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七葉一家人前往縣城,卻意外闖入三桃的相親宴。王紅雷心懷不軌想將二霞介紹給韓大少,沒想到韓大少在後花園遇到的卻是三桃,也因此惹出一段孽緣。七葉家雖意外得到滿塘的蓮藕,卻因此惹來一連串麻煩。趙氏因眼紅而處處找麻煩,二郎半夜跑來偷蓮藕,就連去集上賣蓮藕,都引來惡少閻思宏砸攤子。幸而康進仗義出手相救,六桔和六郎才得以平安無事。
春風得意美食城開幕,七葉大展身手,忙得不可開交。徐佑軒將她介紹給徐老爺和徐老太爺,怎知,徐老太爺不但識破七葉是女兒身,對她的態度還十分惡劣。七葉因此得知徐氏與徐家的關係,但她並未說破。
得知七葉家買了荒山,譚德銀懷疑是譚老爺子將銀子拿去買地,匆匆趕回譚家莊找雙親理論,並提出要分家。沒想到,譚老爺子和趙氏卻利用這件事,將所謂的五十畝「良田」分給譚德銀一家。楊氏得知真相後,與趙氏大打出手,並揭露譚老爺子私藏五百兩銀子的事……
第一章同母異父
見到沈南,七葉一家都十分熱情。
洗了水果,端了點心,沏了熱茶。六桔與二霞則抿嘴看著七葉偷笑,七葉被她們笑得莫名其妙。
面對大家的熱情,沈南的臉微紅,擺擺手:「伯父,伯母,您們莫要如此客氣,我只是來說句話就走。」
「什麼話?」七葉問道。
「我們書院有些同窗家需要蓮藕,你們可以幫人家送過去嗎?」沈南問道。
韓和文在書院的人緣不錯,經過他的遊說,家境富裕的同窗都願意買。每人買得不多,但加一起也有近兩千斤。
能賣蓮藕,七葉應當高興,可她首先想到的就是上回那件事。她忙擺擺手:「你還是安心讀書,賣藕的事你別管,我們自有辦法。」
沈南輕瞪她一眼,知道她是關心他,心裡暖暖的:「放心,是韓和文找的,與我無關。而且,韓和文都與別人說好了,要是不賣,韓和文豈不是說了白話?往後他還怎麼在書院立足?」
七葉知他是真心實意想幫忙,哪還能拒絕呢?
見七葉應下,沈南的面色微緩,轉頭去與六郎說話,看他近來學業是否有進步?六郎將最近寫的字拿出來給沈南瞧,沈南認真地看著。
「伯父、伯母,該送六郎去書院讀書才是。他年紀不小了,莫要耽誤了才好。」沈南建議道。
譚德金忙點頭:「南哥兒說的是,我們也商量過,準備秋後送六郎去書院。」
沈南的眉頭微擰:「為何現在不去?」
七葉不解地問:「書院早就開學,六郎現在去不是已經遲了嗎?」
沈南看了看她:「我們書院今年新增一個蒙班,開班沒多久。」
「真的嗎?那太好了!」七葉十分驚喜,看向父母,「爹、娘,您們覺得呢?六郎眼下的身體差不多大好,是該讀書了。」
六郎的雙眼泛光,滿含期待地看父母,希望他們點頭。進書院讀書,是他一直以來最大的心願。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像沈南一樣出色,成為人人誇讚的才子。
譚德金與徐氏也滿面喜色,有這樣的好事,他們當然願意。
徐氏有些擔憂:「只是六郎每日還要吃藥,馬車天天顛簸,我擔心他的身子受不了。」
七葉說道:「娘,我們可以讓六郎住在書院,實在不放心的話,可以請人照顧他的起居。南哥哥九歲已經熟讀四書五經,六郎不能再拖了。」
沈南也道:「可以買個小廝來照顧六郎,若六郎真的有哪兒不適,書院旁邊就有醫館,伯父和伯母可以放心。」
他平日在書院不回來,都是由沈懷仁的貼身小廝照顧。在書院住宿的學子們,幾乎個個都有小廝侍候生活起居。
六郎抿著唇,輕輕拉著徐氏的手,求道:「娘,我想去書院讀書。」
譚德金看向徐氏:「我們應該讓六郎去,按南哥兒說的,給六郎買個小廝。」
徐氏雖然不捨,可為了六郎的前程,她只得點頭答應。
沈南告訴他們,要是想買小廝的話,可以去找鎮上或縣城的人牙子,譚德金與徐氏向沈南道謝。
「伯父、伯母不用客氣,明日我就去與父親說一聲,等一切安排好後,六郎就可以去書院讀書了。」沈南說道。
譚德金夫婦再次道謝。
六郎一臉興奮之色,也忙不迭跟在後面說謝。
「南哥哥,在書院讀書辛苦嗎?」七葉想多瞭解,對六郎有好處。
沈南溫聲說:「明年要參加鄉試,學業比以前緊了些,但我並不覺得如何辛苦……書院內無論是先生,還是同窗,都十分和善友好。不過,最近書院倒來了名不學無術之徒,六郎來了之後要離他遠些。」
「既然是不學無術之徒,怎會進了書院呢?」七葉撇了撇嘴。
「據說他不願意讀書,只是被家人逼著進了書院,進了書院後四處生事。生得一表人才,也挺聰明,要是能好好讀書,將來定能有些出息的。」沈南的言辭之間有些惋惜。
「唉,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太多了。」七葉嘆息道。
徐氏的眼神瞬間有些飄忽,也不知想到了什麼。
沈南將一張寫了買藕同窗家地址的紙遞向七葉,要她明日按這上面的位址去送藕,然後起身告辭。
七葉想起上次那荷包,二霞幫她繡好了,正好給他。
她主動起身送沈南出院子,在院門口,拿出荷包遞向沈南:「上回你要的荷包,繡好了。」
沈南的眸中現過笑意,接過去細細看了起來。就著燈籠光芒,只見針腳細密平整,看得出繡荷包之人心靈手巧,繡技非凡。看著看著,沈南的面色沉了下去,抬眸問:「這是妳繡的?」
「嗯。」七葉輕聲哼了哼,聲音有些虛。
「騙子!」沈南恨恨地罵,將荷包遞向七葉,「既然妳不願意為我繡,那就罷了。別拿別人繡的東西來糊弄我,我不稀罕。」聲音悶悶的,似受了極大的委屈。
七葉翻白眼:「你怎麼知這不是我繡的?」上面又沒記號。
沈南瞪她:「妳上回才說不會繡,這才幾日工夫就繡得這般好,當我傻呢!」
七葉無語,伸手接過沈南遞過來的荷包。沈南甩了袖子,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等等。」七葉只得喚住他。
沈南扭頭看她。
七葉掏出一個寶藍色錦緞荷包,有些彆扭地遞向他:「這是我繡的,太難看了,實在是拿不出手。」
沈南的眸子亮了亮,伸手接過荷包。看著荷包上的繡花,他俊美的面上漾出笑容,眉梢輕揚。與方才那荷包是相同花色,只是針腳有些歪斜,不夠平整,看起來有些彆扭。
七葉上回求二霞繡荷包時,六桔逼她跟在後面學。她不同意,六桔就叫二霞不幫她繡。無奈之下,她只好跟在後面繡了這樣一個東西出來。
七葉看沈南臉上的表情,實在是有些羞愧,要被笑話了。
「嗯,是難看了些!」沈南點點頭,這回他沒有還給七葉,而是鄭重地掛在腰間,抬頭看了看七葉,「回去吧!」
沈南喜孜孜地走了,步伐輕鬆。
那樣難看的荷包還掛在身上,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話啊!七葉看著沈南的背影,有些鬱悶。無奈地搖搖頭,笑了笑,取上門口的燈籠,關了院門進屋子。
二霞與六桔坐在床上做針線,見到七葉進來,看著她笑了笑。
「七葉,荷包送給沈南啦?」六桔笑咪咪地問。
「嗯,送了。」七葉點點頭。
「嘿嘿。」六桔對著二霞擠擠眼睛,二人悶聲笑著。
七葉脫了外衣上床,瞪著兩位姊姊惱道:「大姊、二姊,妳們為什麼總這樣笑啊?我是不是哪兒做得不好?」
「噗!」二霞笑得婉約。
「咯咯……」六桔清脆的笑聲像銀鈴般響起。
「妳們……」七葉撅了嘴,真是不知有什麼事值得這樣好笑?
見她惱了,二霞趕緊憋了笑,並輕拍了下六桔:「六桔,別笑了。」
「七葉,我們為什麼不能笑呢?剛剛妳送荷包給沈南,他有沒有誇妳繡得好啊?」六桔笑得有些曖昧。
看二霞與六桔這曖昧的模樣,七葉的眸子轉了轉,忽然之間明白了些什麼。
「沒有!妳們欺負我,明天我去告訴娘,哼!」七葉狠狠地瞪了兩位姊姊一眼,然後鑽進被窩,用被子蒙了頭。
「我們哪有欺負妳呀?七葉,妳這是害羞嗎?」六桔放下手中的針線,去被子裡撓七葉癢。
「啊……咯咯……」七葉驚叫一聲後,終於是忍不住,被撓得笑出聲音。她只好從被窩裡鑽出來,反過來去撓六桔。
六桔起身往二霞身後躲,七葉去撓二霞。二霞反過來去撓六桔,三姊妹鬧成一轉,笑聲不斷從屋子裡飛揚。
第二天,譚德金去送沈南同窗家的蓮藕。七葉與六桔、二霞去摘菜,蘆花坡那邊開始做飯,肉類每天在鎮上買,蔬菜則完全出自自家菜地。
姊妹三人各挑了一擔菜回家,發現院門口停了三輛馬車,院子裡有說話聲,家裡來客人了。
七葉三姊妹進了院子,一眼見到徐氏身旁,站著的那位衣飾光鮮的婦人是康夫人。
徐氏與康夫人正在笑著說話,但目光不時向倒座屋那邊瞧去,倒座那邊正有人往外搬著藕筐。
「桂榮姨。」七葉三姊妹挑著菜上前,笑著喊了康夫人。
康夫人聽到聲音,立刻扭頭,面上的笑容更盛:「二霞、六桔、七葉,妳們回來了,累壞了吧?趕緊歇歇!」
「妳們桂榮姨今兒帶人來買蓮藕呢!」徐氏笑著說道。
「多謝桂榮姨。」七葉姊妹笑著道謝。
康夫人笑著擺手:「傻孩子,這有什麼好謝的?這都是妳們家的蓮藕好吃。上回的蓮藕,我送了些給親戚和鄰居。他們吃完後都來問我,這是從哪兒得來的蓮藕,說比以往買的都好吃。拜託我帶他們來買些,我就厚著臉皮應了。」
徐氏握著康夫人的手:「桂榮姊,真是難為妳處處為我們家著想,讓妳費心了。」
康夫人瞪她:「又說這見外的話!明秀,妳要是信得過我,可以放些蓮藕在糧行代賣。平日裡來往糧行的人不少,興許也能賣出一些。」
七葉暗暗點頭,這也是好方法。記得上回去康夫人家時,她曾說過康記糧行的米,不僅僅是賣給城中的百姓們,還有很多外地客商過來販米去其他地方賣。
在七葉思量間,徐氏已經忙不迭地道了謝。
「娘,您和桂榮姨進屋坐吧,我們去準備午飯。」二霞溫聲說,並挑起菜籃子,準備去廚房。
「好孩子,不用麻煩,我們馬上就走。」康夫人笑著看二霞,只見二霞溫婉的笑容中帶著一絲羞澀,眸光清澈,言行舉止落落大方,毫無做作。多看一眼二霞,就多喜歡一次,想著要是能做她的媳婦,該有多好。
「秀姨、娘,蓮藕全搬出來了。」溫和醇厚的聲音傳來,七葉聽出是康進的聲音。
乍一聽到康進的聲音,二霞與六桔都下意識地扭頭循聲看過去。
身穿石青色錦袍的康進也正好抬頭,二霞粉色的身影就這樣撞進他的心裡。康進的心跳莫名加快,一抹紅色迅速爬上臉龐。
二霞見是年輕男子,面微紅,忙將臉撇過去,當先挑了菜籃往廚房走去。
六桔年幼,多看了他幾眼,只是打量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調皮。
「六桔,這是桂榮姨家的大哥,快喚人。」徐氏向六桔介紹道。
「康大哥好,上回真是多虧你出手相救。」六桔笑著喊道。
七葉介紹道:「康大哥,這是我二姊六桔。」
康進忙抱拳:「六桔妹妹、七葉妹妹,上次的事只是舉手之勞,往後莫要再提起,否則就見外了。」其實他很想扭頭再去看一眼二霞,但這不合禮數,故目不斜視,不敢再去看第二眼。
康夫人說:「進兒,方才我與你秀姨說好了,我們帶些蓮藕回去代賣。」
「秀姨、娘,這主意我看成,我們糧行每日往來的人不少,應該能賣出去一些。」康進點頭贊同。
「多謝康大哥費心了。」七葉微笑著道謝。
「七葉妹妹客氣。」康進憨厚一笑,然後去搬蓮藕上馬車。
徐氏帶著康夫人進屋喝茶。
七葉想起找小廝一事,也跟了進去,她看向徐氏:「娘,不是說要給六郎尋個小廝嗎?我們問問桂榮姨吧!」
「對對,我都差點將這事忘了!」徐氏輕拍了下額頭,看向康夫人,「桂榮姊,不知妳可有認識的人牙子?」
「六郎是要進書院讀書嗎?」康夫人溫聲問,這是她能想到的找小廝的原因,不然在家裡有父母和姊姊照顧,哪用得著小廝?
「是啊,我們想讓六郎進書院。以前他的身子不好,給耽擱了,現在有好機會可以進書院,就想著讓他去。」徐氏說了緣由。
康夫人輕拍徐氏的手:「明秀,這是好事,六郎我瞧著是個聰明的,將來定會有出息。人牙子我認識一個,姓金,我家的下人都是向她買的。妳要是需要的話,我可以帶妳去找她。」
「噯,這樣最好,六郎畢竟年紀小,我想找個可靠的好孩子跟在後面照顧。桂榮姊,這事要麻煩妳了,那我們明日過去。」徐氏高興地點頭。
康夫人連聲稱好。
幾人又話了幾句家常,康夫人說家中還有事,無法留下來吃飯,與康進等人坐馬車離開,並帶了二百斤蓮藕回去幫忙賣。
譚德金在吃午飯前趕回來,徐氏說了康夫人帶康進來買蓮藕一事。
譚德金忍不住誇獎康進,上回康進救他一事,他十分感激,一直記在心裡。
六桔嘰嘰喳喳地對徐氏說:「娘,康大哥好厲害的,一人能打好幾個,將那群混蛋打得人仰馬翻,真是過癮。」
徐氏的面色立刻沉下來:「德金,你騙我?」
那天在康家,譚德金認出康進,眾人不免好奇他們是如何認識的。譚德金不想讓徐氏得知事情的經過,怕往後出門時她會擔憂。就說是一輛馬車驚了要撞過來,幸好康進及時出手,將六郎和六桔拉開。康進聽他這樣說,自然不會揭穿。
私底下,譚德金對康進說了原因。康進了然,同時對譚德金的印象更深,沒想到看著很粗的一個漢子,心思會如此細密。
譚德金後來去春風得意樓接七葉時,也對她說了,讓她莫當著徐氏的面,將上回的事揭出來。
七葉知道,可六桔不知。上回七葉只對六桔說康進的身分,忘了叮囑莫在徐氏面前多言。
譚德金無奈地看了眼六桔,說了上回事情的經過。
徐氏聽了後眼睛一紅,抹了抹眼角:「這種事都瞞著我,是不是非要等出什麼事才對我說?」
七葉上前拉了徐氏的手,柔聲道:「娘,爹不讓我們說,是怕您擔心嘛。您想想,事情都已發生了,告訴您只是讓您白擔心,還不如不說。所以,娘,您不但不能生爹的氣,應該還要高興呀!」
「妳這丫頭,我氣都氣死了,還高興呢!哪裡高興得起來?」徐氏瞪了眼七葉,面上雖滿是怒容,但更多的是擔心。
七葉看了眼譚德金,然後笑著對徐氏眨眨眼睛,調皮地說:「娘,您當然應該高興啊!有爹這樣好的夫君,處處為您著想,多幸福啊!」
六桔與二霞都掩嘴笑了起來。
徐氏的臉一紅:「七葉,妳這孩子胡說什麼呢?這話都是聽誰說的,也不害臊?」
徐氏這一佯罵,屋子裡的氣氛終於緩和下來。
六桔吐吐舌頭:「真沒想到,徐少東家這樣好的人,會有那樣壞的表弟,徐少東家的名聲都被他壞光啦!」
徐氏的面色頓時又是一肅:「那表弟多大年紀?長得什麼模樣?」手中的帕子緊緊捏起,眸底深處是濃得化不開的緊張之色。
「十五六歲吧?生得十分俊美,快及得上溫公子了。」七葉應道。
「叫什麼名字?」徐氏的聲音有些哆嗦,眼睛裡隱有淚花在閃爍。
七葉起了疑心,娘這是怎麼了?就連二霞與六桔也抬頭看向徐氏,不知道她為何是這樣的反應?
譚德金的眸子輕垂,似在沉吟什麼。忽然,他的面色變了變,雙唇緊抿。
「叫什麼名字?」徐氏催促道。
「閻思宏。」七葉答道。
徐氏的嘴唇抖動了幾下,彷彿想說什麼,只是話未出口,眼淚當先流了出來。然後在七葉三姊妹驚訝的眼神中,徐氏用帕子掩了嘴,快步進了內室,壓抑的哭泣聲從內室傳出來。
六郎睜著大眼睛看了看父親與姊姊們,然後小跑著進了內室。
六桔縮了腦袋:「我……我難道又說錯什麼了嗎?」
七葉搖搖頭,她是真的不知道徐氏為何會是這反應?閻思宏不是徐家人,為何徐氏聽到他的名字反應這樣大呢?
二霞的臉色也變了,坐在一旁若有所思。
「爹,娘這是怎麼了?」七葉茫然地看著譚德金。
「我也不知道,不過,應該與妳們無關。」譚德金搖頭,沉默了片刻後,又道,「往後在外面的事,要是有什麼不好的,回來後少與妳娘說起,省得她擔憂。」
六桔羞愧地垂了頭,七葉輕輕頷首。
見七葉準備進內室,譚德金喚住她:「七葉,妳們去做飯吧,我進去看妳娘。」
譚德金掀了簾子進內室,七葉與六桔起身向門口走去,在推門時,發現二霞還未起身。
「大姊。」六桔走過去,推了推二霞,「妳怎麼在發呆呢?」
「啊!沒事,走吧。」二霞溫柔一笑,忙起身站起來。
七葉發現她的笑容有些勉強。
出了屋子,三姊妹進了廚房,將之前摘回來的菜拿出來挑撿。要是平日,姊妹早就歡快地說起話,今日因徐氏莫名落淚,讓她們的心也沉甸甸的。
過了半晌,七葉抬眼看二霞:「大姊,妳可知娘為何哭泣?」
二霞輕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睛。七葉猜她可能知道原因,只是不太能說出口罷了。
「我若沒記錯的話,我應該有位孿生的弟弟。」二霞忽然開口,聲音極低。
七葉與六桔均萬分驚愕地抬頭看二霞:「什麼,我們還有一個哥哥?」
二霞輕輕點頭:「不過,後來聽說他沒了,只是不知是真是假?當時我年幼,很多事也記不清了。但我記得我本姓是閻,方才六桔說的那人也姓閻,娘可能是想到弟弟了吧?」
宛若一道驚雷,在七葉的頭頂炸響!如果真如二霞所說,閻思宏是哥哥的話,那真是倒了八輩子霉,竟然會有這樣一位哥哥!
六桔抓了抓腦袋,還是想不通徐氏為什麼會流淚。天底下姓閻的人不少,難道以後只要聽到這個閻字,徐氏都要流淚嗎?
六桔問道:「大姊,不對呀!我們沒說徐少東家的表弟姓閻時,娘就表現得很激動的樣子,難道她能未卜先知,知道七葉會說那人姓閻?」
六桔不知徐氏與春風得意樓的關係,故有此一問。
七葉將思緒理了理,綜合二霞所說和徐氏的表現,她大概能猜到徐氏流淚的原因。徐氏聽六桔提起徐佑軒的表弟,立刻想到的生死未卜的兒子,所以激動地問了年齡和長相。當年齡相符後,徐氏又立刻追問姓名。聽到姓名後徐氏落了淚,有兩種可能:一種就是確認閻思宏真的是她的兒子。本以為已經死去的兒子卻還在人世,她自然驚喜。可得知兒子如此不爭氣時,她自然生氣又難過,流淚是不可避免的;另一種可能就是閻思宏並不是徐氏的兒子,她不免失望,感到傷心難過。
七葉認為閻思宏是徐氏兒子的可能性,極大。
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就覺得面熟,現在才驚覺他的長相與二霞極為相似。怎麼也不會想到,竟然與這種人渣會是一母所生?
可仔細一想,閻思宏從小無爹無娘,雖然有徐家人疼著,可徐家人的關愛永遠不及父母的愛。這樣一想,他還是挺可憐的。那麼他今日的德性,與無父母的管教,是不是也有關係呢?
七葉抓抓頭,感到有些煩躁。
徐氏還在小聲抽泣著。六郎不知所措地看著她,只曉得用手幫母親擦眼淚,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六郎,你出去找姊姊們玩。」譚德金輕嘆一聲,將六郎支出內室。
等六郎離開屋子後,譚德金將內室的門關上。
「明秀,先別哭了。」譚德金在徐氏的身旁坐下,遞了一方帕子過去。
徐氏接過帕子拭眼淚,可淚怎麼也止不住,肩膀抖動得厲害。
譚德金摟了徐氏的肩:「明秀,是那孩子嗎?不是說他已經……」
徐氏搖搖頭:「我也不知是不是?年紀相符,姓也相符,只是名字不一樣。當年我回去找他,他們說他得病沒了,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不管孩子如今是生是死,仔細想想,我的真是對不起他啊!不該丟下他一人受罪,是我的錯……」
譚德金輕拍她的後背,道:「明秀,千萬別這樣說,這不是妳的錯。不是妳不要他,是閻家人從中作梗,與妳無關。明秀,妳先冷靜一點,我們找機會去看看那孩子,看他到底是不是賢書?」
他與七葉的想法差不多,原本只是覺得閻思宏有點面熟,現在也懷疑閻思宏就是徐氏的兒子。譚德金十分擔心徐氏看到閻思宏後,會比現在更傷心。
第二日,譚德金夫婦帶著七葉去縣城買小廝,他們先帶了禮物去康家。康夫人見到七葉和譚德金夫婦過來,熱情地將他們迎進屋子。
「先坐下喝口熱茶,稍後我帶你們去找金婆子。讓她幫你們找個老實又能幹的孩子,絕不會讓六郎吃虧。」康夫人挽了徐氏的胳膊,爽朗地笑著。
徐氏緊挨著康夫人坐下,話了幾句家常後,看向譚德金與七葉:「德金、七葉,你們不是說要去酒樓和客棧看看嗎?你們先去吧,我與桂榮姨說幾句話,你們忙完後就來找我。」
譚德金與七葉起身,向康夫人說了辭別的話,然後離開花廳。
等他們一離開,徐氏立刻紅了眼睛看向康夫人:「桂榮姊,我想向妳打聽一件事。」
「什麼事?快說。」康夫人忙放下茶盅,神情有些緊張。
「我想問妳可知當年賢書到底是怎麼了?我離開閻家時他還好好的,怎麼一年不到,就……就沒了?剛見妳時,我就想問問,可是……又不敢問,問了我心裡難受……」徐氏說著,眼淚就落下來了。
失去兒子一直是她心中不可觸摸的痛,這種痛不是單純的喪子之痛,還夾雜著後悔、內疚和自責。她一直認為要是不改嫁,兒子就不會死,兒子的死是她一手造成的。
七葉與六桔昨日提起閻思宏時,她不知怎地,莫名有種感覺,感覺閻思宏與她有些關係,才會那樣緊張地去追問。如果兒子還活著,她一定要想盡一切方法,彌補這十幾年欠他的。
徐氏的問題,令康夫人的心揪了下,拉了她的手,溫聲安慰道:「明秀,有些事情過去就讓它過去,莫要再想許多!妳要想著眼下,瞧瞧這幾個孩子多好啊!個個都懂事聽話又能幹孝順,妳該高興才是啊!」
徐氏抹了下眼淚,道:「桂榮姊,我曉得妳是為我好。這些年,我一直壓抑著不去想過去那些傷心的事。只是……只是昨日我無意中,聽到賢書可能還活著,我不敢輕易就相信,怕希望太大,到時失望更大,所以今日就想來問問妳當年的事……」
康夫人大為驚訝,沒想到早已死去的孩子,竟有可能還活著!她不再相勸,而是說起當年的往事:「妳離開閻家後,我也帶著進兒,隨著妳姊夫四處開鋪子。只是頭兩年生意做得並不順當,也就沒顧上回老家瞧瞧。等我們到縣城安穩下來後,有年正月,我們夫妻帶著進兒回老家,這才聽家裡人說賢書沒了。聽人說賢書好像得了急病,送去縣城治病後再也沒回來,閻家人對外面說賢書沒了。至於賢書得了什麼病,沒人知道。當年的事,我也只知道這些。」
徐氏輕輕頷首,心中的希望越來越大。這樣說來,當年根本沒人親眼看到賢書離開人世,只是閻家的片面之辭罷了。那麼六桔與七葉口中所說的那個孩子,極有可能就是賢書。
康夫人又問:「明秀,妳是從哪兒得知賢書的消息?」
徐氏輕嘆口氣,道:「桂榮姊該知道,春風得意樓是徐家的產業,只是我一直瞞著孩子們。七葉與徐家有生意上的往來,眼下是我大哥的孩子佑軒掌管著這塊。七葉無意中得知佑軒有個表弟姓閻,昨日不經意間說出來,我不免多了份心思,唉!」沒好意思說出閻思宏的混帳行為。
康夫人也嘆口氣:「春風得意樓是去年才來桐林縣城開的,新開之時,我曾去打聽過妳的消息,只是一無所獲,我就知道你們之間的恩怨還未解決。既然七葉說在春風得意樓見到閻姓的孩子,妳何不去那兒瞧一眼?如果真是賢書的話,你們母子能團聚,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呢!」
徐氏輕輕頷首,她何嘗不想去春風得意樓看看?以前一直沒有勇氣邁進春風得意樓,現在為了兒子,這個門檻必須要邁。
康夫人又好好勸慰了徐氏一番,徐氏的情緒才稍稍平復下來。
半個時辰後,徐氏見譚德金與七葉還未回來,不免有些著急。康夫人溫言安慰,說譚德金與七葉興許有事耽擱了,說不定正在與人談生意呢。
又等了半個時辰,見譚德金和七葉還未過來,徐氏就想與康夫人先過去金婆子那邊。
「也好,我們先過去,等妹夫和七葉回來,我讓丫鬟告訴他們一聲。」康夫人點頭贊同。
徐氏與康夫人相攜出了正房,往院門口走去。還未走到院門,只見譚德金與七葉面含笑容走過來,身後還跟著康進。
「桂榮姨,娘。」七葉喚道。
「你們怎麼去了這樣久?我和桂榮姨都很擔心呢!」徐氏見到父女二人平安無事,一顆提著的心總算是放下。
七葉快走幾步過來,笑著道:「桂榮姨、娘,小廝我們已經找到了。」
「啊!怎麼回事?是從哪兒買的?可不可靠?」徐氏忙問道。
譚德金與康進走過來,康進說道:「秀姨,您莫擔心,說起來也是巧合。有個孩子在杏花路賣身葬母,姨丈和七葉妹妹見那孩子眉清目秀,一臉忠厚,起了惻隱之心,給了十兩銀子,將那孩子買了下來。」
「啊,竟然有這等稀奇事!」徐氏驚訝地道。
七葉說了事情的經過。
當時見到有人在賣身葬母,擠進人群中,見那孩子生得五官端正,一臉忠厚老實樣。一身衣服雖然破舊,卻洗得乾乾淨淨,讓七葉陡生好感。她向圍觀之人打聽孩子的情況,得知那孩子是獨子,今年十三歲。家中本有幾畝薄田,家境雖不富裕,父慈母賢,一家人倒也過得十分開心。
三年前,父親染了重病,求醫買藥花光了家中的積蓄,後來又賣了家中的田地。饒是這樣,也未能挽回父親的命,去年初父親離他們而去。母親受打擊一病不起,為了給母親治病,又賣了兩間舊房子,母子二人住在破舊的窩棚中。一年下來,這孩子病床前侍候湯藥,母親的病時好時壞,不見起色。
孩子四處打零工,曾有人想買他入府做小廝,可他擔心母親無人照顧便拒絕了。孩子再怎麼辛苦,終究沒能留住母親,日前也撒手人寰。為了葬母,孩子只能自賣自身。
七葉與譚德金、康進三人商量一番後,出銀十兩買下了這個孩子,這個價錢是非常高的。一般在人牙子那兒,只要五六兩就能買一個小廝。
見七葉他們願意出此高價,孩子鄭重地磕了三個響頭表示感謝。有了這筆銀子,就可以好好安葬母親,還能將父親的墓修整,讓二老在九泉之下安息。
七葉他們帶著孩子先去了衙門,辦了賣身契約。再送孩子回家,讓他先將母親的喪事辦好,然後去康記糧行找康進就成。
聽完,徐氏與康夫人都拭著眼角唏噓不已:「這孩子真是太命苦了!小小年紀,真是難為他了!」
小廝找到了,七葉他們向康夫人辭別,坐車回家。坐在馬車上,徐氏看著七葉欲言又止。
「娘,您有話就說吧。」七葉看出徐氏的心思。
徐氏抿唇道:「七葉,昨日妳說的那個姓閻的孩子,可還在春風得意樓?」
七葉搖搖頭,道:「不在,這些日子都未見過他。」
「哦。」徐氏頓時面現失望之色。
七葉本想問有關閻思宏的事,但知道徐氏的性格,她要是不願意說的事,怎麼問也無濟於事,只得作罷。
隔日,康進駕了馬車過來。說上次的二百斤蓮藕賣完了,並將賣藕的銀子交給徐氏,又帶了二百斤回去。
此後,差不多每隔一日,他就會來取一次蓮藕,與七葉、六桔她們漸漸熟悉起來。二霞可能是因為年齡的關係,每次見到康進來,都躲進屋子裡,等他離開後才出來。
其實七葉想提醒康進,每回可以多帶些藕回去養起來,這樣就用不著常過來取。無意中得知康進還未訂親時,她將這話嚥了下去,他常來家中,興許不是件壞事。
同時,康進說那孩子已經去了康家,康夫人正讓人教他學規矩,等到六郎進書院時再送過來。對於康夫人如此幫忙,徐氏十分感激。
在這期間,沈懷仁又介紹了幾位客商,賣了近一萬斤的蓮藕。
挖藕的工作差不多接近尾聲,六郎進書院一事確定了。譚德金去康家將那孩子接回來,與六郎熟悉。孩子到了七葉家後,往譚德金、徐氏的面前一跪:「多謝老爺和夫人相救之恩。」
「好孩子,快起來。」徐氏忙親自扶他起來,「孩子,你叫什麼名?」
「小的以前叫長生,現在請夫人賜名。」孩子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好孩子,長生這名是你父母取的,十分好,往後還叫這名。」徐氏柔聲說道。
「多謝夫人。」長生又是一番跪謝。
徐氏喚出六郎來,讓他與長生二人熟悉。
「見過少爺。」長生不免又是一番絮禮。
六郎可沒見過這種陣仗,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七葉。
七葉抿唇笑,拉了六郎,說了長生是何人。六郎這才了然地點點頭,走過去主動與長生說起話來。
接下來,徐氏將六郎平日的生活習慣等一些瑣事,告訴長生,包括如何熬藥。長生認真聽著,一一記在心裡。
兩日後,七葉隨著譚德金夫婦,一起送六郎去懷仁書院讀書,鄭婉如也陪著一同前往。
一行人到了懷仁書院的門口,分別下了馬車。
譚德金伸手去拿六郎的行李,長生眼明手快,搶先拿過包袱揹在身上,手上又提了兩個。
鄭婉如在一旁瞧著暗暗點頭,對七葉低聲道:「這孩子不錯,是個手腳俐落的,有他照顧六郎,你們也該放心了。」
「是啊,長生十分勤快,裡裡外外侍候人的活,都做得十分好。」七葉輕聲應道。
這兩日,在家裡見他侍候六郎的穩重模樣,七葉一家人都十分滿意。長生的話不多,年紀比六郎長,行事說話十分沉穩,說他是小廝,倒更像是兄長。
徐氏蹲下身子,牽著六郎的手細細叮囑著。他第一次出門在外,雖然有人照顧,可身為母親,這顆心哪兒能放得下?
六郎十分聽話地點頭,連聲應是。
鄭婉如帶著七葉一家人去找沈懷仁,沈懷仁立刻吩咐人安排六郎的住處。譚德金與七葉將六郎的入學手續辦妥,沈懷仁親自帶著六郎去見先生。
先生是位年約四旬的夫子,見到六郎,考校了幾句,輕輕頷首。說六郎可以隨班上課,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課後去請教。
「多謝先生!」六郎聽完先生的話,立刻拜謝。
譚德金夫婦辭別先生後,與長生一起去拾掇六郎住的屋子,鄭婉如則帶著七葉去看沈南。沈南與韓和文正在書院後面的涼亭中對弈,見到七葉和鄭婉如,二人同時棄了子。
「母親,七葉。」
「伯母,七葉妹妹。」
沈南與韓和文同時出聲寒暄。
「南哥哥,韓少爺。」七葉規規矩矩地行禮。
韓和文看著七葉直撇嘴,七葉無視他的小動作。
沈南看了眼七葉,唇角微勾,快步走到鄭婉如的身旁:「母親,您怎麼也過來了?」
鄭婉如看著兒子笑:「六郎今日入學,我在家也無事,就一起過來了。」
沈南說道:「如此說來,六郎的事情辦妥了。走,我們瞧瞧他去。」
鄭婉如笑著點頭,然後轉身。
七葉想與鄭婉如並肩走時,卻被韓和文一把拉去後邊。她本想掙扎,一對上韓和文氣呼呼的表情,只得抿唇不做聲,想看他是什麼意思?
沈南悄悄瞪了韓和文一眼,指著他的手,示意他放開七葉。韓和文仰起小臉,當著鄭婉如的面,他知道沈南不敢怎麼樣。沈南朝他揮了揮緊握的拳頭,不得已只能先跟上鄭婉如。
「喂,你放開我。」等鄭婉如與沈南走出幾步時,七葉才惱道。
韓和文鬆開七葉的胳膊,鼻子一皺,不悅地說道:「哼,忘恩負義的東西。」
「啊,我怎麼又忘恩負義啦?」七葉十分不解地問。
「我幫妳拿了無數回食盒,替沈南送飯菜。妳倒好,沈南的傷一好,妳就忘了我,每回來書院只是看沈南。妳說,這不是忘恩負義又是什麼?」韓和文住了腳步,將七葉好一通數落,委屈得像個小媳婦。
七葉只得耐心解釋道:「你誤會啦!以前一直讓你幫忙拿東西,已經耽擱了你很多學習的時間,南哥哥的傷好了後,就不敢再耽擱你。我可是希望你多將時間用在學業上,來年一舉奪魁呢!」
「真的嗎?妳真是這樣想的?」韓和文的眸子一亮,眨著大眼睛問。
七葉認真地點頭。
韓和文的面上現出喜色,不過,這抹喜色很快就褪去,有些黯然地道:「哼,有沈南那小子在,我想奪魁太難了!」想到這,他有些煩躁地抓抓頭髮。
雖然平時愛與沈南鬥嘴,可在心底深處,對沈南的才情,韓和文還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知道與他有著天壤之別,現在才會如此洩氣。
七葉安慰道:「其實也不能這樣想,能否奪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經努力啦!」
韓和文咧嘴一笑:「嘿嘿,是啊,七葉妹妹說得對,只要我努力就成了。」
七葉也點頭笑,終於將話題岔開。
「七葉,別理這傻小子。」七葉耳畔傳來沈南說話的聲音,緊接著掌心一熱,手被人牽起,然後就被人拉著往前走去。
「沈南!」身後傳來韓和文咬牙切齒的聲音。
「別理他。」沈南扭頭看七葉,眉角挑了挑。
七葉撇撇嘴,並掙了下手:「放手吧,我自己會走。」
沈南這才意識到失態,忙鬆開七葉的手。一顆心莫名跳得很快,俊臉緋紅,不敢扭頭看她,只是悶頭走路。微揚的唇角洩露此刻的心情,悄悄攥緊方才牽七葉的手,手上還有她的餘溫。
「伯母呢?」七葉沒瞧見鄭婉如。
「母親遇上熟人了,叫我們先去看六郎,她隨後就來。」沈南溫聲答道。
「哦。」七葉輕輕點頭。
沈南為了掩飾此刻的心情,指著書院的建築向七葉介紹起用途。
二人說話間,韓和文氣呼呼地追上來。他往七葉和沈南的中間一擠,硬將兩人分開,並用得意的眼神看沈南,挑釁的意味很濃。
七葉有些無語地看著道旁的樹木,真是小孩子!
沈南的眼角抽了抽,恨不得一巴掌將韓和文拍死,討厭的混小子!
韓和文無視沈南殺人的眼神,逕自拉了七葉的胳膊:「七葉妹妹,我帶妳去後花園瞧瞧。那兒的月季開得正美,妳一定喜歡。」
七葉掙了下胳膊:「韓少爺,我還要去看我弟呢!」
「怎麼又喊我韓少爺?」韓和文斜眼瞪她。
「文哥哥。」七葉十分不情願地喊。
韓和文滿意地點頭道:「嗯,這還差不多。妳喊我一聲哥哥,那麼妳弟弟也就是我弟弟。放心吧,往後在書院裡,我會罩著他的,絕不會讓人欺負他。」
「多謝文哥哥。」七葉歡快地應了。能多一人照應六郎,自是最好不過。
「和哥哥客氣什麼?」韓和文大喇喇地擺手。
三人邊走邊說,往六郎住的地方走去。
「小七!」七葉耳畔傳來兩道溫和的聲音,是徐佑軒和溫修宜的聲音!
她忙側面看過去,只見左手邊的青石小道上,走來兩位翩翩少年,二人面上帶著溫暖如春的淺淺笑容。
七葉棄了沈南和韓和文,去迎徐佑軒和溫修宜。韓和文看了看沈南,兩人也跟著七葉走過去。
「溫公子、徐大哥,你們怎麼也在這兒?」七葉有些好奇地問。
徐佑軒揚眉一笑:「我來看人。正巧想去妳家找妳呢!小七,妳怎麼在這?」
「我弟弟來書院讀書,我們一家人送他過來。」七葉忙笑著解釋,「對了,徐大哥,找我何事?」
「當然是買蓮藕呀!這些日子沒見妳過來,美食城忙得脫不了身,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呢!」徐佑軒微笑著答道。
七葉十分高興,藕差不多快挖完了,已經挖了好幾個存藕的大坑。每天看著那些坑,就忍不住有些愁呢!她去喊譚德金和徐氏,溫修宜和徐佑軒則去書院門口等她。
「七葉,那二人是誰?」沈南蹙眉問七葉。
「哦,是生意上的夥伴。」七葉簡單解釋著,三步併兩步去找譚德金和徐氏。
譚德金聽說有人要買蓮藕,也不敢怠慢,正好六郎這邊已經安排妥當。還好書院離家不是太遠,七葉他們每日差不多都要來鎮上一趟,可以常來看望。徐氏雖然不捨,卻也放心離開。
等七葉他們一離開,立刻有三道黑影從牆角處竄出來。
仔細一瞧,中間身穿紫紅色錦袍的人正是閻思宏。
閻思宏的眸中閃爍著凶狠的光芒,他的身後是兩位同樣身穿錦袍的少年,年齡與他相仿,一著青袍,一著綠袍。
「宏哥,人都走了,我們要不要動手?」綠袍少年問道。
「走。」閻思宏點點下巴,當先往六郎住的屋子走去。
六郎第一次遠離父母來到書院讀書,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新鮮的。長生在幫他整理床鋪和衣服,他則在書案前看著新買的硯臺,小臉上滿是興奮之色。
忽然屋子裡的光線暗了暗,六郎和長生同時抬頭向門口瞧去。只見門口處立著三個人,將光線擋住了。
「你們是誰?」六郎問道。
長生比六郎年紀長,又在外面幫人做過活,閱歷比六郎多。他一眼看出三人來意不善,下意識地走到六郎的身旁,可不能讓人傷了少爺。
閻思宏三人進了屋子,環視一圈後,閻思宏老氣橫氣地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半瞇著眼睛看六郎。他並不回答六郎的話,只是看了看身旁兩位少年。
「哼,小子,你們是新來的吧?」青袍少年從鼻子裡冷哼出聲。
「是啊,怎麼了?」六郎雖然面對三個半大小子,可他並不害怕。
綠袍少年上前一步,對著長生伸出雞爪子一般的手:「既然是新來的,那就該懂得書院的規矩,拿來!」
「什麼規矩?拿什麼?」六郎一臉茫然。
「保護費!」綠袍少年拭了下鼻子,得意地說道,手指輕動著。
「保護費是什麼?我不明白。」六郎搖頭道。
長生聽明白了,這群人分明是來搶銀子的,他湊到六郎的耳旁說了幾句。
六郎一聽,眼睛頓時瞪大,小臉氣得通紅。
「小子,快點拿過來!少磨蹭,可別逼小爺動手啊!」青袍少年在一旁冷著臉說,並往前走了幾步,向六郎逼過去。
「幾位少爺,我們是窮人家的孩子。為了進書院讀書,家中已是花盡了錢財,身上真的無銀子,還請幾位少爺高抬貴手。」長生擋在六郎身前,對著閻思宏三人低了身子求情。
雖然知道服軟不一定行得通,但他還是想嘗試,能不動手儘量不動手,省得為自家少爺惹出事端。老爺和夫人交代的事情一定要做好,可不能為他們添麻煩。長生在心裡如此想著,盡力克制著情緒。
「呸,這話騙誰?要是沒銀子,還能用得起奴才?還能讀得起書?快點兒。」青袍少年狠狠地推了長生一把。
本以為這一下會將長生推倒,沒想到長生像釘在地上,絲毫未動。青袍少年心中大驚,手下使出吃奶的力氣又去推,長生依舊巍然不動。
閻思宏看出來有些不對勁,冷聲問道:「怎麼回事?」
「沒……沒什麼。」青袍少年搖搖頭,還真是見鬼了啊!這狗奴才的身子怎麼這樣沉?
六郎在一旁看著,小嘴緊抿,眸子輕轉,脆聲道:「你們要銀子是吧?我有。」
長生忙扭頭看少爺,使著眼色讓他莫要再說了。
「快拿來,還是你小子識相。」綠袍少年向六郎伸手。
六郎像是沒看見長生的眼神,說:「只是我的年紀小,爹娘不放心將銀錢放在我身上。銀錢都在沈南哥哥那兒,你們隨我一起去討吧。」
提起沈南,閻思宏三人的臉色變了變。
閻思宏沉吟了片刻,抬頭陰森森地盯著六郎:「死小子,少跟本少爺耍花招,趕緊將銀子交出來!否則,少不得有你苦頭吃!」
「將門關上。」閻思宏示意綠袍少年。
長生擰眉,將六郎護在身後。
綠袍少年去關門,門快要合上的剎那,房門忽然被重重撞開。緊接著,沈南和韓和文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閻思宏放下翹著的二郎腿,起身站起來,臉色十分難看。
「沈南哥哥,他們向我要保護費,不知為什麼要交保護費呀?」六郎見到沈南出現,眼睛發亮,立刻跑了過來,仰著小臉問。
不等沈南開口,韓和文瞇了眸子上前,狠狠地推了把閻思宏:「閻思宏,你是不是皮癢了?竟敢又來胡作非為!」
「沒有,是誤會。」閻思宏垂下頭,掩飾眼中的狠戾。
青袍和綠袍少年,情不自禁地向閻思宏的身後躲去。
「閻思宏,我警告你,六郎是我和沈南的弟弟!你們要是敢欺負他,就是與我們作對,小心我扒掉你們一層皮。」韓和文冷冷警告著。
「是,知道。」閻思宏點頭應道,十分溫順。
沈南問了下六郎,得知他與長生無事,這才放了心。
韓和文對著閻思宏三人沉喝一聲:「滾!」
閻思宏三人低著頭,像乖孫子一樣準備出去。
「閻思宏,這是最後一次,若下回再見到你如此無賴的行徑,定要將你送官嚴懲。」沈南黑沉的眸子看著閻思宏。
「下回不敢了,沈公子。」閻思宏低了身子認錯。
沈南冷哼一聲,閻思宏帶著青袍和綠袍少年,灰溜溜地離開六郎的房間。
沈南終是有些不放心,去找沈懷仁,請他將六郎的房間,調換到自己隔壁,好方便照應。
閻思宏剛來書院時,到處惹是生非,沈南與韓和文將他狠狠整治了一番,他才老實了些。但他私底下,還常常去做些欺負人的勾當。
沈南向沈懷仁提起過幾次,想將閻思宏逐出書院。沈懷仁卻說書院本就是教書育人的地方,像閻思宏這等人,若趕出書院與那些惡人為伍,只會越來越壞。沈懷仁讓先生格外嚴厲地約束閻思宏,最近也的確老實了些。只是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先生不可能時刻盯著他,一不留神又來作亂了。
沈南思來想去,還是讓六郎與他住一起,閻思宏才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負人。六郎是七葉的弟弟,一定要護得周全,不能受欺負。
「沈南,閻思宏就是方才找七葉妹妹那男子的表弟。」韓和文忽然對沈南說。
「你怎知道?」沈南皺眉問道。
「那男子是春風得意樓的少東家,他來看閻思宏時我恰好遇見,聽見閻思宏喊他表哥。」韓和文答道。
沈南輕輕頷首,將此事記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