉嫻的身邊,低聲責道:「曉嫻,妳怎麼這麼糊塗?這麼大的事,怎不和我們商量一聲,就悶聲不響地與康家和離?也難怪娘會生氣。」
「二哥,有些事我也是迫於無奈,就算告訴你們又能怎麼樣?」沈曉嫻低聲解釋道。
文氏依舊不放過沈曉嫻,怒道:「沈曉嫻,妳跪下!」她清楚記得沈曉嫻曾經說過的那些話,而且和離一般都是由女方主動提出,所以便認定和離定是由沈曉嫻提的。
況且文氏不希望沈曉嫻和離,只因女人一旦嫁人後,就不同於黃花閨女,想要再嫁個好人家,實在是太難太難了!她也曉得秦氏不是好東西,可看著康宜文長相俊朗出眾,知書達禮,平日裡待沈曉嫻也還不錯,往後想要再找個這樣的好男人,那可是難於上天!有這麼好的女婿,誰會希望女兒和離?
沈曉嫻不想跪,不明白區區和離,用得著這樣嗎?
「娘,小姑如今可是大人了,您就別讓她跪了。」李麗紅求情道,並向沈曉嫻用力眨眼睛。
「是啊!娘,曉嫻一直很懂事,她肯定是有苦衷的,您就先別怨她。」沈曉峰也勸著。
沈曉嫻緩了口氣後,才道:「娘,我知道您是為我好,才會如此生氣,但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提出和離。」
文氏也沒再堅持要沈曉嫻跪下,而是哭著斥道:「沈曉嫻,妳現在長大了,是翅膀硬了?連娘的話,都不放在心上了是吧?上次宜文走後,娘是怎麼跟妳說的?妳有沒有想過如今和離了,往後該怎麼辦?一個女人家不要光想著賺錢,還得有個男人真心來疼才行,膝下要有孩子才成!
「宜文不管是哪方面,在咱們銀橋鎮都是萬裡挑一的好男人,而妳自嫁進康家後,天天辛苦地幫宜文賺盤纏,好讓宜文進京趕考。萬一他真的高中,到時入朝為官,將會有數不盡的女人想嫁給他,而妳卻只能守著這小鋪子,一輩子孤孤單單的,最多只能嫁給人家當繼室。妳說這日子還有盼頭嗎?」
沈曉嫻豈不理解文氏的一片苦心?可有些事說起來容易,真要做到很難啊!她哪怕將來嫁不了人,也不會讓自己對秦氏低頭伏小,做個受氣包。
「娘、二哥、二嫂,你們知道嗎?我要是再不離開康家,遲早會被秦氏給逼死。難道你們寧可見到一具不會說話的屍體,也不希望我好好活著?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也不想瞞你們。我新婚之夜差點死掉,大概是爹在天之靈保佑我,所以我才能大難不死。不過也因為如此,我成為秦氏口中的不祥之人,只要家中有什麼不好的事,她就往我身上賴,並惡言惡語地伺候著。
「一開始我也像娘所說的那樣,總想著離開康家後往後該怎麼過?同時也不想讓你們替我擔心,就天天忍著。可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也是有脾氣的,我不比別人差,為什麼要總要受秦氏的窩囊氣?她要是肯用娘對二嫂一成的好來對我,我絕不會提出和離!」
「什麼?妳新婚之夜怎會差點死掉?到底是怎麼回事?」沈曉峰緊握著拳頭問道。
沈曉嫻將王春香下毒及後面發生的零碎事件,都如數告訴文氏他們。
文氏幾人就像在聽故事般,因為他們都認為一個正常的婆婆,是做不出這樣的事,也不可能這樣做。等他們驚覺這是事實後,心中都被痛苦和內疚給填滿。他們身為沈曉嫻的親人,竟然對沈曉嫻所受的委屈不察分毫,真是有愧。
「曉嫻,走!我帶妳去找秦老婆子算帳去!二哥今天要叫秦老婆子向妳賠禮謝罪!」沈曉峰突然站起來,拽著沈曉嫻的胳膊就往外面走。
不光是沈曉峰,文氏和李麗紅同樣氣得臉色發青,恨不得馬上去將秦氏生吞活剝。特別是文氏,一想到女兒被人這樣欺負,心得多麼痛啊?
沈曉嫻能理解他們的心情,卻用力掙脫掉沈曉峰的手,勸道:「二哥別衝動,這都成為過往了!要不是因為你們無法理解我做出和離的決定,我也不會告訴你們這些。我說出來,並不是希望你們幫我出頭,只是想告訴你們,康家並不是我的好歸宿,你們莫替我傷心難過。」
此言一出,文氏已泣不成聲,說不出話來。
李麗紅哽咽道:「小姑,發生這些不平的事,妳怎麼也不回來和我們說?我們要是早知道,娘和妳二哥也好找秦老婆子講道理,替妳出口氣啊!」
沈曉嫻笑著搖頭道:「二嫂,秦老婆子可不比娘的。我要是真的告訴你們,娘和二哥也去找她,秦老婆子不但不會改過,反而會變本加厲地刁難我。況且當時我的確看在康宜文和康伯父的分上,一直忍著,想著秦老婆子遲早有變好的一天。
「可事實證明我錯了,就算割心剜肺地待她,只要她一個不高興,我在她眼裡就是一文錢不值,就是仇人!說心裡話,離開康家後,我感覺整個人輕鬆許多。以前在康家就像有塊大石頭壓在背上,令我喘不過氣來,如今卸下了大石頭,我倍感輕鬆舒坦。」
文氏使勁地控制住情緒,才出聲道:「妳就算想和離,也得回來和我們商量!妳為康家賺了那些錢,可不能兩手空空地回來了,是康家對不住妳,得讓他們賠償妳的損失。」
沈曉嫻走到文氏身邊,輕拍著她的後背:「娘,您放心,有康伯父在,我沒有吃虧。我的嫁妝和鋪子都歸我,田地暫時讓我種著,等康宜文回來後再說。說實話,我並不在乎這些小東西,只要一家人齊心合力將生意做好,日子自己會過得越來越好。我要是真回去與你們商量,你們肯定不會同意這事,或者會跑去與秦氏爭吵。到時秦氏又不同意和離,我豈不是要一輩子受氣?」
「傻丫頭,妳說得倒輕鬆,往後怎麼辦?」文氏又哭了。
「娘,您女兒長得不醜,人也不懶,年紀又輕,我就不信將來真不能嫁個好人家。萬一真沒好人家嫁,不嫁就是,難道女人非要嫁人才能活?沒孩子怕什麼?二嫂這不是快要生了?我就不信等我老了,小侄兒會不養我。」沈曉嫻開著玩笑道,並替文氏擦著淚水。
李麗紅和沈曉峰聽了沈曉嫻的話,也覺得有道理。與其留在康家天天受氣,還不知和離解脫出來,憑沈曉嫻的條件,不愁嫁不到好人家。
於是李麗紅也接話道:「娘,小姑說得有道理。咱們沈家姑娘要模樣有模樣、要本事有本事,哪一點都比人家強。我就不信小姑將來找不到比康家更好的人家嫁了,到時氣死那個老妖婆!」
文氏在李麗紅和沈曉嫻的勸說下,心情稍微好了點,不過躺在床上睡覺時,嘴中還在念叨著:「曉嫻,妳現在可不比人家黃花大閨女,往後想嫁個清身男是不可能了,要讓妳嫁給人家做繼室,娘心裡又不忍。」
清身男就是未成親的男子。
沈曉嫻額上滑下一滴冷汗,突然想起秦氏來鬧事的事,忙對文氏說了,讓她心中有數。
文氏馬上罵道:「什麼?這秦老婆子真不是東西,將妳逼出家門不算,竟然又想壞妳名聲。她這樣做,往後看她家女兒還怎麼嫁人?」
「娘別生氣了,她就是那樣的人,就是見不得我過得好。所以我一定更加努力賺錢,過上更好的日子,氣死她才好!」沈曉嫻笑著打趣道。
李麗紅搖搖頭,然後感慨道:「娘,和小姑相比起來,我真是太幸福了!我要是小姑,恐怕早就被逼瘋了。」
「是啊!二嫂,所以我羨慕妳啊!」沈曉嫻將頭往李麗紅那邊蹭了蹭。
李麗紅笑了,但多少替沈曉嫻感覺心酸,並暗下決心往後定要更加關心照顧她。
文氏沒有說話,只輕輕握了握沈曉嫻的手。
然後沈曉嫻又說了秦氏被打一事,樂得李麗紅差點鼓掌歡呼,文氏臉上的表情這才放鬆些。她又說了很多勸慰的話,還有對未來的展望,文氏心裡的愁緒這才漸漸轉淡。
接下來幾天,銀橋鎮這邊的鋪子就交給文氏和張大嫂,李麗紅在旁幫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像包餃子和餛飩之類。
至於沈曉嫻和沈曉峰,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縣城裡。店面裝修已經接近尾聲,他們帶著珠兒一起將房間及後院拾掇乾淨,並將買好的家具擺放好,同時還張貼了招伙計的告示。
由於店面比以前大,這裡又是縣城,沈曉嫻準備再增加一些花樣,茶葉蛋、粥這兩樣可以加上。除了瓦罐煨湯外,她也還想準備幾種普通的湯,像青菜蛋花湯、蘑菇湯之類的,價格便宜些,客人們的選擇也會更多。
這樣一來,光只有沈曉嫻和沈曉峰肯定是忙不過來的。眼下李麗紅只能做些收錢或包餃子之類的事,又不能忙太久,就算珠兒過來幫忙,人手也不夠。如果生意好的話,不光要招跑堂的伙計,還要招打雜的來幫忙洗菜剁餡。
這幾天也不知怎的,王南華一直沒有出現,本來是他攬下的活,全讓王掌櫃幫忙做了。
王掌櫃上午送來做好的牌匾,正好看到門口張貼著招伙計的告示,馬上跑到後院找沈曉嫻:「表姑娘,妳要招伙計啊?」
「是啊!人手不夠嘛!」沈曉嫻笑著應道。
王掌櫃提議道:「表姑娘,這招伙計不難,可是要招到合適的伙計卻不容易。」
沈曉嫻輕嘆一口氣,贊同道:「誰說不是呢?我也在擔心新招來的伙計,是什麼樣的人品。」
「表姑娘,我們鋪子裡有幾個伙計,已經在店裡幹了多年,知根知底十分能幹。妳要是願意的話,我倒可以選兩個給妳用。」王掌櫃提議道。
沈曉嫻眸子亮了亮:「只是王叔這伙計給了我,你們鋪子怎麼辦?」
王掌櫃擺手道:「表姑娘放心,我們鋪子裡伙計多,再說,真要不夠時,我再招就是!反正我不急用,妳這兒可是急用的。表姑娘要是真覺得這樣好的話,就莫推辭;要是不妥也沒關係,咱們也不說假話。」
和沈曉嫻相處之後,王掌櫃是真心將沈曉嫻當自家孩子來看,而伙計一事自然也是王南華吩咐他做的。自從秦氏鬧了那一齣後,王南華突然意識到眼下應該離沈曉嫻遠一點,省得讓人生口舌之非。於是王南華只是在幕後,由他出面去辦事。
沈曉嫻見王掌櫃言辭真誠,除了感謝之外也只能馬上應下。不過她暫時先要一個,若人手真的不夠時,再要另一個,並也講妥工錢。
伙計的問題解決了,沈曉嫻覺得輕鬆不少,馬上去店面門口撕掉招伙計的告示,只是手還沒沾到告示,一個男人的聲音就傳來。
「小娘子這裡招伙計啊?請問我可合適?」
聲音一落,旁邊馬上就有不懷好意的笑聲響起。
沈曉嫻眉頭微蹙,抬頭只見三個男人正緩緩走近自己,看衣著應是一主二僕。
先前說話的男人應是主人,身穿白色暗紫紋雲紋團花錦衣,年約三旬,長相倒不差,只是眼睛稍顯小了點。他手上搖著紙扇,臉上帶著笑容,但笑容猥瑣,且一見沈曉嫻的臉,眼睛裡便起了貪婪之色。站在他身旁的兩個家丁模樣的男人,也用不好懷意的眼神,盯著沈曉嫻瞧。
沈曉嫻斜睨他們一眼,淡道:「對不起,伙計已經招齊了,幾位爺請回吧!」做生意以和為貴,在別人未惹事前,自己先以禮待著再說。
「招齊了?沒關係,將那新招的伙計趕走不就成了?爺保證比那些小伙計勝上好幾倍!」三旬男人嘻皮笑臉地說著,並向沈曉嫻靠近兩步。
沈曉嫻沒理睬男人,而是將告示快速撕下,往旁邊讓了讓:「這位爺看著就身分尊貴,我們店小,請不起。幾位爺請吧!」說著,她還比了個「請」的手勢,然後就轉身向店裡走去。
三旬男人見沈曉嫻態度如此冷淡,臉上有些掛不住,便向身旁的兩人使了個眼色。兩人馬上上前去抓沈曉嫻的胳膊,但卻被她給避開。
兩人惱了,怒道:「小娘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妳可知我家爺是什麼人?他能看上妳,來你們這小破店做伙計,那可是妳天大的福氣!妳不但不感激,反而還在那裡推三阻四,不想混了吧妳?」
沈曉嫻秀眉一揚,轉頭掃向眼前三人,冷聲道:「你們家爺是誰,我沒興趣知道,但這裡是我的鋪子,招不招誰做伙計,我說了算!」
三旬男人眸中閃過陰鷙之色,不過面上依然是一團和氣,裝模做樣地瞪了身旁家僕一眼,罵道:「你們怎麼說話的?沒大沒小,擔心嚇著小娘子!」然後面對沈曉嫻,腆著臉道,「瞧小娘子長得貌美如花,年紀又小,想想妳往後要天天早起,辛苦地在這兒拋頭露面做生意,爺我就心疼。不過既然妳不願意爺來吃苦,那這什麼破鋪子不開也罷,妳來給爺做三姨太吧!保……」
不等三旬男人後面的不堪話語再出口,沈曉嫻已怒不可遏賞了兩耳光,打得他措手不及。
身旁的家僕也嚇傻了!沒想到眼前這女人,竟真的如此不怕死,敢動手打他們主子,當真是活膩了!
三旬男人臉上的笑容再也撐不下去,單手撫上臉頰,眸子裡浮現怒色。
「死女人,妳活膩了啊?竟然敢打我們爺!看我們怎麼收拾妳?」家僕嘴裡討好地說著,然後就想朝沈曉嫻撲去。
但三旬男人卻用扇子擋住他們,往地上啐了口口水,陰陽怪氣地道:「打得好!好個有脾氣的小娘子,我喜歡。小娘子,俗話說得好,打是情、罵是愛,我就喜歡像妳這樣火爆的小娘子。發財、元寶,還等什麼?還不快將三姨太給爺請回府裡去?」
兩家丁馬上撲向沈曉嫻。
「張大哥、二哥!」沈曉嫻衝著後院的方向吼了一聲,然後迎向兩家丁。她這幾天心裡憋了火,正愁沒地方發,既然有人送上門來,那就休怪她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