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誰說正室所出的子女,就一定受寵?
身為簡家唯一嫡女的簡晴雪,非但不得寵,還被姨娘與姊妹害得身敗名裂,強迫喝下毒酒。臨死前,才知曉母親也是被毒死的!許是老天有眼,死後的她未入輪迴,反倒獲得重生。而她也宛若脫胎換骨般,不復以往的軟弱,變得越發強勢果決,聰穎過人。
憑著前世的記憶,簡晴雪知道生父簡修德與姨娘葉氏,打算為庶長女簡晴雨搶走自己的未婚夫。於是她將計就計,讓簡晴雨最後只搶到了妾位。
經過這事,葉氏已有心除掉簡晴雪,豈料反害得她與簡晴雲的地位一落千丈。這也讓簡老夫人決定再為兒子求娶繼室,好重振簡家門風。哪裡知道未來兒媳婦根本不想嫁,更在婚前與大婚之日,惹出種種丟人現眼的事。
簡家遭逢大難之際,簡晴雨還不忘陷害簡晴雪,只是她萬萬沒料到,最後卻害到親妹妹簡晴雲。巧的是,半路上他們還巧遇返京的鄭王一家,以及許久不見的顧宏毅……
第一章仗勢欺人
清寧郡主的命令,自然是誰都不敢違背。
簡老夫人還親自求見鄭王妃,不知如何說動了鄭王妃,不僅簡晴雪,就連簡家的主子都跟著鄭王府人馬同行,連歐陽敬都帶著小妾跟上。至於簡家的奴婢就由手下監管,跟在後面慢行。
鄭王府所到之處,各地官員紛紛出面迎接,衣食住行都有人打點。跟著的簡家人也沾了不少光,最起碼有屋子住、有熱飯吃、有熱水澡泡。
這一日,簡晴雪被安排在靠近後門的一間小屋子。許是趕路累了。王妃和清寧郡主並未召她去陪侍。於是在洗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換上一件嫩黃色的家常服後,她便要下人全都退下,獨自看著天上的月亮。
眼前一花,一道黑色人影從開著的窗戶跳進來,驚喜地撲到爐子邊,迫不及待地揭開蓋子,嗅著雞湯特有的清香。
這黑衣人自然不會是別人,正是顧宏毅。
「好香!是特地留給我的嗎?」顧宏毅急忙將瓦罐放到桌上,暗想這丫頭還算有點良心,不枉自己煞費苦心。
簡晴雪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卻故意板起臉,嚴肅地道:「是我喝不完剩下的,你想太多了!」她是見顧宏毅瘦了,有些不忍心。看在顧宏毅這些日子源源不斷供她吃喝的分上,就禮尚往來一回。
顧宏毅愣了愣,二話不說地盛了一碗,一口喝乾。能在寒冷冬夜喝上這麼一口熱湯,不僅身子暖暖的,就連心都燙燙的。他一抹油膩膩的嘴,笑得格外暢快:「喝妳的殘羹,我不嫌。」
這話卻讓簡晴雪嘴角一扯,暗罵這人臉皮真厚!只是看顧宏毅吃東西的樣子極有教養,就連王孫貴族也及不上其優雅從容,她不禁感到好奇,這人到底是什麼人?
月光下,一人靜靜喝湯,一人默默看著。這種淡淡的溫馨,讓顧宏毅心中一片寧靜。他甚至不敢說話,生怕破壞這難得的氣氛。
見顧宏毅一口接著一口喝,十分滿足的模樣,簡晴雪忍不住笑問:「好喝嗎?」會不會太誇張了?不過是雞湯,有這麼享受嗎?
顧宏毅本想逗逗簡晴雪,但忽然改了主意,問道:「是妳親自熬的嗎?」
簡晴雪翻了個白眼:「想得美!本姑娘不會輕易為人洗手做羹湯。」顧宏毅算什麼人啊?只是個……對啊!他們之間到底算什麼關係?
顧宏毅有些失望,但很快釋懷,並暗暗發誓,總有一天要喝到簡晴雪親手做的雞湯。一連喝了三碗,他才滿意地輕拍了拍肚子:「妳暫時忍忍!鄭王府人多勢大,宜智取,別硬來。」
簡晴雪有些著惱地將頭別過去:「哼!」
見慣了簡晴雪淡然自若的表情,忽然見到孩子氣的一面,令顧宏毅的心柔如一汪春水:「怎麼又不高興了?」
簡晴雪嘟起小嘴,有些不悅地道:「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被郡主纏上!」許是月色太溫柔,又或許是顧宏毅讓她感到很安心,她不禁褪去白天的穩重冷傲,露出稚氣的一面。
顧宏毅滿眼溫柔,笑著叫屈:「人家自作多情,怎能怪到我頭上?」
簡晴雪被顧宏毅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側臉避開那越來越炙熱的目光:「人家是貴女,對你又是一片痴心……」她越說越語無倫次,心也跳得飛快。
豈料卻顧宏毅忍不住笑開,聲音溫柔無比地道:「吃醋了?放心吧!我不喜歡她。」
簡晴雪的臉更燙了,羞惱不已地瞪顧宏毅,啐道:「你胡說什麼?」莫名其妙,她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看著雪白小臉染上一層紅霞,卻努力裝出凶悍樣,一股甜意頓時在顧宏毅心底爆開,甚至忍不住笑出聲來。雖然他的聲音刻意壓低,但那份喜悅之情,卻明明白白地流露出來。
簡晴雪惱羞成怒,嬌嗔道:「不許笑!有什麼好笑的?」她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可是自己越生氣,顧宏毅就越高興。徹底惱了的她,站起來背對著顧宏毅,「你還不走?我要叫人了!」
顧宏毅眉宇間全是歡喜之色,笑容更盛:「叫吧!讓大家都知道我夜闖簡二小姐的香閨。」真是個傻丫頭,在別的方面聰明機靈,玩心眼耍手段是行家,偏偏對男女之情有如一張白紙。
「你到底想怎樣?」簡晴雪氣白了臉,回過頭衝著顧宏毅揮了揮拳頭,「別以為你託歐陽大人照拂我,就以恩人自居。這是你欠我的!」他們之間本就是一場交易,她幫忙偷東西,顧宏毅則護她周全。
孰知笑聲立止,笑意在顧宏毅嘴邊僵住:「不是我。」
簡晴雪有些反應不過來,茫然地睜大眼睛:「什麼?」
顧宏毅的眼神一沉:「不是我託他照顧妳的。」
簡晴雪錯愕不已,難道搞了半天,自己表錯情了?
只見顧宏毅蹙起眉,好像被人搶了心愛的東西似的,極為不爽地道:「果然好東西人人搶!」
簡晴雪聽了卻不知該有啥反應?因為顧宏毅老愛胡言亂語,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一對精緻的白玉耳墜,躺在寬大的手掌裡,送到簡晴雪面前:「給妳的生辰禮物,雖然晚了一個月。」
「你……」簡晴雪怔怔看著那對耳墜,心中百感交集,「你怎麼知道的?」她的生辰悄無聲息地過去,沒人提起沒人慶賀,連碗壽麵都沒吃。偏偏這個陌生男人卻記住了,還精心挑選了禮物。
顧宏毅沒有回答,眼中有著深深的憐惜:「喜歡嗎?」
「喜歡。」簡晴雪不由自主地點頭,眼中隱隱有淚,「第一次有人記得我的生辰。」從小到大,她在簡家就像個隱形人,沒人在意,也沒人關心。簡晴雨姊妹每年生辰都會大肆操辦,廣邀親友,還會得到長輩精心準備的禮物。而她什麼都沒有,只有偷偷羨慕的分。
見狀,顧宏毅心酸不已:「以後,我幫妳辦風光熱鬧的生辰宴,讓所有人都來參加,讓天下人都羨慕妳。」
簡晴雪被逗笑了,自憐自艾的情緒,頓時一掃而空:「痴人說夢呢!趕緊回去睡吧!」
顧宏毅將耳墜塞在簡晴雪手裡,堅定地道:「妳等著,總有那麼一天!」
一路上,鄭王妃經常把簡老夫人叫去說話。可能是路上寂寞,也可能是簡老夫人會討好人,兩人居然聊得很投機。
清寧郡主也不時將簡家姊妹叫到身邊作伴。簡晴雨會哄人,誇起人來一套套的;簡晴雲會拍馬屁、曲意獻媚,頗得她歡心;只有簡晴雪冷冷淡淡,極少開口說話,頂多就是虛應。
問題是,明明清寧郡主最不喜歡的就是簡晴雪,但每次都會拉她過來作陪,把她煩到不行。她好不容易找個藉口告退,卻在院子遇上匆匆趕過來的唐宇軒,只得微微蹙眉地行了一禮:「二公子安好。」
唐宇軒一路上都沒機會接近簡晴雪,只是遠遠地看了幾眼,如今近看,只覺得這丫頭好像變得更漂亮了!別人趕路都是一臉疲憊,可簡晴雪卻是小臉紅潤,看著就想掐一把。他突然想到什麼,回了一禮:「簡二小姐辛苦了,舍妹還像個未長大的孩子,有些任性,妳多擔待點。」
簡晴雪暗自奇怪,這傢伙忽然變得有禮溫和,表面還是得應酬道:「不敢,郡主自然是好的。」她算是聽進顧宏毅的勸告,儘管婉轉客氣點,不跟這些人起衝突。不過她也不想跟這種人多打交道,說完話就急急告退。
唐宇軒快走幾步,攔住簡晴雪的去路,曖昧地道:「妳若是缺什麼東西,儘管來找我。」說著,一雙眼還不斷打量簡晴雪,好像在評估什麼。
簡晴雪被看得火大,冷聲道:「二公子這話極為不妥,民女姓簡,缺什麼只會找家中長輩,怎麼敢勞動王孫殿下?」唐宇軒那種高高在上的施捨語氣,讓她很火大;故作曖昧的態度,更是讓她生氣!
唐宇軒馬上翻臉,冷喝道:「妳說話一向帶刺嗎?別忘了自己的身分!」
此話一出,簡晴雪更是火冒三丈,毫不畏懼地道:「民女時刻謹記,也請二公子牢記自己高貴的身分,不要做出有辱皇室的事。」皇族王孫又如何?對她來說,只是不相干的陌生人,犯不著討好,更沒半點尊敬仰慕之心。
唐宇軒被氣得雙目圓睜,忍不住冷笑一聲:「原來妳還知道我是皇室子孫,是必須敬之重之的人。」
見唐宇軒還不肯罷手,簡晴雪反唇相譏:「品性高潔之人,自然會得到別人的尊重,與其出身沒多少關係。」言下之意就是,用身世背景來壓她,沒用!而在她眼裡,唐宇軒的品性不怎麼樣,不值得自己尊重。
這下子,唐宇軒真的動怒了,斥道:「好大的膽子!妳敢藐視皇室?」無論誰見到皇室中人,哪個不是卑躬屈膝百般討好?就連相國千金,也要跪在他面前拼命諂媚。偏偏眼前這女子就是不卑不亢,一身傲骨,從不低頭。
簡晴雪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嘲諷、一絲不屑及一絲淡漠:「民女膽子向來很大,二公子又不是現在才知道。」
豈料唐宇軒也似笑非笑地道:「好利的嘴巴!若是做了我的通房,還會這麼不客氣嗎?」
簡晴雪微微一怔:「通房?」
唐宇軒只當簡晴雪嫌身分低微,嘲諷道:「以妳一個犯官之女的身分,能進王府做我的通房,已是祖上積德、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知道唐宇軒有心折辱自己,簡晴雪不屑至極:「民女心無大志,對攀龍附鳳不感興趣。光宗耀祖是男人的事,跟民女有什麼關係?」
唐宇軒並不相信這話,只當簡晴雪自抬身價,越發瞧不起:「跟了我,妳這輩子便不愁吃喝、衣食無憂、享盡榮華富貴,別人羨慕都來不及了!」嫁進皇室是每個女子夢寐以求的事,誰能免俗?
「多謝好意!不過榮華富貴都是過眼雲煙,二公子還是不要太著眼於這些淺薄的東西才好。」簡晴雪的語氣極冷淡,更隱有一絲輕嘲。
唐宇軒有些惱羞成怒,語帶威脅道:「好,很好!妳可知得罪我的下場?」
簡晴雪聳聳肩,無所謂地道:「不過一死,怕什麼?」換句話說,她寧願死,也不想做唐宇軒的通房。
看簡晴雪滿臉不屑,唐宇軒氣極,冷冷提醒一句:「就算妳不怕死,簡家人也都不怕嗎?」他就不信簡晴雪會不顧忌家族利益、不在乎家人的生死!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每個人先要為自己負責,有餘力才能幫別人。民女只是微不足道的女子,能護得自己周全已是萬幸。」簡晴雪說得極其淡漠,只因根本不在乎簡家人的生死。
「若是妳父親聽到這些話,不知會做何想法?」唐宇軒沒想到簡晴雪涼薄至此,連家人的性命都要脅不了她。
簡晴雪莫名其妙地看著唐宇軒,淡道:「父親是父親,民女是民女。父親的想法,與民女何關?」
唐宇軒真的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眼神中也多了些莫名情緒:「妳是天底下最涼薄的人!若是我向妳父親將妳要過來,相信他會很樂意。」其實他心中在懷疑,簡晴雪真的是簡家女嗎?為什麼會對家族如此冷漠無情?
簡晴雪撇嘴道:「父親樂意,民女不樂意。」
笑話!拿簡修德來壓她有什麼用?簡修德在她心裡什麼都不是,就算死在她面前,也不會流一滴眼淚。
「妳敢違抗父命?」
簡晴雪滿臉同情地道:「二公子行事差了點手段,若是民女想對付一個人,必會將他所有的情況都打聽清楚,而非貿然行事。」
雖然唐宇軒聽得一頭霧水,但卻知道自己被人看輕了,很是不爽地道:「什麼意思?」
這時,一道清朗的聲音,在院門口響起:「簡二小姐的意思是說,二公子沒掌控住她的弱點,也不瞭解簡家的情況--她是不會聽從簡大人的安排的。」只見顧宏毅站在院門口,像是聽了許久,表情有些複雜。
「妳真是此意?」唐宇軒真不敢相信,自己在簡晴雪眼裡就這麼愚蠢?
「不錯。」簡晴雪的視線落在顧宏毅臉上,還不忘諷刺唐宇軒一句,「二公子,以後多吃點核桃,補腦。」
唐宇軒的臉頓時黑如炭,嘴角抽搐不已。
「哈哈……」顧宏毅忍不住朗聲大笑。
接著窗子被打開來,清寧郡主那帶著笑意的小臉探了出來:「二哥連個女孩子都搞不定,真是……」她故意不現身,就是想為二哥製造機會,沒想到向來強橫的二哥,根本不是簡晴雪的對手。
簡晴雨則怒氣沖沖地走出來,瞪著簡晴雪斥道:「二妹失禮了,快跪下向二公子和郡主賠禮道歉。」
「我又沒做錯什麼。」簡晴雪就是看不慣簡晴雨假正經的模樣,「大姊骨頭輕,動不動就喜歡朝人磕頭,我就給妳一個機會,讓妳一次跪個夠。跪吧!跪個三天三夜,向高貴不凡的郡主、郡王,表示妳的誠意。」
簡晴雨氣壞了,但因為顧忌形象,不敢鬧大。
簡晴雲卻沒有這種顧忌,理所當然地挺身而出:「二姊自己找死不打緊,可不要害我們全家啊!」
簡晴雪掃了簡晴雲一眼,淡道:「我的小腦袋牢得很,暫時沒什麼危險。三妹,我要是妳,就不會東家長、西家短地亂跑,男人可不喜歡長舌婦。」
「妳……」
簡晴雪不等簡晴雲說完,直接轉身就走。
親眼看到簡晴雪三言兩語就擺平簡家姊妹,一點都不容情,看來與簡家人的感情,真的很不好。唐宇軒暗自惋惜,對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馬上閃身擋住簡晴雪的去路。
見狀,簡晴雪一陣氣惱,瞪著唐宇軒。
唐宇軒卻裝沒看見,嘴角揚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宏毅好像很瞭解簡二小姐,你們以前經常見面嗎?」
此話一出,清寧郡主精神大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們看。
顧宏毅板起臉,開始唸道:「聖人有云:『男女授受不親,七歲不同席……』」
哀號一聲,唐宇軒苦著臉打斷顧宏毅的話:「行了!不要唸了!」
暗笑不止的簡晴雪,則向面前的侍衛道:「民女告退,還請這位大哥讓路。」
孰知清寧郡主卻道:「且慢!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走?都進來說話吧!」
簡晴雪實在不想多停留,但面對擋在前面的高大侍衛,也不得不暫留下。她總不能讓吉祥如意和對方當眾打起來吧?況且她也還不想讓人知道,吉祥如意身懷武功。
有兩個俊美的男子在,簡家姊妹收斂許多,極力讓自己顯得端莊大方。除了清寧郡主清脆活潑的聲音外,就只有唐宇軒無奈又寵愛的聲音。
至於顧宏毅則很少開口,除非直接問他,他才勉強答個一兩句。只是他表情呆板,語氣老氣橫秋,透著一股迂腐酸味。
簡晴雪更是巴不得別人忽視自己,閉著嘴巴一聲不吭。她淡淡瞟了簡晴雨一眼,心裡很是奇怪,簡晴雨最愛賣弄風情,表現最柔媚美好的一面,今日卻一言不發……事有反常即為妖!
就在簡晴雪的思緒飛得老遠之際,顧宏毅忍不住將視線偷偷轉過來。看著身著一襲粉色衣裳,有如綻放初蕊的嬌嫩桃花的簡晴雪,他頓覺心動不已。無時無刻都在關注顧宏毅的清寧郡主,自然沒有漏看這一幕,眼中閃過濃濃的嫉妒,心中更是酸澀難言。
宏毅哥哥在騙她!明明看簡晴雪的眼神,跟看別人完全不一樣!於是她忍不住想找簡晴雪麻煩:「簡二小姐覺得宏毅哥哥如何?比起我三位哥哥,誰更出眾?」
簡晴雪回過神,隨口道:「顧公子自然是好的,三位王孫是人中龍鳳,風度翩翩……」
話未說完,清寧郡主便喝止:「別敷衍我,我想聽實話!」
簡晴雪怔了怔,心想清寧郡主又發什麼脾氣?真難侍候!不過既然人家都說了,她當然要「好好」回答:「請恕民女不客氣,敢問郡主年紀幾何?」
在場只有顧宏毅知道,簡晴雪不高興了,要展開反擊了!
清寧郡主頗為自傲地抬起下巴,冷哼道:「年方十六。」她早就打好算盤,不管簡晴雪如何評價這幾個男人,自己都能抓到把柄。說不好,這可是鄭王府的皇孫;說好,那簡晴雪就是不安分、不知羞!
簡晴雪淡掃了清寧郡主一眼,一本正經地輕斥:「郡主年紀不小了,至少該懂得身為女兒家要以貞靜為主,不可張口閉口就說男人,好像沒男人就活不下去似的。」
除了顧宏毅外,所有人都被這驚人之語嚇呆了,不敢置信地看著簡晴雪。
可簡晴雪卻仿若不覺,頓了頓後,接著道:「外男好不好,跟待字閨中的女兒家有什麼關係?」
清寧郡主氣得臉色脹紅,憤怒地大叫:「妳敢教訓我?我是郡主!」
簡晴雪半步不退,神情越發凜然:「身為皇室郡主,更該做天下女子的表率。溫柔淑惠,安分守己,才是女子之本分!」
清寧郡主氣得渾身發抖,怒火狂燒,卻想不到任何話來反駁。她很想殺人,可是在心上人面前,她不想大開殺戒。
唐宇軒見勢不妙,連忙跳出來幫腔:「妳自己都不懂溫柔淑惠,有什麼資格說別人?還有,別忘了妳的身分!」
一旁的簡晴雨姊妹,則嚇白了臉,悄悄躲進不起眼的角落,生怕被牽連。
簡晴雪卻滿臉平靜地道:「民女很清楚自己的身分,無需二公子反覆提醒。民女既不是皇室的公主、郡主,也不是名門千金,再溫柔亦是無用。」人家都欺到跟前,難道還要她將臉湊過去被人打嗎?溫柔善良是有父兄呵護的千金大小姐,才配有擁有品行。對身邊惡狼環伺,必須孤身奮戰的她來說,溫柔善良意味著死期不遠。
這話讓顧宏毅不禁蹙起眉,心中有些不舒服。
清寧郡主已經呆住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唐宇軒也瞠目結舌,無法理解簡晴雪的想法,不解地問:「照妳的意思,妳喜歡當潑婦?」
「潑婦也沒什麼不好,想罵就罵、想哭就哭、想鬧就鬧,多自在。」簡晴雪說的是真話,比起笑不露齒、一言一行都被約束的千金小姐,她更喜歡做個隨心所欲的潑婦。
眾人聽得差點吐血,萬萬沒想到,簡晴雪真的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不在乎生死,也不在乎別人的感覺。她只在乎一點--誰都不能欺負她,她也受不得半點委屈。誰若是得罪她,她必全力反撲,才不管是不是王孫郡主、是不是高不可攀的貴人。
唐宇軒怔怔地看了簡晴雪許久,心裡有著說不出的複雜情緒。當他回過頭時,無意間看到顧宏毅臉上流露出來的憐惜,心中頓感彆扭,忍不住問道:「宏毅,你怎麼看簡二小姐?」
這話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清寧郡主更是眼睛瞪得老大,忍不住屏住呼吸。
簡晴雪蹙了蹙眉,一臉蠻不在乎,但心裡卻是也想聽聽顧宏毅怎麼說。
顧宏毅深深地看了簡晴雪一眼,輕聲道:「很好。」
雖然只有兩個字,卻像帶著無數情感,令簡晴雪嘴角揚起一抹極淡的笑,心中湧起一絲甜意。不過她也有些奇怪,姓顧的傢伙不是要裝陌生,裝冷淡嗎?這樣直接了當地說出來,就不怕引起別人的懷疑?
簡晴雨姊妹的嘴巴張得老大,不明白簡晴雪究竟哪來的魅力,可以讓這麼多人護著?
唐宇軒心裡有些酸澀,總覺得心口悶悶的。
清寧郡主面色劇變,嘴唇慘白地道:「她這種人,你還說很好?你是不是瘋了?」她嫉妒得快要發瘋,恨不得將簡晴雪的臉劃花,讓這賤人再也無法勾引心愛的男子。她一心一意喜歡的男人,怎麼可以當著自己的面,直接說出對另一個女子的好感?
豈料顧宏毅臉上卻多了一絲欣賞,讚道:「真實、鮮活,我好久沒見到這樣的人了!」
此話一出,清寧郡主反而有些混亂,搞不懂顧宏毅是單純欣賞真實無偽的性子,還是真心喜歡簡晴雪?不過她覺得,以顧宏毅的為人品行,應當是前者居多。她深知顧宏毅清高的性子,很怕一個說錯就惹顧宏毅不開心,因此在心中反覆惦量後,才小心翼翼地問:「宏毅哥哥,她欺負我,你怎麼還幫她說話?」
顧宏毅的視線,終於從簡晴雪身上移開,不贊同地道:「郡主,簡二小姐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弱女子,怎麼敢欺負天之驕女的妳?妳的話也太過了!」
這個世界上,恐怕只有顧宏毅敢這麼責備清寧郡主。
偏偏清寧郡主她甘之如飴,認為這是顧宏毅為了自己好,才故意扮壞人。畢竟,誰會去指責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只是她仍不放心,又追問道:「宏毅哥哥,在你眼裡,是她好還是我好?」
顧宏毅臉上多了一絲不耐煩:「郡主天真活潑、嬌俏可人,是難得一見的好女子;而簡二小姐……」
光是聽到顧宏毅稱讚自己,清寧郡主便喜笑顏開,但卻又想聽他怎麼評價簡晴雪的,便道:「說啊!」
顧宏毅深吸一口氣,才道:「狠辣、任性、囂張、跋扈。」可是他卻喜歡這樣的簡晴雪,非常非常喜歡。只要一想起簡晴雪,他的心口就會發燙。
清寧郡主沒聽出顧宏毅的言外之意,含情脈脈地看著心上人,一顆心歡喜得亂跳。
而簡晴雪則轉過頭,撇了撇嘴。
唐宇軒則莫名鬆了一口氣,笑咪咪地道:「宏毅,不如你先向父王提親,到時請皇爺爺下旨賜婚。」他竟然當著所有人的面,代清寧郡主說出心願。
也對!他們都是天之驕子,能被他們喜歡上是天大的福氣,更是求都求不來的好運氣,誰會捨得將這樣的好事推出去?因此他們從沒想過別人會拒絕,會不想接受。
小臉嫣紅的清寧郡主,含羞地望著清俊不凡的顧宏毅,深深期盼能聽到自己想聽的答案。自從她在寺廟見到顧宏毅的那一刻起,芳心就為之悸動,從此再也看不見別的男人。
孰知顧宏毅卻不假思索地拒絕:「不可!在下乃一介白身,高攀不起郡主。」他說得十分婉轉,理由也很充分,但語氣相當堅決。
在場的人都聽得出來,顧宏毅並非藉故託詞,而是真的不想娶。
只見清寧郡主小臉刷白,眼含熱淚,又羞又氣又傷心。她是堂堂鄭王府的郡主,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在皇爺爺面前也極有顏面,不知有多少年輕俊才、公卿子弟想娶她為妻,偏偏顧宏毅卻……
唐宇軒極為不悅,但看在妹妹的分上,強忍住不耐,溫和勸道:「我父王喜歡你,小妹也不嫌棄你,你萬不可妄自菲薄。」
但不管唐宇軒如何勸說,顧宏毅依舊不為所動:「不!在下視郡主為妹妹,絕無半點褻瀆之心。在下的妻室只會是普通女子,跟皇室扯不上半點關係。」
清寧郡主強忍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唐宇軒則不解地問:「這是為何?」
其實簡晴雪也挺好奇的,忍不住豎起耳朵細聽。
顧宏毅遲疑了一下,含糊道:「父命難違,請不要為難在下。」
聽出顧宏毅是在找藉口,清寧郡主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痛如絞。
唐宇軒勃然大怒,既心疼妹妹受辱,又覺得皇室尊嚴受到莫大的挑戰,忍不住怒道:「不識抬舉!難道你想娶個潑辣女子為妻?」
豈料顧宏毅的視線卻落在簡晴雪臉上,微笑道:「那也挺好的!這樣一來,在下便沒有後顧之憂,可以專心看書。」
莫名被拖下水的簡晴雪,只覺一陣惡寒,暗罵顧宏毅幹嘛看著自己說這麼噁心的話?
唐宇軒順著顧宏毅的目光看過去,臉色一變,語氣極為不屑:「你不會是喜歡這種貨色吧?」
簡晴雪聽得一陣火大!她又怎麼了?她清清白白地做人,坦坦蕩蕩地活著,誰沒有資格指責?
而清寧郡主則像被打了兩巴掌,尖銳哭聲猛地響起:「不可能!她配不上宏毅哥哥!」
見顧宏毅不回答,唐宇軒只覺心口像壓了塊石頭,忍不住追問:「宏毅兄,你老實交代,你對她……」
顧宏毅不等唐宇軒說完,斷然喝止:「事關一個女子的名節,請幾位不要胡說八道!」
清寧郡主氣極敗壞地大吼:「她又不在乎!」
簡晴雪無聲嘆息,心想自己算是徹底得罪清寧郡主了!都是顧宏毅這個大混蛋!說什麼要她暫時忍忍,轉眼就做出這樣的事,把她害慘了!
顧宏毅的目光清澈明亮,坦坦蕩蕩:「但是在下在乎。在下乃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男子,絕不願為了討好皇室中人,就傷了無辜之人的名聲。」
其實顧宏毅也知道應該忍一時之氣,以圖後計。但是當著簡晴雪的面,他實在說不出違心之言。簡晴雪的性子極為驕傲,又十分敏感,有些話會記上一輩子。他不願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女子,而毀了簡晴雪對自己的信任。簡晴雪比誰都重要,甚至比他的大業更重要!
唐宇軒眉頭緊鎖,很是不悅地道:「顧宏毅,攀上鄭王府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害處。你應該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這話吧?」他可是看在妹妹的面子上,才紆尊降貴地和顧宏毅稱兄道弟。既然對方不識抬舉,就休怪他翻臉!
見顧宏毅的臉色很難看,清寧郡主慌亂地喝止:「二哥,別說了!」
唐宇軒實在不明白,人家都擺明態度了,妹妹還心疼什麼?
原本唐宇軒還準備好好奚落顧宏毅一頓,卻被清寧郡主搶過話題,對準簡晴雪開火:「簡二小姐,聽說妳和家裡人鬧得很僵,連姊妹都不認,不知是否有這回事?」
簡晴雪知道清寧郡主是在轉移目標,卻沒有拆穿,只淡淡說道:「人云亦云的話,郡主何必太認真?」
簡晴雨忙跳出來道:「郡主,我可以作證!她為了自己的利益,無所不用其極,把我們姊妹都害慘了!」
簡晴雲也幽幽嘆了口氣,極盡委屈地道:「別說姊妹了,她連生父都不放在眼裡,把我父親氣到不行,一直說要跟她斷絕父女關係呢!」
清寧郡主擦去眼淚,高傲地抬起下巴,大聲斥罵:「這還是人嗎?分明是畜生!不,連畜生都不如!」
簡晴雪拉下臉,冷冰冰地諷道:「郡主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葉,怎麼學三姑六婆嚼舌根?何況人家的家事,郡主摻合什麼?」
清寧郡主抿了抿嘴,看著簡晴雪的眼神裡充滿嫉妒和恨意:「我只是很好奇,妳鬧得六親斷絕,人人憎恨,感覺如何?」
「郡主這麼好奇的話,盡可去試試!告辭!」簡晴雪轉頭就走,毫不在乎是不是得罪人了。
這次沒人攔簡晴雪,因為唐家兄妹都被氣糊塗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倒是顧宏毅也趁機起身告辭!
待清寧郡主回過神時,已是追之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男子消失在面前,心中嫉妒得快要發瘋。她拉著唐宇軒的胳膊,氣道:「二哥,你一定要幫我把簡晴雪給殺了!我不喜歡她出現在宏毅哥哥面前!」
唐宇軒心頭一跳,皺眉道:「清寧,他分明就不喜歡妳,妳還是早點死心吧!」
清寧郡主固執地抿著小嘴:「不!我就喜歡他,想要他做我的郡馬。」從小到大,她想要什麼都能得到,這次也不例外!
唐宇軒被吵得頭痛欲裂,冷臉輕斥:「他那種人說好聽是清高,說難聽點就是不識抬舉。一個酸書生而已,只會在父王面前,賣弄些治理黃河的文章,有什麼用?根本就沒出息。」
偏偏清寧郡主死活不肯罷手:「沒出息我也喜歡!他不僅為人寬厚,有義氣,有血性,將來不會三妻四妾,會一心一意待我的!」
唐宇軒看著有如走火入魔的妹妹,實在無法理解,有必要為了一個男人做到這樣嗎?況且他也不想為了這種人髒了自己的手,於是又勸道:「妳別傻了!他的心裡沒有妳!」
孰知清寧郡主根本聽不進去,眼神中充滿對未來的憧憬:「只要我好好對他,總有一天會感動他的!好二哥,你快幫我把那個女子弄死!」
唐宇軒心口像壓了塊大石頭,有些喘不過氣:「是妳將人留下來的,現在又嫌礙眼,真麻煩!」
清寧郡主小嘴嘟得老高,嬌嗔道:「我不管啦!二哥幫我這一回,我便會幫你在父王和母妃面前說好話。」
這個條件讓唐宇軒心動了,卻仍故作無奈地道:「也罷,就幫妳這一回。」鄭王嫡子有五人,他並不特別出挑,反倒是妹妹這個唯一嫡出的郡主備受寵愛。倘若他能讓妹妹滿意,日後也就多了個能在父母面前的說好話的人。
不知自己小命即將不保的簡晴雪,正氣呼呼地踩著地上的雪洩忿。就在這時,一枝嬌豔欲滴的梅花,出現在她面前。
顧宏毅將花硬塞進簡晴雪手裡,笑咪咪地道:「別為那些人生氣。」
簡晴雪瞪著梅花,忍不住猜想顧宏毅是從哪裡摘來的?她隱約記得花園一角有株梅樹,但離這裡很遠。顧宏毅該不會是從那裡摘的吧?
不過聞著梅花清雅的香氣,簡晴雪的心情也好了許多,微笑道:「那當然!他們還不配讓我生氣。」
看著簡晴雪終於笑了,顧宏毅暗鬆一口氣,笑問道:「那我配嗎?」話剛說完,簡晴雪就飛似也地撲過來,抓起他的胳膊狠狠咬下去!胳膊傳來一陣疼痛,但他卻沒有推開簡晴雪,只是慘叫道,「幹嘛咬我?」
「誰叫你數落我的?」簡晴雪鬆開口,仰起雪白的小臉,露出報復得逞的快樂笑容,「活該!」
「咬得這麼深,疼死我了!妳好狠的心!」顧宏毅口中雖是這麼說,但眼裡卻滿含溫柔笑意,「我明白了!原來妳想讓我這輩子,都記得妳啊!」
簡晴雪臉一紅,狠狠地瞪了顧宏毅一眼,啐道:「胡說八道!」
然而顧宏毅卻意味深長地看著簡晴雪,很認真地道:「相信我,我會將妳護得周全,不讓任何人欺負妳。」
簡晴雪聞之心湖大震!兩輩子都沒人跟她說過這種話,更沒人護在她前面,為她遮風擋雨、隔絕一切陰謀陽謀。顧宏毅的話,她真的能相信嗎?
簡修德雖是待罪之身,不過因為得了個便宜女婿,又有母親上下打點,日子越來越好過。他又時時往鄭王爺面前湊,王府的人也還算客氣,不免有些沾沾自喜。
一名王府守衛跑過來:「簡大人,二公子叫您過去,有好事呢!」
簡修德眼前一亮,忙道:「是。」
半個時辰後,簡修德滿臉喜氣地回來,馬上派人去叫簡晴雪。
托王府的福,簡家人每晚都有地方歇息。因此當下人撩開簾子,簡晴雪走進去後,一眼就看到簡修德喜氣洋洋,好像有什麼好事。
「父親叫女兒過來,不知有何事?」
簡修德早就等得不耐煩,示意簡晴雪坐下,迫不及待地道:「雪兒,妳的運氣真好,鄭王府的二公子看上妳,說好過兩日就抬妳過去。」
宋氏則陰冷笑道:「簡晴雪,往後妳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了!可別忘了,是妳父親提攜妳的。」哼!雖不知這臭丫頭有何魅力,能入貴人的眼,不過進去也只是個沒名沒分的通房,再聰明狡猾也只有死路一條!
簡修德滿意地直點頭,彷彿已看到未來風光無限、青雲直上的好日子。
只可惜,簡晴雪一開口就是潑冷水:「我看不上他。」
簡修德臉上笑意頓時僵住,氣得罵道:「胡說八道!那是鄭王府的嫡子,是皇孫!人家能看上妳,是簡家祖上積的德!」不識抬舉的丫頭,攀上王府的好處多多,他不僅能輕鬆脫罪,還能弄個大官當當。運氣好的話,他還能成為從龍之臣,將來封侯拜相亦有可能。難得有這樣的機緣,他說什麼都不會放棄。不管簡晴雪肯不肯、答不答應,都必須進王府!
簡晴雪淡淡地反問:「父親真以為他看上我?您何時變得這麼天真?」
此話一出,簡修德滿腔的喜悅如被冷水當頭澆下:「妳這話是什麼意思?」
簡晴雪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滿臉無奈地道:「我剛剛得罪了二公子和郡主,他們想將我抓去收拾呢!」
簡修德聞聲色變,驚恐不已,一股惱意旋即湧上心頭:「妳這死丫頭整天就會闖禍!妳不把全家人害死,就不甘心嗎?」
宋氏怔了半晌,忽然冷冷一笑:「老爺,既然已經將人得罪了,只有盡力補救。二公子不是要人嗎?趕緊送去吧!還要跟二公子說,隨他愛怎麼折騰都行,就算將人弄死了,簡家也不會有半點怨言。」
簡修德眼前一亮,忙道:「對!正是這話!」
宋氏得意洋洋地笑著,面上全是陰謀得逞的開心。
早就猜到他們會是這種態度,簡晴雪風輕雲淡地笑道:「我勸父親不要這麼做,否則簡家真的會大難臨頭。」
簡修德心頭一緊,詫異問道:「妳說什麼?」
「我只要進了王府,便會對二公子說,一切全是您指使的。您是吳王的人,要我進到鄭王府裡,是為了打探消息。」
簡晴雪說得很輕鬆,但聽在簡修德耳中,卻宛如轟炸雷聲般,震得他心神不寧,渾身發抖:「妳……妳好狠!沒人會相信妳的話……」
而宋氏也聽得目瞪口呆,不得不承認這招真的太毒了!
只見簡晴雪笑得越發燦爛:「那就試試吧!我是無所謂,不過一死。但有簡家所有人為我陪葬,很值!」她打了個呵欠,擺手道,「睏了!那女兒就先告退了。父親也好好歇著,明天才有精神應付鄭王府的人。」不等對方有所反應,她微微一福,轉身離去。
簡修德眼睜睜看著簡晴雪走出屋子,喉嚨像被堵住般,一個字都吐不出來。過了半晌,他才怒不可遏地大吼:「反了!真反了!好可惡的丫頭!」
「老爺息怒,還有一條路可走。」宋氏馬上就想到另一個計謀。
「妳快說。」
宋氏神情無比陰沉,冷冷地道:「毒殺。」
「這……」簡修德身體一震,明顯有些猶豫。
見狀,宋氏輕輕嘆了口氣,很是為難地道:「我也不想這樣,但沒有辦法了,誰叫她自尋死路呢?唯有這麼做,才能讓二公子息怒,又能避免將簡家被拖下水,保得您和簡家上下平安啊!」
簡修德心中大動,但還有所顧忌:「讓我好好想想!」
「是。」宋氏低眉順眼地應了聲,眼中卻閃過一絲快意。像簡修德這種自私自利的男人,為保住自己,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因此簡晴雪非死不可!
第二天傍晚,一行人下榻在地方官員的別院。簡家照例分了個不起眼的小院子,簡晴雪便挑了間乾淨屋子,帶著田嬤嬤幾個人住進去。
忙了一會兒,待簡晴雪漱洗過後,田嬤嬤就已安排好飯菜:「小姐,可以開飯了。」
「擺上來吧!」簡晴雪不跟簡家人一起吃飯,而是另開小灶。反正是她掏錢,想吃什麼都行,自不想委屈自己。
恰在這時,青煙推門進來,行了一禮:「小姐,老爺身邊的王嬤嬤來了。」
簡晴雪挑了挑眉,放下筷子:「讓她進來。」
王嬤嬤是簡修德的乳娘,在簡家極有顏面,簡家上下都會給幾分面子。只見她快步走進來,手中拿了個托盤,上面放著一個精緻酒壺。她將托盤上的酒放在桌上,殷勤地倒了一杯,雙手遞到簡晴雪面前:「二小姐,這是王府賞給老爺的百花酒,喝了對身體有好處。老爺捨不得喝,特意分給幾位小姐。」
簡晴雪漫不經心地道:「放著吧!」她那個父親哪有這麼好心?
王嬤嬤卻固執地不肯放下酒杯,提醒道:「既是長輩的賞賜,就該馬上喝下,以示敬意。」
「天氣太冷,不想喝。」簡晴雪對簡家的主子們都不假辭色,哪會怕一個老嬤嬤?抬了抬下巴,她毫不客氣地趕人,「送她出去。」
王嬤嬤卻不肯走,板起臉嚴厲喝斥:「二小姐,若是讓人知道了,恐怕會被說閒話。身為簡家的女兒,應該懂得禮儀廉恥,連尊重長輩都做不到,還配做人嗎?」
一旁的田嬤嬤看不下去,冷冷地警告道:「王嬤嬤,別忘了妳是個下人!」
王嬤嬤挺直後背,正義凜然地道:「奴婢自知身分卑微,卻懂得『長者賜,不敢辭』的道理。二小姐就算翅膀硬了,也是簡家的人,老爺永遠是她的父親,要懂得『孝道』二字怎麼寫。否則就連我們這些低賤的下人,也看不起她!」
簡晴雪非但沒生氣,反而嫣然笑道:「好一個忠僕!吉祥,把這酒賞給王嬤嬤喝。」
吉祥不明白小姐為何要給這刁婆子顏面,但服從慣了,拿起那杯酒就遞到王嬤嬤嘴邊。
王嬤嬤臉色劇變,眼中浮起一絲驚怕:「奴婢不敢!」
簡晴雪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淡道:「既然父親賞給我,就是我的東西,而我愛給誰喝,都由我做主。妳不用怕,儘管喝,有事我頂著。」
王嬤嬤嚇得臉色發白,早沒了剛才的正氣凜然,拼命搖頭:「不不不!這是老爺都捨不得喝的東西,奴婢豈敢搶在老爺面前喝?」
如此態度,反倒讓大家心裡起疑。
簡晴雪不耐煩地撇嘴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吉祥,餵她喝!」
吉祥再傻也看出不對勁,氣得滿臉通紅,一手將酒杯放到王嬤嬤嘴邊,一手伸出去要抓她,擺明硬要灌酒的架式。
王嬤嬤嚇得魂飛魄散,邊往後退,邊抱著肚子喊疼:「唉喲!老奴肚子好疼!請二小姐怒老奴失禮!」她不等屋子裡的人有所反應,轉身狂奔而出。
吉祥冷哼一聲,正要追上去,卻被簡晴雪阻止。她瞪大眼睛,怒氣沖沖地道:「小姐,這酒有問題!」
「不錯。」簡晴雪垂下眼簾,掩去眸中所有情緒,「有毒!」前世她硬被灌下毒酒,沒想到今生還是不肯放過……簡修德果真喪盡天良!
田嬤嬤震驚得張大嘴巴,青煙手中的茶杯摔了個粉碎。碧桐的身體微微顫抖,碧落則驚嚇不已,吉祥惱怒交加,臉色發青。
唯獨如意最為鎮定,取過毒酒聞了聞:「是砒霜。」
「小姐,老爺怎能這般對您?您是他的親骨肉啊!」田嬤嬤既憤怒又傷心,就算小姐的性子冷硬倔強了點,但從沒對簡家人下過黑手、沒害死過任何人。可是簡修德身為父親,居然親手毒殺女兒……
青煙也流下淚來,心痛不已。小姐雖然脾氣不好,性格剛烈,卻只是求自保而已,為什麼老爺就不肯放過小姐?
簡晴雪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輕斥道:「哭什麼?早該想到的!只可惜,我是不會讓他如願的。」深吸一口氣,她旋即吩咐道,「吉祥,去打聽一下大小姐和三小姐的行蹤。」
「是。」吉祥飛快奔出去,不一會兒就回來稟道,「小姐,她們去了郡主那裡。」
簡晴雪早就料到,沉吟片刻後,冷笑道:「去請大小姐、三小姐過來,說我設宴請她們。田嬤嬤,多準備幾道菜!青煙、碧落,妳們收拾一下!碧桐,過來幫我梳妝打扮。」
過了一炷香的工夫,外面傳來腳步聲。
先是清寧郡主甜美的聲音響起:「簡二小姐,不介意我不請自來吧?」她身後跟著笑容滿面的簡家姊妹,好似有什麼開心事。
簡晴雪笑意盈盈地迎出去:「郡主肯屈尊過來,晴雪感激都來不及,又豈會介意?」略粉薄粉的她,挽著流蘇髻,髻上插著蓮花青玉釵,看著清麗脫俗,嬌美可人。
見狀,清寧郡主不禁愣了愣。平時見簡晴雪簡衣素容,只覺得清秀,沒想到一打扮起來居然如此出色。她微垂眼簾,掩飾眸中的幽幽冷光,面上依舊滿是笑意:「如此良夜,不如多請幾個人?人多熱鬧嘛!」
簡晴雪笑顏如花,一副十分尊敬清寧郡主的樣子:「全聽郡主安排。」
清寧郡主瞧簡晴雪態度出奇得好,心中得意不已,轉頭吩咐下人:「去請我二哥和顧公子過來。」
此言一出,簡晴雪垂下頭,掩去嘴角的冷笑。
似乎知道些什麼的簡晴雨,看著簡晴雪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嘲諷:「二妹怎會想到宴請我們?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啊!」
簡晴雪輕描淡寫地道:「一時無聊而已。」然後便熱情地請三人入席,善盡主人之職。
只是這回答,卻讓簡晴雨十分不滿,這賤人是把她們姊妹,當成打發時間的玩意兒嗎?
而簡晴雲看著飯桌上精緻的飯菜,面上難掩嫉妒之色:「難得二姊有這份心,希望將來也能有這樣的閒情逸致。」其話中有話,叫人想不察覺都難。
簡晴雪笑咪咪地回道:「那是自然,我比不得三妹,天天要操心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