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企圖逼迫唐驚天與莫晴雪妥協的皇上,最後還是失敗了,不但被賜婚的三位大臣之女紛紛挺身抗旨,甚至寧死也不願嫁。皇上被氣得沒輒,最後只能放棄己見,同意了他倆的婚事。
就在莫晴雪躲在家裡學習宮中禮儀時,未來婆婆晉王妃卻派了人來,要她到晉王府一趟來。雖心有疑慮,可看在是長輩的分上,她還是獨自前往。不料才一去,晉王妃劈頭就要她同意侄女楚楚為平妻。眼看計劃未成,楚楚便企圖毒害莫晴雪,不料卻反將晉王妃的陰毒之計給揭穿,使晉王妃失了聖心與夫君的信任。
莫晴雪本以為皇上已接受自己,沒想到卻不是如此,皇上甚至還將唐語凝的死算到她頭上,一心要除掉她。可皇上卻沒料到,鄭王卻在此時潛逃離京,舉兵逼宮。臨危受命的唐驚天,則在出任務時失蹤,生死未卜。
好不容易等到唐驚天活著回來,他卻忘了與莫晴雪的過往,甚至要娶其他女子為妻。莫晴雪在狠狠修理過兩人後,最終更以極端的手段,在所有人心中烙下永遠無法磨滅的傷口……
第一章不識故人
三年後,江南揚州。秋風輕拂,落葉翩然,出來秋遊的名門閨秀、公子哥兒個個衣著光鮮。
一明眸皓齒的白衣少女東張西望,逍遙自在地輕哼:「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跟著少女的丫鬟左兒,只覺頭痛不已:「小姐又亂跑,當心大少爺罵您。」
唐無憂調皮地笑了笑:「我才不怕,大哥最疼我了!」頭頂上飛過幾隻風箏,她驚喜道,「大家都在放風箏,我們也去放!」
唐無憂約莫十七八歲,肌膚勝雪,眉目如畫,水嫩小臉吹彈可破,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迷人。她渾身洋溢著青春氣息,卻又帶著幾分清麗脫俗的氣質,一顰一笑更透著難以言喻的貴氣。她笑得歡樂,吸引不少公子哥兒的目光,但她只當作沒看見,自顧自地玩得開心。
忽有道鋒芒一閃,左兒臉色大變,撲過去一擋,一枚暗器掉在地上。
唐無憂眼中閃過一絲寒意,冷冷看過去,只見不遠處站著一身著紅衣的女子,滿臉驕縱,眼神不屑。而女子身邊則站著一名錦衣男子,文質彬彬,看上去十分貴氣。
男子走過來作了個揖,賠禮道:「這位小姐,舍妹不小心撞了妳,實在對不住。芳華,快道歉!」
朱芳華倨傲至極,還是在兄長的催促下,才不得不慢吞吞地走過來:「是我不小心失手。不過妳也太招搖了,一個女孩子這般拋頭露面,不知檢點。」
左兒氣得火冒三丈,自家小姐好端端地玩,又招誰惹誰了?放個風箏都被人惦記上。況且這女子一出手就是暗器,心腸也太歹毒了!她嫌棄地撇嘴道:「失手?沒本事就不要玩暗器,當心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從小就被家裡人捧在手掌心長大的朱芳華,性子極為嬌縱,聞之喝道:「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跟我這麼說話?來人,拿下她們!」
「芳華,別任性了!小心我告訴父親!」朱泉真是拿妹妹沒辦法,明明人家的身手比她好多了,要是真惹毛對方,吃虧的還是他們。
「哼。」朱芳華最怕的就是父親,遂不敢再鬧。
唐無憂揮揮衣袖,不屑地道:「走吧!被瘋狗咬了一口,沒心情玩了!」
朱芳華頓時氣得滿面通紅:「妳敢罵我是瘋狗?」
唐無憂笑道:「我可沒有指名道姓,不過妳這麼喜歡當狗,就成全妳囉!」
「妳……」朱芳華氣得胸口疼。
左兒有些不耐煩地道:「小姐走吧!別跟瘋狗一般計較!」
唐無憂哈哈一笑:「也罷!念在初次就算了,若是下次再遇上,就把瘋狗宰了!」
「全聽小姐的。」
主僕倆一搭一唱,完全無視對方的感受,骨子裡透出濃濃的鄙視。
朱芳華又氣又惱又恨,抓狂大叫:「給我站住!妳們才是瘋狗!」
朱泉微微蹙眉,心裡也很不舒服,可起碼還有些見識,知道眼前女子不是普通人。別看那女子穿得普通,料子可是千金難買的碧蘭綃,一般人家根本穿不起!
「全是我們的錯,不知姑娘芳名?家住哪裡?我們送妳回去吧!」
「不必。」唐無憂冷冷淡淡的,沒有回頭多看一眼,帶著丫鬟揚長而去。
朱芳華氣歪了嘴,卻是有氣不能出,忍不住道:「有沒有搞錯?居然敢在我們兄妹面前使性子,真是活膩了!來人,去查查底!」
朱泉耐著性子勸道:「芳華,妳快要進京選秀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怕什麼?誰敢跟我們過不去?」
朱泉只得無奈嘆息,拿朱芳華一點辦法都沒有。
大街上酒樓、點心鋪、綢緞莊、客棧林立,人來人往,極為熱鬧。
唐無憂漫不經心地閒逛著,買了一大堆小東西,害得左兒手上大包小包的,恨不得多長幾隻手。
「小姐,這裡就是揚州最出名的雲想裳綢緞莊。」
唐無憂眼前一亮,揚州絲綢堪稱天下第一,就連各國後宮娘娘也極為喜歡。難得來一回,自然不能放過!思及此,她連忙走進鋪子。
掌櫃一眼就看出唐無憂衣著不凡,親自迎上來,詳細介紹各種綢緞。
唐無憂微微頷首,纖纖玉手在一匹匹精美絕倫的布料上滑過,在一匹水藍色綢緞上頓住:「掌櫃的,這匹布料拿出來看看。」
掌櫃笑容滿面,親自將布送到唐無憂面前:「小姐眼光真好,這可是江南織造新出來的金織錦,千金難買。」
布匹顏色很正,上頭的蘭花花蕊用金絲織就,清雅不失華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格外漂亮。且薄如蟬翼,細滑如絲,十分輕盈透氣,唐無憂一見就喜歡:「我要了!」
豈料又有另一隻玉手伸過來,霸道地道:「這布我買下了!」
唐無憂轉頭一看,微微蹙眉:「怎麼又是妳?」
眼前之人國色天香,姿容傾城,但渾身傲氣讓人很不舒服--正是方才的朱芳華。她仰起尖尖的下巴,高傲道:「真是巧,這布料我很喜歡,我要了!」
掌櫃為難地皺起眉頭:「可是……」明明是別人先看上的,但打死他也不敢得罪朱芳華啊!
唐無憂取出一張銀票,扔在櫃檯上:「這是一千兩銀子,夠嗎?」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卻隱有一絲霸氣。
掌櫃心神一震,下意識點頭:「夠了。」
接著就看布料像變戲法似的,飛到左兒手裡。主僕倆都沒有理會朱芳華,拿著布轉身往外走。
朱芳華哪受過這樣的窩囊氣?當場開罵:「給我站住,這是我先看上的,誰也不許搶走!」她做了個手勢,幾名侍衛身形一閃,攔住唐無憂主僕的去路。
唐無憂慢慢轉頭,露出一抹淡笑,冷冷警告:「先來後到,朱小姐,凡事不可過分。」
朱芳華卻囂張道:「笑話!快把我的東西搶回來!」
只是侍衛還沒動手,卻先挨了兩巴掌,不由得臉色大變。
朱芳華深受屈辱,勃然大怒:「好大的膽子,連我的人都敢打?來人!打死她們,一個不饒!」她根本不把人命當一回事,只要得罪她,統統殺了!
左兒冷冷地瞪著這些侍衛,嚇得侍衛們倒退幾步。
朱芳華惡狠狠地斥道:「全是廢物!難道還怕兩個弱女子?快出手,否則我滅了你們!」
如此殘暴的女子實在罕見,唐無憂不禁嘴角揚起一抹嘲諷弧度,淡道:「朱芳華,二八年華,江南總督之嫡長女。從小聰明伶俐,甚得祖母歡心。七歲時將庶妹推進水裡,九歲將庶弟打斷一條腿……」
朱芳華開始時還一臉囂張,但隨著唐無憂的話,臉色劇變:「住口!妳是什麼人?」
唐無憂毫不掩飾臉上不屑,淡淡警告道:「過幾日就要進京選秀,以妳的家世,當個皇子妃還是夠的。不過要是被世人知道這些事情,誰還會娶妳?皇子們恐怕更是避之不及吧?」
此話一出,朱芳華臉色慘白:「妳想怎麼樣?」她實在想不明白,這女子到底是什麼人?居然連這些陳年隱祕之事都查得出來!而且身邊丫鬟武功都這麼高,可見不是尋常之輩。
唐無憂一挑眉:「不二價,一萬兩銀子,算是醫藥費。」
朱芳華差點吐血,明明是她們動手,還趕要醫藥費?可她卻不敢不給:「妳要保證這些事不會流傳出去,否則我要妳好看!」
唐無憂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妳可以放心,不會從我口中流傳出去。」不過她不保證屬下不會傳出去。
氣得不善的朱芳華,不敢再得罪唐無憂,取出一萬兩銀票奉上:「走!」真是可恨,她這輩子還沒受過這樣的委屈。不行,回去得要父親查出她們的底細才行,她定要要讓她們後悔今日所為!
綢緞莊的掌櫃看得目瞪口呆,總督府的嫡小姐可是無人不怕,沒想到今日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無名之輩,居然將那位魔星給制住……要不是親眼所見,他肯定不信。
唐無憂才不管別人怎麼想,喜孜孜地數著銀票。
左兒很是無語:「小姐越來越愛錢了!」家裡又不是沒錢,有必要這樣嗎?
唐無憂非但不生氣,還得意地道:「愛錢是美德,沒錢哪來的舒適生活?」
這話叫左兒甘拜下風。
而這一幕,則被對面四海酒樓包廂裡的一名藍衣公子看見,還看得樂不可支。他還是第一次見朱家的小霸王敗北,真是精彩!
對面的紫衣男子挑了挑眉,無聲詢問。
藍衣公子笑到不行:「對面那位小姐真是有趣。」
紫衣男子轉過頭去:「哪位?」
這藍衣公子是揚州第一世家方家的嫡少爺,方軒。不管世事如何變遷,方家幾起幾落,依舊屹立不倒。
「早走了!剛才在發什麼呆?莫不是想嫂夫人了?紹輝,聽說嫂夫人是難得一見的賢慧婦人,等我進京晉見陛下時,可要上門見一見。」
紫衣男子正是杜紹輝,淡道:「那是自然。」他兩年前因軍功受封平南侯,因與方軒一見如故,便結為好友。看著外面繁華的景色,他輕輕嘆了口氣,「三年了,時間過得真快。」他最討厭秋季,因為那女子就是在這季節走的。
門被輕輕推開,一名面色冷峻的白衣男子走進來。
方軒連忙起身相迎,態度極為恭謹:「唐公子來了!」
白衣男子俊美無儔,貴氣逼人,但眉宇間卻籠罩著一抹輕愁,渾身散發著冰冷氣息。
杜紹輝淡掃了白衣男子一眼,沒有起來迎接,態度極冷。
方軒看了看兩人的神態,心想他們怎麼格外冷漠?難道是瑜亮情結?不應該啊!一個是睿親王,堂堂皇長子,深受皇上寵愛;一個是年少得志的大將軍,最出風頭的新貴。不同階層的兩個人,有什麼仇怨解不開?
只是方軒插科打諢了半天,也不見氣氛鬆動,乾脆閉上嘴。
唐驚天神情始終冷冷的,對杜紹輝問道:「有什麼線索?」
談到公事,杜紹輝便認真起來:「小于拿到一本暗帳,但看不懂,需要破解。」他從懷裡取出一本帳本,放在桌子上。
唐驚天拿起來翻了幾頁,若有所思地道:「這事交給我處理,你不用管了。」
氣氛也再次冷場。
方軒頭痛不已,連忙起身斟酒:「來,喝一杯!一醉方休!」
唐驚天雖然冷漠,但對酒來者不拒,一連灌了好幾杯後,嘴裡喃喃唸道:「三年,整整三年了!」
方軒愣住,怎麼又是三年?只是他心中雖感疑惑,卻不敢多問,轉而問道:「對了!明天拙園開放,到時文人雅士齊聚,憐香小姐也會到,不如我們也去湊湊熱鬧吧?」
拙園是方家的產業,裡面種滿奇花異草,景色堪稱天下一絕,且每年秋天都會開放一個月,供人欣賞。
杜紹輝蹙了蹙眉:「憐香?」
方軒笑得別有深意:「江南第一名妓,國色天香,能歌善舞,還寫得一手好字,可謂才貌雙全。可惜除了朱家公子外,沒人能成為入幕之賓。」
杜紹輝懶洋洋地拒絕:「沒興趣。」
方軒卻輕飄飄地補了一句:「朱公子也會出現。」
就見兩個男人精神一振,相視一眼,又迅速轉過頭。
杜紹輝微微點頭:「也罷!跑一趟!」
拙園開放是江南一大盛事,早就有無數人捧著銀子等著入場。唐無憂既然來揚州,自然不願錯過如此盛事,早就命左兒弄來兩張票。換了一襲淡綠底繪白荷戲水裙,挽起一束的頭髮以碧玉釵固定,其餘則如瀑布披在肩上,如此妝扮令唐無憂看著越發清麗。
拙園不愧對是天下第一名園,景致布置得極具匠心,閣樓亭臺小橋流水都精巧至極。一汪泉眼潺潺往下流,碧綠湖水清澈見底,宛若一方美玉般,令人心曠神怡。
唐無憂轉了一圈,覺得累了,便坐在湖邊休息,還一臉討好地對左兒道:「左兒,把帶來的食物拿出來,我肚子餓了!」
實在是拿自家小姐沒辦法的左兒,真不知大少爺怎麼想的?明明小姐年紀也不小了,整天卻知道吃喝玩樂,偏偏大少爺又格外縱容……想歸想,她還是乖乖拿出布鋪在地上,將帶來的醬牛肉、荷葉雞、煮雞蛋、醬鴨拿出來擺好。
唐無憂挾起一片醬牛肉,吃得滿嘴是油,笑讚道:「真好吃!不愧是天香閣的東西。」
一行人走過來,見此一幕,不由愣住。只是見這嬌俏女子大吃大喝時,動做不見粗魯,反而顯得率真可愛,倒也沒人說她什麼。
就連閱女無數的朱泉,也因為沒見過這樣的女子,感覺很是特別,忍不住搭訕:「這位小姐,我們又見面了,看來我們很有緣分。」
唐無憂抬頭一看,蹙眉道:「是孽緣。」沒想到竟又遇到他們兄妹,真煩!
朱芳華這回不敢囂張了,極力避免與唐無憂接觸:「大哥,不要理她啦!我們快去見金陽大師。」
可是朱泉哪捨得離開?眼睛黏在唐無憂身上不動,越看越喜歡:「不知是否有幸知道小姐的芳名?」他還未娶妻,不僅父母挑剔,本人也很挑。偏這女子身上有種特別的氣質,深深吸引住他。
唐無憂皺了皺眉頭,對朱泉太過放肆的眼神很不滿:「你也是大家公子,難道不知道女子的年紀和姓名都是祕密,不能輕易告訴外人的嗎?當心被人當成色狼痛揍一頓。」
朱泉貴為江南總督的嫡長子,可說是江南公子哥兒裡身分最為貴重的人。他眼界奇高,向來只有女人送上門,沒有主動開口要的。但不知怎的,見了這個不將自己看在眼裡的女子,他反而很是喜歡:「小姐誤會了!我只是覺得小姐氣質優雅,才想結交。」
甜言蜜語誰不愛?偏偏唐無憂性子古怪,不能以常人推斷。她咬了一口雞腿,淡道:「男女授受不親。」
倒是朱芳華深感丟臉,搞不懂向來心高氣傲的兄長吃錯什麼藥,竟低聲下氣地討好一個賤丫頭。
朱泉在連連碰壁的情況下,反而挑起好勝心,非要問出個所以然:「看來小姐很不喜歡我,不知我做錯了什麼,讓妳這麼討厭我?」
唐無憂很不耐煩地翻了白眼:「囉嗦!唸得我頭都疼了!」
左兒沒忍住,噗哧一笑。朱泉臉一紅,有些掛不住。
朱芳華忍了又忍,實在是憋不住了:「妳到底是什麼人?可知得罪朱家有什麼後果?」
唐無憂不屑地撇嘴道:「難道還想抄家滅門嗎?真把妳家當土皇帝啊?」
朱芳華為之氣結,恨不得能打死唐無憂,可一想到對方手裡握著的把柄,便不敢輕舉妄動。
反觀朱泉一聽這話,心頭不由得一緊。此女連朱家都不看在眼裡,背景到底有多深?難道是京城來的貴女?
這時,一抹麗影出現在眾人眼前,含情脈脈地看著朱泉,嬌聲問道:「朱公子好久沒來玉桂園了,叫奴家著實想念。」她嘴裡雖說著思念的話,目光卻在看了朱泉後,便轉向朱芳華與唐無憂,「不知這兩位姑娘是?」
朱泉居然沒向平時那般調笑幾句,反而正經介紹:「我妹妹和我朋友。」
憐香本有些不是滋味,以為朱泉另結新歡,一聽這話,隨即盈盈下拜:「原來是兩位名門千金,憐香這廂有禮了!」她極力想讓自己顯得端莊大方,但身上的狐媚氣息,讓她不管怎麼做都透著輕浮之感。
向來眼高於頂的朱芳華,怎麼看得上風塵女子?忍不住唸道:「這是大哥的人嗎?怎麼放她出來亂跑?沒得辱沒了你。」
憐香臉色一白,眼眶含著熱淚,一副楚楚可憐樣。
朱泉沒好氣地白了妹子一眼,輕啐道:「別胡說!」當他眼角掃到唐無憂起身要走,不由得大急,「小姐要去哪裡?」
唐無憂很不耐煩地道:「吃飽了,四處走走,消消食。」她只覺這人很是纏人,況且他們哪裡是朋友了?
朱泉攔住唐無憂的去路,柔聲道:「等會兒有菊花宴,不如跟我們一起去玩玩?」
拙園的菊花宴乃天下聞名,不僅能賞名花還要作菊花詩,再由幾位大儒共同評點。許多文人正是在這種場合中,從默默無名的小卒,成為天下皆知的才子。
憐香見狀,芳心頓時一沉。她何曾見過朱泉如此小意溫柔的樣子?難道朱泉喜歡上這位姑娘了?
豈料莫晴雪卻一點也不給面子:「不去!」
另一邊,小河蜿蜒曲折,一艘花船則在河面上緩緩前行。花船上放著一張小方桌,上面放滿各式菜餚。到了自己的地盤,方軒自然要盡地主之誼,陪兩位貴人歡飲。只是這兩人身處同一場合氣氛就格外僵硬,加上又都不說話,沉默得叫人想吐血。
杜紹輝瀏覽著河邊景色,忽然面露震驚之色,還揉了揉眼睛:「咦?」
方軒嚇了一跳,忙問道:「怎麼了?」
杜紹輝又揉了揉眼睛,拼命張望:「我好像看見莫晴雪……」
此話一出,唐驚天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緊接著人就跳了起來,衝到杜紹輝身邊,激動問道:「在哪裡?快說啊!」
杜紹輝懶得理唐驚天,手指著一個方向,大聲命令:「船家,快靠過去!」
見兩人激動得滿面通紅,方軒不禁細細思索。莫晴雪這名字好熟悉……對了!不正是以前的安康郡主、睿親王的未婚妻嗎?可惜紅顏薄命,三年前香消玉殞。
船轉了幾個彎,穿過一座橋底,還沒停穩,兩道人影如箭般衝出去。只是他們四處張望了半天,卻沒看到人,只有地上留下幾隻雞骨頭。
唐驚天急得直跳腳:「人呢?」
杜紹輝眉頭緊鎖:「奇怪,我剛剛分明見是她,難道眼花了?」不過他也不敢完全肯定,畢竟離得太遠。
但兩人還是像發瘋似地翻遍方圓十里,可惜仍舊一無所獲。
唐驚天盯著地上的殘渣,滿心失落,臉色難看至極。
方軒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勸道:「晴雪姑娘已經死了,紹輝想必是看錯人了!」原來不僅睿親王心中惦念,杜公子對莫晴雪也有著某種情懷。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能讓如此出色的兩人放不下?
杜紹輝苦笑不止:「物有相似,人有相像,不足為奇。」明知莫晴雪早就死了,但每一次見到相似的人,他都會忍不住幻想莫晴雪還活著。他的要求不高,只希望莫晴雪還活著罷了!
唐驚天則是嘴唇緊抿,雙手緊緊握著,連指甲割破掌心都不自知。
順利擺脫掉朱泉的唐無憂與左兒,在園子裡轉了一圈後,左兒忍不住提議道:「小姐,要不去菊花宴吧?我挺想看的。」
左兒知道自家小姐是個很矛盾的人,喜歡市井煙火味,但卻不愛湊熱鬧。該怎麼說呢?就是行走於塵世間,卻又隔著一層,始終無法融入人群。
唐無憂露出古靈精怪的笑:「那妳別老催我回去,行不?」她還沒玩夠,甚至再去蘇州、杭州、鎮江,一路玩著回去。
左兒很是頭疼地道:「小姐偷跑出來,大少爺會擔心的。」
唐無憂漫不經心地攤攤小手:「我又不是小孩子。況且還有妳嘛,能出什麼事?」
自家小姐都把自己捧得這麼高了,左兒只得無奈妥協。
唐無憂心情大好,笑咪咪地順著人群溜進菊花宴。
宴會上人頭攢動,場地正中央搭了個高臺,幾位大儒坐在上面談笑,各家長輩也帶著自家兒女過來,坐進左右兩邊的涼篷裡。
見狀,唐無憂微微蹙眉。左兒手輕輕一提,扶著她坐在參天大樹上,她才吐出一口濁氣。
居高臨下地望去,只見朱家兄妹坐在高臺上,被人圍繞恭維。男的持重溫和,翩翩佳公子狀;女的溫柔端莊,一派大家風範,引得無數稱讚聲。不過唐無憂卻只是撇撇嘴角,心想這兩人還真會裝!
當代大儒代表人物莫清河,站在高臺中央揮手,當即引發一陣轟動。待他微微一擺手,轟雷掌聲立止:「各位,一年一度的菊花宴開始了!規則世人皆知,老朽就不再重複。本次的主題是秋風,請大家各自擬題。」
各地趕過來的文人雅士蹙眉細思,都想借此一鳴驚人,名動天下;兩邊坐的名門千金們則緊盯著場中人,一心想找個出色的好夫婿;各家長輩也一個個評頭論足,一副挑女婿樣。
看著各色人物心思各異,唐無憂覺得很有趣。
「方公子到!」
隨著稟報聲,三位翩翩佳公子走進來。藍衣男子嘴角含笑,溫文爾雅,風度翩翩;黑衣男子俊逸無雙,優雅明潤;白衣男子長身玉立,面如冠玉,貴氣逼人。三個氣質截然不同的男子,唯一相同的都是人中龍鳳,讓人一見忘俗。
三人一進來,就讓所有女子都倒抽一口冷氣,視線緊緊黏在他們臉上。
四周響起一片問好聲,身為主人翁的方軒公子,名號早就響徹江南,不過眾人卻對他身邊的兩位公子更感興趣。
三人走上高臺,朱家兄妹就迎了上來寒暄。
朱芳華美目含情,心跳個不停,聲音溫柔無比地問:「兩位公子是?」雖說三人都十分出色,但她的視線卻落在白衣男子身上。
方軒微笑道:「是我兩位好友,一位姓杜,一位姓唐,過來湊湊熱鬧,還請不要見怪。」
縱然方軒只是一筆帶過,但朱家兄妹卻是眼前一亮。
朱芳華心中暗喜,心跳得飛快,唐可是皇姓,難道是位皇子?瞧那通身的氣派,說不是皇子都沒人相信。她盈盈下拜,聲音嬌柔萬分:「唐公子、杜公子,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唐驚天沒有多看朱芳華一眼,直接越過她落坐。
杜紹輝淡淡地揮了揮手,不假辭色:「起來吧!」
朱芳華又羞又惱,沒想到這兩個男人居然對自己無動於衷。
莫清河見狀,連忙岔開話題:「幾位公子能來,是大家的榮幸,不如一起共襄盛舉?」
方軒自然應了,但另兩人不置可否,高高在上的態度,讓不少文人心中不爽。不少雅士更對莫清河的諂媚之辭有些看不過去,心想就算王孫公子來了,那又如何?
一炷香後,眾人都交了卷,由五名大儒當場閱卷,當眾評點。最後評出三名最終的優勝者,都是各地的才子。
江南最富才名的如玉公子,自然也在其中。他一心想在江南第一美女面前出風頭,早就對後來的三人看不順眼,故意開口刁難:「三位公子既然來了,也作一首讓大家開開眼界吧?」
唐無憂托著下巴,嘴角輕揚,等著看好戲。
朱芳華嘴唇緊抿,似嗔似喜地看了如玉公子一眼。如玉公子當下喜不自勝,滿心只想讓朱芳華看看,誰才是真正有才學之人。
方軒自然不肯弱了自家名聲,脫出說出一首詩:「辭家遠客愴秋風,千里寒雲與斷蓬。日暮隔山投古寺,鐘聲何處雨濛濛。」
莫清河第一個拍掌叫好:「好詩!果然是方家的軒公子,名不虛傳。」
如玉公子愣了愣,沒想到方軒倒是有幾分才華,也不算辱沒其身分。
杜紹輝看不上如玉公子處處挖苦人的作派,隨口道:「春葉秋風起,蒼葭曉露團。鶴鳴初警候,雁上欲凌寒。月鏡如開匣,雲纓似綴冠。清尊對旻序,高宴有餘歡。」
眾人眼前一亮,紛紛誇讚。
如玉公子撇撇嘴,將矛頭對準唐驚天,存心想讓對方難堪:「唐公子,輪到你了。」
唐驚天臉上浮現黯然之色:「秋風淒切傷離,行客未歸時。塞外草先衰,江南雁到遲。芙蓉凋嫩臉,楊柳墮新眉。搖落使人悲,斷腸誰得知。」
眾人怔怔看著唐驚天,似是沒想到他文采這麼出眾。
朱芳華更是兩眼放光,喜形於色。如果唐驚天真是皇子,那她一定要嫁!也只有這麼出色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躲在樹上的唐無憂卻蹙了蹙眉,只覺這詩太悲了,不喜歡。
左兒不知從哪摸來一盤菊花糕,唐無憂眼睛一亮,拈起一塊往嘴裡放:「這菊花糕太甜了,下次讓他們改進!」
對占了便宜還賣乖的人,左兒實在無言至極。
一陣風吹過,落葉沾在眼睫上,唐無憂舉手揮去落葉,卻不小心讓手中的菊花糕掉了,正好砸在樹下一個文人的頭上。
那人生氣地抬起頭:「什麼人?」
唐無憂揮了揮小手,笑咪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們繼續,當我不存在。」
那文人見唐無憂容顏美麗,笑容甜美,聲音也輕了幾分:「妳是何人?怎麼藏身在樹上?」
唐無憂理直氣壯地道:「什麼藏?我這是『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坐得更高,才看得更遠。」
一旁的左兒忍不住搖頭,暗想小姐也太會扯了,這樣也能硬拗過來。
文人眼中大亮,深覺唐無憂說得太好了!
只是這番動靜,也驚動了臺上的人。杜紹輝百無聊賴地轉頭,忽然僵住了,語氣微顫地道:「莫晴雪,真的是妳?」
一道白影如箭般飛出去,飄然在唐無憂身邊坐下,緊緊攬著她的肩膀,激動道:「雪兒,妳沒死?太好了!我就知道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妳這種大壞蛋自然能活得長長久久。」
朱芳華兄妹見到這一幕,臉色大變,紛紛跑過來。
唐無憂氣憤得一把推開唐驚天,斥道:「這位公子認錯人了!我姓唐,叫唐無憂。」這什麼人?她怎麼成了大壞蛋?
朱泉失聲叫道:「什麼?妳也姓唐?」怪了!今天怎會莫名出現二個姓唐之人。且不說這是國姓,而且這一男一女氣質高雅,一看就知出身不凡。
唐無憂很是不耐地道:「天底下姓唐的人多的是!」
唐驚天又湊了過去,攬著唐無憂的肩膀不放,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生怕錯過分毫:「雪兒,跟我回去,要打要罵都依妳。」
唐無憂氣到不行,冷冷地道:「你也姓唐?看來我們五百年前還是一家,念在這一淵源上,我不跟你計較,不過有病趕緊治,千萬別耽擱。」
杜紹輝愣愣看著唐無憂,見她不像作偽,大為奇怪地道:「莫晴雪,妳是怎麼了?不記得我們了嗎?是不是腦袋受傷了?大夫,快找大夫!」他也不覺得自己認錯人,眉眼長相都相同,只是氣質不同罷了!過去的莫晴雪孤傲冷情,與人保持一定距離,且犀利尖銳如鞘的利劍。如今整個人溫潤光華,活潑可愛,洋溢著少女的甜美。
唐無憂狠狠將唐驚天的胳膊扒下來,不耐煩至極:「我真的不認識你們!別找藉口糾纏不清,我可不吃這一套!」可不管她怎麼推,唐驚天就像長在她身上,死都不肯放手。
反倒是朱芳華心生妒恨,明明自己比這丫頭漂亮、有才華也有背景,為什麼唐驚天沒有多看自己一眼?
「唐公子,男女有別,請你放開唐小姐。」
唐驚天渾身冷氣全消,死黏著唐無憂:「我一放開,她就會逃走。」他再也不想失去莫晴雪,再也無法忍受自睡夢中驚醒的空虛感。只有就這樣抱著佳人,他心頭缺失的那一塊,才能填補回來。
「神經病啊!」唐無憂不由氣結,狠狠一口咬在唐驚天手上,但他卻忍著痛,死活不放手,「你真的認錯人了!」
雖然佳人很凶,但唐驚天心裡卻喜悅不已,感覺整個人又活過來了:「妳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妳!是我錯了,傷了妳的心,我願用以後的歲月加倍補償妳。」
唐無憂已經把唐驚天當成神經病看待,偏偏推又推不開,不由得惱怒地大吼:「左兒!」
左兒收起笑臉,馬上拔劍刺過來。
唐驚天左手抱著唐無憂,右手舉起長劍迎去,在空中交戰。兩人交手幾十回合,卻不分勝負,叫眾人看得眼花撩亂。
杜紹輝暗暗心驚,這女子到底是什麼人?武功好高!唐驚天就算只施展一半功力,也足以擠進江湖前十,但這女子居然能與之打個平手,實力不容小覷。
豈料左兒卻忽然調轉劍尖,直刺唐無憂!
唐無憂氣得吐血,暗罵這死女人公報私仇。
唐驚天連忙回招相護,卻因為顧忌太多,反而被逼得節節敗退。只好將懷中的唐無憂放在樹上,再回身還擊,沒幾招就將左兒打敗了。
杜紹輝上下打量著唐無憂,越看越驚奇:「妳真是唐無憂?不是莫晴雪?」眼前女子雖然相同容顏,但感覺卻不太一樣。此女眼中一片純淨無偽,像個不知世事的天真少女,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充滿了好奇,令他不由得懷疑這真的是莫晴雪嗎?
唐無憂眨著大眼睛,好奇反問:「莫晴雪是什麼人?她失蹤了嗎?」
杜紹輝看著唐無憂的神情,因看不出任何作戲的成分,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他認識的莫晴雪敢愛敢恨,敢做敢當,絕不會如此作戲。
這時,唐驚天悲傷的聲音突然傳來:「她是我的未婚妻。」可惜此刻即便相見也不肯認他,寧願遠走他鄉……莫晴雪對他到底有多恨?
唐無憂誤會了,滿臉同情地道:「她死啦?原來如此,怪不得你那首詩那麼淒涼。不過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哀。」
唐驚天緊盯著唐無憂,眼神中充滿歉疚、遺憾、深情和無奈,搖頭道:「不,妳就是她,她就是妳。」這一點他無比的肯定。一見到唐無憂,在夢中如影隨行的悸動也隨之而起,無時無刻纏繞著他的空虛感,卻一掃而空。
朱芳華急紅了眼,忙不迭地插話道:「唐公子,就算她長得跟你未婚妻一模一樣,也是兩個人,你可不要弄錯了!」她越看唐驚天越喜歡,加上那與生俱來的風華絕代與高貴氣度,必定是位皇子--而且還是深受皇上寵愛的皇子,否則也出不了京城,到不了江南。一想到這,她的心就一陣火熱。
不過唐驚天卻看也沒多看朱芳華一眼,視線始終黏在唐無憂身上。
心高氣傲的朱芳華,哪受過這樣的漠視?旋即有了主意:「既然唐小姐來到拙園,想必也是才高八斗,不如讓大家見識一番?」
唐無憂翻了個白眼,直接拒絕:「沒興趣。」
「唐小姐是不敢,還是看不起在場各位公子?」
不少公子臉色一變,有些難看,就連幾名大儒看過來的目光也有異。
然而唐無憂卻拿著菊花糕,狠狠咬了一口:「這糕有點甜。」
朱芳華這輩子還沒遇上這麼古怪的女子,有些不知所措。
朱泉卻大笑道:「唐小姐率真可愛,實是難得一見的璞玉。」
唐驚天滿臉笑容,一臉自豪樣。
見自家大哥倒向別的女子,朱芳華氣惱不已,越發想讓唐無憂難堪:「不如由我拋磚引玉,還請唐小姐不吝賜教。」
唐無憂淡道:「女子無才便是德,就算有才,也不要四處張揚。」
朱芳華一口血差點吐出來,憋得要命。
這時,一名打扮華貴的公子哥兒跳出來解圍:「朱小姐是江南名門淑女之首,才貌雙全。妳有眼不識金鑲玉,還不快點道歉?」他是江南巡撫之子江憶南,朱芳華頭號愛慕者。
唐無憂淡笑道:「端莊沒看見,我只看到一個徒有虛名、往自己臉上添金的女子。」她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故意盯著朱芳華看。
朱芳華勃然大怒:「妳說什麼?」
唐無憂無辜地道:「妳這麼激動做甚?我又沒說妳。」
氣到不行的朱芳華,因為顧忌形象不敢大鬧,憋得快要內傷。
唐驚天忍不住仰天大笑,這還是三年以來的第一次。杜紹輝嘴角輕揚,也難得露出輕鬆樣。
發現永遠是冷面相對的兩人在笑,方軒只覺驚悚不已,暗想唐小姐的影響力真大!
朱泉終是心疼妹妹,也十分在乎自家名聲,連忙跳出來打圓場:「唐小姐既然來了,不如就一顯身手,也不至於墮了唐家的威名。」
唐無憂蹙了蹙眉,如果光是自己那就算了,但扯上唐家,自然不能就此退縮。她沉吟半晌,淡道:「秋風明月本無價,近水遙山皆有情。」
此句一出,眾人都被震住了!
莫清河第一個拍案叫好:「好句!意蘊深長,回味無窮,小姐大才啊!」
唐無憂臉上不見喜色,平靜道:「雕蟲小技,不敢班門弄斧。」
莫清河兩眼放光,像是發現寶藏般興奮:「難得還這麼謙虛!老朽提議,本屆魁首由唐小姐奪得。」
眾人紛紛響應:「好!我附議!」
「我也同意。」
「唐小姐名至實歸。」
唐無憂卻是啞口無言,擺明對這所謂的「詩魁」一點興趣都沒有。
左兒則聽得下巴都快掉了,怎麼就被小姐混了個魁首?
倒是朱芳華怒道:「我反對!」
莫清河微微蹙眉,但還是耐著性子問道:「朱小姐有什麼意見?」
朱芳華憤憤不平道:「才兩句而已,這哪能算首詩?」
這才發現問題所在的莫清河,忙道:「唐小姐,還請續下去。」不過他對朱芳華的印象變得很不好,心想此女果然氣量小。
唐無憂卻不肯再出風頭:「我只是來湊熱鬧吃東西,無意爭詩魁。既然朱小姐很想要,那就給她吧!」
這等施捨之言,卻激怒了朱芳華:「敢不敢跟我比試武功?」她還算有自知之明,光聽那兩句,就知道比詩詞是贏不了的,所以提議比別的。
「比什麼比?我不跟傻瓜比。」說著,唐無憂還翻了個白眼。
看熱鬧的人都笑翻了!
朱芳華這輩子沒這麼丟臉過,氣得想殺人:「欺人太甚!看招!」她連招呼都不打,直接拔出長劍刺過去,出手之狠辣,分明是想置對方於死地。
左兒的手剛動,唐驚天已率先撲過去,一掌拍飛長劍。
長劍飛出手,朱芳華被掌風刮到,重重摔倒在地。她這才清醒過來,驚見眾人異樣的眼神,心中一緊,連忙裝出可憐樣:「唐公子,我並無惡意……」
「滾!」唐驚天抱著唐無憂的手微顫,心裡害怕不已。
朱芳華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但面上卻浮現歉疚之色:「唐公子真的誤會了!我只是以武會友,想交唐姑娘這個朋友,並無殺人之心。」
這麼一說,眾人這才回過神,也接受朱芳華的解釋。但這說詞卻騙不了武功高強的幾人,尤其是唐驚天以及唐無憂。
被朱芳華的虛偽給噁心到的唐無憂,冷冷道:「我不跟殺弟害妹的惡毒壞女人做朋友。」不合心意就動手殺人,真以為別人沒辦法嗎?
眾人又一次變了臉色,倒抽冷氣聲頻頻響起:「殺弟害妹?」
「不會吧?真有這回事?」
「若是真的,那也太可怕了!」
「不可能!朱大小姐心地善良,宅心仁厚,怎麼可能殺害親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呢?」
在場的人分成兩派:一方是朱芳華的仰慕者,堅決相信其為人;另一方是懷疑她的人品,質疑她是否偽善。
朱芳華含著淚珠,委屈道:「妳不要亂說!我朱家可不是好惹的!」
「江南總督府當然不好惹,不過那是事實啊!明明就是妳親手害死庶弟庶妹!」唐無憂只怕大哥,江南朱家算什麼東西?
「唐小姐請慎言,這種指控對舍妹的名聲影響極大!」朱泉快瘋了,因為這些事都是真的!問題是唐無憂是怎麼知道的?當時明明是他親自負責善後,怎麼可能會被人知道?
如玉公子氣憤難當,大聲道:「我不相信!朱姑娘是難得一見的仁善之人,當初大饑荒,是她跪求總督大人開倉庫賑災的。」
江憶南連忙幫腔:「大家都忘了這事嗎?朱姑娘那般善良,居然有人詆毀她的名聲,可見居心不良,請大家不要相信。」
眾人這才想起這事,紛紛改變立場,甚至還有人大讚朱芳華是活菩薩。
朱芳華感動得眼淚汪汪,向眾人深深一鞠躬。
但這虛情假意的做派,卻讓唐驚天皺起眉頭。而唐無憂則趁機踢向唐驚天的膝蓋,逼得他不得不退後兩步,並道:「唉!怪不得大哥常說,百姓最容易被糊弄,只要稍微玩點小把戲,就能收買人心。」說到這裡,她臉色一變,「奇怪,朱家為什麼要收買人心?難道想造反?」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閉上嘴巴,不敢多說一個字。
朱泉驚恐地看著唐無憂,不敢再把她當成普通少女。
朱芳華卻氣壞了:「朱家才不敢大逆不道,妳休要胡說!」
唐無憂卻得理不饒人:「都是活菩薩了,不知皇上又算什麼?只怕也得拜菩薩吧?」
氣焰全消的朱芳華,額頭滿是汗珠:「唐無憂,我到底哪裡得罪妳?妳非要置朱家於死地?」
朱泉更是軟語相求:「唐小姐,有些話可不能亂說,會害死人的!」
唐無憂卻咄咄逼人道:「朱家可是土皇帝,有江南王之稱。我一個手無縛雞的弱女子,哪有那個本事?」
朱芳華氣得渾身直哆嗦,恨不得掐死唐無憂:「妳不要血口噴人,我朱家清清白白,忠君愛國,善待黎民百姓……」
唐無憂笑著插了一句:「又不是朱家的百姓。」
見怎麼也辯不過,朱芳乾惡狠狠地下令:「找死!來人,把她抓起來!」此時也顧不上形象了,若是朱家倒,她也完蛋了!
朱家侍衛你看我、我看你,一臉為難。光天化日下,當著這麼多文人的面,他們不敢動武啊!可主子的話又不能不聽……他們只好作勢嚇唬一番。
許多清高的文人對此很看不慣,對朱家和朱芳華的印象大壞。就連如玉公子也微微蹙眉,一臉不贊同。
孰知唐無憂還不忘繼續惹事,大聲慘叫:「殺人滅口啊!我好怕啊!救命啊!殺人囉!」
朱家侍衛面面相覷,這劍都沒有拔出來,有必要喊成這樣嗎?
唐驚天忙護在唐無憂前面:「住手!」
朱芳華眼睛通紅,暗含恨意:「唐公子也要護著這妖女嗎?她分明是敵人派來害朱家的,我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唐驚天冷冷地瞪著面前眾人,面露殺氣:「誰敢動她一根汗毛,我就讓誰死無葬身之地!」
朱芳華氣極敗壞地大叫:「唐公子要跟朱家為敵嗎?」
「是又如何?」唐驚天冷冷一笑。區區一個朱家,他還不放在眼裡!
朱泉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收場。
眼見劍拔弩張,唐無憂一個轉身,擺手道:「不好玩,走了!」她還真的說走就走,灑脫至極。
唐驚天連忙追上去:「雪兒,等等我!」他看都不看朱家人一眼,絲毫不在意是不是得罪他們。
而莫清河則急道:「唐小姐請留步,這魁首……」
唐無憂頭也不回,隨手揮了揮,瀟灑道:「名聲乃身外物,何必太認真?」
眾人不禁刮目相看,心想這境界可不是一般高,怪不得能作出如此超凡脫俗的好詩。
朱芳華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嘴唇都咬出血來,臉色陰沉至極。