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徐佑軒得知徐氏是他失聯已久的大姑母,上門相認,徐氏卻怎麼也不肯承認此事,對該如何解開長輩間的心結感到無可奈何。康家人對二霞十分中意,託沈婉如到七葉家說媒,七葉一家人對康進也非常欣賞,兩家人一拍即合。
二霞終於得到了一樁好親事,然而惡毒的楊氏卻想從中破獲這門親事,派人散布對二霞的不利的謠言,想要毀了二霞。幸而被沈婉如和徐氏當場撞破,她們反過來設局揭穿楊氏母女的毒計,將兩人送進大牢。
譚得寶和三郎為了打聽姑太太後人的消息出門遠行,譚家內卻依然風波不斷。譚德銀一家搬去了縣城,住進一處豪華大宅,眾人不解譚德銀哪來的銀子買豪宅,這其中似乎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祕密。
溫修宜突然對沈南提出比賽箭術的要求,沈南也應下了。得知此事的七葉極力想要阻止,因為這一場不公平的比賽,大人跟小孩是要怎麼比呢?兩人不顧七葉的阻攔,執意進行比賽,沈南落敗,並依約拜溫修宜為師。
第一章母子相會
考慮到閻思宏的感受,徐老爺只帶徐氏一人前往書院,譚德金與七葉他們都未跟著過來。
一路上,徐氏緊緊捏著手中的帕子,期待著激動一刻的到來。
馬車在懷仁書院的門口停下,掀了車簾,徐氏見是懷仁書院,萬分驚訝地問:「大哥,賢書也在這兒讀書?」
「是啊,與六郎在一家書院。」徐老爺點頭道。
徐氏微怔了下,沒想到會這樣巧合。下了車,她忽然停下不敢往前邁步。不知道兒子會不會認她?她又該和兒子說什麼?兒子要是問她當初為什麼不要他,她又該如何回答?
「明秀,進去吧,別想太多。」徐老爺能理解她此刻的感受,溫聲安慰著。
徐氏緊緊地咬了下唇,點點頭,邁步往前走。
幾人進了書院,徐佑軒在前面帶路,直接去閻思宏住的地方。不過,撲了個空,房門緊閉,不見他的人影。
「賢書去了哪兒呢?」徐氏焦急地問,這時辰學子們該在屋子裡休息才對啊!
「姑母,您莫急,我來問問其他的學子。」徐佑軒安慰道,然後找了幾人來問,可沒人知道他幹什麼去了。
徐氏急得團團轉,不知道兒子出了什麼事?
「明秀,妳別著急,書院這樣大,興許他去其他的地方了。」徐老爺出聲寬慰道,「我讓佑軒四處找找!走,妳帶我去看看六郎,我還沒見過他呢!」
徐氏只好點點頭,先帶徐老爺去看六郎。二人拐了幾個彎之後,就到了六郎和長生住的地方。
「就是左邊第三間。」徐氏指了下六郎的房間。
徐老爺四下看了看,認真記下位置,道:「嗯,懷仁書院真是不錯,環境優雅,先生們學問精深,將孩子送來這兒讀書,那是選對了地方。」
「是啊,六郎能來這兒讀書,可是多虧沈大人一家呢!」徐氏很感激地說道。
徐老爺正想問沈大人是不是指沈懷仁時,隱約聽到有爭吵聲從六郎的屋子那邊傳來。徐氏也聽到了,兄妹互看了一眼,趕緊往六郎那邊跑去。
徐老爺當先跑去六郎所住廂房的門口,往裡面看了一眼,他頓時閉了閉眼。可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
此刻廂房裡,除了六郎和長生外還有三個人,其中那身穿紫紅色錦袍的少年,正是閻思宏。看幾人的架勢,閻思宏應該是帶人來找六郎的麻煩,書僮擋在六郎的面前,怒視著閻思宏等人。
「思宏,你在幹什麼?給我出來!」徐老爺喊道。
正準備動手的閻思宏,聽到徐老爺的說話聲,十分不耐煩地皺了下眉頭,扭頭看向外面:「大舅,您怎麼來了?」並沒有出來,只是懶懶地應了。
徐氏則指著閻思宏,激動地問道:「大哥,那就是賢書吧?雖然長大了,可他的眉眼還和小時候一樣,真的是他,是他啊!」
「明秀,他就是賢書,如今改名叫思宏。」徐老爺澀聲道。
思宏?閻思宏?這名字怎麼這樣熟悉,好像在哪兒聽過?徐氏怔了下。
六郎站在長生的身後,沒有發現徐氏,但長生看見了,忙扭頭對他說了。
六郎一下子就跑出房間,撲向徐氏道:「娘,您怎麼來了?」仰著小臉,滿臉的喜悅。
「六郎,娘來看看你。」徐氏收回打量閻思宏的視線,轉而介紹徐老爺,「六郎,這是徐伯父,快叫人。」對於徐老爺的身分,她得慢慢和孩子們說,怕孩子們一時接受不了。
「徐伯父好,小子給您見禮。」六郎正經八百地給徐老爺見禮。
「好好,你是六郎,大名叫什麼?」徐老爺見六郎年紀雖小,但舉止穩重,完全不似閻思宏那吊兒郎當樣,真的很欣慰。
「回徐伯父,小子敝姓譚名信楓。」六郎文縐縐地應道。
徐老爺笑得開懷:「譚信楓,好名字,好名字。」
幾人說著話,倒將閻思宏晾在一邊,這令他極度不悅,原來大舅並不是來看他的,可惡!
「砰」的一聲巨響,將徐氏、徐老爺和六郎之間的溫馨打破,均抬頭循聲看去。
徐氏的面色劇變。會發出這樣大的聲響,是因閻思宏將六郎的書桌砸了!書桌上的筆墨紙硯全部灑落在地上,硯臺碎成兩半。
六郎的眼眶紅了,猛地衝進屋子,二話不說,用頭向閻思宏撞去:「你真可惡,欺負我也就算了,為何要弄壞我的硯臺和書桌?我和你拼了。」稚嫩的童音裡充滿憤怒。
閻思宏沒提防,被撞了個趔趄,差點摔倒,罵道:「死東西,竟敢撞老子?找死!」閻思宏穩了身子後,立刻伸手去抓六郎。但他的手被長生捏住,沒能抓著六郎。緊接著,他的臉上挨了一巴掌,耳朵痛得嗡嗡直響。
這一巴掌不是長生打的,而是徐老爺打的。
六郎蹲在地上,將碎裂的硯臺小心拾起,試著將它合在一起,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流。這方硯臺是沈南送給他的,是沈南考中秀才時,沈懷仁送的獎品。沈南一直十分珍愛,後來六郎過來讀書,就將它送給六郎,並且鼓勵六郎,要認真讀書,早日考中秀才。
六郎平日十分珍惜,沒想到就這樣被摔碎了!這不僅僅是失去一方珍貴的硯臺,也無法對沈南交代,有愧他的期望。
「思宏,你這是在做什麼?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大舅?真是無法無天,你要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後悔的!」徐老爺點向閻思宏的手指在發抖,真是怒極。
這是徐氏第一次見六郎發怒生氣,他真的是被惹急了才會這樣,她的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眼淚是為閻思宏流的,她的賢書怎麼會變成這樣?這哪裡是以前那乖巧懂事的賢書?分明是個惡霸!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她啊?
徐氏沒有勇氣進六郎的屋子。她的大兒子欺負小兒子,按理該去責罰大兒子,可是她有愧大兒子,哪有臉去責罵呢?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一時間,只能無奈地流淚!
「姑母,您這是怎麼了?」徐佑軒沒找到閻思宏,擔心徐氏他們著急,就先過來說一聲。
徐氏說不出話來,只是對著廂房內指了指。看著廂房內的狼籍,徐佑軒頓時黑了臉,不用問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垂在身側的拳頭緊緊地攥起,恨不得上前狠狠揍閻思宏幾拳,方解心頭的怒火。
但徐氏已經夠傷心了,他不能再往她的傷口上撒鹽,只好安慰道:「姑母,您先別難過,年輕人都容易衝動。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好好說。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與思宏好好談談,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好不好?」
徐氏點點頭。
徐佑軒進去,將閻思宏拉出來。
跟閻思宏一道來鬧事的兩人,見到徐老爺出現時,就已經溜了,廂房裡只剩六郎和長生。
徐老爺安慰了六郎幾句,讓長生好生照顧,他也跟著出來,幾人去了閻思宏的房間。
徐佑軒關上房門,這才鬆了閻思宏,守著門擔心他跑了。
閻思宏揉揉被徐佑軒捏痛的胳膊,然後看向徐氏,十分不屑地冷笑:「妳兒子有什麼損失,妳找他們賠。他們錢多得很,妳要多少都成!別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我!噁心!」
「畜生,你給我跪下!」徐氏忍無可忍,猛地拍了下桌子。
是對不住兒子,可是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兒子犯錯而不管。以前棄下他已經錯了,如今怎能一錯再錯?雖然見到閻思宏還不到一刻鐘,可她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同時也想起,他就是當初譚德金所說的那個少年!徐氏的心痛得幾乎要窒息!作夢也沒想到她的兒子,會變成這樣的惡霸,這是身為母親最大的悲哀啊!
閻思宏被徐氏吼得嚇了一跳,鎮定下來後,冷嗤道:「我只是砸壞妳兒子的書桌,妳有什麼資格罵我?更沒資格讓老子跪下,真是個瘋女人!」
「閻思宏,你給我聽清楚了,她是你的母親,你的親生母親!跪下,孽障!」徐老爺氣得老臉通紅。
徐老爺的話讓閻思宏呆了呆,什麼?親生母親?母親這兩個字在他聽來十分刺耳,也非常厭惡。徐老夫人說的那些話在他腦海裡重現,讓他更加地厭惡徐氏,恨不得她立刻從眼前消失。這個不要臉的臭女人,人盡可夫的爛女人,竟有臉出現在他的眼前?她怎麼不去死啊?要是早曉得她就是那個爛女人,早就將那個死雜種掐死!
閻思宏並不懷疑徐老爺的話,但他真的希望徐氏已經死了,母親死了和被母親拋棄,是兩種不同的痛苦。母親死了,會懷念母親,想念母親,會傷心難過,但不會恨。可被母親拋棄,不僅僅會傷心難過,還會有恨。恨她讓他成為沒人要的野孩子,恨她害他天天被人恥笑!
有多少次,年幼的他坐在高高的門檻上,眼巴巴地看著門前的路。希望那個給了他生命的人會出現,會將他帶走,帶他離開這個痛苦之地。可他失望了,那個人沒有出現,沒能給他幼小的心靈帶來安慰。
後來慈祥和藹的外祖母出現了,她將他帶離痛苦之地,無微不至地照顧關心他。在徐家,有她的庇護,他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這些,本該是那個叫「母親」的人給予他的,可她沒有。她為了她的快活,就棄他於不顧。現在他長大了,想跑來認他做兒子,真是天大的笑話!他閻思宏最不需要的,就是「母親」這個爛東西!
「哈哈,大舅,您在說笑吧?我的母親早就死了,這又是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母親?哈哈……」閻思宏譏諷地大笑著,笑可以掩飾他眼中的淚,笑可以掩飾他心裡的痛苦。
「放肆!思宏,怎可這樣與你母親說話?」徐佑軒父子同時斥喝。
閻思宏刻薄的話語像刀子一樣,刺在徐氏的胸口上:「賢書,是娘對不起你,這些年讓你受了很多委屈……可是,娘並不是有意的,我以為……」她流著淚,試圖解釋當年的事。
「夠了,我不叫什麼狗屁賢書,我叫閻思宏。還有,妳別口口聲聲自稱是我娘,我聽著噁心。」閻思宏根本聽不進她的解釋,在他看來,那只是為了掩飾曾經的過錯,全都是騙人的謊言。
徐老爺看徐佑軒:「軒兒,讓他給你姑母跪下。」又看向閻思宏,「閻思宏,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如此對母親說話,真是大逆不道。不管怎麼說,你這條命都是你母親給的,沒你母親,今天能有你嗎?就衝著這個,你就得好好敬著母親,而不是在那裡胡說八道。」
「命?大舅,不瞞您說,對這條賤命,我真的不在乎,倒寧願沒來過這世上!」閻思宏冷笑著道,眼睛裡一片森寒,沒有絲毫溫度。
徐佑軒走近他,忍著怒意勸道:「思宏,有什麼事好好說,你要是現在改過,還來得及。」
閻思宏看著他,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齒笑道:「表哥,我知道你這人不壞,就是有時說話難聽些。你沒有被人拋棄過,所以你永遠無法體會我的痛苦。」然後他看向徐氏和徐老爺,「從這一刻起,如果有人再在我面前提起『母親』二字,我立刻死給他看!」說完,他趁徐佑軒不在門口,快速地推開門跑了。
「賢書……」徐氏起身想追,可是只喊出這兩個字,一口氣沒提上來,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明秀!」
「姑母!」
徐老爺與徐佑軒二人急呼,可徐氏的面色蒼白,一點反應也沒有。
「快掐人中。」徐佑軒趕緊去掐徐氏的人中。
可是徐氏的人中都被掐紫了,依然毫無反應,嘴唇開始泛紫。
「爹,不行,我們趕緊帶姑母去找修宜。」徐佑軒的一顆心開始往下沉,好怕徐氏會出什麼事。
徐老爺立刻點頭,趕緊將徐氏扶坐起來,讓徐佑軒揹上。
父子二人匆匆出了屋子,路過六郎那兒時,徐老爺怕他會有事,又跑過去將他一起帶上。
六郎看到暈迷不醒的徐氏,反而嚇得哭不出來了,與硯臺相比,娘親更重要啊!徐老爺忙安慰他,說徐氏無事,去看郎中就會好了。長生見徐佑軒揹得有些吃力,跑過去幫忙。合二人之力,好不容易將徐氏揹出書院,上了馬車。
幸好書院離楓林堂不太遠,加上馬車又行得快,很快就到了楓林堂。
還真是巧,溫修宜剛從外面回來,見到徐佑軒急匆匆進來,正要問怎麼了,徐佑軒已經大喊:「修宜,快,小七的母親暈過去了,很危險。」
話聲剛落,溫修宜人已經出了門,速度快得令徐佑軒訝異。
看到溫修宜出來,徐老爺鬆了口氣,忙讓他來瞧。
徐氏是被一口急痰堵了嗓子,幸好送來及時。加上溫修宜的獨門化痰丸,總算是有驚無險,將她從鬼門關前拉回來。
當徐氏終於睜開眼睛,知道是溫修宜救了她時,趕緊道謝。
溫修宜見徐氏的面色不太好,就讓她再休息一會兒,遲些再離開醫館。
徐氏感覺渾身無力,也沒推辭,六郎、長生和徐老爺都陪著她。
溫修宜去找徐佑軒,問徐氏是怎麼回事?
徐佑軒長嘆口氣道:「修宜,你知道嗎?閻思宏是我姑母的兒子,只是姑母一直以為他死了!結果今天一見面,他就將姑母氣成這樣!唉,真是造孽!」
溫修宜知道徐氏的身分,也知她的一些過往,不然,徐佑軒不會說這些。
「什麼,閻思宏竟然是小七的哥哥?這事小七知不知道?」溫修宜訝異地問。
徐佑軒搖搖頭道:「應該還不知!要是曉得,小七一定會氣死。唉!早知會是這樣,就不該讓家父去找姑母,讓他們一家人安安靜靜生活著,該有多好?」
徐氏休息了半個時辰,面色總算是緩了過來,但眉眼之間多了濃烈的愁緒。
六郎十分乖巧地握著徐氏的手,柔聲道:「娘,我以後再也不發脾氣惹您生氣了,硯臺的事我會和南哥哥說,相信他不會怪我,您別再生氣了好不好?」他將責任都攬到自個兒的身上,以為徐氏因硯臺一事跑去找閻思宏算帳,結果才暈過去。
徐氏當時氣急攻心之下,還真沒有注意到硯臺破裂一事。現在聽六郎提起,趕緊追問道:「六郎,你說的硯臺是怎麼回事?」
「娘,您不是去找閻思宏要他賠硯臺嗎?」六郎十分疑惑。
「嗯,娘找他是有其他的事,你現在給娘說說硯臺的事。」徐氏的心裡湧上愧疚,一把摟過六郎。賢書要是有六郎這樣乖巧,該有多好啊!
六郎並未想太多,將硯臺一事說給徐氏聽,說完後眼眶又紅了。
聽說硯臺如此珍貴,徐氏的眼神更加黯淡,只能先安慰兒子。這事她會幫他向沈南解釋,並承諾買個更好的硯臺給他。
六郎搖搖頭道:「娘,不用買好硯臺,只要能用就可以。」
徐氏摟緊了他,輕輕頷首:「嗯,乖孩子,你真是娘的好兒子。六郎,你告訴娘,今兒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與閻……思宏起了爭執?」
六郎本來不想說出常被閻思宏欺負一事,但見自家娘親問,想了想還是說了。他雖然與沈南住隔壁,可只要沈南一離開書院,閻思宏就會跑去找他的麻煩。但是有長生護著,六郎沒吃虧。
閻思宏今日趁沈南出去,立刻帶了兩人過來。正準備動手時,恰好徐氏他們趕到了。
「你這傻孩子,在書院裡被人這般欺負,為何不回來告訴爹娘呢?幸好沒事,要是有個什麼閃失,讓爹娘如何是好?傻孩子。」徐氏又心疼又氣,同時還對閻思宏感到絕望。訓了六郎,她又數落長生,「長生,叫你照顧少爺,出了這些事,你怎麼也不回來說說?」
長生立刻垂頭跪下去:「夫人,是奴才沒照顧好少爺,請您責罰。」
六郎趕緊出聲維護長生:「娘,您別罵長生哥,是我叫他別說的。我怕說了您和爹、姊姊們擔心我,在家裡不能安心。我對長生哥說,他要是將這件事告訴你們,我就不讓他照顧我了。長生哥對我真的非常好,要不是他,我都不知道被閻思宏欺負成什麼樣子!有一次,長生為了讓閻思宏解氣,白白被打了幾拳,如今身上還有青紫呢!」
「啊,還有這回事?」徐氏大驚,忙親自將長生扶起來,「傻孩子,傷在哪兒?要不要緊?走,我們去找葛大夫瞧瞧去。」
長生的鼻子酸酸的,搖頭道:「夫人,我沒事了。」
徐氏看著六郎和長生:「六郎、長生,我知道你們的本意是好的,但這樣做並不對。在外面被人欺負了,要嘛就去告訴先生,要嘛就回來告訴爹娘,可不能就這樣扛著。這一次,我就不責罰你們,若有下回,兩個我都不會放過。還有,長生,你年紀大些,六郎說的話不對時,你要及時告訴我們,好不好?」
「嗯,夫人,我記下了!下回絕對不會了!」長生跪了下去承諾道。
徐氏將他扶起來,然後看六郎。六郎撅著小嘴,也點頭答應下次有事一定和她說。
徐老爺與徐佑軒走進屋子,見徐氏的精神好了些,他們的心稍稍放下。
徐老爺牽了六郎過來,溫聲道:「六郎,之前在書院受驚了吧?當時伯父有事,也沒能好好安慰你。我見你的硯臺被摔碎了,過兩日,伯父會親自給你送一個新的過去。往後可要好好讀書,中個狀元回來,讓你娘高興!」
六郎看著徐老爺想,這位伯父好慈祥呀!他點頭道:「嗯,徐伯父,我會認真努力讀書,不會讓娘失望。」
幾人閒話一會兒後,徐氏感覺體力恢復了,起身回家。
他們先送六郎回書院,六郎回到住的地方,發現廂房裡收拾得乾乾淨淨,桌子也換了新的,比以前那個更好些。除了新桌子外,之前弄汙的書和紙張,全都換上新的。還多了幾枝上好的狼毫筆和幾盒徽墨,還有一方嶄新的硯臺。
徐氏看向徐老爺,徐老爺點頭,東西是他趁徐氏休息時,吩咐徐佑軒去辦的。雖然買了硯臺,但他還是不滿意,準備回去從家裡珍藏的硯臺中,選一方送給六郎。
徐氏問花了多少銀子,這些東西她不能要。閻思宏是她的兒子,他所犯的錯,不能再讓徐家承擔。可徐老爺說六郎是他的外甥,送些用品天經地義,除非她又不認他這大哥,徐氏只得作罷。
將六郎安排好,徐氏又對長生好一番叮囑,幾人才回譚家莊。
徐氏一回到家,七葉就發現她的眼睛浮腫,臉色十分不好。
「徐大哥,你過來。」七葉對徐佑軒悄悄招手,將他喊去了院外。
徐佑軒跟著她出去,好奇地問道:「小七,怎麼了呀?」
「徐大哥,我娘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七葉問道。
「哦,沒什麼事。」徐佑軒笑著搖頭。
「騙人,一定有事。」七葉的眸子一轉,試探性地問,「徐大哥,閻思宏是不是和我娘有些關係?」
「啊,妳怎麼知道?」徐佑軒驚得往後一退,下意識地反問道。
七葉沉了臉色,心寒如冰。
這人渣竟然真的是老娘失散多年的兒子,老娘之所以會哭,應該是被他氣的吧?有這種兒子,老娘以後會有受不盡的氣,難過的日子還在後面呢!到時不僅僅是老娘,恐怕一家人都會跟在後面犯愁,弄不好會家無寧日的。
「小七,妳怎麼了?」看七葉的神色忽然黯然下來,徐佑軒關心地問道。
七葉搖搖頭,悶聲道:「沒什麼!」
等徐老爺與徐佑軒離開後,徐氏將一家人全喊到正屋來,道:「喊你們過來,是想對你們說件大事。」
「娘,是什麼大事?」六桔搶著問。
徐氏輕嘆口氣道:「今天來的徐老爺,其實是我的大哥,也就是妳們的大舅舅,徐少東家則是妳們的三表哥……」
二霞與六桔杏眼圓瞪,不可思議地互相看著。七葉雖然已知,還是裝了一副驚訝的樣子。
「娘,這樣說來,我們外祖家是有錢的人家呢!啊呀,真是太好了!」六桔十分喜悅。
徐氏臉色一肅,道:「妳們給我聽好了,娘告訴妳們這件事,並不是想去占徐家的便宜,徐家有沒有錢與我們一丁點關係都沒。我告訴妳們這件事,是想著妳們大了,有些事該讓妳們知道。」
六桔的臉一紅,不好意思地垂了頭。
「七葉,以前娘不讓妳與春風得意樓做生意,就是因為娘不想占徐家的便宜。可是妳說得對,妳是憑本事掙錢,後來才應了妳。往後與春得意樓的生意,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既不要想著占便宜,也不要想著刻意去照顧。」徐氏又叮囑七葉。
七葉點頭稱是。
「還有,這件事暫且不要說給其他人聽。」徐氏又叮嚀,「除了這事,我還有事要說……」
就在此時,院門被人敲響,六桔趕緊跑去開門。徐氏的話被打斷,只得等著,看是誰來了。
六桔匆匆跑回來喊:「爹、娘,四叔和三哥回來了。」
譚德寶和三郎回來了!七葉一家人幾乎是同時起身,拔腿就往外跑。這些日子,他們一直沒消息,譚家人都快急死了,四處找人打聽。七葉還去找鄭婉如,請她向沈懷仁打聽,從桐林縣去宜城府這一路的消息,看可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就連每回去蘆花坡,無論是湯胡還是長工們,大家都問譚德寶何時回來,每個人都很關心他們。如今聽說他們回來了,怎能不激動?
「六桔,妳四叔和三哥在哪兒?」七葉一家人衝到門外,卻未見到譚德寶的身影,譚德金急問。
「爹,是四棗姊過來說的,四叔他們都在爺爺那兒呢!」六桔答道。
譚德金點點頭,衝向院門口。徐氏、七葉、二霞緊隨其後,六桔的嘴張了張,還想說什麼,大家都已經走遠。她只好將家裡的門鎖好,跟在他們身後向譚家前院小跑而去。
七葉他們一進入譚家大院,就聽到上房內有鬧哄哄的聲音傳出。走近上房,聽到譚德寶久違的聲音在說話,七葉一家子的心這才完全落了下來,終於是平安回來了!
「老四,三郎!」人還在門外,譚德金就高聲喊,幾個大步跨進上房。
「大哥。」
「大伯。」
屋子裡立即傳來譚德寶與三郎的聲音。
徐氏帶著七葉三姊妹進了上房,與譚德寶、三郎自是一番寒暄問候。
譚德寶叔侄二人滿臉倦色,明顯比走時黑瘦。譚德寶本來就不白,還不明顯,三郎原本是白白淨淨的小夥子,如今成了麥色的男子漢。三郎雖然黑了,但與以前相比,少了幾分秀氣,多了三分陽剛之氣,比以前更有男人氣概了。
譚老爺子說道:「老四,你快說說吧。」
譚德寶點點頭道:「爹、娘,讓大家失望了!我和三郎出去了這些日子,不但沒打聽到姑太太後人的消息,還差點兒回不來了。」
「啊,怎麼回事?」此話一出,屋子裡的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譚德寶看向三郎:「三郎,還是你來說吧。」自知嘴皮子不如三郎流利,怕說不清楚。
三郎點頭稱是,然後說了這些日子在外面所經歷的事。
他們二人上船後的第三天,三郎就因身體不適上吐下瀉,譚德寶就帶他在半路下船找大夫看病。等了差不多五日,三郎的身體才痊癒,大夫說他是因船上的用水才生病的。於是,為了三郎,譚德寶決定走陸路去宜城府。走陸路後,三郎的身體沒再出現問題,離宜城府也越來越近。
一日,他們路過臨近宜城府的安山縣時,看到集上有個孩子在行乞,地上還躺著個更小的孩子,兩條腿都生了瘡。圍觀的人多是看著指點,卻沒人出手相助,三郎就動了惻隱之心。譚德寶要他莫多管閒事,說有可能是騙人的。三郎不聽,趁譚德寶不留神,悄悄跑去丟了一兩銀子給那孩子。
等他們走到一處荒山野嶺時,突然跳出一群窮凶極惡的賊人,將他們身上的銀子洗劫一空。對方人多勢眾,要不是譚德寶的身手不錯,恐怕連命也沒了。
後來回來安山縣城,他們才知道那夥人專門用小孩子行乞,搏取大家的同情。等有人施捨露財時,隱藏在周圍的賊人就會一路盯梢,尋找機會下手搶劫。幸好還有譚德金給的一百兩銀票,不然他們只能一路要飯回來了。當時徐氏將銀票縫在譚德寶中衣的裡面,十分隱密,所以才沒被賊人搶走。
正巧在安山縣遇見幾位從宜城府過來的客商,譚德寶向他們打聽姑太太家的情況。他們都未聽說,說這是件大事,要真的平反,哪會不知道?譚德寶與三郎只得從原路返回,這一路上風波不斷,他們哪兒有心思寫信回來。
三郎說完事情的經過後,屈膝向譚老爺子夫婦跪了下去:「唉!以前我總以為我比別人都強些,經了這次後我才曉得,我實在是太差了。要不是因為我,我和四叔就不會走陸路。就算走了陸路,我要是聽四叔的勸,就不會引來那些惡賊,銀子就不會丟,四叔也不會受傷。從今以後,我要踏踏實實做人,多聽聽長輩們和他人的意見,不會再一意孤行。爺爺、奶奶,您們責罰我吧。」
譚德寶趕緊將三郎拉起:「傻小子,你能想通這些道理就好,我們這一路的苦沒白吃。再說,你當時那樣做也是好心。你沒出過門,經歷的事情少,加上這些賊人實在可恨,拿孩子當幌子。當時我要是多說兩句,你可能就不會去施捨他們了。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豈能有事沒事就跪?」
趙氏對三郎斥道:「你這死孩子,是該跪。走時跟你一再提醒,讓你要聽四叔的話,你一轉身就忘了。要不然,銀子哪會丟?你們哪會受傷?受傷看郎中又要花銀子,敗家的玩意兒。」想到白花花的二十兩銀子丟了,她心疼得不得了。
譚老爺瞪向她道:「老婆子,好了,人沒事就萬幸了。是銀子重要,還是人重要呢?」
趙氏辯道:「我這不是要他下回注意點嘛!不狠狠教訓教訓,他哪兒會長記性?」
七葉問道:「四叔、三哥,你們身上的傷好了沒?如果沒好,可不要瞞著,我們趁早找大夫。」
七葉的話提醒了譚老爺子,親自將三郎扶起來,也關心地問他和譚德寶的傷可好了。
譚德寶和三郎都說傷好了。
「不行,我們還是去找溫公子看看。」譚德金不放心,擔心譚德寶他們會說假話。
七葉沒附和,她不想找溫修宜。還是趙氏發話,說先找隔壁村的郎中過來為他們把把脈,如果有事再去縣城。
譚德財去請郎中,徐氏帶著七葉她們回去準備飯菜和燒熱水,讓譚德寶和三郎洗去一身的風塵。
郎中過來後,為二人把了脈,說身體並無大礙,但要多休息,暫時不能做重活。見此,大家算是放了心。
譚德寶和三郎到後院時,見到院門口放了一個大大的炭盆,裡面的炭燒得正旺。
「老四、三郎,你們從火盆上跨過來,去去晦氣。」譚德金指著火盆說道。
譚德寶雖然不信這些,還是笑著跨了火盆。三郎也笑著跨過來,說晦氣去掉,財氣就來了。洗了熱水澡後,吃著家裡香噴噴的飯菜,譚德寶和三郎齊呼還是家裡好,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
吃飯後,譚德金免不了細問他們路上的事情。兄弟久別重逢,總有說不完的話。
等到話題告一段落時,三郎忽然問道:「大伯,我家的屋子怎給三叔家了?」
三郎未回縣城的家,是與譚德寶一起回譚家莊的,因此對家中的事情一無所知。方才他準備回東廂休息時,才發現他的房間已被四郎占了。
吳氏說東廂是譚德銀夫婦給他們家的,譚老爺子與趙氏也點頭稱是。但自家爹娘是什麼性格,三郎十分清楚。所以,很好奇爹娘將東廂送給譚德財家的緣由。倒不是捨不得東廂,只是很怕自家爹娘,是不是又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被抓了把柄,不得已才將東廂給了三房。若是這樣,那真的是沒臉待在譚家了。
三郎的問題還真是問倒了譚德金,個中緣由他真的不清楚,只能搖搖頭道:「這件事情我也不是太清楚,還是聽你爺爺說了我們才曉得。可能是二郎要成親了,你三叔他們的房子不夠住,想著你家的屋子空著,就去找了你的爹娘吧?不過,你要是想住這兒的話,東西廂都還有空的,你可以選一間住。等我們搬去新屋子後,你可以搬來後院住。」
「大伯,沒事,我只是好奇問問。」三郎笑著搖搖頭,只要自家爹娘沒鬧騰出什麼,他就放心了。
徐氏在旁邊笑著道:「四叔、三郎,你們回來的還真是時候,不然就錯過了二郎成親和三桃訂親這兩件大事。」
「三桃要訂親了?是哪家?」譚德寶和三郎同時出聲詢問。
徐氏溫聲答道:「聽說是縣城開胭脂水粉鋪的向家,家裡的條件不錯,有鋪子還有良田,只有這一個獨子。」這些都是聽譚老爺子說的。
譚德寶點點頭,道:「嗯,這條件是還不錯。」
三郎卻情不自禁地皺了眉,他十分清楚向家,更不會忘記上回三桃為這事哭腫了雙眼。不知如今的她,是不是還像上回那樣討厭向光陽?若還討厭向光陽,往後她嫁過去,這日子可怎麼過呢?身為兄長,三桃是他的嫡親妹妹,不能不擔憂。
想到這,他有些坐不住了,本想明日再回縣城的家,現在他迫不急待地想回家去看看情況,三郎提出了告辭。
「三郎,歇一夜再回去吧。」譚德金留客道。
三郎搖搖頭,道:「不了,大伯,我出來這些日子,我爹娘那邊也沒得到我的消息,怕他們在家擔心。我還是趁早回去,讓他們寬心吧。」
聽他這樣一說,譚德金與徐氏也不留客了,將自家的馬車借給他。
三郎到了縣城先去了王紅雷的家,然後由他帶著回到新家。看著寬敞氣派的新家,三郎一時之間有些愣神,以為走錯了地方。這比想像中要大出了好幾倍,這得花多少銀子啊?以前的隱憂,再次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譚德銀夫婦見到兒子回來,十分高興地迎了過來。一人一邊拉了兒子的手,噓寒問暖,問著姑太太那邊的消息。
三郎簡單應付幾句後,就問道:「爹、娘,我們怎麼住這樣氣派的宅子?哪兒來的銀子?」
譚德銀的眉頭擰了擰,這臭小子,與七葉那死丫頭接觸久了,說話也變得令人討厭了。
楊氏笑著嗔道:「你這孩子,家裡住大宅子不好嗎?」
「娘,能住大宅子當然好,只是這處大宅子要不少銀子吧?我們家哪兒來這些銀子?」三郎問道。
「走,我們回屋裡說去。」楊氏笑著拉了兒子的手,一家人進了花廳。
坐下之後,不等三郎發問,譚德銀就解釋說宅子是租的。
「爹,真是這樣嗎?」三郎半信半疑地問道。
「你這傻小子,爹幾時騙過你?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我只不過是為了充門面,希望來找我算卦之人多一些,才要你姊夫幫著租了這處宅子。」譚德銀說道。
楊氏和王紅雷也在一旁附和,說宅子是租的。
「你們沒騙我?」三郎還是不信。
「你這孩子,我們可是你的爹娘,都是一家人,我們騙誰也不能騙你啊!三郎,有些人看我們家的日子過得好,就眼紅,在背後說些難聽的話,你可別上當。你要記住,無論什麼時候,只有我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其他人都不是。」楊氏一本正經地感慨道。
三郎在心裡嘆氣,他知道要是父母不願意告訴他實話,再問也無用。只好暫時不再管這件事,而是問起東廂房的事。
提起這件事,楊氏立刻滿面委屈,道:「唉,三郎,這件事就別提了。你爺爺和奶奶還有三叔他們,見我們一家人搬走了,從來沒問過我們一家人過得怎麼樣,只是盯著那東廂房,說了一大堆為難的話。他們死活要,我們能怎麼辦?只能給他們暫時住了,唉!要是不給的話,到時村子裡的人又會說我們不孝順。」
「三嬸他們也真是過分,要是我們沒搬來縣城,難道二哥就不成親了嗎?」三郎有些不快,才沒搬走幾天,屋子就被人占了,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譚德銀故作大方地擺擺手,道:「好了,三郎,你一個大男人,心胸要放寬廣一些,不就幾間屋子嘛!反正只是給他們暫時住著,我們要是回去的話,他們還得給我們讓出來的。三郎你先去好好休息,明兒我們來商量三桃訂親一事該如何辦。二霞當時辦得那樣熱鬧風光,我們可不能比她差。」
「爹、娘,三桃真的要與向家訂親?」三郎問道。
楊氏說道:「是啊,你也聽說這件事了?向家條件……」
「娘,不管向家的條件如何,這件事三桃是何意見?」三郎打斷了楊氏的吹噓。
「兒女親事,全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意見就是三桃的意見。」譚德銀獨斷地答道。
三郎說道:「爹,話雖這樣說,可這畢竟事關三桃的終身幸福,還是問一下她比較好吧?萬一她不喜歡,豈不是讓她痛苦一輩子嗎?」
「三郎,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我們身為父母,難道還會害你們不成?向家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三桃嫁過去,只會享福過好日子,怎會痛苦?」楊氏不快地反駁道。
三郎無奈地搖頭,知道想一下子說服爹娘很難,就想先去找三桃再說。等到了三桃的房門口,才發現門被鎖了。
不用去問譚德銀夫婦這是怎麼回事,三郎明白三桃定是不願意。於是他敲了敲門,道:「三桃,我是二哥。」
「二哥,你終於回來了,救我啊……」三桃聽到三郎的聲音,撲到門邊來,哭喊著道。
聽著妹妹撕心裂肺的哭聲,三郎的心裡十分酸楚,答應幫她去說服父母。
三郎去找楊氏,坐到她身旁,放低了語調勸道:「娘,三桃的條件好,我們又搬來了縣城,不愁她將來嫁不了好人家。向少爺家裡的條件是好,可他人長得實在是太醜了。人家會說三桃是沒人要,才會嫁那樣醜陋無比的人。娘,您怎麼忍心讓三桃哭得這麼傷心呢?這門親事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楊氏的面色一黯,道:「三郎,我是被逼得沒辦法啊,唉!」
「娘,您這話是何意思?誰逼您的?」三郎驚訝地問道。
楊氏回答道:「是三桃逼的!這死丫頭好像相中了那花花公子韓和成,我若不早些將她的親事定下來,誰曉得那該死的韓和成會不會上門來提親?」
三桃看上韓和成一事,還是譚大梅提醒楊氏的。當時楊氏不太相信,於是譚大梅就施了一計,故意與楊氏去三桃面前說,韓和成派人來提親了,想看三桃是何反應?結果三桃一聽這話,激動得差點兒跳起來。
看女兒雙頰含春那不爭氣的樣子,楊氏氣得五臟六腑都差點移了位,立刻揚手給了女兒一巴掌。沒想到女兒真的相中韓和成那畜生,那可是要人命的事情!
因為楊氏還欠韓和成銀子,萬一他要是上門來提親,那是想拒絕也拒絕不了的。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發生,同時絕了三桃這可怕的想法,楊氏才急著要譚大梅,請向夫人來家裡做客,希望能促成兩家的親事。
因為想要在極短的時間內,為三桃找到合適的婆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思來想去,向家是上上之選。沒想到向家真的答應了這門親事,這讓楊氏夫婦和譚大梅他們都鬆了口氣。
「什麼?三桃怎會有這樣愚蠢的心思?」三郎的心也沉了下去,同時還覺得萬分不可思議。韓和成與醜鬼向光陽相比,他寧願三桃嫁給向光陽。當初在雨壇鎮,他可是清楚地見到韓和成那醜惡的嘴臉。
「三郎,那韓和成是何等人,你應該也清楚。你願意眼睜睜地看著你妹妹,往火坑裡跳嗎?」楊氏反過來問三郎。
三郎輕嘆口氣,道:「娘,我當然不願意。不過,韓和成已有許多妻妾,應該不會再打三桃的主意,不然早就上門來了吧?我只是希望三桃能嫁得體面一些,向光陽的確長得太醜了……」
楊氏搖頭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三桃一日不訂親,我的心裡就不踏實。我們家要是不欠韓和成銀子,我倒也不怕,萬一他真有那齷齪的想法,我拒絕就是。可他要是逼著我們還銀子,那可就不妙了。向少爺長得是不太體面,看久了其實也還好。再說,這世道誰會在乎男人長得好不好看?只在乎他有沒有銀子,能不能讓他的妻子兒女過上好日子。我只希望三桃能嫁個好人家,踏踏實實地過日子,莫讓我們擔心。往後,還能幫襯著你們兄妹幾個,我和你爹也就滿足了。」
三郎沉默了。
「三郎,你與三桃的關係親近,她也聽你的話。你去好好勸勸她,讓她打消那些不該有的心思。不然,到頭來害的可是她自個兒。」楊氏又道。
三郎認真地思量一番後,點點頭,認為自家娘親說得有道理。
楊氏將鑰匙給了他,三郎開了三桃房門上的鎖,輕輕地推開門。
「二哥,娘答應拒絕向家的提親了嗎?」三桃見到三郎,眼睛頓時亮了,滿懷歡喜地上前去問。
三郎將房門掩上,看向三桃。好久未見,三桃消瘦了不少,眼睛紅腫,面色有些發青,沒有先前那般水靈粉嫩。他不禁有些心疼起妹妹來了!
「三桃,坐下來說話。」三郎指了指桌旁的凳子,率先坐下。
三桃見他這樣,就知道事情不樂觀,杏眸頓時黯淡無光,咬唇坐了下來:「三哥,你到底有沒有和娘說?」
三郎點點頭,道:「我說了。」
三桃迫不急待地問道:「那娘是如何說的?」
「三桃,妳告訴我,妳不喜歡向少爺,除了他生得醜外,可還有其他的緣由?」三郎不答反問。
三桃沒想到他會問這個,面不由得一紅。她可不敢說實話,否則三郎一定不會幫她的。於是她搖搖頭,說只是單純嫌向光陽醜,只要一想到向光陽的尊容,她就想死。說著,她的淚又落了下來。
三郎肅了臉色,十分認真地問道:「三桃,妳老實告訴我,妳是不是相中了韓和成?」
「三哥,我……我沒……」三桃的臉一白,心虛地垂了眸子。
三郎的雙眼無奈地閉了閉,他什麼都明白了,這笨妹妹真的看上了該死的韓和成。他睜開眼睛,痛心地道:「三桃,妳怎麼這樣傻啊?韓和成是什麼樣的人,妳應該比誰都清楚。他不但品行惡劣,而且家中妻妾成群,妳難道願意做人家的小妾嗎?告訴妳,做人家小妾,那可是連小丫鬟都不如的!妳趕緊絕了那愚蠢的想法,聽哥的話,好好地振作起來,與向少爺將親事定了,省得爹娘再為妳擔心。」
三桃的眼淚流得更厲害,拼命地搖頭,嘶聲喊道:「二哥,你為什麼也像大姊和娘一樣,非要逼我嫁給那向光陽呢?沒錯,我是喜歡韓大少,這有錯嗎?人家韓大少生得俊美,家裡又有錢,向光陽根本就不配與他相提並論。三哥,你告訴爹娘,我可以不嫁韓和成,但我絕對不嫁向光陽,打死我也不嫁給那醜鬼。難道天下的男人都死絕了嗎?為什麼非要我嫁那醜鬼?我不要,真的不要,求求你了,嗚嗚……」她拉了三郎的胳膊,哭得聲嘶力竭。
來見她之前,三郎是鐵了心要勸她答應與向家的親事,可現在被她一哭,心又軟了。三郎輕拍三桃的胳膊勸道:「唉,三桃,我曉得妳心中的苦楚,只是爹娘也有他們的苦衷。他們是真心為妳好,不希望妳墜入韓和成的火坑。韓和成是生得一表人才,可這種人的確不是良配。向少爺雖然長得不及韓和成,可他的人品卻勝過韓和成,又未娶過妻妾,在家中是獨子。妳嫁過去,將來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這是嫁給韓和成永遠得不到的。」
三桃拼命地搖頭,忽然厲聲道:「三哥,你別再勸了,打死我也不要嫁向光陽那醜鬼,不然我就死給你們看……」
見到她決絕的眼神,三郎嚇了一大跳,忙安撫道:「三桃,可千萬別做傻事。既然如此,那我再去找爹娘說說,看能不能說服他們。」
「我先聽二哥的。」三桃點頭,現在只能將所有的希望,寄託在他的身上了。
三郎又好生地安慰了她幾句,這才出房間。想想又不放心,怕她想不開真的會做傻事,喊來五杏陪著她,這才去找父母。
見到父母,三郎開門見山地說道:「爹娘,三桃既然不想嫁向家,您們就別再勉強她了好不好?我真的擔心再這樣逼下去,她會做傻事的。」
「三郎,這件事你就別管了,我們自有分寸。三桃那邊我會讓五杏好生看著的,等到定了親,她就安生了。」譚德銀拒絕三郎的提議,看向楊氏指責道,「這事都怨妳,平日對三桃太寵了,哪家的女兒敢為這種事與爹娘作對的?」
向光陽生得醜還是美,他真的不介意,只要向家有錢就行。
「平日裡是你最寵三桃吧?別出了事就來找我。」楊氏不悅地反駁道。
「爹、娘,難道您們真的非讓三桃嫁到向家不可嗎?」三郎忍無可忍地喊道。
「非嫁不可!」譚德銀和楊氏異口同聲地答道。
三郎咬了咬牙,為父母的無情感到寒心,一言不發地起身離開。想著三桃楚楚可憐的樣子,不忍心看妹妹痛苦一輩子,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